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关于他本人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仅有的这些还是当年陆锦玉提说,她才有的印象。
施施然端着茶喝,李畅知道她在思索自己,也无所谓。等着她神色看上去平静了,才放下茶杯。
“堂堂庆王府竟然有人胆敢行刺,这件事可谓是举朝震怒,父皇特命本宫亲自督查。”
怪不得他会前来探望自己,陆修容了然,“多谢皇上、殿□□恤。”
“不过我来看你倒不是因为这个。”谁知她话刚一落下,李畅却否认了她的猜想。
然后迎着陆修容疑惑的表情,李畅笑弯的眼睛像极了狡黠的狐狸,“我是替人来看望你的伤的。”
陆修容缓缓打了个颤,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有面子,还有人能使唤的动当今太子殿下来看她。当做是在打趣自己,尴尬的笑了笑。
往旁看了一眼,太监便会意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清葵。
“你的伤是阿时去求了太医来看的,用药不成问题。这是祛疤的药膏,听说连宫里的娘娘都在用,你且用着试试。”
陆修容忙要行礼拜谢,却被拦下。
李畅手指慢条斯理的轻点着,转头看着门外。“其实今日,陆丞相也来了,眼下应该是在你姐姐处。“
先是茫然眨了眨眼,意会到什么后,陆修容猛然捏紧了扶手。
她怎么忘了!刺客一事引人关注,那陆锦玉的存在自然也就再瞒不过人。
“陆丞相大抵也是没想到,明明远嫁北岳做皇子妃的女儿,竟然已经被接回来了。”李畅眼底有着玩弄的神色。
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陆修容垂头不语。
可似乎李畅也没想着她回话,“至于行刺一事,本宫如今也已有结论,闯入庆王府的和那日冲击白云观的,都是同一批流民。”
他说的笃定,陆修容的眉心却皱了起来。
“在想什么?”一国储君,他们第一次见面,却好似对陆修容有着莫大的兴趣和耐心,李畅含着笑问。
几番斟酌,陆修容只捡了一个最好奇的问题。
“殿下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眼中兴味立时减少,李畅摊手,“谁知道呢,也许是好奇,也许是不忍心。”
可到底在好奇什么,又不忍心什么,他没说,陆修容也不追问。
“行了,见你安好,我也能交差。”李畅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就都淡了下去。
挥挥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便又领着太监走了。
到底是当朝太子,清葵也胆怯,等他走远了才候在陆修容身侧。
“又是个怪人。”陆修容亦是一头雾水,小声的嘟囔着。
清葵困惑,“又?”
陆修容却低头看着自己层层叠叠的衣服,脸皱成了苦瓜,“我就说,居上位的就是折腾人。”
这衣服脱起来比穿还麻烦,简直就是为难她这个肩膀抬不起来的人!
——
没过两三日,京城中就刮开了一阵风。
那些侵扰京城的流民,竟然是因为陆丞相前不久建言的一条新政,流离失所才冒险闯进京来的。至于连累庆王府,也是因为迷了路,闯错了门。
一时间,贤名在外的陆丞相便被扣了莫大的帽子,po文海,棠废文更新都在南极生物群四贰二贰捂旧义死泣在百姓流言中损伤风骨。若说这事是别人查出来的,说不定大家还不信。
可偏偏,这是太子殿下呈上去的奏报。
纷纷扰扰的闲言,连陆修容都有了听闻。
“奴婢听说,丞相最近告病在家,连朝会都没去。”清葵一面接过陆修容手中的熨斗,一面说。
放下挽起的袖子,陆修容不由得想起那日,太子走后她其实一直在等。
等去看望姐姐的父亲,会不会想起自己,也来顺便看上一眼。
可直到月升日落,也没有见到他,就像是被关在偏院里长大的每一天。
如今听到这些话,她心境也算的上平静,只道:“将衣服收好,我去给王爷送去。”
冬日渐近,轻薄的衣衫都要收起来,这些都是陆修容亲自整理的。
他的寝院不远,陆修容领着清葵走过去的时候,恰好碰见陆锦玉在拉着他的手撒娇。
父亲来竟真的只是看了看她,也没有将她带走,不知是苏时鹤拦下来的,还是他也默认了大女儿去抢小女儿的夫婿。
陆修容没有细想,远远看着他们两人,才发现如今都已习惯了陆锦玉的存在。
实在是能夸一句随遇而安了。
“阿时,那些流民自己丢了土地跑来闹,关爹爹什么事!”陆锦玉嘟嘴蹙眉,娇嗔的哪里像是嫁过人。
苏时鹤长吟,她粘着自己几日,为的不过是给陆丞相求情。“阿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白云观的或许还只是流民,可能冲入王府的,没有人支持帮助绝不可能。恐怕是有人,故意对着陆丞相出手。”
苏时鹤的解释,听得陆修容一呆,没注意脚下便踩断一支枯树枝。
“谁?”听到声响,苏时鹤转过头来,在看到她的瞬间皱眉。
手还牵着陆锦玉。
视线滑过,陆修容欠腰,“妾将王爷的衣服整理好送过来。”
在陆锦玉来之前,苏时鹤也曾亲密的和她一起住过一段时间,自然留下了许多他的东西。
陆锦玉像是反应过来,小脸霎的一下委屈,就要把手抽回来。
反观苏时鹤倒面无表情,让小厮接走。
自知再待下去也没意思,陆修容就要离开,又被他叫住。
“你父亲的事,可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这话实在是问的陆修容有些莫名其妙,他心尖上的人求情都没用了,难道她说一两句,他就能听进去?
“朝堂之事,王爷自有考量,妾不敢妄言。”
算得上得体无错的一句话,苏时鹤却冷笑一声,“王妃果真是面冷心硬,连自己的生身父亲,也这般无谓。”
这脾气发的实在是不能理解。
陆修容又看他身后委委屈屈的陆锦玉,心下了然,应该是不能为她解忧,才迁怒到自己。“王爷所谓的父亲,自妾出生后就将妾丢在没人在意的院落,在妾十三岁之前从未见过面,妾也确实生不出孺慕之心。”
“妹妹,你这话我就不乐意了。”陆锦玉站出来,端的是不忍,“手心手背都是肉,父亲要真是对你不管不顾,何苦还将你收在府里?“
这话说的委实稀奇,难道就因为他本可以待自己更差,他的所作所为就可以原谅了。
自幼积累的怨气,让陆修容忍不住反唇相讥,“姐姐被千娇百宠的呵护长大,自然看不懂别人的苦楚。”
“够了!”苏时鹤单手护住陆锦玉,看向她的眼眸满是厌恶,“你自己冷漠,便要怪别人心软善良?“
他的话像冷水,破灭了陆修容所有想要辩驳的欲望,她只是忍着凄哀静静看他。
她是该冷漠的,再冷漠些,就不会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难过至此了,
“妹妹,我知你有怨气。”陆锦玉从他怀中探头,脸上的表情好似全是对她的关切,“可你也想想,爹爹对你千般不好,至少是他让你如愿嫁给阿时的。”
不啻于被人打了一拳,陆修容咬着唇角,委顿低头。
她说的没错,能实现梦寐以求的愿望嫁给苏时鹤,是因为她是陆丞相的女儿。
忽的起了一阵风,吹的人冷得直缩脖子。
苏时鹤立即揽紧了陆锦玉,“我们先进屋去,你不能受凉。”
到了门口,又侧首开口。
“明日宫宴,你不用去了,我带阿玉进宫。”
立在风里,陆修容觉得肩上的伤又开始痛,双腿都几乎站不住。
他真的要求娶陆锦玉了。
第7章
十月望日,一大早起来整个王府都在忙碌着,为李嫣和苏时鹤入宫做准备。
当今陛下仁厚,每月月满时总会在宫中设宴,请当朝一两个大员作陪。如今苏时鹤从漠北归来,陛下惦念,便请庆王府参宴。
陆修容只在成婚时跟着苏时鹤进过一次宫,印象里只觉得哪里都高大,压的她不敢喘息。
不过陆锦玉一定不会,她自幼就被带进过宫中,出嫁北岳也是从宫中,她向来能讨到所有人的欢喜。
门窗紧闭,陆修容披散着头发,只着素色衣衫坐在镜前。
脑海里不断的盘旋着她问,他是否会不要自己时,他一口的“不会。”
清葵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枯坐的陆修容,面容落在阴影里,好似整个人要暗下去。
“姑娘。”心疼的站在她身后,清葵拿起梳子,“奴婢为您束发。”
“不了,我今日不想出门。”陆修容摆手回。
咬了咬牙,清葵才交代:“公主要您过去一趟。”
心底瞬间涌起无力,陆修容揉了揉眼睛,无声的坐着不动。
清葵轻柔且快速的动手挽发髻,依着她的心意梳了个简单发髻,随后又想给她点胭脂。
“不用了。”陆修容今日就是不想好好梳妆,起身便走。
门一打开,外面的太阳晃的她闭了闭眼,陆修容站了站才迈步。
走进李嫣的院子,由嬷嬷引着走进花厅,陆修容脚步蓦地一顿。
心头忽的开始恐慌,手脚都冰凉。
她看到圆桌上,李嫣,苏时鹤和陆锦玉正在和和美美的吃饭,一如他们之前的早晨。
苏时鹤嘴角笑意明晃晃的,体贴的为陆锦玉盛汤,陆锦玉一边红着脸,一边将软和的糕点放在李嫣的盘子里。
面色有些不悦,可看到儿子的笑颜后,李嫣还是叹一口气客气点头。
任谁看着,都是融洽的一家人。
陆修容突然就想起来了小时候,风雪交加的夜里,紧锁的门后是热闹欢喜的笑语,天上时不时窜起好看的烟花,门外灯火如昼。
瘦瘦小小的她缩在老嬷嬷的怀里,冷的牙都在打颤,“嬷嬷,外面怎么了?”
“外面啊,过年了。”嬷嬷那时已染了病,说一句话要喘上三喘,
陆修容好奇的很,“年是什么?”
嬷嬷抬起浑浊的眼珠,苍老的脸上有怀念滑过,“年啊,就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爹娘要给孩子红包,夫妻要一起喝酒,兄弟姐妹要一起嬉笑。”
懵懂又清澈的眼睛盯着她,陆修容迷迷糊糊的想,她应该也在怀念家人。
“那修容呢,修容没有家吗?”
年幼时的问题穿过岁月,又向陆修容的心上砸来,砸出满心的恐惧。
巨大的阴寒,覆盖了她本就稀薄的怨气与不甘,只余下了一个念头。
她不能没有家。
“王妃在那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苏时鹤倏地重重放下碗,冷声开口。
桌上的另两人才知道她来了,纷纷转头看过来。
“天啊,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陆锦玉惊讶的娇声捂着嘴。
正巧身边的丫鬟捧着净手的水盆,陆修容一低头,看到自己的倒影。
面色惨白,衣衫素净,简直像是白日见鬼。
反观陆锦玉呢,层叠繁复的织金芙蓉花石榴裙,鞋尖攒着一圈珍珠,缠枝花流苏晃动在如雪的腮边,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陆修容笑了笑,默不作声的上前坐下。“妾身来迟。”
左右两旁的位置都空着,像是她周身的一道屏障。
李嫣眉头紧锁,叫她来,本是想要鹤儿将她一并带着入宫的。可是看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让她都没办法开口。
正想着,苏时鹤突然凑上前在陆修容身侧坐下。
陆锦玉立即抬头,眼中慢慢积聚着委屈。
苏时鹤面无表情的盛一碗热汤,没好脸色的放在陆修容面前。
枯井般的眸子,盯着袅袅升起来的热气时,陆修容缓缓眨了眨眼。
仅仅这样简单的动作,心底的寒气就散了散。
她低声道了谢,舀动汤匙喝了一口,味道鲜美至极。
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
侧目睨她,苏时鹤面容还是冷的,“笑什么?”
“没什么。”陆修容摇摇头,笑吟吟的看他。
哪有什么女鬼,分明是寒风里也颤颤悠悠开着的绒花。
苏时鹤眸子一深,滑动了一下喉结,吐出的话却刺耳,“丑死了,少笑。”
陆修容表情僵了僵,笑着歪头,“嗯。”
无声的喝汤。
李嫣却笑眯眯起来,“我看这次宫宴,你带着修容一起吧。”
捏着汤匙,陆修容不敢抬头,压制眼底的希冀。
“带她做什么?”苏时鹤想也不想的拒绝。
含在口中的汤转了一圈,才被她咽下去,陆修容还是浮着笑。
“王爷带姐姐去就好了,姐姐姿容万千,花容月貌,与王爷甚是相配。”
语气轻柔,表情乖巧纯善。
苏时鹤这下和李嫣一起齐齐紧皱着眉。
陆锦玉倒笑的娇羞起来,“妹妹夸张了。”神色却还是倨傲的。
她知道她配得上一切称赞。
正还想说些什么,身后又响起来了一阵脚步声。
管家站在陆修容身后,毕恭毕敬弯腰,“长公主,王爷,太子殿下的内侍来了。”
这可不敢怠慢,李嫣忙相请。
陆修容与陆锦玉起身,退在苏时鹤的身后站着。
不多时带着进来个太监,陆修容一瞧,还是个熟人。
正是那日李畅带着的太监。
欠身冲各位行了礼,太监捏着拂尘,竟笑着走近陆修容。
“奴婢代太子殿下前来探问,王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陆修容心里诧异,暗道这太子还真是体恤,“已无碍了。”
伤处结了痂,日常行动也不会觉得多疼。
“那便好。”太监笑的一团和气,招手引过来一个宫女,她手中端着托盘。“太子殿下念王妃今日入宫,特命奴婢送来衣裙。”
托盘中露出衣裙一角,织金锦在光下熠熠生辉。
气氛有些滞涩,陆修容转头,看到了苏时鹤的黑脸。
“劳烦太子殿下费心。”苏时鹤拦下宫女上前的步子,"今日内子并不入宫,太子若执意要赐,不如给阿玉。“
眼尾从笑意浅淡的陆修容,到娇羞带笑的陆锦玉转了一圈,太监还是笑的一团和气,“王爷说笑了,太子殿下的恩赐,不是谁都能领的。”
刹那间,陆锦玉脸色红白交替。
余光里瞧见了,尽管不太道德,可陆修容还是忍着笑意。心想若是下一次见了李畅,她该对他客气些的。
“太子殿下猜到了或许有如此情形,叮嘱奴婢说——”太监清了清嗓子,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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