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家家的,胆子大不怕生,一天天的小嘴叭叭的,惹的人烦!”徐氏洋装嫌弃。
明明,她笑的眉眼都是弯的。
一路说说笑笑,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清枫岭。
隔着老远的,沈杳就看见等在村口的外祖父徐老头。
“外祖!”沈杳迈起腿飞奔。
“哦哟!”徐老头一把接住奔过来的沈杳,抱在怀里颠了颠:“嗯,重了点!”
抱着外孙女的徐老头,也不等后头的女儿女婿,径直朝家走去。
“大舅,大舅母!”
沈杳的大舅母,父母早已过失多年。这才在大年初二时没回娘家,只让儿女们去给舅舅们拜年,她留在了家里。
“杳杳来啦,你娘她们呢!”
“在后面!”沈杳从沈老头怀里下来,又跑去灶房找外祖母。
灶房里,炉子上的砂锅里冒着蒸汽,溢着鲜香的鸡汤味儿。
闻着味儿,沈杳又觉着饿。明明,前世她一点也不嘴馋,可到了这一世,闻着什么味儿都觉得馋的厉害。
“外祖母!”
刘氏正剁着肉馅儿,听到声音一侧头,就瞧见被包的圆鼓鼓的外孙女,忙丢了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抱过小外孙女,狠狠的亲了一口:“我杳杳来了?”
“外祖母,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给我杳杳炖鸡汤呢,一会再做个肉圆子。唉~这是什么!”
刘氏还要说起今日要做的菜色,嘴里被冷不丁的塞进颗了糖。
这糖,还是昨儿个沈杳跟着堂姐满村子拜年,村长爷爷给的,说是他大儿子从县城里带回来的。
“杳杳自己吃!”
沈杳靠在外祖母肩头:“我不吃,我特地留给外祖跟外祖母的。百日萌整理此文,衣儿吴幺斯一似仪儿欢迎加入村长爷爷给了我跟大姐一人两颗,大姐不舍得吃,把两颗都给了我。我也不舍得吃,就想着四颗糖,我爷奶一人一颗,您跟外祖一人一颗。你们做大长辈的,为了这个家都好辛苦的!”
“我杳杳,怎么这么懂事哦!”刘氏红了眼眶,那颗糖不止甜了嘴里,更是甜进了她心里。
“一会儿呀,大鸡腿就归我杳杳了!”刘氏拍拍小孙女,让到前院去玩,她要忙着做饭。
沈杳不肯走,说是要帮着烧火。
刚巧大舅母跟徐氏过来:“你跟你娘都是客,哪里还要你来烧火。你去玩罢,我来烧火。”
对于客的身份,徐氏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沈杳没由来的伤感,这个年代的女子嫁了人,便不再是娘家人了。那么她呢,若将来她也会嫁人,她奶跟她娘,会拿她当客人待,不再同她亲近了么。
“杳杳这是怎么了?别不是刚刚跑的急,跑出了汗再风一吹,受了凉吧!”
徐氏担心的用手贴了贴闺女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
还好,没发热。
原本热情高涨的沈杳,瞬间变得焉焉的。火也不烧了,听话的去了前院。
午饭后徐氏陪着刘氏说了会窝心话,起身就要回家。
虽说来时吴婆子嘱咐过,若是娘家留着住一夜便住上一夜,不用急着回。可徐氏想着家中只有公婆二人,别儿家热热闹闹的,二老难免觉着孤单,便决定带着孩子们回去。
刘氏也没强留,给装了一袋子的山货:“等下回,下回来了,怎么也得住一夜!”
“成,下回啊,就是您赶我走,我也不走!”
徐氏原以为大嫂和弟媳妇都会在娘家住一夜,这才想着回去陪陪二老。哪成想她到家时,何氏与张春香正坐在院里,晒着太阳,嗑着瓜子连着天。
“大嫂,弟妹,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娘家没留你们?”
张春香吐了瓜子壳,笑道:“怎么没留?还不是怕咱娘跟爹两个人在家太冷清。”
“我跟春香想到一块去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在娘家过夜,所以吃过午饭就回来了。结果我前脚刚到家,春香后脚也回来了。”
“我刚还跟大嫂说呢,我说二嫂总归要在娘家歇一夜的。这刚说完,二哥二嫂就回来了!”
吴婆子端了盘子花生,重重的放在两个媳妇面前的凳子上,大声道:“咋滴,我跟你们爹是三岁小孩吗?没你们还不成了?让你门住一夜就住一夜,都巴巴的跑回来做甚?没得碍人眼!”
三个儿媳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
她们几人心中都知道,婆婆这人就是嘴上不饶人,跟刀子似的。有事没事的,都要数落几句。心却是好的,还会体谅她们这些出嫁女,让留在娘家过夜。
她们回来,婆婆嘴上说着嫌弃不稀罕的话,但心里却是喜的,不然怎么还亲自端了花生来。
才正月初二,不用做活计。吴婆子抱了孙子们进了屋,男人们中午都喝了不少酒,也都去了炕上躺着,只留妯娌几个坐在院里晒太阳话着家常。
“今儿个我回娘家,我娘家的大嫂,说要给我红梅保桩媒。”
张春香抓瓜子的手一顿:“红梅才九岁,这么急着定亲?”
“春香说的是,红梅才九岁,你娘家大嫂怎么就要给她保媒?大嫂你答应了?”
何氏“唉”了一声:“我没明着答应,也没拒绝。说的人家,是我大嫂娘家的侄儿。其实我心里是不大愿意这门亲事的,她那娘家哥哥在县里做木匠,跟咱家比起来,算是有些家底。可我大嫂那侄儿脑子有点迟钝,说话做事要比别人慢上一步半步。”
“就这样的,我大嫂话里话外的,还说我红梅真要嫁过去,都是是高攀了她娘家。还说要是错过了,可就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了。先不管她娘家的家底到底如何,光这话说的,叫人听着不舒服。”
“我娘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说人笨些就笨些,起码嫁过去了不会太吃苦,让我应了这门亲事。我只好说红梅的婚事我做不了主,等问过了咱们爹娘……”
何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吴婆子拿着尿片出来,厉声道:“做他娘的春秋大梦!不过一个木匠的儿子,竟说我沈家女高攀!什么东西,呸!”
“我告诉你,你是我老沈家的媳妇,红梅姓着沈。她的婚事,自有我跟你爹做主。你要是犯浑,应了这门亲事,那你就回娘家去吧,也别进我沈家门了。”
吴婆子说完还不解气:“一个木匠,就敢耀武扬威!你也不想想,他做木匠一年才挣多少钱,老二卖盒饭一年挣多少钱?怎么就是我红梅高攀了?你娘家大嫂既然觉得她侄儿好,怎么不把她闺女嫁过去?我没记错的话,她那闺女比红梅还大一岁吧!”
吴婆子不提,何氏都忘了他们家去年靠卖盒饭,一个月的时间就挣了五两银子。
等过完了年,再卖上几个月的盒饭,还真就不知道是谁高攀谁。
“我今天就把话撩这儿,就她娘家侄儿那个癞蛤蟆,我跟你爹是看不上眼的!这门亲事,让他们想都不要想。你要是觉得在娘家人面前为难,只管把我的原话说给她们听!”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吴婆子越想越气,狠狠的啐了一口,又回了屋里。
何氏无奈的朝着妯娌们苦笑了下,徐氏轻轻的拍了拍大嫂的手,安慰着:“咱娘语气虽不好,却是为了红梅好。这女子嫁人好比重新投胎一回,嫁对了人,日子和和美美。这要嫁错了,就像春兰……”
“二嫂说的对!你大嫂的娘家侄儿这里不好……”张春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道:“就这样的,在家里能说得上话?红梅真要嫁过去,冷了热了,他能知晓?更别说跟婆婆妯娌起了龃龉,指望他帮你撑腰!”
“大嫂,红梅才九岁,有的是时间慢慢寻摸!不行我让我爹娘在镇上给留意留意,咱家红梅可是不差的,嫁镇上也能嫁得。”
“红梅的亲事倒是不急,她才多大?我就是不知该怎么去拒了我娘!”何氏绞着手,面露难色。
“直接说咱娘爹不同意呗。咋滴,难道为了你娘家人,大嫂要把红梅往火坑里推?”
“那倒不至于,红梅是我亲生的,我肯定不会将她往火坑里推。就是怕依我大嫂那性子,要将我记恨上。等将来我爹娘一去,这门亲,怕是就断了。”
张春香不愧是勤奋好学的,不但学习家务和庄稼活,就连吴婆子的语气都学了三分:“要我说大嫂就是想不开。你大嫂要将红梅嫁给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侄儿,就这事儿来说,她就没拿你当自家人。这样的亲戚,别说来往,我连看上一眼都觉得辣眼睛!也就大嫂糊涂,还惦记着她是娘家人,巴巴的上杆子往上攀。”
“春香说的是,是她们先把你当外人,咱为何惧她?”
“对,你们说的对!明日我就回娘家将此事拒了去!”
何氏第二天就回了娘家,正式拒绝了那门亲事。
大伯娘是如何说的沈杳不知,但沈杳知道,大姐是幸运的。起码沈家人还是想着她的,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如此在家又歇了几日,直到初八,沈家的盒饭摊子又支上了。
按照习俗,出了正月十五才算过完年。可沈春生想着早一日出摊,便能多挣一日的钱。也不顾码头还没开工,备了东西就进城。人少就少些,多多少少的,他也有些进账。
这边饭刚蒸上,有边上的住户就过来,站到了摊子前打趣道:“我当你们要过了十五才出摊,没成想今儿个就过来。快一个月没吃肥肠,念的紧。给我来半份的肥肠,再来半份肺片。”
客人递过盘子,又闲聊起来:“才初八,码头还没开工,吃饭的人怕是要少了不少。”
沈春生装好了肥肠跟肺片,又夹了一些凉拌萝卜片放在边沿,笑道:“我是想着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来把摊子支了。东西也没敢多备,只做您几个的生意。这萝卜片是凉拌的,开胃的很,送点您尝尝。”
“那感情好!沈老板做生意厚道。对了,西市那边有庙会,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有。那边人多,沈老板要是不怕麻烦,把摊子支到那地儿去,保准生意好!”
“谢谢您提醒,今日东西备的少,就在这卖卖,明日我们再去西市!”
不过是年前摆了一个月的摊,沈春生夫妻两跟条街上的住户,处得捻熟融洽。
第41章
一去又是三两个月,沈家的盒饭摊上生意依旧如故,甚至客人比年前的还要多些。沈春生觉着,大抵是去庙会上那几日的回头客。
吴婆子的小匣子里,成串的铜板都被换成了银锭,加上之前攒下的,足足有四十两。
“咱再攒攒,等再攒个半年,就能盖大房子咯。”
“奶,到时候能不能多盖几间房,给我跟大姐也盖一间。”
“盖,都盖!”吴婆子把匣子放好,心想是该多盖几间房。红梅都九岁了,还跟她爹娘睡在一个屋里,只用了块板隔了开来。
再有两年杳杳也大了,再有两个孙子,将来也是要娶妻生子的。趁着盖房,不如多盖上几间,省的以后还要添屋。
说到盖房,沈杳又想到如今家里宽裕,养了不少的鸡,若是再养上头煮,岂不美哉?
等到了腊月底杀年猪,有杀猪菜吃不说,还能留下些肉来灌香肠。
“奶,要不到时候咱再搭个猪圈,捉头小猪来养养?”
吴婆子好笑:“咋滴,你还会养猪呢?”
“咋不会?不就是割猪草喂它嘛,割猪草这事就交给我了!”
“成,你要养,那就给你捉只回来。”
“奶最好啦!”沈杳搂着吴婆子的脖子,在额头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吴婆子嫌弃的抹了把脸:“呸,呸!多大的人了,弄的我一脸的口水!去,洗脸去,都要亥时了还不睡觉?”
沈杳领命,踢踏踢踏的,跑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麻麻亮,吴婆子就出了门,连早饭都是交给了沈红梅来做。
大人们临下地前,将三个小的全抱到了吴婆子屋里,让沈杳帮着照看。
沈延年与沈长生醒着,精神头正好,又是爬又是互掐。出生才两个月的沈恬,睡的正香。
沈杳轻轻的戳了戳她的小脸蛋,软乎乎的。说起来,沈恬这个名字还是沈杳帮着取的。
小家伙刚满月时,吴婆子就说给小孙女取个大名。也不让沈老头取,只让沈杳取。说什么好歹跟着司家的小孙子读了两年的书,学了两年的字,算得上是个文人。
可沈杳哪里会取名字。
她自己给自己取名的事儿,本来就是个幌子,哪里真是她自个儿取的。可吴婆子话说到这儿了,也总不能露馅。只得硬着头皮想了半天,将前世所熟读的诗词都回忆了一遍。
回忆来回忆去,也没想出个好名字。最后无法,便取了沈恬这个名儿。寓意恬静美好,又同“甜”谐音。
沈杳看着小堂妹,正看的出神。突然“哇~”一声,将沈杳吓了一跳,忙扭头去看,就见沈延年的小手,正拽着沈长生手里的枕巾。沈长生不给,沈延年就抢,两人来回拉扯,拉扯不过便哇哇大哭。
这一哭,哭得沈杳脑袋都大了。堂姐在灶房里做早饭,大人们又都下地去了,她……不会哄弟弟。
“嘘,不能哭哦,会吵着妹妹的!”沈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边上的小堂妹。
也不知两人是根本听不懂沈杳的话,还是不想搭理沈杳,非但没噤声,还越哭越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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