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安宁,是风雪夜里长途跋涉回到家,听到壁炉里柴火噼啪的归人。
“你喜欢他吗?是你同学?”
余照瞧他越来越怨愤的神色,忍不住笑起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她面前的人立刻不高兴,握住她的手臂,眼神黏在她的脸上如绕杆盘旋的蛇般阴冷,声音降下温度。
“不喜欢也能在一起?也能同意表白?”
没等到回答,盛寻像是哪里疼似的,脊背弯下去。
“别跟他在一起,行吗?”
“我要是过几年来找你,是不是只有祝贺的份了?”
“说不定你还能随份子。”余照歪歪头,“把我的可乐还给我。”
盛寻坐在她身边,毫不避讳地就着易拉罐仰头喝一口,余照立刻小小哼一声,不再讨要。
他思索片刻,再出声时带着几分强硬:“手机拿出来。”
余照饶有兴趣,想看他搞什么名堂,于是将手机递到他手里,看他努着嘴试自己的密码,小心眼地输入【1105】。
【密码有误,请重新输入。】
【0905】
【密码有误,请重新输入。】
“解开。”
于是将手机拿回来,握着键盘缩回袖子熟练解锁,递给他。
“你刚才答应的男朋友叫什么?杨什么?”
他很快就在列表里找到对方,看对方的卡通头像,盛寻鼓鼓脸颊对此表达不满,注意到余照一直瞧着,犹豫几秒,引导着问:“喜欢他吗?”
余照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哈欠,懒散说:“我想回家睡觉。”
“那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盛寻自言自语,在聊天框里噼里啪啦打字,嘴角藏不住得意的笑容。
【刚才答应的表白不作数。】
对方尚未回复,他将余照的手机放在一旁,侧头瞧她,把她的五官细细描绘一遍。
自山根就起势的高挺鼻梁,带着点淡淡黑眼圈和眼袋的漂亮杏仁眼,睫毛像是小毛刷,不长却浓密,忍不住手欠地用手指拨弄两下,换来余照一个不耐烦地甩开脸。
她好像休息得也不太好,嘴唇是淡淡稀薄的粉,脸颊血色褪得干净,只余白净的脸蛋,像一朵花瓣微卷,稍显枯萎的白色小玫瑰。
盛寻淡淡地笑一下:“跟我分开的时间你开不开心?”
“我不知道。”
“反正我特别不开心,我总是睡不着,甚至觉得,跟你在一起因为意外死掉,和我们分开长命百岁之间,我想选去死。”
余照眨眨眼,平淡开口:“我想活着。”
“行,那就你选活着,我选去死,怎么样?”
余照茫然又疲倦地挠挠耳后,只想逃避:“我现阶段的任务,就是快点长大,好好工作,让我爸妈不要那么累。”
“我都明白。”
余照手机叮咚一声,盛寻立刻拿起来,眼巴巴等她解锁。
杨一皓:【你不用再提醒我一遍,刚才不是已经拒绝我了?我没那么厚脸皮。】
盛寻飞扬的嘴角这次是怎么也收不回去了,将余照扳正一点,眼神柔软:“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答应别人。”
“嘁,偷别人饮料喝的小气鬼。”
趁着余照看湖面,他小心机地用余照的手机给自己拨过去,然后快速删除她手机里的记录,才将手机塞回她兜里。
太阳终究是要落山的,漫长的白昼退场。
余照趴在盛寻的肩膀上被他背回家,脑袋越来越沉,听到他给爸妈打电话,不是一贯的温温软软口音,而是硬凹夸张的北方方言。
“阿姨,我是她后桌。”
“回去您管管吧,一个女孩儿这样多危险啊。”
“你们都没下班?没事儿您放心,我给她送到家里,她有钥匙吧?哎,没事儿您别客气。”
余照嘟囔:“狗腿子。”
盛寻将她往上颠颠,亲昵地蹭蹭她的头。
一路到家,盛寻才意犹未尽地将余照放在床边,把她挡眼睛的碎发温柔拨弄到一边,满眼舍不得。
“我得走了,不然被叔叔阿姨堵在家里我可说不清。”
“别跟别人在一起,我真的会气死,死不瞑目变成厉鬼。”
“那你气死吧。”
余照赌气地扭身面朝墙,呼吸逐渐绵长。
盛寻站起身环顾一圈,她家目测是一室一厅,进门就是小客厅,左走是唯一的卧室,直走会途径卫生间与阳台。
而余照的床就嵌在客厅右边,旁边摆一张小木桌,平时用布帘遮住光。
盛寻死死咬了下嘴唇内侧的肉,又踌躇着蹲回床边,将她的长发拢一拢,希望她睡得舒服些,温声说:“别愁,你给我点时间,什么都别愁。”
爸妈下班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沉浸在美梦里好久,一个光源极盛的美妙梦境,让她无比安宁。
“圆圆!起来,喝多少啊你?”
她五官皱巴巴地睁开眼睛看妈妈,被客厅的白炽灯晃得睁眼睛艰难。
“你同学可跟我说了,你喝酒特别凶,什么时候会喝酒的?”
林美珍絮絮叨叨去厨房的冰箱翻东西,余照手边一痒,莫名其妙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厚厚信封来,一边揉眼睛一边捏着瞧瞧。
五叠捆扎整齐的粉色纸币。
诶?
她愣愣地看着五万块钱,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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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时隔16个月的见面
盛寻:我漂亮可爱的老婆没答应别人的表白吓死我了嘻嘻嘻
余照:偷喝我可乐那男的
第八十二章 (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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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寻穿一身垂坠感丝滑的防晒衣,在驾校的训练场地阴凉处坐着,身旁的矿泉水瓶壁满是水珠,看样子里面的水也被高温天气融化,不再爽口。
他挥手将落在膝盖的蜻蜓赶走,接起来自黄矛的电话。
“盛寻,房子的事儿,要不再想想吧?”
银行卡里余额还有三十四万,这段时间,他拜托黄矛帮自己留意合适的房子,将这笔钱换个实物来投资。
他还在上学,买房想要落在自己名下无法贷款,只能选择全款,这样资金有限的情况,只能买得起老破小,接连看了几个,都不太满意,直到上周,他们遇见一间顶楼,面积足足93.6平,售价仅需35万,房主急售。
没有电梯,老旧的楼道冷清,一点人气也没有,整个八楼堪称寂静。
黄矛手抖着拧开门锁,颤巍巍:“没事儿,放心说话,隔壁邻居都搬走了。”
盛寻拍拍黄矛肩膀,体贴建议:“我自己进去看吧,你在门外等我。”
“可别,咱们还是一起,别分开,怪吓人的。”黄矛几乎称得上是蹦进门的,紧随在他身后,“房主收拾过,不会有啥痕迹,家里要带走的也都带走了,剩下都是不要的,谁买随谁处理。”
黄矛双臂环抱自己,安静下来心里就发毛,于是嘴不停。
“这附近的房价六七千,正常卖这面积应该能卖60万,不过顶楼,还得低个五万八万的。所以说,她这个定价还是贵,35万,没便宜很多。”
盛寻抿抿嘴,房子空旷,有很浓的洗涤剂味道,在阳光炽热的上午看起来只是有点杂乱,并不会让人联想到这里曾经被鲜血浴过,埋藏了两个人的生命。
“房主是在国外务工的,回来打理完后事,就说要把房子卖了以后再也不回国了,回来伤心。这房子挂好几个月,也有打听的,没人拍板买,毕竟也三十五万呢,可不便宜。”
“你想,凶宅没人买来住,不吉利,炒房的人,又觉得这定价高,买了就是砸手里,所以一直没卖出去。”
盛寻拨弄一下水龙头的开关,抬眼瞧黄矛:“就这个了。”
黄矛走近点:“你脑子没问题吧?你住在家里,名下还有个河西路的二室一厅,你买这干啥啊?”
“我最近无聊的时候研究报纸。”
“所以呢?”
盛寻眨眨眼,理直气壮:“买个房子坐等拆迁,期待财富爆发。”
黄矛不理解:“你也不缺钱啊,你研究这干嘛?”
“我很缺钱,急需赚钱。”盛寻打开柜门瞧瞧,在灰尘落下前灵敏后退,“我买这个的话,还得交别的钱吗?”
“交契税。”黄矛没好气,“房价的百分之三。”
“那我钱不够。”
“所以别买了,再找找合适的。”
“跟我哥借一点。”
“你真不害怕?”黄矛鬼祟心虚地四处瞧瞧,才凑近他,“我听说,刀刀都砍在脖子上,脑袋就剩一点皮连着,说起来我都后背发凉。”
“还好吧,相比鬼,我更怕疯狂的人,你能不能给房主打电话讲讲价啊?34万行吗?行的话我马上签合同。”
盛寻将思绪收回来,随着他注视的方向看过去,一辆练习车第n次侧方位停车失败。
朝电话那边笃定开口:“我决定好了。”
黄矛眼看着规劝失败,只得不情愿地拖着长调:“你们买卖双方都委托我们代办过户,那下午我们就去办手续,手续办妥后不能反悔。”
“明白,你们是不是要收中介费?”
房子最终定价34万,房款将他的余额直接清零,契税的10200块是跟荀铮借的,想想自己空空的兜,这中介费只能再去跟哥哥开口。
“中介费卖家付,房款的百分之二,但你委托代办过户需要委托费,五百块钱,我给你交完了。”
“那下次见面给你。”
“嗨,给啥?我有提成,你这一单我挣三千四呢。”
“不用帮我垫。”
他没什么表情地拍拍膝盖,走过去看车窗里的荀铮。
“饿了,吃饭去吧,我下午还得补课。”
荀铮一言不发下车,抻抻自己被汗浸湿的扭曲前襟,让衣服不要黏在身上,整个人因为一上午的苦闷练车发蔫,声音都电量不足。
“走吧,吃什么?”
暑假一到,听闻盛寻要去考驾照,父母都没异议,随即一起看向荀铮,让他也来考,只是向来在运动上得心应手的荀铮同学,艰难卡在侧方位停车上。
“你就是最后反向打满不太到位,再练练就好了。”盛寻甩甩矿泉水瓶的水珠,换只手拿着。
荀铮见状抬下巴,示意他别喝扔了吧,盛寻翻转瓶子,水打着旋,形成小小的风暴。
“还有挺多呢。”
荀铮搭住他的肩,捋一把汗湿的刘海:“你钱都花哪儿了?我记得你河西路的房子往外租,一个月的房租还有1200块钱进账,你怎么穷得饭都吃不起?”
盛寻没理:“中午吃冷面吧?好热。”
“走吧,哥带你吃饭去。”
暴晒过后用微冷的水冲澡好痛快,皮肤的灼热温度被飞速带走,连皮都绷紧。
盛寻在花洒下抹掉脸上的水珠,2011年,手机常用聊天软件的更新迭代开始,拿出手机搜索余照的手机号是否注册微\信,成为了他无聊时的小乐趣。
浴室门一阵喀拉喀拉响,他将花洒关掉,竖耳细听。
“草莓?”
挠门声更响了,盛寻踩着水走到门口,将忧心忡忡的长毛小橘猫放进来。
草莓在门口支棱起尾巴巡逻几圈,选择屁股着地蜷缩在角落里,用尾巴遮住自己的小爪子,睁着深棕圆眼睛瞧他,像个小门卫。
他恶作剧地接了捧水砸过去,荀草莓躲都不躲,只是半眯了下眼睛,整个神色都是“你有病吧?”
盛寻觉得无趣,重新打开花洒。
出浴室的时候,他用毛巾搓头,荀草莓跟在拖鞋后边埋头舔自己被水汽蒸湿的柔软毛发,舔的起劲。
草莓从掌心小小一团长成一只实心小胖猫。
养了草莓以后,他发现养宠物跟养孩子一样,不时时刻刻带着耐心和爱是坚持不下去的。
眼看着它鬼鬼祟祟地支起前爪想去翻垃圾桶,盛寻清清嗓子,草莓的耳朵甩了甩,跳上他的膝盖借力爬上书桌,眯眼睛趴着,一副我刚才没准备干坏事的表情。
盛寻伸手点点它圆润的小脑壳,从书架往外抽书准备下午补课。
再回头时可怜的垃圾桶已经翻倒,里面的咖啡空罐叮当作响,几乎是点燃了草莓的兴趣,跃跃欲试龇牙咧嘴要钻进垃圾桶里掏出来。
盛寻无奈地蹲过去捡散落一地的垃圾。
给小胖猫留一个空罐,孩子高兴坏了,开始扒拉罐子玩,罐子弹开就一个飞扑上去,再触电般退后,俯下身体做出捕猎的姿态,蓄力后再次飞扑,跟罐子一起滚来滚去。
盛寻的午觉都睡不安稳。
罐子一会儿撞在桌脚,一会儿撞到瓷碗,撞出交响乐来,每次在浅眠里被吵醒,他都想,算了,它玩得开心就行。
不知道过去多久,脑门上一阵闷热,他淡定地半睁开眼睛,将趴在他头顶的草莓拿下来,胖猫终于玩累了,没心没肺的被他举着都困得直仰脑袋。
“玩够开始睡觉了?”
装作惩罚地给它来个隔空脑瓜崩,又轻轻放回枕头边,草莓立刻挨着他的枕头拱一拱,睡得四仰八叉。
“当只猫真幸福,什么都不用烦恼。”
*
开学就是高三,班主任说按他目前的成绩,二本够不着,省内民办本科还是能进去的,谢淑梅听后一脸忧愁。
家里人吃饭时提起来这事儿,商量干脆给他找机构学学语言,送出国上学镀个金,比在国内上民办本科看起来唬人。
盛寻顿时觉得饭噎到嗓子,没心情再吃。
他只能趁着没人的时候,跟妈妈说他的想法,出国不会去,省内本科也不会去,他只想参加高考,并且要考汇江的学校。
“反正我五个志愿都要报在汇江的学校。”
谢淑梅眼睛里都是了然:“小余报什么学校?”
“我也不知道。”他眼睛垂下去,“我们...我们还是那样,没有联系。”
“那你这事儿再说吧。”
妈妈没有说答应不答应,只是慢条斯理洗了手,将厨房抹布搭在水池边缘。
“你驾照是不是就等着取证?”
“嗯,说是要等几天核实成绩,过了就能拿,妈,我大学一定要去汇江读。”他迫不及待地重复。
两个人在空荡荡的厨房里对峙,谢淑梅伸手捏了捏鼻梁:“你大学的事儿我们还得考虑,看看对你来说怎么办最好,我们不会害你。”
“妈。”盛寻心焦地绕到妈妈另一边,“你让我去见余照,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我呢。”
“那是我看你明显状态不好,想着能见余照一面,也能看见你几天笑脸,去待一天和待四年能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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