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咱们就做川蜀和淮扬的融合菜!”
她信心满满,环视一圈与慕容澄眼神相交,被他眼中那疑似欣赏的神色烫到,双颊旋即浮现可疑绯红,不再去看他。
莲衣道:“明天起我重新到街上摆摊,除了馄饨,也卖这种温炉烫菜,叫食客都熟悉熟悉这种吃法。大姐,你再试试其他几种汤底,食材也可以效仿蜀地,买些易煮的便宜下水,成本低味道好。”
说着,怀里的扳指硌她肋下,她坐回凳子上,抿着唇心想得找个机会把这东西交还给慕容澄。
要还东西就得背着家里人,否则叫她们看见这枚成色绝佳的玉扳指,还不以为她转行当窃贼了?
待大家吃了饭,又齐心协力准备起明日出摊的食材,一个个都格外有干劲,连宝姐儿也在边上骑着摇摇马卖力地晃。
结果忙起来又忘了,没找到机会还扳指。
莲衣揣着那扳指入睡,后果就是在梦里遭遇了趾高气昂的慕容澄,他不依不饶追着她,莲衣被撵地满世界跑,他分明什么也没说,可她就是知道他在索吻,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只好让步。
“好,那就亲一下下。”
可等她亲下去,没尝出个咸淡,一睁开眼,慕容澄变成个腰缠万贯的大蟾蜍,嘴里衔着金元宝,喊她“娘子”要和她成亲。
跑着跑着,又跳出来一只母蟾蜍,拼死拼活追着她,说本蟾蜍妃不死,尔等终究是妾。
莲衣在梦里跑得汗如雨下,早上起来双眼无神,竟像是虚脱了。
沈末赶着去当值,一边穿衣一边笑话她,“二姐,你思春啦,我昨晚听见你说什么亲一下,亲谁呀?”
莲衣哀嚎一声,倒回床榻。
第34章
事实证明莲衣的想法是正确的,在馄饨摊加卖这种温炉,果真大受欢迎。
最开始食客们还都只是观望,莲衣卖力吆喝,说汤是鱼头高汤,任选三素两荤只要三文,就能吃得肚皮饱饱!
那原先冲着小馄饨来的食客,闻着高汤,碗里的小馄饨一下都不香了。抱着试试的态度要了一碗,这一吃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分明是大酒楼的口味,却能在街边小摊品尝,要价便宜,食材鲜亮,这简直是奇闻一桩!
可惜条件有限,莲衣只能让食客选好菜色,交由自己在锅里汆熟,再投入高汤,好在这样一碗一碗地卖,吃完之前都是热乎乎的,并不影响什么。
食客们好评如潮,“这太好吃了,这叫什么?”
莲衣一边忙活一边道:“这原叫温炉,是我从蜀地学来的吃法,人家都是围着炉子边煮边吃,我这小摊摆不下那么些陶炉,等店子开起来了再上炉子,你们可都要来尝尝正宗的吃法啊!”
食客们惊讶,“恭喜恭喜,你要开店做生意了?”
“是呀,就在城南杏林街,我可就在那等你们了。”
“好好好,小老板娘,我一定去!”那食客又走过去拍拍慕容澄的肩,“小老板,好福气啊,家里有这么一个漂亮能干的贤内助,可千万要好好待小老板娘,你就指着她发家致富吧!她有这本事!”
莲衣人都僵了,却听得慕容澄极其自然地收拾着碗筷道:“我会的。”
莲衣觉得自己“嗝”一下已经死过去了,人家堂堂蜀王世子,指着她发什么家。
不对,不是发家的事,是成家的事。士族和庶民不能通婚,这是常识!
可是这么胡思乱想一通,莲衣竟也忘了和那人解释,像是默认了自己和慕容澄是小夫妻俩。等到收摊,小馄饨还剩了些,莲衣煮了两碗,叫来收拾桌椅的慕容澄,和他面对面坐在小桌前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她根本不敢抬头,只顾着往嘴里灌小馄饨,吃得像个嚼草的兔子。
慕容澄心里不比她宁静,因为她适才一没否认那食客说的话,二没还给他那枚“意义特殊”的扳指,他不信这次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于是先按兵不动,喝着馄饨观察她反应。
等吃完了,她伸手进荷包掏掏,将扳指塞到他手掌心,“差点忘了,这个还你。”
慕容澄一看,这不对啊,难不成她要赖账?又这样,叫他刚找着一点头绪就又开始怀疑自我。
她扭扭捏捏,两手抠得发白,总算说,“昨天你说的话我不会当真的,我知道你只是逗我好玩,但是以后你别再说了,我不觉得有趣。”
慕容澄没听明白,怎么叫她不觉得有趣,“谁告诉你只是逗你好玩?你擅自揣度什么?”
莲衣沉下小脸,“你跑到民间来,就真觉得自己是容成了吗?你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要回去,还对我说这种话,怎么不是逗我好玩?”
“是你自己非要回来,你要是不回来——”
“我要是不回来,你入京,我也跟着入京,圣上许你个世子妃,我便当牛做马每天好声好气伺候你们两个。”
慕容澄听得直皱眉,“你在说什么?”这些都是他从未想过的。
莲衣想想都觉得委屈,“真当世子就是香饽饽了?我当初连琼光郡王的宫里都不愿意去。”
慕容澄拍桌,“琼光怎么了?琼光有什么好?我不香他就香了?”
莲衣随即说:“琼光郡王不会娶妻。”
慕容澄倏地噤声,被她噎死了,琼光久病,一直对外宣称不会娶妻。
可他不是也没有娶妻吗?但这辩驳太苍白,他还是不张嘴讨嫌了。
耽误的这几个弹指的功夫,莲衣早就起身收拾东西走了。
慕容澄追上去,跟在摊车后边,想说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又想到自己的确是身不由己的,眼下他可以不负责任地随意许下承诺,但当他回到蜀王府,亦或者去往京城,就会有大把的人跳出来告诉他该怎么做。
皇帝甚至会为了制衡蜀王府,下旨为他赐婚。这些都是意料之中,不难想象的事,他没办法抛弃世子的身份,把自己当成容成。
想不到她那脑袋瓜看着圆滚滚卡在钱眼儿里,竟还有如此长远的考虑。
那是不是说明,她其实也好好考虑过?他人都跨过千难万险在这了,自然也不会完全地畏首畏尾。
“小花。”
莲衣不理他。
“萝卜花!酱萝卜,沈良花,沈莲衣!好,装听不见,那我也不和你废话了。”
莲衣还是埋着头,其实她不是赌气,只是后知后觉有些心惊,她适才说什么?因为琼光郡王没有娶妻?
难不成她还肖想做世子妃吗?得亏慕容澄没转过这个弯来,否则他要这样反问,她可就哑口无言了。
其实要问她有什么所求,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爹曾经说过,人一生中会遇到许多条岔路,没必要一条道走到黑,莲衣前十年想着赚钱,后十年应当就是守着眼前还未开起来的饭馆了。
钱和饭馆是自家的,她才不要听信慕容澄此时的鬼话,骗去给他当牛做马,伺候他的世子妃。
之后的一段日子全家忙着开业,莲衣忙着给新店当牛做马,也没精力再去为别的事分心。
眼下店铺里什么都缺,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就连牌匾都没有一块,大家分工合作,沈母、沈良霜管厨房里的事,沈末忙着女学的那份工,便只叫她想个响亮的店名,再书写下来,好送去木工师傅那订块匾额。
这可难坏了沈末,她书看得多,却从未亲自命名过什么。除了县衙附近那几只流浪猫。
还是有天无意瞧见刘少庭在县衙后门喂猫,她才知道这几日县衙附近的几只猫是哪来的。
刘少庭起身见她站在不远处,还叫她以后也倒剩饭剩菜在这。
沈末拱手拍马屁,“它们原来是被刘大人收编了,我说这几天怎么总有野猫在这附近转悠。”
“收编”二字说不上多巧妙,逗笑刘少庭这古板县令是够了,但也只有一瞬,他便招手叫沈末随他出去巡视。
沈末跟着刘少庭走在城西街道,兜了一上午,他这段日子走完城南走城北,走完城东走城西,沈末看他就是打着体察民情的幌子出来逛大街。
可怜她作为文吏一心三用,点头哈腰边走边记录,顺道观察这些店面,在心里学习它们的起名技巧。
她念念有词道:“汇芳…福聚…友来……”一抬头赫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集贤居。”
刘少庭微微侧目。
这便是沈家当年开起来的饭馆,而今被王谦那个白眼狼借扬州通判的势力据为己有,和那个名叫徐盼的姘头一起经营。
沈末恨得咬牙切齿,“我呸。”
刘少庭愕然,“你呸什么?”
沈末忙清清嗓子,装无事发生,“大人,卑职…嘴里有毛。”
刘少庭提膝迈上台阶,“我有一位表妹姓徐,也在江都,她今日在此地设宴请我,本来说好只有我和她两人,但你既然也在,便也一道跟来吧。”
沈末心想他果真和徐盼有勾连!在这一瞬脑袋里闪过千百个念头,譬如当街殴打刘少庭,为全家出一口恶气,又譬如按兵不动跟上去,等徐盼一进来,将这二人一起打!
但也只能想想,即便她扮成了男装,也不是刘少庭的对手,别看他文绉绉像个老古板,有回沈末看见他在房里更衣,那官服底下的身板还是十分结实的。
想着,脚已经迈上了台阶,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祈祷没怎么见过自己的徐盼根本认不出她。
徐盼今日将刘少庭当座上宾来宴请,毕竟二人十分生疏,拢共也就见过寥寥几面,还都是逢年过节在京城刘府,当着一众亲戚的面。
“表哥!”徐盼见刘少庭到了,连忙从楼梯上下来,“表哥快随我来,菜都上齐了,久等表哥你了。”
她一眼看到刘少庭身边的沈末,愣了愣,“这位是?”
刘少庭道:“这是我身边文吏,姓沈。”
一听姓沈,徐盼脸色微变,随后上前来请二人入座,“原来是小沈大人,您请入座。”
沈末最开始畏畏缩缩,一听她管自己叫“大人”,没认出自己,登时来了底气,挺起腰板入座。一旁刘少庭还以为他是被人抬高身价自鸣得意,笑了笑,倒也没有拆台。
虽说最开始只打算请刘少庭一人吃饭,桌上好菜却是不少,沈末看了一圈,都是从前沈父和大姐打响名头的拿手好菜,如今这些菜都被王谦请的厨子学去,再也不是沈家独一份的秘方。
沈末气得拿起筷子就去叨鱼眼睛,好家伙,刘少庭都还没动筷,她就先吃上了。
她自己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筷子插在鱼眼里,紧张地环视一圈,多亏她机灵,将鱼眼睛夹进刘少庭的碗里。
“大人,您用。”
刘少庭不由皱眉,“多谢。”
徐盼上来给二人倒酒,大约是见气氛尴尬,调笑道:“表哥,我今日请你来,不是为了旁的事,是为了表妹我的私事。因此你不必拘束,我是绝不会为难你的,来,都动筷,沈大人,你也动筷。”
上来就表哥表妹的车轱辘话,沈末都听出来她这是在攀关系,还要刘少庭不必拘束,以她对刘少庭的了解,他要是真和徐盼不熟,此刻只怕脚趾头都蜷起来了。
沈末默默挟菜,并拿眼梢悄悄观察这对表兄妹。
吃得差不多,徐盼一直和刘少庭闲扯家常,一点点便说到了她和京城家里闹僵的事,道:“你也知道我为了自己的亲事,和家里大吵一架搬来江都,为如今这个男人背负骂名,日子过得艰辛。”
沈末本来在吃麻团溜缝,听到这里眯起眼来,恶狠狠撕咬口中的糯米团子。
很显然宽慰情感私事并不是刘少庭的专长,他想了想道:“你的私事我只听说过,并不清楚,但既然是你自己选的,即便再艰辛也甘之如饴吧。”
沈末险些被麻团呛住,不知道刘少庭这是在真心安慰,还是在话里藏锋。
徐盼的脸上也挂不住,“是,表哥说的不错,只是这阵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店里生意不好,我心想当是这几年商铺都搬到了城南去,城西这一带越来越萧条,便想着叫外子卖了城西这块地,搬到城南去再开一间酒楼。”
沈末惊愕抬首,错愕万分。这对贼夫妻,竟盘算着要卖了沈家的地?
她算是看明白了,今日徐盼请刘少庭来此,就是为了让他吃人嘴短行个方便,王谦虽占着这间店不放,手里却没有沈家地契,而今他真当自己是主人了,竟想让县衙同流合污,帮他们卖地?
刘少庭并不清楚当中细节,以为徐盼只是和自己打探城南消息,“城西这边我看过了,最初是这里最大的一间歌楼搬到了城南,因此带动起周边几间,但这都是暂时的。”
说到最后刘少庭又给出建设意见,“如果店里生意持续变差,你实在担心,可以看看是不是菜品还有价格的原因,又或者,店里是不是换了庖厨?”
沈末揪着自己手背皮肤,逼自己别笑,很显然饭馆的生意就是从王谦徐盼彻底接手之后变差的,可刘少庭不知道,他多体贴,还给人出主意呢。
沈末跟着道:“是啊,这店我以前来吃过,口味比现在好些,大人说得对,是不是换了庖厨的原因?不妨开个高价将人请回来?”
徐盼的脸彻底黑了,强颜欢笑,“有理,表哥和沈大人说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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