皇帝不知不觉间从龙椅上站起来,深深凝视着他的身形,宽大的袖子之下手指竟有些颤抖。那也曾是他最亲近欣赏的子侄,同他撒娇嬉闹着长大的孩子。
“果真是你。”
伴着一声帝王的叹息,对他的处罚也有了定论。
“押入大牢,待查清如何逃脱之后重判相关之人!”
用手遮面,苏时鹤不由的得意,“陛下,臣愿效力。”
面上显露疲态,皇帝坐回龙椅中,“朕另有人选。”
伴着皇帝挥手的动作,禁军入内来将周淳润带走。
却没有带他去大牢,反而就近关在了一个偏殿之中,外有禁军把守。
套着枷锁也做不了什么,周淳润便安静的站在桌边等。
不需多久,门就被推开。
“你们都下去。”
走进来的玄黑龙袍,正是皇帝。
周淳润双膝跪地,“拜见陛下。”
“朕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来京城,不要让人认出你的身份,否则便是你的死期。”皇帝冷眼看着他。
没有人注意到帝王背在身后的手指也在轻微的颤动着,他不着痕迹的细细打量周淳润。方才在大殿上还隔着距离,此刻瞧去,明明面容还是相似的,眼中的神态却不复当年。
他和他的父亲长的极像,皇帝不觉间就想起了曾与他父亲沙场铁血的日子,知己相交,畅快潇洒。四年过去了,若说当年下令处置时更多是帝王手段,此刻也不觉多了些长辈的不忍。
周淳润低着头,同样掩盖下心底的万千心绪,“陛下怜悯,容罪臣苟活于世,臣万分感激,更不敢忘陛下之言。”
“那你为何还出现在朕面前!”压抑着思绪,皇帝冷喝一声。
当年到底存了一丝不忍心,皇帝暗自派人将要被处决的他带了回来,断他手脚经脉后将他遣送远去,算是为唯一的好友留下唯一的血脉。
如此缘由只有他们二人清楚,连李畅都被瞒着,如今他被苏时鹤指认出来,恐怕就不能有善果。
“陛下,臣有不情之请。”周淳润蓦地仰起头来,“求陛下恩准。”
皇帝并不发话,只冷眼瞧着他。
周淳润直望向帝王眼底,“伯父,父亲绝不可能对您有不臣之心。”
心软的位置被按了一把,皇帝闭了闭眼,良久叹气。
——
立于廊下,陆修容望着满池的荷叶出神。
水泽边的空气是湿凉的,在春末的正午时分倒是使人爽快,最性急的花苞已经冒了头,陆修容想象着夏日此处荷花遍布的景象。
身后响起不客气的脚步声。
“在这里干什么?”
陆修容按了按指尖,面无表情的扭头。
苏时鹤在她目光看过去的瞬间,不自然的笑了笑,“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糕点,刚送过来。”
已经四天了。
周淳润被带走之后,他就天天过来,即便她从没有搭理过他,也一定要来呆上片刻。
不是没想过要赶人,可她不想再惹徒劳的麻烦,府上这几个护卫也不一定能拦得下他。
“这边还是有些冷,你早些回屋里。”苏时鹤道。
转过身来,陆修容终于认真看向他的脸,“庆王殿下,你在做什么?”
“修容,你总算跟我说话了。”苏时鹤眼中闪过惊喜,不自觉的往她靠近一些。
“那个人是逆臣,我身为人臣,是必须要将他正法的。”
“现在他被关押入狱,不需要太久就一定会被处死……”
注意到陆修容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愤,苏时鹤忍了忍,又放柔了声音,“修容,他只会牵连你,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说得恳切,苏时鹤弯下腰去扶住她的肩膀,“他要死了,前尘往事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计较以前。”
“跟我走吧。”
这就是他的真实目的,陆修容必须是他的,最后一定要回到他身边。
乖顺的低着头,陆修容露出自己一截洁白细弱的脖颈。
眸色深沉的凝着她这一点皮肤,苏时鹤无声的动了动指尖。
“那一日我看到他与你站在一起,我才知道后悔。”
苏时鹤声音低沉,面色似有痛苦纠缠。
陆修容恰好抬头,便看清了他脸上的神色,“我的这些护卫手下,我要一起带上。我不愿意的事情,你不可以强迫。答应吗?”
像是愣了一瞬,苏时鹤才欣喜若狂的一把拥住她,“答应,当然都答应。你的院子还好好的,我们这就回去。”
“放开。”被箍的喘不过气来,陆修容皱眉。
苏时鹤瞬间就放开了手,低眸去探究她的情绪。
看上去还真是规矩得很。
陆修容再次回头,凝望着那早荷的尖尖,不知道能不能赏到今年的荷花。
这一次苏时鹤表现的倒是配合。
当真容忍她带着护卫与下人一起进了庆王府,她的院子还是如同旧模样,原本的人都被撤走了。
打量着四周,苏时鹤耐心同她说着,“过些日子可以再扩一扩,若还有需要添置的物件,便与我说。”
没什么所谓,陆修容走到门前转身,“我想休息了。”
苏时鹤也识趣驻足。
恰好此刻他的小厮匆匆而来,神色讶异的极快看了陆修容一眼,才冲他道:“王爷,长公主有情。”
“那你好好休息。”苏时鹤冲陆修容安抚笑笑,才带着小厮离去。
院中,陆修容带来的下人们还在忙活着收拾东西。
刚出了远门,苏时鹤脸上隐约的笑意才减了下来。
身后跟着的小厮忐忑觑他,“王爷,便这般将……迎回来?”
回头,已经看不清楚她的院子,苏时鹤突然笑了一下。
情绪却实在算不上晴朗。
“这样不是也好。”
他有过阿玉,她也游离过别人,扯平了不是吗?从此后,陆修容也不能再苛责于他。
这样想着,苏时鹤沉着脸加快步子。
坐回熟悉的梳妆镜前,陆修容情不自禁的长叹了一口气。
回这里第二次了。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镜中露出康山的脸庞,他直直朝陆修容而来。
不觉撇了撇嘴,陆修容转过去,等他一靠近就拉起他的袖子,朝着手腕处咬下一口。
他纵容笑了笑,一手摸摸她的头发,“是我不好,委屈榕榕。”
“康山”的面皮下,是被易容的周淳润。
手腕上的伤痕也被遮盖住了,此刻陆修容一咬,就只有个牙印。
颇有些心虚的收回牙,陆修容鼓了鼓脸,“我不是委屈,只是气不过。”
她当时到底是怎么被迷的心窍,那般钟意苏时鹤。
垂眸,周淳润不接话。
咬出的印子慢慢变红,陆修容靠上去,用鼻尖蹭了蹭。
下一刻就被抬起下巴,陆修容看他靠近,忙不迭的扭头。
“这还是庆王府!”
“嗯。”
柔软的唇舌落在她面上,搅得她话音模糊。
被咬的一疼,陆修容红着脸推他,“会被发现。”
动作才慢慢停了下来,周淳润扶了扶她歪倒的身形,有些轻佻道:
“发现就发现。”
这种表情在康山的脸上,实在违和,陆修容噗嗤一声笑开。
凑上去不客气的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发现就发现!”
第40章
陆修容再次回到庆王府,就像是在沉闷的湖底投下一颗石子。
涟漪在慢慢的往湖面上冒,最终形成越来越大的圆圈。
李嫣与陆锦玉已经好几次想要来见她,前些时日都被苏时鹤挡了下去,但他总有不在的时候。
比如现在。
“早知道你是这种狐媚子,我就不该让鹤儿娶你。”
凝望着相互扶着的两人,陆修容扯了扯嘴角,低头摆弄着新送来的花。
今日一早,苏时鹤有事外出,她们两人就自顾自的闯进了她的院子。
瞥过了陆锦玉已经很大的肚子,陆修容剪下一枝长歪的叶子。“二位若只是想说些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就自便吧。”
看都不多看她们一眼,陆修容移过头,不露痕迹的瞥过窗外。
趁着苏时鹤不在的功夫,周淳润也去搜寻东西了,是以此刻院子里只有不多的人。
李嫣怎能忍受这样被人无视,朝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嬷嬷心领神会,上前去把门关上,回来一把挥开了她面前的花盆。
啪的一下碎裂在地,土往陆修容的身上扬了不少。
“既然你重新回来了,鹤儿不计前嫌,我也可以容忍你。但该有的规矩,我不能不再提点你。”
李嫣清了清嗓子,带陆锦玉坐上主位睨她。
拿出帕子扫去身上的土,陆修容挑眉。
“锦玉如今月份已经大了,便由你来照顾她的起居,日常饮食必须过你的手,她有需要你都必须提前准备好。如若出了差池,我第一个拿你问罪!”
掀起眼皮,陆修容问;“还有呢?”
惯有的臣服姿态,李嫣舒适的抬起下巴,“别的都如同往常,你需每日到我这里请安,你的手艺还算不错,做的吃食我算是能吃的下,还是每日由你来做,花样不能太重复。”
“还有呢?”
李嫣还真认真想了想,嫌弃的看她,“奈何鹤儿现在对你有兴趣,你不准违逆他的心思,在锦玉有孕的这段时间,就好好服侍他。”
抬头盯着她们二人,陆修容讥讽的牵牵唇角。李嫣高高在上,这些要求就像是对她的恩赐,陆锦玉安静贤德,还乖巧的给李嫣扇扇子。
“都听清楚了吗?”斜睨着她,李嫣倨傲的问。
“听清楚了。”陆修容裂唇一笑,抖落一捧土,“做不到。”
瞬间瞪大眼睛,李嫣气愤提眉,“你说什么?”
“我说做不到!”陆修容攒了脾气,拍案而起,冷冷望向她,“我总算知道苏时鹤那股让人厌恶的傲慢劲是从何而来了。”
“你们都把我当什么,供你们使唤的奴仆?我早就不稀罕苏时鹤的妻子了,在我这里摆婆婆的谱,早些省省吧你!”
之前的顶撞,陆修容还能维持表面的体面和恭敬,此刻被这样直白的讥讽,李嫣恼恨的站起来。“你信不信,我这就让鹤儿……”
“让他什么?他还能怎么我?”陆修容不等她说完,就逼近她冷声反问。
李嫣一怔,额头突突的疼。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如今苏时鹤确实没法如何她。
陆锦玉好似看不过去,站出来指责她,“修容,你怎能如此同长公主说话。纵然如你所说,也不该如此对待一个长辈。”
施施然将目光移向了她,陆修容偏头想了想,转身从衣柜中取出一条王妃礼制的衣裙,走到她面前。
“阿姐,还记得你曾如何与我说的吗?”
陆修容笑着,另一只手上是一把精巧的剪刀。
面色微变,陆锦玉护着肚子退后几步。
“你说,王妃的衣裙很好看。”陆修容笑意深深,下一刻就操动剪刀,将衣服三两下剪成了破布。
犹如被掴了一掌,陆锦玉腹前的双手握拳,眼底流露出恨意。
轻笑着讲破布扔到了她的面前,陆修容又问:“二位还有事吗?”
“放肆,你简直放肆!”李嫣理智全无,对身边的嬷嬷道,“给我按住她,我要家法处置!”
话音一落下,几位嬷嬷就拉着袖子走上前来,三两下就轻易按住了她。
陆修容胳膊被拧在后面,疼的她一皱眉,正想让院中的护卫进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门口处,突然响起苏时鹤的声音。
他有些急切的奔进来,瞪走压着她的嬷嬷,小心将陆修容抱在怀里,冲她低声问:“没事吧。”
眼眶还有些红,陆修容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鹤儿,她忤逆至极,你绝不能再痴迷于她了!”看十八禁成人小说来q裙似二尓尓五久易斯期李嫣痛心的看向他。
苏时鹤却神情冷漠,“母亲,你之前是怎么待她的?”
“你这是什么话?”
“母亲,你与我,都对她不好。”苏时鹤下意识拥紧了怀中的人,“母亲,我求你不要在为难她了。”
李嫣被气的说不出话,用力捶了捶胸口。
“母亲身体不适,早些回去休息吧。”话已说完,苏时鹤转身冲自己的小厮发话,就有人上来请她离去。
一挥袖,李嫣语气不善,“她早就心不在你处了,鹤儿,你一定会后悔的。”
苏时鹤只是吹下眼,无声的催促着她离去。
等李嫣不甘的被扶着走后,再面向陆锦玉,苏时鹤便越发的冷漠,“你不好好养胎,来这里做什么?”
咬着牙,陆锦玉忍耐着脾气,抬起盈盈水雾的眸子,上前来意图拉他的手,“阿时,我与孩子这几日都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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