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后自会去看你。”苏时鹤皱着眉避开她的触碰,“往后不要再来这边了。”
手落了空,陆锦玉恨恨看过去,却见陆修容被他严严实实护在怀里,连头发丝都再看不到。
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陆锦玉也抱着肚子离去。
门被合上的瞬间,陆修容就错手推开了苏时鹤。
她的衣服上还有残留的尘土,苏时鹤看见了,竟直接蹲下身去用手轻轻拂着。
陆修容莫名,想要往后退开,却被苏时鹤猜到一般提前按住不动,她低头便看到了苏时鹤的头顶。
“之前也有过很多这样的瞬间,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保护过你,对吗?”
眼睫快速的眨了一下,陆修容抿唇,他恰好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陆修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才能看出他眼中浮动着真切的失措。
“其实我来的还要更早些,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陆修容,我自出生以来就没有低过头,我从不知道我的自傲会那般伤人。”
抬起她的手指,苏时鹤贴向自己额头,“可是陆修容,你现在已经比我高了。”
他蹲着,似是无比虔诚的姿势。
心突然一动,陆修容有所察觉般扭头,透过错开的门缝看对上了“康山”的脸。如同触电般,陆修容一下子抽出自己的手。
手掌一空,苏时鹤仰头凝望她,慢慢笑起。“修容,你教我如何爱你,好不好?”
他刚从宫里回来,听说对陆志隽的清查已经快要结束了,那么对于李珏也一定将要有定论。
苏时鹤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有个明确的未来。
没有应他的话,陆修容僵硬的转移话题,“我想休息了。”
失望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苏时鹤勉强笑了笑,站起来。“无妨,以后时间还长。”
顿了顿,他又有些期待的问,“今日晚膳,我能陪你一起吃吗?”
“我保证,只是一同吃饭。”怕她不答应,苏时鹤又补充。
心道不同意他恐怕不会很快走,陆修容心烦的胡乱点头。
脸上的笑容这才真实了些,苏时鹤连声道:“那我去安排,你且等等。”
木门打开又合,陆修容等他一走,就急不可耐的跑出去。
门却被从外打开。
猝不及防的撞到一个人胸膛上,陆修容还没来得及退开,就被抱了个满怀。嗅着熟悉的味道,陆修容无声的伸手搂住他的腰。
感受到肩膀处抵上了他的下巴,陆修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她轻声问:“今天有发现吗?”
“尚未。”
伴随着回答,抱着她的胳膊又收紧了一点。陆修容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安安静静地伏在他怀里。
抱了一会,周淳润才松开她,眼眸笑意浅浅。“我只是有点醋意。”
歪头一笑,陆修容了然点头。“嗯。”
“我总是怕,他一改变,你就心软又偏向他了。”周淳润没有掩饰,大大方方承认着心底的想法。
抬起手,陆修容描摹着他的眼眶。薄薄的易容材料之下,她摸到了熟悉的眉骨。“为什么这样想?”
周淳润偏移开视线,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因为之前有很多次,我看到过他只是稍微好了些,榕榕就又……而我那时连醋都吃不得。”
或许是他故意的用词与腔调,勾的陆修容心更软,手指移向他的耳垂。忽的想起李畅曾经说过的话,陆修容意动。
“周淳润,你到底是何时初见我的?”
眉目似是迟疑了一下,她的手指下,周淳润的耳尖慢吞吞红了一些。
下一刻,他就俯身低头,含住陆修容的手指。
在她细白的指节上留下一道印子。
满意的眯眼笑,周淳润道:“没关系,解气了。”
懵懵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陆修容好笑的嗔他一眼,不客气的用他的袖子去擦手纸上的唾液。
起了坏心思,“如若我真的又偏向他了,你怎么办?”
原本笑着的眼睛倏然眯起,周淳润掐住了她的腰,狠狠用力落下一吻。
苏时鹤的亲自安排下,晚膳上的很快。
不自然的坐在桌边,陆修容没心思去看一道道上来的菜,完全没发现好几道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等上菜的丫鬟们都退下了,苏时鹤体贴的为她舀汤。“尝尝。”
“多谢。”
“嘴角怎么破了?”苏时鹤才发现她的异样,奇怪的问。
红晕从脸上一闪而过,陆修容欲盖弥彰的喝汤,“刚不小心咬的。”
苏时鹤皱眉。“手指又怎么了?”
顶顶舌尖,陆修容换上另一只手。“没事。”
见他神色仍有不解,陆修容夹起一块糍粑放在他碟子中。
少有的示好。
当即将怀疑抛在脑后,苏时鹤拾起筷子,三两下吃完。“甜的。”
陆修容没有再说话,无声的与他吃完饭。
如他所说,吃完后苏时鹤便没有纠缠,只又喝了盏茶就离开了。
趁着夜色,陆修容靠在窗边吹风,头发也都散了下来。
慵慵懒懒的眯着眼,不多时有了困意,她正想唤一旁看书的周淳润将她抱回榻上去,就远远望见一个神色紧张的妇人匆匆而来。
“王妃!”
妇人还保留着之前的称呼,面色惶然。陆修容认出这是后厨的管事,坐起身,“怎么了?”
“求王妃救命!”妇人一下跪在她面前,涕泗横流,“不知王爷今日,有没有吃那一道糍粑?”
陆修容凝眉,“如何?”
妇人抹泪,“奴婢一直记得王妃交代的,王爷吃不了花生。可今日新来的丫鬟还不清楚,榛子粉又短缺,她就擅自加上了掺了花生的粉。奴婢不敢告知管家,只求王妃救命!”
陆修容神色一怔,她记得清楚,那是她亲自夹给苏时鹤的。可那时的苏时鹤,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不适。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你先下去。”
遣走了妇人,陆修容边挽发边往外走,“事关人命,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而她没有注意到,周淳润手中的书从妇人出现后就再没翻过页。
问过下人苏时鹤此刻所在,陆修容很快到了书房前,她叩了叩门。
“进来。”
声音平缓,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陆修容神色一紧,她一掌推开了门。
正在写着什么,苏时鹤抬头见是她,一边搁笔盖住纸张,含笑起身。“怎么突然过来了?”
面容紧绷,陆修容一步步靠近他,借着烛火仔细看他的脸。
皮肤白净,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陆修容感觉自己的呼吸在慢慢凝滞,心跳都差了拍,她强忍着思绪开口。
“苏时鹤,我们初见,是什么时候?”
眼睛极快的闪烁一下,苏时鹤坚定颔首,“你十三岁,我随父亲参宴,我觉得无聊独自去玩,翻墙救下了要寻短见的你。”
他越说越肯定,最后笑着要去牵她,“怎么突然又想起了这些?”
抬手捉散乱的头发,陆修容恰好避开他的动作,她僵硬扯动着嘴角。
“就是突然觉得,好像记不太清了,所以问问。”
第41章
夜色之中,陆修容睁着眼睛平躺。
脑海中一次次的循环着苏时鹤方才完好无损的面庞,与她刻骨的初识画面交织。
身侧是周淳润,他还带着易容的面具,呼吸平稳。
陆修容慢慢侧过脸,眼神如有实质,穿过假象端详着他的原本的面容。
如星辰一样灿烂的眼眸,此刻紧闭着。
时间点点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微弱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陆修容眼眶微红无声无息的起来。
只略微的收拾了一下,就出去走向后厨。
周淳润听到关门的声音,迷蒙睡眼起身的时候房中已没有人。低眸想了想,他无声叹口气,换上一件普通的下人衣服。
便坐在窗边等。
没过多久,陆修容就踩着清晨的阳光回来了。
周淳润隔着窗户去望,看到她摇摇晃晃的发簪,情不自禁笑了笑。开门迎她进来,“去哪了?”
“你醒啦!”陆修容提着一个不小的食盒,冲他微笑着,将食盒放在桌上。“我只是突然想到,有几日没和你一起好好吃饭了,方才就去随便弄了些吃的。”
周淳润眼中笑意淡淡,同她一起将所有小碟摆出来。
桂花糖糕,福寿双卷,龙井茶糕,八宝羹……还有花生酥饼。
眼神不自觉的暗了暗,在她试探的眼神递过来时,周淳润又平淡的笑了笑。
“榕榕,怎么了?”
陆修容摇摇头坐下,摆弄着碗筷,“吃吧。”
一顿早饭吃的极为安静,往常他们总会玩笑说话,此刻却只有筷子汤匙碰撞的声音。
一盘花生酥饼,到最后都没人去碰。
“我吃好了。”
放下空了的瓷碗,周淳润用帕子轻擦拭着唇角。
眼皮颤了一下,陆修容抬起头冲他笑,将一块花生酥饼夹到他碗中。“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一尝?”
平平淡淡的与她对视,周淳润突然低头莞尔,当真拿起筷子低头去吃。
即将入口的那一瞬间,陆修容却猛地挥开他的手,银著连同花生酥饼一起摔到了地上,她的手指在止不住的颤动,“别吃了。”
“榕榕……”低着头,周淳润神色不明,声音有些艰涩。
陆修容却又红了眼眶,努力笑着平稳心情。“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这花生酥饼里将盐当成了糖,别吃了。”
一面说着,还着急的去将整盘花生酥饼拿过来,要往一旁去倒。
周淳润忽然伸手拦下了她的动作,忍耐着心底的叹气,他再次伸出手缓慢的拂去她眼尾的泪滴。
“榕榕,别急。”
“你可以问我,你想试探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我。”
他眼眸的颜色真的很好看,纯黑幽深,此刻或许是清晨的照射,里面朝霞的倒影让他的眼睛更像是剔透的琉璃。
陆修容再一次的,将他的面容与当年那个翻墙落在树下的身影联系起来,这一次更甚至是主动的联想。
少年人蒙着脸,在听到她的遭遇后气闷不平,给她出主意时眉毛飞扬,仅露出的眼睛亮晶晶的。
“周淳润,你是不是不能吃花生,一吃就会满脸起红疹子,不得不戴上面巾遮盖?”
睫毛掩下他的情绪,周淳润轻拉着她的手,“是。”
深吸一口气,陆修容听到自己继续去问:“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榕树之下吗?”
“是。”周淳润抬起头,眼眸中的神色浮动。
“那是我十三岁的时候,我正拿着小刀准备自杀,对不对?”
许久的沉默,周淳润仔细看着眼前的她,此刻她面容干净,脸颊上有健康的红润,点了胭脂的嘴唇犹如桃花,身上衣服贴合身形面料不菲。
可他还是一眼就想起了那个狼狈的小姑娘。浑身的脏污,头发油腻腻的打成松散辫子,瘦骨嶙峋的样子。看到陌生人时悲伤又怯弱,唯有眼底一点点执拗的星火。
“曾经,我的父亲与陆丞相的关系,也算是不错。新建立的朝堂,仁德的帝王,多谋的文臣与骁勇的武将,简直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
“那一日父亲去丞相府议事,我贪玩就一定要跟着去,可偏偏误食了花生,父亲只好让嬷嬷带我下去休息。奈何那时的我实在算不上听话,闹腾又调皮,看到锁着的院子就想进去探探。”
陆修容安静的去听,眼睛却忍不住的越来越红,嘴巴都委屈的瘪起。
周淳润就伸出手指,一点点揉她的脸。“于是我翻过墙,跳到了枝叶繁茂的榕树下,撞到了一个小姑娘。”
手指移像她的后背,周淳润一边轻拍着,一边慢慢将她环在了怀里。“我出了一个馊主意,却还是阴差阳错帮她逃了出来。但是那天回家后,父亲就从嬷嬷口中听到了我乱翻墙,于是把我揍了个半死。”
“我没办法下床,只好找到了当时的一位友人,央求他去丞相府参宴的时候,帮帮那个小姑娘。”
所以那一日,她狠下心一把火烧了自己的住处,救火的下人把她抬到所有宾客面前的时候,苏时鹤站出来替她说话。
而她则看到了他戴着的一半玉佩,将他认定成昨日遇见的少年。
自此爱慕了他五年。
“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陆修容泣涕连连,手指用力的攥着他胸前的衣服,泪水糊满了眼眶,“我竟然一直以为是他。”
眉目微动,周淳润捧起她的脸,闭目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轻柔而珍惜。
“对不起,榕榕。”
等他终于养好了伤,好不容易缠着父亲能再去丞相府的时候,就只看到她摇晃着手小心的冲苏时鹤撒娇。而看到了他的苏时鹤远远冲他挑眉,眼中是潜藏的得意。
那时的李珏是心气多高的少年啊,自诩光明磊落,看到后就认定了她爱慕苏时鹤,不肯再上前。恰好父亲又觉得他到了该历练的年纪,他也主动在出征的时候混到了新兵的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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