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哭了?”这一声询问,比刚才那句明显温柔不少。
齐郁顺从地走过去,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程稷南不悦地蹙眉,拍了拍床沿。
这里的病床明显比公立医院的病床更大,也更舒适。
齐郁起身坐过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不禁在心里感叹,有钱真好,衣食住行,就连生病住院,也都是最顶级的。
相反自己呢?明明对钱并没有多么看重,结果却一次又一次地为了钱,放弃自尊,放弃底线,把什么都放弃了,努力了这么久,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程稷南把床调成可以背靠的角度,扶着床沿慢慢坐起来。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刚才听说她出了事,一激动,背后的伤口也撑开了两处,渗出的血把衣服都染上了,护士刚替他重新换了药和纱布,清理了血污,弄脏的衣服也换下拿去清洗了。
齐郁就进来了。
他庆幸她没有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更庆幸她没有事。
他微微前倾了身子,攥住她的手,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哭?
要是那些混蛋敢碰她一下,他一定把他们的手都剁下来。
瞥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阴狠,齐郁这一次却没有害怕,摇着头说:“牧哥面子大,他们谁敢把我怎么样?”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这显然并不是程稷南最想听的。
他不太满意地嘴角一撇:“嗯,他最有本事了。”
这语气,不是一般地酸,也就三十多年的陈醋可比。
齐郁努力忍了又忍,才不至于笑出来,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你心底的那个人,是我吗?”
程稷南的心口一震,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他明明听清了,也听懂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听她重复一遍,确认自己听到的,是不是和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一字不差。
这回,轮到齐郁不好意思了,她垂下头,声音也放低了下去。
“你藏在心底很多年的那个人,是我吗?”
第176章 和浪漫无缘
话音未落,齐郁的唇瓣就被咬住了。
她痛呼了一声,一边去推他,一边想要往后退,却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先前还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怕他了的齐郁,紧接着就被他用力折磨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一点儿都不像情人之间的亲吻,倒更像是凶猛的猎物在撕咬着它的美餐。
齐郁被他吓到了,想躲又躲不掉,被他碰到的地方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程稷南却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心里气得快要抓狂了,咬着牙恨声说道:“不是你,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
一遍又一遍否定她刚才的话。
齐郁一直强忍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疼哭了,还是被他的话弄哭了。
直到程稷南发泄够了,他才慢慢松开钳制她的手,一双眼睛红地像被血水浸过,眼角也带着湿意。
齐郁的抽泣声越来越低,直到终于停止了,她低着头,默默抹掉滑到下颚边的泪,不小心碰到被他咬破的嘴唇,疼地她眉毛一皱,强忍住了,起身就要走。
程稷南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顾不得后背上伤口崩裂带来的疼,他轻“嘶”了一声,问她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好过被你咬死。”她头也不回,赌气般地说道,试图甩开他的手。
反被他用力一拽,人又跌坐回床边,他紧紧箍着她的腰,笑了句:“上了我的床,哪儿也别想去。”
齐郁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还能关我一辈子?”
他含笑望着她,“嗯,那就关一辈子,给你买好吃的,买漂亮衣服,我赚的钱都给你,行不行?”
齐郁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想笑,直到后半句说完,就有些傻眼。
抬头去看他,他虽然嘴角噙着笑意,说话的语气也像逗她玩似的,但直觉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心跳忽地一停,继而又飞快地跳动起来,脸颊瞬间就红了。
被咬肿了的唇瓣颤巍巍地,不情不愿地挤出一句:“你把钱都给了我这个没良心的,你就不怕我卷了你的钱,跟别人跑了啊?”
程稷南嗤地一声笑,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我不怕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拿了我的钱跟别人跑了,我怕的是,别人对你不好,你最后还是要哭着回来找我。”
他说得太形象,齐郁的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接着他的话顺口又问了句:“那我要是真的哭着回来找你,你还要我吗?”
她轻轻勾住他的脖子,眨巴着一双眼睛望着他,哭红了的眼睛还闪着泪花。
就好像,描述的情景已经发生了一样。
他想都没想,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字:“要。”
齐郁唇角一弯,刚要笑,继而又忍住,皱着眉继续问:“那我要是……怀了别人的孩子呢?”
程稷南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齐郁见状,心知肚明地猜到他一定会说:“你敢怀一个试试?”,她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过火了,又无聊,尽说些不现实的事儿。
她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刚要收回那句,却听他长叹一声:“随你,你若不想要,我陪你去打掉,你若想要,我就和你一起抚养他长大。”
这个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回答,震地齐郁彻底愣住,呆呆地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
虽然一切都只是假设,虽然她自问自己绝对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但程稷南的这个答案,还是令她震惊之余,忍不住心里发酸,继而又感觉有一股暖意在心尖流过。
见她呆愣在那儿,半晌都没有反应,程稷南忍不住低头咬了咬她的耳朵,语气有些凶:“假设够了没有?还没有想问的?”
齐郁闭上眼睛,摇头。
却听他轻笑一声,按住她的手腕向下一拉,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既然你问完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齐郁睁开眼示意他,问。
程稷南默默凝视着她,眼底的笑意慢慢散去。
“如果有一天,我身无分文,一无所有,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这问题无聊地就像网上随处可见的段子。
富二代假装自己是个穷光蛋,验证女朋友是真爱自己,还是只为钱。
不过,程稷南会这么问她,也没毛病。
两个人毕竟家世差了太多,任谁知道了都会说一句,嘿,谈什么感情,多伤钱啊。
但齐郁知道自己真的不是,有钱固然很好,但是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普通人的生活她又不是没过过。
这就是程稷南给她的考验?
也未免太容易了些。
她扬起笑脸,“你……听说过有句话没有?”
程稷南眉心蹙了蹙,望着她那张笑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即将说出口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按在他胸口的手指微微一弯,指尖随着她慢悠悠的语调,轻扣了两下。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程稷南面色一怔,对上她含笑的双眼,确定她没说错,他也没听错。
齐郁默默等待着他的反应,结果,原以为的温柔缱绻全都没有,面前的男人反而不悦地蹙着眉,质问她:“你想让我吃软饭?”
哈?
齐郁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断章取义,从自己说的那话里,提炼出来这么一句中心思想。
天地可鉴,她真没这意思。
头一耷拉,笑容也没了,周身都散发着沮丧的气息。
齐郁不禁怀疑他们俩个,到底是谁和浪漫无缘?
又或者,两个人都是?
程稷南见她这副样子,脸上强装出来的表情也绷不住了,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怎么这么不禁逗?”
齐郁茫然地看向他。
什么意思?他刚刚那个反应是在逗她玩?
有那么好玩吗?
“程稷南,你是不是无聊?”
这一点他倒是没否认,笑着点头:“你住院的时候不觉得无聊?”
“没你这么无聊!”
第177章 要命
听到齐郁这么说,他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低头拉住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剐蹭着。
齐郁的手心被他弄地痒得厉害,偏又不准她缩回手。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不过,那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他清了清嗓子,“齐郁,你跟我在一起,余生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好,我负责赚钱养家。”
她轻哼了一声:“程稷南,我发现你大男子主义,挺严重的啊……”
“啧,怎么说话呢?”他不满地咋舌,“我明明是心疼你,你以为赚钱养家很容易?”
齐郁摇头。
她是眼睁睁看着秦德明为了秦氏,是怎么熬坏自己身体的。
而秦氏从她接手以后,她一路走来,更是咬牙硬挺着。
赚钱的艰辛,她早就尝到了。
她一低头,人就靠在了他的肩上。
紧接着,却听见他轻嘶了一声。
齐郁吓了一跳,掀眸去瞧,就发现他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额头上也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她立马坐直了身子,依旧觉得不妥,又从床上下来。
“程稷南,你怎么样?是不是我碰到你伤口了?”
该死的,都怪自己一时疏忽大意,忘了他还有伤在身。
她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都怪他,扯了一些想没有用的,把她自己也跟着带跑了。
程稷南并不知道她心里又偷偷记了自己一笔。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关你的事,是我刚才……抻到伤口了,我要是没猜错,伤口应该裂开了。”
齐郁瞬间想到什么,顾不上脸红,气得狠狠跺脚,骂了一句:“然后你就这么硬挺着?!”
齐郁骂完,甩开他的手,转身出去找护士。
护士一听说程稷南的伤口好像崩裂了,表情一肃,联系了医生一起过去。
医生检查完,又做了紧急处理,把崩裂的伤口重新缝合。
等到伤口缝完了,医生皱着眉,又吩咐护士给他静脉注射消炎药,伤口有发炎的迹象。
齐郁没想到结果这么严重,站在一边,低垂着头,心里又自责又担心。
医生瞥见她那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无奈地摇头。
等护士去准备静脉注射的药品了,这才走到她面前,面容严肃地告诫道:“虽然他的手术不是我做的,但从永川转过来的病历我都看过,他可是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人,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静养。可你们做家属的,如果一点不配合病人,不配合我们医护人员,遭罪的可是他,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术后伤口恢复不好,反复崩裂造成感染,这个后果有多严重?”
齐郁心里知道医生说得一点都没错,这还是在出了名服务态度好的私立医院,要是在公立医院,只怕她会被骂得更狠。
“对不起……我错了,我一定注意……”
齐郁一遍遍低头认错,不知是吓得,还是被训得,忍不住哭了出来。
医生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看见她这副样子,免不了又想到家里的女儿,跟她年纪差不多,也是被他一凶,就爱抹眼泪。
医生就说不下去了,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谁没年轻过?但眼下这个情况,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该节制的还是要节制……”
话说到此,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齐郁正抹眼泪的手一顿,头埋地更低了。
医生似乎也觉得再说下去,话题就超纲了,眼见护士也带着药和点滴瓶回来了,又嘱咐了两句才离开。
缝合伤口的时候,医生又给用了些麻药,等药效过去,程稷南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病房里也没有开灯,所有的光源都来自窗外。
他一时之间有些迷茫,分不清此时此刻,是黄昏还是黎明,是清醒还是梦境。
如果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房门轻轻开启,又关上的声音。
程稷南住的这件病房,是一个套间,里面是病房,外间还有个小会客间,有独立的卫生间,沙发,电视,微波炉,洗衣机,饮水机,还有个小冰箱,家里常用的设备几乎一应俱全,特别方便。
程稷南睁着眼睛等了一会儿,见外面的人依旧没有进来的打算,忍不住唤了一声:“齐郁?”
外间的人听见动静,忙不迭地起身走进来,及至床边,见床上的人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齐郁明显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我刚才趁你睡着的时候去这儿的西图澜娅餐厅转了转,好吃的还挺多。”
程稷南听见她这么说,刚醒来时的忧虑瞬间一扫而空。
原来,之前两个人彼此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他在做梦。
齐郁见他想要坐起来,忙说了句:“小心针”,便去扶他,程稷南顺着那根透明的塑料管看上去,就看到高高吊起来的吊瓶。
他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份不自在。
“我想去卫生间。”
齐郁一愣,转瞬便明白了,她的神情比他还要不自在。
“我……帮你举着瓶子。”
“不用,”程稷南的视线落挂着吊瓶的架子上,“把它推进去就行。”
齐郁暗松口气,小心再小心地将他从床上扶起来,又帮他把吊瓶推进卫生间。
齐郁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
见程稷南站在那儿不动,恍然大悟,他现在一只手应该不方便,忙问:“用不用我帮你?”
程稷南无奈地反问:“你要怎么帮我?”
齐郁也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目光落在他的身下。
程稷南脸上更窘了,转过头不再看她,冷硬地说了句:“出去。”
齐郁这回动作倒是比哪一次都快,还特别体贴地带上了门。
程稷南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默默在心里说了句:“真要命。”
直到听到马桶的冲水声,齐郁又敲了一下门,说:“我现在进来方便吗?”
程稷南被她弄得无语,心里更气自己,这种时候脸皮也薄起来了。
回答的声音很轻,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跟烫嘴似的。
“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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