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陈氏听她提起那处庄子就慌乱了一瞬,后头越听越不对劲儿,她竟然是在跟她要庄子。
萧时善微叹道:“非要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吗?”当初往自己碗里扒拉的时候,扒拉得那么欢,往外拿点就是割肉放血了?
这些年他们可没少从她的那份嫁妆里头往外掏银子,单凭她爹那点微薄俸禄哪里养得起房里的妻妾儿女。
陈氏气得手指颤抖,她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来要庄子!
说话间,突然传出“咚”的一声异响,萧时善瞥见一个胖硕的男子从不远处的树后蹿了出来,人还未走到跟前,被脚下花枝绊住了脚,肥腻的身体直直地扑倒过来。
萧时善眼疾手快地推了陈氏一把,自个儿快速避到了一侧。
却说那曹兴祖看清萧时善的面容,飘飘乎如坠云雾,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被当做沙包推出去的陈氏撞上一堵肉墙,顿时哎呦了一声,这个天杀的小贱人!
第三十章
陈氏拉着萧淑晴到花园子里谈话时, 已将丫鬟婆子撇开,后来萧时善突然出现,说起那些陈年旧账, 话里话外竟是想把明水县的庄子要过去。
陈氏听得火冒三丈,正要跟她理论一番,视线里突兀地晃出一个人影来,没等陈氏反应过来,就被萧时善推了一把,登时成了挡灾的沙包, 跟后头那个突然蹿出来的男人撞到了一块, 撞得她头晕眼花,脑子里嗡嗡作响。
愤怒的当头,陈氏瞧见了一张肥胖的陌生脸孔,旋即意识到不妥,这会儿宾客都在花厅那边听戏, 花园子里怎么跑进个外男来。
此时陈氏和曹兴祖齐齐跌滚到地上,痴肥的身体压下来,两人滚作一团, 猛地一瞧,还以为是捉到了一对野鸳鸯。
萧时善看到曹兴祖, 瞬间记起这是当日在萃雅茶居想跟她结识一下的胖子, 看样子他是今日来赴宴的客人,也不知怎么蹦到别人家的后花园里来了。
陈氏这些年也是养尊处优过来的,哪里禁得住这一压, 疼得她哎呦了几声, 也没个丫鬟婆子来搀扶她,只得自己灰头土脸地爬起身。
萧时善捂着唇惊呼了一声, “哎呀,太太怎么跌倒了,我去叫人。”
陈氏抬头看去,心头大恨,那死丫头居然自个儿跑了,听到她说要去叫人,顿时着急起来,她能有什么好心,被她嚷嚷出去,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见萧时善脚步飞快,追都追不上的架势,陈氏慌里慌张地爬起来,焦急又愤恨地拍了拍大腿,这死丫头就是一祸害啊,一出生就该溺死她!!
眼见着美人飘然而去,曹兴祖的魂都被勾走了,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适才他从园子经过,忽然听到一声清泠泠的动人嗓音,好似一捧甜丝丝的甘泉,听得人通体舒泰,骨酥筋麻,一下就迈不动腿了。
满京师的花楼胡同,没有曹兴祖没光顾过的地儿,那些楼里的姐儿可是身经百战,比闺阁小姐要有味儿多了,但因两者身份不同,也各有各的妙处。
隐隐约约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曹兴祖被这嗓音勾得心思浮动,玉香楼的花魁娘子黄莺儿就有一把娇滴滴的媚人嗓音,不仅小曲唱得妙,床笫间的吟唱更是销魂,耳边的声音虽不似黄莺儿的娇媚,偏生那嗓音不轻不重,恰好挠到痒处。
蹑手蹑脚地凑到树后,曹兴祖瞧见那道袅娜娉婷的身影,窄小的眼睛里瞬间射出灼热的光,在其腰臀间来回扫视,心中大喜,前段时间碰着个极品,还没弄上手就让人给跑了,没想到在这安庆侯府还能遇到如此美人。
见多识广的花丛老手上眼一瞧就能分辨出七八分,那种丰满妖娆的艳妇就像可以大口啃食的诱人蹄髈,虽然可以解馋,但吃多了难免肥腻,娇媚入骨的小家碧玉则是可以切盘的猪耳朵,当个下酒菜,倒也是有滋有味,而大家闺秀却像一道清蒸鱼,吃到嘴里又嫌寡淡刺多。
曹兴祖的胃口大,向来是大口大口地混着吃,身边的丫鬟都让他弄上了手,仍是不知满足,日日在外头寻欢作乐。
此时看着不远处的诱人身段,心痒得不行,什么蹄膀猪耳清蒸鱼,通通抛在了脑后,曹兴祖一个劲儿打量着萧时善的姿态,观其腰肢纤细,玉臀挺翘,举手投足间自有独特风韵,断定这是个有内媚的。上次那个小公子跑掉让曹兴祖后悔不及,今日这个美人的身段竟与那小公子极为相似,他迫不及待地想看清对方面容,这才情不自禁地从树后蹿了出来。
待看清真容,饶是曹兴祖见多了美人,也被这一面迷得五迷三道,只觉得血液沸腾,浑身燥热,绊倒在地上连疼痛都忘了。
事实上有陈氏当肉垫,疼也疼不到哪儿去。
曹兴祖爬起身,追着美人而去。
恰逢此时,安庆侯府的二少爷萧韬来园子里找人,看到三婶陈氏衣衫不整地匆忙离去,后头还有个肥胖男子在追,嘴里头叫着什么美人。
萧韬大吃一惊,虽然知道曹兴祖是个好色之徒,但也没想到他如此荤素不忌,连三婶这种半老徐娘也不放过。
萧韬赶忙走上去,把人拦了下来,笑着说道:“曹公子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快跟我走吧,酒菜都已备好了。”
这会儿已经看不到美人的影子,曹兴祖极为扫兴,恋恋不舍地望着前方,心知现在也不是好时机,还得另外找机会。
见曹兴祖如此留恋不舍,萧韬低声说道:“这次不仅有南边的瘦马,还有两个胡女,跟咱们这边的女人不一样。”
这些是四叔费了好些工夫寻来的美人,那两个胡女更是花了大价钱,男人见了没有不眼馋的,但这些女人买回来不是为了自家享用,得让她们发挥更大的价值。
今日在堆锦阁里设下的宴席,便是特意为这些勋贵子弟准备的,曹兴祖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但谁让人家有个好姐姐呢。皇后病逝,中宫无主,由惠妃娘娘摄六宫事,如今的大皇子就是惠妃娘娘所出。外面溜须拍马的人都对曹兴祖喊上国舅爷了,因此这堆锦阁里的宴会也有曹兴祖的一份。
曹兴祖抬起有些浮肿的眼皮,笑道:“你可看到方才那个美人了?”
见曹兴祖还不忘此事,萧韬在心里骂了一句,嘴里说道:“那是我三婶。”
曹兴祖惊道:“你三婶竟是个天仙美人,三老爷好大的艳福啊。”
萧韬表情有点古怪,那陈氏即便有两分姿色也是人老珠黄了,这曹兴祖是什么眼神,尝过了年轻鲜嫩的美人,想试试别的?口味也太重了些。
曹兴祖和安庆侯府的四老爷来往较多,也见过三老爷萧瑞良,知道他现在的夫人是后来娶的继室,但他一琢磨就琢磨出问题了,这年纪对不上啊!
“不对!那是个十六七岁左右的美人,梳着高髻,穿了身轻软飘逸的衣裙,跟雾里看花似的,生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眼睛轻轻一搭,把人的魂都勾去了……”曹兴祖说着说着,自个儿先浑身燥热起来。
听完曹兴祖的描述,萧韬倒真想到一个人,世上的美人虽多,能称上倾国倾城的也没几个,但他却不能把心里的猜测说出口,父亲和四叔还请了李澈,曹家要拉拢,卫国公府更是不能得罪。
如此想罢,萧韬对曹兴祖说道:“曹公子要是见了今日宴会上的美人只怕再也想不起什么天仙美人了,那两个胡女可是双生花,身子雪白丰满,不比那些闺秀有滋味?”
曹兴祖被双生花勾起了兴趣,跟着萧韬去了堆锦阁,但他也没忘了方才的美人,吩咐人暗地里打探消息去了。
那厢陈氏急匆匆地追赶上去,却见萧时善并未走远,就在凉亭边上悠闲踱步。
见陈氏匆忙追来,萧时善笑了一下,在陈氏眼里,她就那么不懂事么,在祖母大寿当日到处嚷嚷继母和外男滚在一起,不仅侯府上下颜面扫地,她也跟着丢脸,兴许旁人还会说她不识大体,把祖母的寿宴搞砸。
只图一时痛快,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她做来干什么,刚才不过是吓吓陈氏而已。
萧时善开口说道:“庄子的事情太太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就早点把地契田契送来。太太也不要觉得亏本,父亲在官场上的打点就得花不少钱,与其花在别处,不如花在我身上,你们难道忘了大嫂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这样的关系稍稍联络一番,岂不是要少走许多弯路?”
陈氏可不信她是真心为老爷打算,这贱丫头心黑得很,说来说去还不是想捞好处,“你以为你嫁进卫国公府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么,现在连父母也不放在眼里了,反过头来跟家里索要钱财。姑娘这种行为真是令人齿寒,不知道卫国公府的老太太知道了还会不会夸你是个有孝心的。”
陈氏一直奇怪卫国公府为何给三公子挑中了萧时善,后来听做媒的西宁侯夫人说卫国公府的老太太夸萧时善是个有孝心的纯善姑娘,陈氏听着那话差点没笑出来,一个没有教养的贱丫头,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打哪儿看出她有孝心的。
直到陈氏从大夫人王氏口中得知了一些内情,才解了些疑惑,原来此前卫国公府在给三公子相看时,王氏就事先得了消息,本想让自家女儿去试试,哪知被那贱丫头给听去了,赶在她们之前跑到那净法寺,装模作样地演了场戏,在那卫国公府老太太面前露了脸,最可气的是还真叫她办成了。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你是这么个忤逆不孝的,把你休回来,另娶贤妻也是使得的!”陈氏狠毒地道。
萧时善不以为然,好笑地看着她,“贤妻是谁?六妹妹吗?”
陈氏果真心动了一下,看到萧时善这副暗含讽刺的表情,愤恨道:“淑晴是正经的侯府千金,难道还比不过那些没娘养没爹管的贱丫头?”
萧时善没有恼怒,“你觉得李澈眼瞎吗?萧淑晴如何能跟我相提并论,或许在太太眼里我给她提鞋都不配,但在李澈眼里,怕是给我提鞋都轮不到她。”
欣赏着陈氏的表情,萧时善继续大言不惭地说道:“男人虽是喜新厌旧,但新鲜劲儿没过的时候,要星星要月亮都肯给你摘一摘。”她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你也知道男人喜新厌旧,别看你今日得意,明日就有你哭的时候。”陈氏冷笑,兴许这会儿三公子怀里都抱上娇滴滴的美人了,哪还记得她萧时善是谁。
萧时善见陈氏如此笃定,仿佛李澈马上就会变心似的,虽然他的心也没往她这儿放过,但从陈氏嘴里说出来,就令萧时善分外不爽。
心里暗自揣度,萧时善面上依然淡然自若,她浑不在意地道:“狗跑了绳子还在,只要我拽拽绳子他就回来了,用不着太太替我操心。”
陈氏气得呼吸不稳,她哪来的脸?
气走了陈氏,萧时善大获全胜地笑了笑,正要去前头花厅,她转过身去,笑容忽然凝滞在脸上,竟不知李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凉亭里的。
第三十一章
俗话说得志莫猖狂, 这等至理名言记到了脑子里,未必能记到心里,真要得了志, 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寻常以待,着实不该苛求她一个小女子。
甭管萧时善认为自己多么情有可原,面对李澈时,头一个反应还是慌乱心虚。
要知道她在他跟前向来表现得温柔体贴,贤良淑德,李澈是不是这样认为不好说, 但在萧时善心里一直觉得她是个贤惠人, 也试图让他觉得娶了她不亏。
看着陈氏被气得半死,萧时善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可转过身来,心头的畅快瞬间烟消云散,小腹都抽疼了起来, 那一瞬她想着李澈是个聋子都好,她绝对不嫌弃他。
也不知方才那些话,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若是听见了,又听了多少去, 一时间理不出个思绪, 脑子里乱哄哄的。
萧时善僵在原地,往那凉亭里瞅了瞅,他就那么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瞧得人心头七上八下的, 并不如何锐利逼人,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仿佛他正在心里对她衡量忖度着什么,无端地让她产生某种慌乱,而这种慌乱搅得她一阵不安。
这会儿她也不期盼他什么都没听见了,只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总之不能傻站着,如此想着她抬步往凉亭走去。
走到凉亭,又是一片沉默,萧时善小媳妇似的挪到他跟前,张了张嘴正要说点什么,却听他声音平静地道:“不拽拽绳子?”
萧时善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倒是从没疾言厉色过,然而这句轻飘飘的话钻进耳朵,她便感到清凉凉的,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不会高兴到哪去。
她咬了咬唇,握住他的手道:“我胡说的。”拽什么绳子啊,真有绳子就好了,她也后悔着呢。
见他动了动脚,似乎要出凉亭,如何能让他这样走了,她赶忙站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李澈看着她不说话。
萧时善被他那没什么情绪的淡漠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左右看了两眼,见周围没人经过,她把心一横,抱住他的腰,把头靠了过去。
她这也是破罐子破摔,一心想着先给他顺了气再说,但萧时善哪里有什么哄人的经验,脑子里可以参考的经验不多,只能从她爹的小妾身上取取经。
她曾经撞见过张姨娘跟她爹讨要新床,哪种娇媚柔弱的缠人劲儿,看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爹却是很享受的样子,最后还花了二十多两银子换了一张黄花梨六柱架子床,都够买四五个丫鬟了,这令萧时善大为诧异,头一次感受到撒娇带来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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