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却有些困惑,她怎么从未听说过,苏时鹤不能吃花生?
“无妨。”不知为何,苏时鹤脸上的表情也算不得好看,但终究没碰那块花生酥。
李嫣将这些尽收眼底,便愈发乐意和陆修容打配合,“修容,你不是昨日去白云观,为鹤儿求取平安符了吗?”
“昨日妹妹也去白云观了?”陆锦玉诧异开口。
捏着筷子的手指用力,陆修容隔着桌案望向她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说不出心中的别扭是为何。她莫名不愿意让苏时鹤知道此事,将头低了又低,“妾没求来。”
“什么?”李嫣皱眉,“这可是我亲自仔细交代你的事!”
“妾身知错。”没有为自己辩白,陆修容屈膝。
心里有气,李嫣搁下碗筷正要发话,苏时鹤却重重拍案。
眉毛看向陆修容时,根根都透着烦厌。“连母亲要求的事都不做,可见你平日里服侍母亲更为惫懒!本王便罚你去祠堂跪上一天,你可认?”
这下连李嫣都愣了神,心里的怒意都没了,“鹤儿,为这点小事便要罚王妃如此重?”
“事关母亲,无有小事。”
斩钉截铁的八个字,让陆修容连微末的希冀都消失了,她懵懵的抬手摸了摸心口。
有些空,也有些疼。
“儿子吃好了。”苏时鹤起身时,顺便亲昵的拉着陆锦玉。
然后在陆锦玉含羞带怯的神态中,相偕而去。
一番早膳不欢而散,李嫣头疼的长呼一口气,由嬷嬷扶着起身。
视线落在还跪着的陆修容身上,语气交织着未明的同情,“你可看清楚了,即便是有我的偏心,没有王爷的宠爱便什么都不是。”
“妾身多谢母亲教诲。”陆修容跪的笔直,刻板回复。
脚步渐远去,陆修容强撑着起身,扭头又看了一眼桌子,“清葵,明日我不想再早起做饭食了。”
第5章
幽深的祠堂里,陆修容跪在地上,寒气从膝盖往上翻涌。
桌案上的牌位密密麻麻,是苏家的百年传承,却总是透着阴冷。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陆修容没有回头,“清葵,你取水回来了?”
这里冷又不能生火,刚刚清葵说去为她取些热水暖身子。
正说完,脸边就伸过来一只茶盏,还冒着热气。端着茶盏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陆修容猛地转身,仰头喃喃,“王爷。”
苏时鹤的面容隐在暗处,只能看清他朦胧的神色,他依旧保持着给她递水的动作没有说话。
没出息的软了心,陆修容强忍着委屈,就着他的手喝水。
温热的茶水入肚,浑身的寒气才散了散,陆修容轻呼一口气。
苏时鹤蹲下身来,眼中神情晦暗不明的看了看她,突然伸手揩去她嘴边水渍。
如此亲密的动作,陆修容缩着脖子脸红,低声呢喃,“王爷。”
“你当真没给我求平安符?”苏时鹤没有收手,状似不在意的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边。
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陆修容脸颊通红,“这对王爷很重要吗?”
抽手,苏时鹤盯着她脸上的红意,“不能吃花生这件事,你就记了这么多年?”
当即整张脸都红了起来,陆修容磕磕绊绊的回,“当年第一次见王爷,就是你误食花生的样子,妾只是印象深刻,不是……"
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日日记着。
“行了。”打断她没说完的话,苏时鹤的整个神情都冷了下去,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陆修容,“过几天宫里设宴,我会求陛下,准我纳阿玉。”
方才的旖旎,在顷刻间消失。
低垂下头,陆修容闷闷的问,“妾以为,王爷只是来看我的。原来,还是为了姐姐。”
张了张口,苏时鹤却什么都没说。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昏暗的光包裹着他们。
陆修容突然心动,将心底的惶恐颤抖着问出来,“如果王爷真的能纳姐姐进府,会不要我吗?”
“不会。”
出乎意料的,苏时鹤几乎是没有犹豫便回答。
怔了怔,陆修容控制不住的轻轻上扬唇角。
她就知道,他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只要她再努努力,苏时鹤一定会心软听她的,放弃娶姐姐的想法。
望着陆修容脸上的笑意,苏时鹤却不知为何心底烦躁,挥袖转身,“已近日暮,跪够了就回去。”
说完就大步离开。
虽斥着自己没出息,可陆修容捧起他带来的茶盏,到底神情软成了一片。
“姑娘,水来了。"清葵此刻才进来,小心的捧着溢满的水杯。
陆修容收起笑,“不用了,我们回吧。”
她想起身,跪了一天的腿却早就麻了,通的一下就要往地上倒,吓得清葵忙上前去扶她。
撑住了她,清葵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的茶盏,诧异问:“这是王爷的茶盏?”
天青色的瓷盏,也只有他用。
陆修容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若是真心疼姑娘,最开始就别折磨人,眼下来送个水算什么。”清葵憋着气嘀咕。
原本眼中的娇羞,便有些不自然的僵住,陆修容抿唇不说话,由她扶着一步步往外挪。
出了祠堂,天际正是红霞一片,相比起来暖和许多。
陆修容的身体打了个颤,眯眼享受了片刻暖光。
即便只是暮光,也能让陆修容的身体慢慢暖和起来,她低头又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心思微动。“清葵,扶我去王爷书房吧。”
——
成婚这些日子来,陆修容几乎从没有踏足过苏时鹤的书房。
或者说凡是他明确的私人领地,陆修容都像是谨守着什么戒律一样,不去靠近。
可今天她就是想去走近他,低头又看了看他遗留下来的那盏茶杯,陆修容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勇气。
他的书房位置清幽,沿周围种了许多绿竹。
穿过去,陆修容便见书房外没有什么侍卫和小厮,心中正在奇怪的时候,乍然听到了几声娇笑。
原本由清葵扶着的手骤然捏紧了她,陆修容艰难上前。
房门半掩着,陆修容猝不及防看到了里面相视而笑的两人。
陆锦玉手里拿着一幅画,美目含嗔,嘴角噙的笑意醉人,“我哪有你画的这么胖,阿时就是故意的。”
陆修容只能看到苏时鹤的背影,只见他微微歪头,“嗯,是我不好。”
淡淡的笑意里,满是陆修容陌生的宠溺与耐心。
脚步突然一趔趄,陆修容差点栽下去,却惶恐的生怕被发现,瞪大了眼睛看着门缝。
她是偷窥幸福的老鼠,见不得光。
但还是被人一瞬间捕捉到了,陆锦玉抬起头,隔着门缝与她对视,妙目惊讶。
一时尴尬的几乎想钻进地里去,陆修容拽着清葵就转身。
可没想到视线里猛然闯进一排黑影。
竟不知何时,书房对面的房檐上趴了五六个人,手中俱有弓箭。
他们也看到了陆修容,对视一眼,刹那间松弦。
“王爷小心!”陆修容惊恐的大喊一声,将清葵一把推远躲开,就纵身跃进书房里关上门。
利箭将将穿过窗棂。
万幸陆修容扑进来时重心不稳,在合上门的瞬间跌在地上,箭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猛扎进桌腿上,箭尾羽疯狂颤动着。
陆修容干涩的吞咽一下,惊魂初定,转头看去。“王爷。”
书桌后面,苏时鹤手拿佩剑,牢牢护着身后的陆锦玉。
“过来。”
暂时的平定,陆修容刚要起身过去,便又听到了箭声。
苏时鹤皱眉,忽的伸手将她一把拉过来,同时挥剑挡箭,将她与陆锦玉一同塞在了桌子下面。
陆锦玉早已抱着头缩成一团,眼睛紧闭瑟瑟发抖。
同样害怕,陆修容强忍着畏惧探出头,紧张的盯着苏时鹤的背影。
他就在前面不远处,单手执剑,确保不让流矢冲向她们。
到底是领兵的将军,他甚至连步伐都没有移动,利箭皆被打落在地。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太阳早已落山,最后的一点光芒隐藏起来。没有点灯,便暗的看不清楚。
苏时鹤紧捏着剑柄,小心往门口而去,拉开一条小缝。
“嗖!”最后的两支箭立即破空而来,即便苏时鹤快速反应,也只先打落了一支,另一支箭反因为他的格挡朝书桌的方向而来。
“躲开!”苏时鹤立马转身飞扑,大声喊道。
可已经吓傻了的陆锦玉哪里反应的过来,浑身娇弱无力惨白着一张脸,瘫软在地。
还是陆修容咬着牙,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利箭已逼至眼前,伴随而来的,还有苏时鹤近在咫尺的手。
“阿时!”一直在颤抖的陆锦玉,仿佛看到了希望,乳鸟投林般冲向他,用力的甩开陆修容。
被甩的身子一歪,陆修容步子便慢了些。
“噗嗤。"
伴着一声闷响,肩头传来钻心的疼痛,陆修容低头,只能看到没入自己身体中的箭尾。
她有些懵的抬头。
苏时鹤已经稳稳的抱住了陆锦玉,半跪在地上将她拥的很紧,紧紧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满是担心。“没事吧。”
陆锦玉靠在他肩上,因为害怕嘤嘤啜泣。
陆修容便默默收回了视线,身体又凉又疼,箭插入的地方像是破洞,将她的生机往外抽。
两眼一黑,陆修容便无力倒了下去,
——
“不过是肩膀上的一处箭伤,为什么到现在都不醒?”
头昏昏沉沉的,陆修容努力唤醒神志,便听到了男子压抑着不耐的问话。
倏然睁眼,入目是熟悉的帷幔,陆修容缓慢眨了眨眼睛才想起这是她的房间。
刚动了一下,肩膀上的伤便钻心的疼,陆修容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醒了?”
手便猛地被人拉住,陆修容转头,就对上苏时鹤的双眼。
她想她一定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觉得,这双眼睛里满是对她的担心。
见她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苏时鹤玩味笑笑,“遇到危险不知道跑,进来挨箭傻不傻。”
是有些傻。
“妾也不想的。”陆修容手腕一转便挣开他,挣扎想起身行礼,“妾形容散乱,求王爷勿怪。”
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见她又是这拘谨样子,苏时鹤不知为何有些憋火。
谴走清葵去熬药,屋中就只剩了他们两人,苏时鹤见她明明身体颤抖却还维持着跪资,心上的火就更压不住。“你是在怨我?”
冷箭射来的时候,他只保护了陆锦玉,原来他也知道。
陆修容体会着伤处的痛楚,维持神志冷静,“妾身不敢。”
“是不敢,但不是不怨。”苏时鹤拧眉,生出些解释的心思,“那时她离我最近,我只是……”
“王爷,其实你回来的那一日,我是去了白云观的。”陆修容忽然仰起头开口。
眼神清凌凌的,苏时鹤被打断,有些茫然的看着她眸子。
能感受到自己面部肌肉调动着笑,陆修容嗓音温柔轻缓,“那时流民冲击,王爷应该也在吧。可是护卫团团,您只在乎了身边的姐姐。”
“我并不知……”
“妾知道的。”陆修容笑意依依,看上去乖巧又懂事,“王爷只是看不到我,王爷只是选择了姐姐。”
苏时鹤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拧眉不语。
陆修容却也辨不清自己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妾实在有些累,王爷,能让妾休息一会吗?”
赶他走的意味十足,苏时鹤从床边站起,走了两步突然开口问:“王妃,你我已经完婚这么久,可唤过我夫君?”
陆修容的目光却锁定在他腰间,那里又挂上了鱼形玉佩,随着他的步子似是在叩击心门。
并没有等她回答,苏时鹤就已大步离开。
强撑着去够床头的衣柜,陆修容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鱼形玉佩。
若是与他腰间那块放在一块,就会发现是同一块双鱼玉佩,象征着情投意合,多子多福。
她不由得怔忪出神。
直到端着药碗的清葵回来,蹙着眉边服侍她喝药,边说:“姑娘,奴婢听说太子殿下进府来了,说是要探姑娘的伤。”
第6章
陆修容一直觉得,上位者的探病,是对病人的折磨。
就比如现在,她明明应该躺在床上养伤,舒舒服服的喝完药冲清葵撒娇吃蜜饯。
平日里清葵怕她牙疼,还不让她多吃呢。
可因为太子殿□□恤,她不得不爬起来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看着清葵还在头上比比划划的插簪子,她突然闷闷的问,“太子殿下探病会送礼吗?”
“啊?”给她戴上了最后一个蝴蝶玉簪,清葵被问的一愣。
陆修容不知憋着哪来的气,“也是,他们这种人,只是施舍的看你一眼,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你就该感激涕零,拖着受伤的身体三拜九叩。”
“噗。”
门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莫名其妙的转头,就见门口负手站着个年轻人,芝兰玉树,面若冠玉。脸上还带着笑,身后跟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
看清楚他佩戴的玉环,陆修容脸色刷的一下惨白,拉着清葵闷头便跪,“妾身失言,罪该万死,求太子殿下责罚。”
“诶,你起来!”没想到她纳头就拜,太子李畅赶忙上前来,因着身份,示意身边的太监去搀扶。
这是陆修容头一次有幸见太子殿下,心下惶然,僵站着不敢动,“不知太子殿下驾临,妾惶恐。”
明明刚来传话的小厮说,是让她去正厅拜见,谁知这太子竟然就直接闯她房里来了。
反观李畅倒是自在的很,自行坐下,“本宫已然是未带礼物了,更不敢让伤者妄动,快坐吧。”
言语中有笑意,显然是听到了她刚才的抱怨。
陆修容脸色爆红,哪怕是疼死都不敢坐。
“你放心吧,本宫前来的事姑母与阿时都知晓,姑母派来的人就在门外,与你说两三句话本宫就走。”
李畅却以为她担心于礼不合,耐心的解释着。
这才由清葵扶着在下位坐好,陆修容小心翼翼的打量他一眼便飞快低下头,在脑海中搜寻关于他仅有的一些信息。
太子李畅乃是中宫嫡子,皇后死后更是由皇帝亲自教养,自幼聪颖敏锐,君子六艺无一不精,对下温和体贴,对贪官污吏又有雷霆手段。皇帝的宠爱下,年纪轻轻就培养他处理政事,朝臣们更是满口称赞,提起他便说是大梁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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