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别乌鸦嘴。”
两个人你给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很快就闹着玩似的互殴起来了,余照头发被壮壮哥抓乱,顶着鸡窝头,气愤地跳脚。
“大姨!你看他!他拽我头发,哪有男生打架拽头发的。”
围观的家里人非但不帮忙,还添油加醋。
“打得好!”大姨夫嗑瓜子,“再打一会儿,再来一个。”
余飞跃此时清清嗓子,余照立刻期待地看向爸爸,爸爸捏着瓜子伸手示意她:“往旁边打,挡我看电视。”
高考过了待遇直线下降,余照怨恨梳着头发的手顿住,看来自顾江帆的消息,三天前的。
【高考加油。】
聊天框里的光标闪了又闪,最终还是被无言关掉,这句话过了起效时限,自然也没回复的必要。
姜远:【高考结束了吧?考得怎么样?明天请你吃饭啊。】
余照极有耐心地用老旧键盘打字:【谢谢,考得还行,吃饭就不用了。】
【有事情想跟你说。】
【在线说一样的。】
【还是当面说吧。】
余照头疼地用手指怼怼太阳穴:【明天我们班有聚餐。】
【不耽误你很久,给我半个小时就行了。】
*
手里握着杯子,里面带着冰块的酸梅汤喜人,酸酸甜甜的香气,姜远放下一直忙碌打字的手机,挑挑眉毛。
“光喝这个?”
“嗯,我还得留着肚子等会儿去吃饭...你想跟我说什么啊?”
“也没什么,就是见你一面,看你挺好的,我就能多活一个夏天了。”
他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这胡言乱语使余照下意识问:“你的病又复发了吗?”
“这次不是病,是我命里的魔鬼,它就这样的,见不得我好。”姜远的语气轻飘飘仿佛不在意似的。
他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余照瞟一眼,是陌生号码,并没存备注,尾号是0192,她探究地看向姜远,发现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有意思的事,伸手挂断电话。
“哎余照,我跟你说,之前盛寻借我钱,只有一个要求,你猜是什么?”
“什么?”
“还清钱之前,不能打你的主意。”
“哦。”余照尴尬地低头吸了一口酸梅汤。
“那时候我跟他说,我对你没想法,因为你长得太像我妈了,尤其是神韵。”
余照被呛一口,捂住了鼻子,虽然知道,被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也很冲击,搞得她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慢点儿。”他微笑着推过来一张纸巾。
“我妈死了。”
余照将擦过嘴的纸巾慢慢放回桌面上,考虑怎么说才合适。
“节哀。”
“嗨,也没什么,”他拍拍腿,风淡云轻,“我舅舅现在还接受不了呢,我好像好一些。”
“我记得她是一直住院?”余照轻声问。
“嗯,疗养院,本来挺好的,有天突然受刺激了,具体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把她刺激到,那天她好像想起来过去的所有事儿,就...接受不了,所以就跳进疗养院的池塘里,看护换班看到她的床没人才出去找,那时候就已经没了。”
余照难受地蹙了眉,见状姜远笑了一下:“我妈这一生因为男人吃尽苦头,现在未必不是解脱,你不用跟着难受。”
“所以你就来汇江了?”
“嗯,那疗养院出这种事儿也有监管不严的责任,再说还想招患者去住的话,就得把家属哄住,所以赔我五十万。”
“你说讽不讽刺?五十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没想到是用我妈换来的。”
余照垂眼:“那你珍惜点吧,别乱花。”
“嗯。”他再次将震动的电话挂断,“我给了舅舅十万,剩下的买了那时候你说还不错的平南街二手房,自己住除了做饭费点劲,其它还挺不错的。”
余照再次瞟了眼手机,问:“那你的药呢?还继续吃吗?”
“吃着呢。”
“嗯,那就行,那你...那你照顾好自己吧。”
姜远露出点茫然的神情。
“余照,我现在每天都不知道自己活着干什么,得过且过的,睡醒了吃饭,吃饱了睡觉,你说这样是不是废物啊?”
“不会啊,没人规定必须要出人头地或者光鲜亮丽吧,平淡一生也是好事。”
“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舒坦多了。”
姜远看自己的眼神实在是有点怪异,带着一丝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孺慕,让余照有点起鸡皮疙瘩。
“其实我一直想找你说说话,但是我又想起来你高三,我就觉得算了吧,等考完试再来找你。”
千万不能心软说什么以后常联系的话。
千万不能心软说什么以后常联系的话。
默念两遍,余照古怪地“嗯”一声,嗡嗡声是话音刚落响起来的,余照忍无可忍。
“盛寻一直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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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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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远大笑起来:“他急了,哈哈,我逗他说今天来找你表白的。”
余照不开心:“逗他干什么?”
姜远一脸的“你好好看戏”,将手机捏起来划开通话键,盛寻气呼呼的声音立刻从扩音器里传出来。
“你们在哪儿?”
余照扭开眼睛,透明吸管里酸梅汤上下浮动,一口都没喝进嘴,可她完全没注意到。
“怎么,你来找我们啊?你不是在江淮吗?”
“你别管这个!”盛寻的音量都变大了,“你就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那我可不能告诉你,你来了不是坏我好事?”
两个人你来我往扯皮,听着盛寻越来越急躁,余照眼睛一横,忍不住用手指节敲敲桌子,示意姜远到此为止,姜远会意。
“行啦,不跟你说了,盛寻。”
“别气了,她接不了电话,等会儿还回学校呢,我们忙着呢,不说了。”
几乎是电话挂断的下一秒,余照不耐烦:“你气他干嘛?”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姜远咧开嘴。
“我不觉得。”
余照板着脸,拿过钱包掏出十块钱:“这是我的饮料钱,我要去见同学了。”
“你心疼啦?”
她愣住两秒,随后坦荡地抬眼看姜远:“是啊。”
“你们俩都好有意思。”姜远捧着脸,“我有时候好羡慕,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他那个命呢?谁都喜欢他就算了,我那时候吃药的钱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他就好像是路过一个要饭的,随手施舍,轻轻松松。”
“你要是认为自己是个要饭的,那我也没话说。”余照整理自己的包带,站起来推凳子。
姜远没头没脑的:“我的存款要花光了。”
“所以呢?”
“所以我要开始找工作了。”姜远感兴趣,“你要考哪个大学?我去你学校附近工作怎么样?”
“我要考海南的学校。”
瞧余照毫不犹豫出门的模样,姜远晃晃脑袋,自言自语:“讨厌我了。”
同学聚会的必备流程,先是学着大人的模样推杯换盏吃饱喝足,紧接着转战KTV抱着麦克,鬼哭狼嚎唱再见以及一系列依依不舍的经典曲目。
大家做着大大小小的约定,无不真心实意地期待着实现的那一刻。
这么说起来,人生真的是很难以捉摸,有些人毕业就再也见不到了,哪怕他们此刻勾肩搭背约定要做一辈子的知心好友。
余照有些惆怅地翻开手机。
在顾江帆的名字旁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合上,她也要坦然接受,接受人生路上突然失散的朋友。
包厢时间一到,后桌杨一皓出声:“走啊,回学校看看去。”
此言一出,居然没人反对,余照有点疲惫地捏捏眉心,身处人群中并无法给她充电,加上吃饭的时候喝了几杯冰啤,此刻颇觉身心俱疲,于是靠近蒋萌,小声嘀咕。
“你们去吧,我先回家了。”
“哎!”
蒋萌双臂箍紧她一条胳膊,生怕她跑了的架势,不断念叨着不行不行,语无伦次。
她眨巴眨巴眼睛:“你别走,你走了我真的没意思。”
向来无法对真心祈求忽视不见的余照只好点头:“那好吧。”
跟蒋萌一起亲昵挎着胳膊,远远缀在班级人群的后方,酒劲上脸,余照略微眯眯眼睛,今天的落日晚霞好美,橘色夕阳,如梦似幻。
第一朵花是身边的蒋萌给她的。
紧接着,是班长递过来的第二朵,湿润鲜花香气钻进她的鼻子,反倒换了个风格,变得极有攻击性,余照瞧着挂满喜悦笑脸的同学们,只得屏住呼吸,缓慢迟疑接过他们挨个递来的花。
“答应他吧,他真的喜欢你。”
“答应他吧,余照。”
“答应他,余照。”
很快,手里的花就要抱不住了,大家也识趣地散开一个圆,将正中心交给抱着一大束花的杨一皓,余照心里简直想暴打壮壮哥这个乌鸦嘴。
对面的男生清清嗓子,从朋友手里接过一个扩音喇叭。
“余照!我....等会儿。”
他手忙脚乱地把花束放下,引来围观的同学一阵哄笑,摸索着从衣服兜里掏出纸条,尴尬地朝余照挤眉弄眼,小声说:“这呢,我准备草稿了。”
然后他再次起势,拿起喇叭,哆嗦着念。
“余照,我今天,是含着百分之一万的真心跟你表白的,你刚转学来的那天,我就觉得你好特别。虽然你不太爱理我,但我见到你,我才明白喜欢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余照麻木地逃避他的视线,将目光凝在地面的花束上,是火红的玫瑰,如烈焰般的花。
可惜不是她的花。
“现在高考结束了,我们迈进新的人生进程里,我想跟你一起过下一个进程,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念完,他期待地看向余照,同学们也都一溜烟地起哄,余照又想打喷嚏,又想咳嗽,为难地用胳膊蹭蹭脸颊没有说话。
对面立刻意识到她委婉的拒绝。
期待的目光转变成苦笑,在起哄声里凑近她,小声说:“我知道了,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先把花接了。”
她只能被赶鸭子上架,给胳膊加上一束花的重压,这样一来,几乎就被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不明所以的同学都欢呼起来,调侃要亲一下,杨一皓硬扯出来微笑,伸手虚虚把余照抱在怀里,给她一个很快就放开的拥抱。
“杨一皓!怂啊!”有男生大声调侃。
距离让她尴尬的聚众表白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最后一个闲聊的同学也起身回家,杨一皓松口气,看一旁拄着脸打不起精神的余照。
“对不起啊,我早点私下问问你好了,还想着说不定我真诚点你就感动了呢?”
“没事儿,那我也回家了。”她揉揉难受的鼻子,站起身,“快把花还你。”
“余照,其实我知道。”
杨一皓抱着火红玫瑰,扬起脸来:“你有一本旧学生证,就压在桌洞最下面,偶尔会偷偷拿出来看,一个黑头发的男生。”
难以忍受的疲乏,还有莫名其妙的寒意往脖子后面窜,余照揉揉后颈,顺势整理一遍衣领,没有回答。
“我永远也比不上他是不是?”
“你怎么不说话?我不配跟他比?”
杨一皓绷不住,转身就走,余照头疼,只觉得青春期少男的心思真难猜。
于是她拍拍裤子上的浮灰,注意到学校对面的店面,二楼光洁玻璃里有个黑衣服身影,如春风细雨里的挺拔柳树,背对着她。
有点像盛寻,但又肯定不是,她自嘲笑笑,接起壮壮哥电话,昨天拜托壮壮哥替自己找合适的兼职,人生中最漫长的暑假,能赚点生活费也好。
“现在有两个挺合适的。”
“一个是收银,但不收全职,你只能做兼职,每天上班不能超过四个小时,每周不能超过六天,一个小时是14块钱,有餐补和交通费。”
“另一个是加盟的奶茶店,需要培训一个星期,通过考核才能上岗,不限制上班的时间,但这个需要早八晚九.....”
“哥,你觉得我应该选哪个?”
“收银吧。”秦思博的声音顿了顿,“奶茶店早出晚归的,下班太晚,我小姨他们该担心了,收银的话每天排班不固定,但最晚的班也会在八点半结束。”
他想起来:“你要是想做收银的兼职先去办健康证,存好票据,后续可以到人事那里报销。”
“我记住了。”
暂时还不想回家,余照拎着零食去家附近的公园,安静坐在木椅里看夕阳,人的一生中能看到多少次这么美丽的太阳?
轻轻洒在水面上,波光是灿金的,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干脆闭眼小憩,感觉闷热空气带来的轻微窒息感。
高考结束,一切担子都放下来,不再需要体会睁眼分数闭眼卷子的感觉。
不知何时,一小阵微风拂过鼻尖,有种空气蒸腾的焦味儿,她顺着风离去的方向看过去,隔着几个公园椅子,有个人抱着胳膊坐在那里,莫名的低气压。
她的近视越来越严重了,低头揉揉眼睛,重新调整姿势瘫靠在座椅上。
疲惫空虚使她很难再感受到生活带给她的细枝末节小美好,失去体会细微幸福的能力,更多的时候,心里只是充斥着麻木,还有空寂。
这人的感觉也有点像盛寻。
但他不是,如果是盛寻,怎么会只是坐在那里看湖?盛寻肯定会大步向自己走过来的,她捏着可乐的手一顿。
他还会吗?向自己走过来,她也不确定了。
碳酸饮料泛起的酸爽与甜味在味蕾爆开,她舒心地叹口气。
忘掉过去吧。
接受现实。
手里的可乐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夺走,余照拧着眉头抬头看,想看是谁这么不识趣。
那人逆着光,她沿着黑色运动裤和黑色休闲外套一路抬头,几乎是脖子拧筋也没看清脸,长这么高干什么?
于是她不看了,揉揉脖子,看那人细瘦手腕,发现他皮肤好白,没劲透了,她失落地垂眼睛,看谁都像盛寻。
一声不属于她的长叹。
余照眯起眼睛,看他在自己眼前蹲下来,大脑有些宕机,瞧他瞪视自己的双眼,满是愤怒与怨恨,甚至给她一种想把她捏死的错觉,像是小时候她犯错,父母混合双打前的责备眼神。
“拿喇叭跟你表白的男朋友不行。”他这样说,“怎么能送花呢?连你闻到花会打喷嚏都不知道,一点都不在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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