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前来的间隙,大长公主把逍潇招到身侧,询问了很多家常,在得知逍潇母亲年龄时,大长公主笑着道:“原与本宫还是同岁呢,你母亲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她的福气。”
正说着,宫人禀报石乘业和李云骁已到。二人行礼叩拜之后,大长公主道:“本宫本不该插手你二位的私事,但关乎两名朝廷命官的和睦,本宫还是要管一管,”她看向石乘业,“石主事,你与你表妹之间的事,本宫已全然了解,现就依你表妹而言,若你真允许她以后不只你一个丈夫,本宫当下让皇帝赐婚。若不允许,那便罢了。”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接受自己妻子有其他男人,而且还是堂而皇之名正言顺,怎么可能?再者大长公主此言也绝非真的允许一个女子违背礼法有三夫四郎,只不过打着“不能应允”的旗号,让石乘业知难而退罢了。
石乘业就是心中再中意逍潇表妹,已然明白其中深意。
“臣看来是与表妹此生无缘了。”说罢,他冲逍潇行礼,他知道自己错在先,始终不敢抬眼看她。
“好,那石主事与王逍潇定下的亲事便做不得数了。”大长公主转而又道,“李将军。”
“臣在。”
“你当众殴打官员,触犯我朝律法,实为大过,但本宫念你是行侠仗义之举,姑且就只按军法处置,且革职两月,暂充静安郡主的私卫。”
李云骁一撩衣袍,跪拜,“臣领命,臣谢过大长公主。”
处理完石乘业和李云骁事宜,二人便退下。大长公主又笑着对逍潇道:“本宫很喜欢你,你想向本宫讨什么赏,金银珠宝、玉石首饰都可以,作为本宫的见面礼。”
大长公主这是第二次说很喜欢逍潇,下面的宫人侍从立刻揣测出大长公主对逍潇的喜爱程度。
逍潇赶忙先叩谢,她看向一直卧在殿内一隅的猫,此时正懒洋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她道:“回大长公主,民女可以要那只玳瑁猫吗?”
“哦?为何?年轻姑娘家不都喜欢装扮自己么,你不要贵重的金石玉器绫罗绸缎,却讨要一只猫?”
“回大长公主,民女在长安城内经营着小本生意,玳瑁猫又是招财的,民女想着既然是大长公主养过的猫,更是福禄双至,民女想挣更多的银子。”逍潇如实答。
“你这般年纪还自己做生意。”大长公主意外。
“朱雀街上的牛乳茶饮子店,就是逍潇一手经营的。”这时,宋温如道。
“这牛乳茶饮子店居然是你经营的?算不得小本生意了,这饮子铺出名得很,不令设特权,不接受预订,百姓官员一视同仁,本宫还让宫人去排过队呢。”大长公主笑了起来。
逍潇哪里想过居住在皇宫的人都知道她的饮子店,她当初定下不论身份尊贵与否必须排队的规矩,不过是给百姓们公平的机会,因她的客群主要是百姓,而且那些官员也会让侍从排队,并没有因此得罪他们。只有跟她关系亲厚的顾客不用排队,直接邀到后堂了。
“若大长公主喜欢民女的牛乳茶,民女会亲自烹煮。”逍潇道。
“好啊,若哪日本宫馋了,就宣你进宫。”大长公主道。
自有宫人将玳瑁猫递到逍潇怀中,逍潇抱着猫和宋温如一同退下了。
两人离开上阳宫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狗吠,逍潇怀中的猫猛地缩了一下,尖尖的爪钩露出了些许,她赶忙抚摸着猫额前的毛,又在它颈间搔了搔,轻声说了几句“不怕”,那玳瑁猫倒真的乖乖地眯起双眼。
宋温如见到这一幕,不由想到前世,她还是那样喜爱小动物,前世小兔子小猫小鸭子让她都养了个遍。
刚走到转角处,对面恰好迎过来一个小太监,他手中牵着一条犬,犬的毛色通体黑黄褐杂糅相间,像老虎斑纹。此时,这虎斑犬极力想挣脱脖颈的锁链,扬起前爪挣扎,那小太监牵着有些费劲,嘴里呵斥着,“你怎今日这般难训。”
逍潇看见,顿足不前,可虎斑犬的嗅觉灵敏,瞬时就嗅到有猫的气味,本就狂动不安,这会就更加狂躁了,口中时不时发出威胁的低吼。
玳瑁猫炸了毛“蹭”地一下从逍潇怀中跳出来,它落在地面上,拱起背“喵呜”嘶叫了一声,于此同时,虎斑犬“汪汪”狂吠,猛地一挣,就从小太监手里挣脱了,“嗖”地向玳瑁猫的方向奔去。玳瑁猫逃跑不利,眼看着被迎来的虎斑犬要按上。
逍潇“哎呀”了一声,慌张去提猫的后颈,虎斑犬纵身一扑,还是抓到了玳瑁猫,张口就要撕咬,伴随着逍潇又一声尖叫,那玳瑁猫倒是跑了,虎斑犬咬着逍潇的手臂的衣袖不松口。
这只是瞬时发生,宋温如想去阻止都来不及,见到逍潇被咬,他单手迅速提起虎斑犬后颈的绳索,一拳猛地打在虎斑犬的鼻子上,似乎都能听到鼻骨断裂的声响,虎斑犬惨“嗷”了一声,松口夹着尾巴逃走了,一旁的小太监赶紧将绳索牵上。
地上滴滴落落的一滩血,不知是玳瑁猫,虎斑犬还是逍潇的?
宋温如面色一沉,他一把握上逍潇的手臂,将衣袖掀开,只见一段白皙的手臂上有几个大小不一血印子,鲜血从里面淌了出来。
“去太医院。”他神情愈发沉郁,当即便一手托着逍潇肋下一手托住腿弯,将她抱在怀里。
到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给逍潇处理伤口,好在那虎斑犬撕咬的是逍潇的衣袖,牙齿在皮肉中嵌得并不深,血很快止住了。
二人从太医院离开的时候,宋温如始终拧着长眉不言语,逍潇道:“宋温如,那猫跑了怎么办?”
“你怎么又这样,为了一个畜生值当么?”宋温如终于开口,却未回答逍潇,而是劈头盖脸地冷声质问。
逍潇愣了一瞬,什么叫“又”?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这样,也不知道哪里就惹上他了?她被狗咬,疼得要死,又被宋温如那样一吼,心里便有点委屈,她小声说道 :“太医都说无大碍。”
宋温如睨了一眼,又是一路沉默无话,直到出皇城上了马车,他才说道:“少时在学府读书,有个与我十分要好的同窗,也是这般被犬咬伤,左不过几日先起热后发狂,就那样没了。我内心悲恸,开始四处搜寻救治的法子,始终不得,直到机缘下获得一部番邦书籍,上面记录,并非被犬类咬伤都会发狂而死,若这犬在十日内未死,那被犬咬的人也没有性命之虞。”
而前世逍潇也是为了救一只破兔子还是破鸭子被狗咬了,他将狗圈养了十日,好在十日后那狗与寻常狗一般康健。
“那,那就是说,狗死了,我也得发狂而死。”逍潇也有些害怕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宋温如,你,你别吓我。我,我可不禁吓。”
宋温如见她被吓得脸色惨白,又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个,“以前没有救治的法子,现在倒有。从明日起,你都要来饮子铺,我卯初三刻路过这里,你需在这之前赶到,晌午及傍晚我都会来。”
见逍潇脸色还是很难看,他不得不压下对她冒失的怨气,轻声宽慰,“放心,有我在。”
逍潇放心了。
马车赶到逍潇舅舅家门口,她下了马车。李戈见逍潇入了家门,便道:“二爷,你真寻到救治的方法了?”
怎奈,宋温如眉头锁得更紧,“怎么可能,就是哄哄她。”
第21章 二十一
宋温如得知咬伤逍潇的虎斑犬,死了,也不知是当时他太心急没控制好力道将狗打死了,还是发狂而死……他又翻遍古籍和番邦的书,还是未找到救治的方法。
只能去寻那只玳瑁猫,这猫被虎斑犬也咬伤了,若它十日未死,想来逍潇也无恙。
一切都是听天由命,他做什么都是徒劳,只不过能在十日后可知逍潇此后如何。
未想到此生还得将前世那十日的提心吊胆再重来一遍。
宋温如卯正时分在官署应卯,路过牛乳茶饮子铺时恰好卯初三刻,但时间紧迫,他改做马车为骑马。第一日晨间,他还下马与逍潇说上两句,第二三日便是他打马从铺子路过,逍潇扶着门边打着呵欠等他,匆匆一瞥后,就算是照面了。
这三日宋温如当真与逍潇一天见三遍,同时又日日给大长公主请安,实则是为了在上阳宫寻那只玳瑁猫,可那猫受惊吓之后,再寻不到。
第四日。
宋温如和前三日一样在卯初三刻骑马到饮子铺,但门边没有逍潇的身影。他内心陡然一空,前世某种熟悉又令他毫无办法的感觉猛然朝他袭来,他提紧马缰绳,随即翻身下马,疾步走到铺子里。
“逍潇呢?”扫视一圈儿,依然没有逍潇的影子。
店内的一个小伙计道:“少东家今日还没来……”
话音未落,宋温如已走至铺子外,翻身上马朝逍潇舅舅家奔去。
“姑娘,姑娘。”忍冬将床帘纱帐撩开,唤道。
“唔……”逍潇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叫她,“什么时辰了?”
“快卯正了。”忍冬将还闭着眼的逍潇扶起来,“快起来吧,舅老爷让你赶紧去前院正堂。”
“什么?快卯正了,那不是宋温如……”逍潇瞬时一个激灵清醒,杏眼陡然睁圆,“快快,来不及了。”
逍潇漱了口,又随意抹了把脸,推开忍冬要给她梳头的手,就往屋外跑。
忍冬和半夏都追她不及,忍冬忙喊道:“姑娘,错了,去前院。”
逍潇这才恍然想到忍冬说舅舅要她去正堂,便急忙转了方向朝前院跑。
“舅舅。”逍潇提着裙裾往正堂冲,“铺子还有事,我先……”当她看见正堂与舅舅相对而坐的宋温如时,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逍潇,宋公子说有要事寻你。”小闻舅舅对逍潇道,但见自己侄女睡眼惺忪,发髻松散,未施粉脂,风风火火,他忍不住略尴尬地轻咳一下。
此时,宋温如也看着她,见到本人鲜活有趣的模样,他的心总算放下了,眼神落在她的裙下,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逍潇垂首一看,发现自己穿错了一只绣鞋,她后退了一小步试图掩盖,继而抬眼羞怯地朝宋温如福了福,“宋公子。”
起初这么一大清早就有人寻上门,小闻舅舅就罕纳,见到是官阶位居从二品的礼部侍郎大人,他更觉意外,想他因生意与官员打交道,也没遇过这么高品阶的。现在见这宋大人找的还是自己侄女,而且两人当真相识,他都是不可思议了。
宋温如道:“宋某奉大长公主口信,昨日的桂花牛乳茶口味换为青梅太平猴魁茶。”
逍潇想,昨日哪里有给大长公主烹煮牛乳茶,青梅太平猴魁茶不是前世宋温如最爱饮的吗?又转念一想,哦对,宋温如这样说是糊弄舅舅的,就回道:“晓得了,我一会儿去饮子铺烹煮。”
宋温如转而向小闻舅舅抬袖拱手,“闻老爷,晚辈还带了大长公主的其他口信需同王姑娘讲。”
小闻舅舅明白两人要单独说话,宋温如示意逍潇跟着他走出正堂,两人方站定,他还没开口,逍潇倒是赶忙道:“对不起啊宋温如,今早我起不来,睡过了。”
宋温如略思索片刻,“从明日起清晨你便不用那么早去饮子铺,我上值前从你舅舅家门口路过,你只需想法子让我知道你安好便可。”
逍潇点头应允。
“那我走了。”宋温如说道,一并向小闻舅舅道别,临走之前又说事出有急今日唐突,改日正式登门拜访赔罪之类的话语。
逍潇捂着唇边打着哈欠目送宋温如,转头要回自己院子补觉,小闻舅舅急道:“你还不快收拾妥当了去铺子里给大长公主烹煮茶水。”
“不急不急。”逍潇趿拉着不一样的绣鞋说道。
晌午,宋温如来到饮子店,逍潇笑吟吟地亲自捧着青梅太平猴魁茶递上。
“你倒伶俐。”宋温如接过慢慢细品。
逍潇依旧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去官署迟了吧。”
“嗯。”他淡淡道。
“会扣俸禄吗?”
“会。”
逍潇小脸儿一挎,嘴里小声嘀咕着,“你上值时间真的太早了,我实在起不来。”转而又弯起笑眼,“那要扣多少?”
“十日的。”
“这么多,那岂不是一个月迟了三次都白干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铺子里的伙计就不是这样,迟三次只是少拿一小笔额外的银两。”
宋温如闲闲地看了她一样,“给皇家办事还能日日迟?一个月迟三次,不只是白干而是可以主动请辞了。”
宋温如位居从二品,十日俸禄应该很多吧,他是因而她受罚,搞不好还要挨顶头上司的骂,她若给他赔银两就显得自己庸俗又太没诚意,宋温如又不缺银子。这要怎么补偿?
她又笑了笑,“那这几日我亲自给你烹煮青梅茶可好?”他挑剔得很,绿茶只要极品太平猴魁。
“就几日?”宋温如搁下茶盏,轻抬眼眸淡声问。
“好,好,宋公子以后的青梅太平猴魁我王逍潇都包了。”
“亲自烹煮?”
“对,亲自烹煮。”逍潇重重点头。
第五日。
宋温如又比往日早起了一刻钟,绕路到逍潇舅舅家宅院门口,见墙边多了一捧五颜六色的花。
他眼眸中染上笑意,继续打马往皇城赶,并嘱咐随行的李戈去城外上香许愿。
第六天玳瑁猫找到了,宋温如将它关在笼子里,拎了回来。猫很温顺,只是偶尔听到狗吠会喵喵叫个不停。李戈嘴里忙不迭地“阿弥陀佛”默念着,他真的有按照他家二爷的吩咐,很虔诚很虔诚地去许愿,看来菩萨显灵了。
第七日、八日、九日,逍潇舅舅家门口的花换了一捧又一捧,宋温如每日去官署的心情比以往越来越松快。
第十日,傍晚。
“阿财,阿财,该吃饭啦。”
玳瑁猫现在关在饮子铺的后院,逍潇想着就是招财猫,便直接叫它为“阿财”。
她把蒸好的猪肝剁碎,又将隔夜的馒头搓成粉渣,两个搅拌均匀放在食盆里。她将猫笼打开,刚想把食盆放进笼子时,谁料脚一打滑,直挺挺地向后栽了一跤。也不知磕到了哪里,她都没来及因疼痛呼叫,眼前的画面旋转起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恰巧是宋温如散值来铺子里的时辰,就见店中的伙计围着昏倒的逍潇束手无策,有机灵点儿的准备去请大夫。
宋温如见猫笼开着,阿财不见了,旋即他将逍潇打横抱起,“请大夫来不及了,我去医馆。”
他抱着逍潇上马,一手提马缰绳一手托着她,驾喝一声就朝医馆行去,李戈也骑上马紧跟其后。
“李戈,你去告诉天枢和天权,调动所有影卫去寻……”说到此,宋温如垂眸看着紧闭双眼的逍潇,内心一顿。
有用吗?
寻到了猫又怎样?死了呢,那逍潇此生命运也当如此;活捉了,可她现在已然出了状况。
“罢了,不寻了。”他语气淡然,神色清冷,扶着逍潇的手却不自觉地用上力道。
逍潇吃痛,拧着细细的眉毛醒转,但见自己在一个男人怀中,还一颠一颠的,把她吓了一跳,险些又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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