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是男宝,因为姻姻只喜欢男宝。
一旦生下来,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然后她立刻想个办法,让杜依棠优雅的从后位上走下来, 再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姻姻往后位上一攮——任务完成, 就是这么简单!
可问题是现在姻姻压根还没怀上。
乔知予让系统挂个小窗在姻姻头上, 每天观测她的生活。而乔知予自己也隔三差五往宫里跑, 像巡视自己的地盘一样巡视姻姻的寝宫, 生怕有人胆大包天要害她的姻姻,以及姻姻肚子里还没影的孩子。
对于乔知予频繁探望姻姻这件事,宣武帝十分乐见其成。乔知予每次进宫,都得先向他告禀, 而每次告禀, 他总是会挽留乔知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会儿。
这三个月以来, 乔知予与宣武帝的闲聊次数,比过去三年还多。
她实在很烦, 很没有耐心,一没有耐心,她就喜欢胡说八道。
比如此时,她又一次进宫,在太液湖畔,宣武帝问她是不是和十王宅的归仁亲王很合得来。
归仁亲王,也就是执思义。他在朔狼本就没有根基,朔狼还把他扔在这儿,他已经相当于是一颗弃子,对谁都产生不了威胁。乔知予自知自己去探望他稍显古怪,但并不会让宣武帝感到怀疑和警惕。
于是她负手而立,张口就来:“看到他,臣就想到了臣的儿子。”
“……”
宣武帝春意盎然的笑顿时凝固在脸上,他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猛灌了一大口茶水压惊。
一丝惊疑与震骇浮现在他那张龙威燕颔的脸上。乔迟真的有儿子?他想问,想要问个清楚明白。但他记性很好,他还记得年前十月,就是在御花园中的这条小径上,乔迟用这样的话勾出了他对他见不得人的心思。那一次他勃然大怒,他们二人几乎彻底翻脸。
如今姻姻被他攥在了手里,他相当于捏住了乔迟的命脉,可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敢赌。
好在乔迟很快就说了下半句。
“倘若臣的儿子还活着,如今也长得像他一样大了。”
长风掠过太液湖面,吹到乔知予的身上,吹得她衣袂翩飞,洒脱,却也落寞。她极目远眺,眉心紧蹙,神情感伤得就像真有这么回事一样。
早夭?
宣武帝死死按捺住自己越界追问的欲望,双手攥得青筋暴起,嘴上不痛不痒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有十九年了。孩子没了以后,孩子他娘与臣生了嫌隙,改嫁他人。实不相瞒,臣很是思念她。”乔知予惆怅的说道。
宣武帝如鲠在喉,良久,语重心长的劝道:“十一,往事不可追。男子汉大丈夫,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要去打扰那名女子的生活。”
“你要是与执思义投缘,朕解了他的禁足,给你当儿子养。”
乔知予笑笑,“不必,臣也只是触景生情,有些感怀罢了。”
宣武帝识趣的没再追问她。
两人又聊了两句,他推说事务繁忙,神色僵硬的离开了,离开时步履匆匆,像有什么急事。
乔知予知道,他一转头就会让他手底下的亲卫避开不言骑,速去调查她那“改嫁的妻子”和“早夭的儿子”。
可惜他注定不会有任何收获。tຊ她是飘在空中的无根的云,在十八岁之前的人生是彻头彻尾的一片空白。而这空白的一切,都可以推到乱世头上。十六年乱世,抹去了太多人生活的印记,她也并不例外。
看他这狗急狗急的样子,她只觉得贱得可笑。
曾几何时,她和他也是夫妻,可惜她着实没享受到帝王的真情,只近距离观测到帝王的扭曲。现在他有了姻姻还在想着她,似乎还想借着姻姻和她有什么发展,真就是两个字:欠抽。
乔知予身姿挺拔的立在湖畔,静静的目送宣武帝远去,等到看不见他的人影时,讽刺的“嗤”了一声,随后背着手,优哉游哉的找姻姻去。
姻姻现在的位份是美人,品级为正四品。
宫中嫔妃共有九阶,“美人”已经是第五阶,新一批嫔妃入宫也只有三个月,短短三个月涨到第五阶,由此可见宣武帝对姻姻的重视。
姻姻见她来了,非常开心,牵着裙角转着圈给她展示陛下赐她的蜀锦布料做成的百褶下裙。
这没出息的样子看得乔知予心里一万个不是滋味。
蜀锦?蜀锦算什么?她以前又不是没有蜀锦的裙子。她以前的珍珠发簪用的都不是普通珍珠,是东珠,衣服上的小扣子用的都是牛血红珊瑚,梳妆盒子用的是金丝小叶紫檀还用黄金包边。
是不是她乔知予给的就普普通通,男人给的就是金光闪闪充满了爱,有爱情的芬芳,是爱她的证明?
没品!
乔知予没眼看的让她停下来,给她扶了扶鬓边被甩松的发簪,随口问道:“现在开心了?”
乔姻点点头,一双桃花眸潋滟闪光,“当然开心,陛下对姻姻真的很好,而且还会更好,比对其他女人都好。”
她满脸憧憬的样子,仿佛是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光辉前景,看见了权力与爱都被堆到她的身边,而她被一切团团簇拥。
乔知予垂眸打量着她,看她这一张熟悉的年轻娇美的芙蓉面染上红霞。
她是世界女主,这个世界都是围绕着她运转,她本来就应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而她乔知予的使命,也是确保她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她想要的很多,无穷无尽,可也好像并不多,男人随便赏她一块普通布料都能让她笑逐颜开。
从冻死于风雪中的可怜外室,到如今身穿新裙的后宫嫔妃,再到未来万人之上的皇后,如果跳脱出“姻姻”这具躯壳,她揽顾自己的这一生,会不会感到无憾?
只要她开心就好,人这一辈子,谁不是求个开心。
男人从来靠不住,可她乔知予永远靠得住。她想要的一切,她会全部都放到她的手里。
她会嘲笑她,鄙夷她,憎恨她……然后怜爱她,成全她。
“好看。”乔知予温和的笑了笑,夸道:“新裙子好看。”
“姻姻也好看。”
乔姻听到这句毫不掩饰的夸赞,忍不住又浮现出一丝小女儿情态。她羞赧的抿嘴一笑,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伯父,等姻姻站到高位以后,乔家也会因为姻姻名垂青史。”
“所以到那时,伯父可能得到尊贵的娘娘赏赐一些好处?”乔知予看着她,半开玩笑的问道。
乔姻以手支头,沉吟片刻,“姻姻一直觉得,淮阴侯这个称号不够威风,淮阴公又不好听,说不定到时候,可以改成淮阴王。”
“大奉自建国以来不立藩王。”乔知予无情的戳破这个美妙的幻想。
“那我去求陛下。”乔姻不假思索。
乔知予失笑,语重心长道:“姻姻,这世上很多东西是求不来的,只能靠自己。”
“好了,伯父很忙,带我到你寝宫转一圈。”
她在宜福宫转了一圈,仔细检查了香炉、灯烛,还有姻姻的胭脂、口脂,确定了整个宜福宫都没有藏什么让人不孕或滑胎的东西,这才安心离去。
自从姻姻入宫后,杜依棠对她照顾有加。其实乔知予应该主动去谢谢嫂子,可惜嫂子有点黏人,沾上了不太容易甩脱,为了避免一些恨海情天的场面出现,她能不主动就不主动。而杜依棠似乎也有些忙,没机会溜出宫来见她。好事,最好再忙点,让她别出来。
整个六月,乔知予都很急,等着姻姻怀上孩子。可惜这事,她急也没用。
日子一点点过着,不言骑和刑台办事办案越来越麻利,她手上的事情比三四月时少了许多,有了更多空闲的时间去调|教执思义,以及处理家事。
乔峻茂自从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又勾搭上以后愈发胆大包天,即使挨了乔知予好几次打,依然还是要夜不归宿。
男人长大了,彻底长歪了,连挨打也挨得越来越铁骨铮铮,脖子一梗,后牙一咬,大有“大不了你今天就打死我”的架势。
乔知予看他一副贱样,很想把他扔到漠北去,丢给乔铭,让他狠狠地折磨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可是又顾及到孙箐箐的脸面。
说起孙箐箐,她像是被乔峻茂伤透了心,给乔知予请安请得更勤了。乔知予时常为她撑腰,可到底也不能睡在乔峻茂和她的中间,时时刻刻帮她。有这样一个丈夫,她难免受气。
乔知予很想让她想通,彻底和乔峻茂和离,到时候她为她有更好的安排。可不知道为什么,孙箐箐就是不想和离,她一提这件事,她就红着眼眶摇头,那模样十足十的舍不得。
人渣有什么舍不得的?现在的小女孩儿怎么都这样!
乔知予想不通。想不通索性不想,跟着几个老国公钓鱼喝酒去。
喝得一身酒气回淮阴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月华如水,她躺倒在中庭里的躺椅上,一动不动,任由夜风吹过,带走她身上的热气和酒气。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一道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在夜色中缓缓走来,在乔知予的躺椅旁无声的凝视了她很久,最后俯下|身,轻而又轻的乖巧伏靠在她的胸前,像是怕惊醒了她。
有香气,是一种雨后白花的清甜。
乔知予闭着眼,深嗅了一口这香气,伸出手,搂住了她。
第89章 第八十九癫
箐, 是山里的一种小竹。
她出生的时候,父亲见她生得灵秀可爱,随口定下“箐箐”二字为她做名, 而早她三个月出生的嫡姐, 名为“明珠”。
其实从小到大,孙家在吃喝用度上从未苛待她,她也一直对此心满意足。
娘亲总是嫌她笨, 骂她不如姐姐聪明伶俐,不会引父亲的疼爱。说来奇怪, 或许是由于总是被忽视,她在这些方面笨得出奇。做银钱的账做得清楚明白,只是在这感情的账上却总是模模糊糊。
后来阴差阳错的, 她就成了乔家三房长子的媳妇。
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哪怕做了正妻, 箐箐也并没有因此而成为谁的“明珠”。她的丈夫的心只短暂的停留在她身上一瞬, 很快就飞走了。
她有了很多钱, 管着更多的钱。
她的钱管得很好, 算盘也拨得很快, 她好像过上了一直以来想要过上的生活。只是偶尔,她也会偷偷地望向几条街之外的淮阴侯府,那里面,伯父也宠爱着他的“明珠”姻姻。
这宠爱有时也会漏一丝两丝到与姻姻年龄相仿的她的身上, 让她小心翼翼、受宠若惊。
再后来, 姻姻入了宫, 她眺望淮阴侯府望得更勤,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婚后不久,乔峻茂越来越过分, 有时夜不归宿出去鬼混,公公和婆婆拿他无可奈何。
她壮着胆子回家和父亲告状,父亲反而斥责她不守德言容工,要她学会忍耐;娘则说男人就算三妻四妾也正常,要她把钱握在手里就行,还要抓紧生儿子。
爹娘都劝她逆来顺受,只有伯父为她出头。站在他身边,她再也不是黯淡无光的箐箐,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身上好像也闪耀着明珠的光彩。
来自温厚长辈的毫无保留的关照,不偏不倚,像太阳一样笼罩着她,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这种感觉就像他送她的那支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金簪,即使若干年后已经蒙上一层灰烬,只要捡起来轻轻擦拭,立刻就会在她的心里发出耀眼的光。
她实在太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她实在很想让箐箐也变得很重要!
她故意频繁的来请早安,这样就可以和伯父一起用饭。她故意在告禀账务的时候说得琐碎详细,这样就可以和伯父一起待在书房里,享受着她在磕磕巴巴的说,他在神色温和的tຊ听。
她甚至想乔峻茂一直这样胡闹下去,这样自己就有机会来找伯父告状。
他一听,会大步走去找乔峻茂算账,她就小跑着跟在他的身边。
她想他爱她,像爱姻姻一样爱她,也能把她捧在手心里,眼睛专注的只看着她,永远包容她。
她想听他用温柔的语气说一万遍“箐箐很好,箐箐很重要,箐箐真厉害”。
到那时,她一直软弱的心会被慢慢填满,她也会变得坚强勇敢。
到那时,她会承欢膝下,她会永远爱他。
伯父总说,乔峻茂配不上她,让她考虑和离。可她知道,她和他之间唯一的关系紧紧围绕着乔峻茂建立,一旦她和丈夫和离,她和他就什么关系都不剩下。
她并不是姻姻,与他并没有血缘联系。
她想要成为他的谁,站在他身边的谁,揣在心里的谁。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呢?
还没等她想出解法,昨晚乔峻茂醉醺醺的回家,说她是个只会告状的泼妇,要把她休了。她恨不得拿着枕头捂死他,可终究还是没有那个胆子。想了一天,现在实在忍不了,只能哭着跑出家,跑去找伯父。
淮阴侯府中一片幽静。
月上中天,月华如水。东风吹入庭院,摇落海棠如锦绣铺地,吹散梨花如白雪飘飞。
临水月台的躺椅之上,伯父似乎是醉了,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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