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延迅速上前,拉住她,退到旁边斜坡的山石下,掩住了身形。
成群结队的马蹄声渐渐抵近。摇曳的火把光亮,在树林间投落出拉长的影像。
骑马走在前方的男人,带着几分谨慎小心,开口谏言道:
“齐王殿下,我们在这附近都找了一天了,还是没有发现。要不,我们沿着惊鸿滩往南走,再找找?”
山石下,洛溦听到“齐王殿下”四个字,先是一愣,随即起身而出,作势就要开口呼唤。
卫延却反应得比她更快,一把拽过她,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曲肘将她压在了坡下。
洛溦挣扎起来,可又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
斜坡上方,另外一个幕僚也附和谏言道:
“此番淮州生乱,渡口又死了这么多百姓,朝廷里弹劾不断,殿下需得尽快赶回长安,向圣上解释,否则……”
“行了!”
萧元胤的声音,透着懊恼与疲惫,“再找一次!本王不信找不到!”
洛溦拼了命地挣扭着。
这是她能脱身的最好机会!
不但能自己脱身,还能求齐王帮忙找人!
可捂在她嘴上的手,蓄满了力量,不容她有半点脱声的可能。
洛溦试图掰开卫延的手指,却被他用另一只手轻易制住。
她扭动着身体,努力想偏过头,卫延身形一僵,不受控制地撤了些力,她连忙挣脱,却又再次被他迅速摁住。
她气极恨极,趁着刹那松动的时机,狠狠朝他的手咬了下去。
她咬得那么用力,仿佛将压抑了整日的情绪尽数转化作了力气,牙齿没入了皮肉,鲜血顿时蔓涌浸出。
他始终一动不动。
身体肌肤的接触,明明令他比她更想逃离,可那入骨的痛意,却竟让他一时忘了颤抖与挣扎。
马蹄声,渐渐远去。
火把的光亮,也逐渐转黯。
林间的雨水淅淅沥沥,两人的衣物都已经浸透,湿答答的黏在身上,唯有身体相贴的地方,还蕴着力度相搏时摩挲出的烫人温度。
夜风吹过,将他斗笠上蓄积的雨水震落下来,滴进了女孩的眼里,又从眼角滑落。
他凝视着她,恍惚想起,在梦里也曾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
氤氲湿润,濡嫣宛转,哀求涟涟……
让他,忘乎所以。
第51章
卫延微微撤了力,将带血的手掌,从女孩的嘴上挪开。
洛溦立即再度挣扎起来,可四肢却依旧被控制得牢牢的。
她看向卫延。
斗笠的阴影下,他的眉眼晦暗难辨。
洛溦哀求道:“你放了我,我保证,绝对不会告诉他们你在这儿。我可以发誓!”
卫延没说话,凝视着身下女孩,攥在她手腕上的手指朝前滑动,蓦而交错着,覆进了她的指间,十指紧扣,压进了潮湿的泥土。
他两只手上都绕着绷带,可洛溦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男子修长有力的指节,温热地摩插进她的掌心与指间,纠绞着濡湿的水汽,擦缠出濡湿的黏稠感。
那种被压制侵略所带出的颤栗,击得她心跳一阵发麻,语无伦次地继续求道:
“我说得都是真的,肯定不会出卖你们!我……我知道你们栖山教为什么会反叛,也知道你们有自己的苦衷,但我就是一个寻常女子,只想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你放我走吧,求你了!”
夜色浓重,她看不清卫延的脸,却似乎能感受到斗笠阴影下像有什么情绪在蕴集着。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像是凝成了一尊冰塑。
可下一刻,身体又绷紧出骇人的力度与遒劲,像一头随时准备扑杀自己的野兽。
但最终,他只是深吸了口气,遽然松开了她。
洛溦站直身就想跑。
卫延长臂展出,毫不费力地就拽住了她,语气沉沉:
“他们骑着马,你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追上。想去官府的话,明日我送你。”
雨势尚未停歇,林间的地面已湿成了软泥。
洛溦低头看了眼自己陷进泥水里的鞋袜,满心绝望。
她根本,就不敢再信这姓卫的话。
先前见他肯答应相送,又一路在夜色中静静随护,还以为他并不太坏,不至于如妖鬼野兽一般……
可刚才的种种才让她彻底看明白,他不但坏透了,而且指不定还跟陈虎一样的淫猥不堪,脑子里全是癫邪怪癖!
洛溦抬头望向卫延:
“你能……保证送我去官府吗?”
这样的话问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多此一举。
卫延漠声道:“就算我不保证,你又还能去哪儿?”
他将她拽到近前,拉着她,往先前拴马的地方行去。
夜雨淅沥,簌簌沙沙地击打在头顶的树叶上,地面上的水气夹杂着泥土与草植的气息,在林间弥散萦绕。
洛溦的手腕,被卫延隔着衣袖攥着,人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后。
只觉满腔绝望。
到了拴马的地方,卫延解了缰绳,依旧像之前那样,托着洛溦的腰送她上了马背,自己翻身坐到她身后,握缰调头,策马而出。
两人一路上,彼此沉默无言。
待行出了一段山路,卫延终于再次开口,吩咐洛溦道:
“你转过身来坐,面朝我。”
洛溦浑身一僵:“为什么?”
卫延声平无波,“我说过,不能让你看见进出卧龙涧的路。”
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转过来。”
洛溦沉默了会儿,抓着马鞍和笼头,慢慢调转坐姿,打横坐在马背上,把脸朝向了卫延。
他比她高许多,即便是坐着,她的视线也只堪堪对着他的下颌。
洛溦垂低视线,尽量将脑袋埋低。
雨势渐弱,却难免迎风潇潇,飘落的雨水瞬间浸湿了女孩的颈背。
卫延低头,迟疑一瞬,抬手褪了身上的外袍,甩至身前,将她的身体包裹住。
原本已经靠得很近的两具身体,此时骤然被布料缠绕。洛溦不受控制地朝前扑了扑,鼻尖和面颊沿着男子脖颈的曲线轻轻擦过。
卫延呼吸一滞,仓皇间,将手中缰绳挽进被咬破的伤口中,狠狠拽紧,抑下了那想让他立即推开她的冲动。
夜雨那么冷,两个人的身体却靠得那么近,仿佛不受控制地,想要攫取彼此的温度。
卫延纵马疾驰,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卧龙涧。
洛溦被送回到了阿兰的竹屋。
阿兰扶着浑身湿透的洛溦进了屋,连忙在屋里生了暖炉,又烧了热水让她洗浴:
“姑娘赶紧泡一泡热水,把头发也洗了,待会儿我帮你弄干,洗了就舒服了!”
阿兰一顿忙碌,将洛溦送进浴室,自己退到浴室的竹搁屏外,整理刚脱下的衣物。
洛溦好不容易有了离开的机会,如今又被带回了卧龙涧,心中失望之情难以言表。但此刻一身又湿又冷,也没什么可矫情的,谢过阿兰,听话地泡进浴桶。
温热浴水浸过身体的刹那,积攒了整夜的疲惫与萎顿,一下子侵袭而出。
屏风外,阿兰拎起一件长袍,问道:
“这件外袍,是卫公子的吧?刚才见他送你回来,身上都没有穿外袍。”
洛溦窝在水里,累得有些说不出话,但阿兰对她很好,她不想冷脸待人。
“嗯。”
她打起精神,在浴桶里坐直身:
“你能帮我拿去还给他吗?”
她可不想留着那人的东西!
阿兰愣了下,随即扑哧轻笑了声,像是有些羞赧:
“我倒是想,可卫公子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到的。除了周大哥,我好像……都还没见谁跟他私下说过话呢。”
她想到什么,隔着屏风问洛溦,“所以姑娘你肯定是挺重要的人,才会连着两次被卫公子亲自送来,对吧?”
洛溦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落到了这姓卫的手里。
她沉默一瞬,向阿兰打听:“他是你们这里的首领吗?”
等哪天逃出去了,她一定到官府举报贼首!
阿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按理说,我们这里管事的应该是周大哥,还有之前的姚二哥,大小事都是他们两人拿主意。卫公子很少来卧龙涧,我在这儿住了十三年,也只见过他两三次。但是,周大哥好像又很听卫公子的话,就像这回……”
她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这回卫公子一来,就下令处斩了姚二哥,谁都没敢说些什么。”
洛溦扒着桶沿,“他为什么要杀这里管事的人?”
阿兰也不是很确定,“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姚二哥在什么南阜关拿百姓做了人盾,坏了规矩。”
那可是真的行刑,场面好生吓人。
“姚二哥在卧龙涧管了很多年的事,也算有些声望,可卫公子一来,当真是说杀就杀了。”
“听说好多人求过情,都没用。后来还是姚二哥自己认了罪,还在刑台上给公子和周大哥磕了头,说他急功近利、坏了规矩,该死,然后就咚咚喝了一盅酒,自己趴在断头台上了……”
阿兰低头叠着衣服,回想起那时情形,不觉叹道:
“当时我都看哭了。但后来想想,人犯了错,就是要承担责任的,或许卫公子做那样的决定也挺难的,要不是姚二哥犯了错,谁会愿意杀自己兄弟……”
洛溦扒着桶沿冷笑。
做匪贼的都心狠手辣,什么人不会杀,还偏要在人前装得光风霁月。
难怪,自己之前也被他的表象给蒙骗了。
阿兰整理完要清洗的衣物,拎着木桶,出了浴室。
洛溦坐直身,打算梳洗一下头发,一抬手,视线瞟到指甲缝里的泥痕,又重新将手泡回了水里。
脑海里,又浮现出之前被卫延摁在坡上的情形。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滑进了她的指间,十指紧扣,压进了潮湿的泥土。
他扣得那么紧,仿佛是想要把她摩挲着揉碎了,嵌得与他融为一体似的……
洛溦被这样的念头激出一阵羞耻的寒栗,连忙拿过浴桶旁的刷子,开始使劲刷自己的手。
刷完手,想起那人的腿也曾抵在自己身侧用力禁锢,又忙蜷起腿,沿着腰线一路使劲往下刷。
还有坐在马背上时,她的鼻尖、脸颊,触到了他的脖子……
洛溦索性把整个脑袋都浸进了水里。
但是……
按理说,那厮要是真对自己动了什么邪念,头一天将她掳上马打晕以后,就能干坏事,根本不用等到今天。
是因为今晚贴得太近了,才会……那样吗?
到底,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景辰那样,谦谦君子、温柔守礼,都抱着她了,手也从来不会乱动。
洛溦想到景辰,心底压抑着的无助与悲戚,又陡然涌了上来。
她扔开浴刷,扶着桶沿,慢慢把额头埋到手背上,抵御着胸腔里漫溢而出的情绪。
他们一定会平安的。
齐王的军队既然都找到了那里,景辰和哥哥,多半是被官军救走了!
姓卫的不也那样说过吗。
洛溦默默整理着心绪,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又从头到脚地洗刷了一遍,起身出了浴。
翌日。
一大清早,周旌略便派人来找洛溦,把她和阿兰接去了草场。
莫约有二十多名的贼寇,劲装打扮,集结在了两辆马车旁边。
洛溦走到马车前,见车厢底的暗格全部掀开,露出防潮的油布和里面整齐码放的弩弓和箭盒。
周旌略走了过来,对洛溦说道:
“我们要出去办事,等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就顺道把你搁去附近的州府官衙。”
他挥手示意几名部属加快搬运兵器,又继续道:
“待会儿等马车上的货装完了,就可以上车。阿兰也跟着同去,在路上陪着宋姑娘。”
交代完安排,他便跟着副手离开。
阿兰听说要带自己出门,欢欣雀跃起来,忙跑回去竹屋收拾行装。
洛溦独自站在马车前,消化着刚才周旌略的话,有些不敢置信。
这么说,那个姓卫的居然没有失言,还真打算……送自己去官府?
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正思忖间,一抬眼,恰见卫延正从竹林那头走了过来。
晨光中,他依旧一身粗布衣袍,戴着斗笠,手上的绷带,像是又厚了一圈。
他也看见了她,脚步缓缓停下。
洛溦的目光,还停留在他手上的绷带处。
继而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微微握紧,抵在裙侧,用力拭过。
像是,要抹掉某种令她异常烦恼的印记。
第52章
马车准备就绪,一行人离开卧龙涧,上了路。
一辆马车里装了些掩人耳目的货物,另一辆马车则分配给了洛溦和阿兰乘坐。
车窗外钉上了挡板,遮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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