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在下季陵,有事叨扰,请会面一叙。”
作者有话说:
我会告诉你们高(妖)僧就是男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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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
季陵抱剑立于屋外,话落,屋内许久没有应声,季陵剑眉微蹙,右手徐徐放在了剑柄上——
门忽的应声开了。
里屋传来洪亮而苍老的声音:“季陵小兄弟进来吧。”
季陵一顿,将手放了下去。然而紧蹙的双眉并未放松。
有妖气,还有杀气。
季陵提步进屋,快速逡巡了一遍,很快冷沉的眸子便落在了屋内的少妇身上。
屋内统共也只有里正和少妇两人,这个叫“小桃”的少妇季陵是见过的,但他向来对无关紧要的人没什么的印象,因此即便他觉得这个少妇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里正端坐于主位,见季陵的眼神几乎都快黏到自己小妾身上,不怎么生气倒颇觉得自得。心里暗笑到底是个毛头小子,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了。
里正忙招呼季陵落座:“小兄弟快坐,别客气。”
少妇见季陵盯着她,似羞含怯地以团扇遮面,挡住季陵的视线,对里正盈盈道:“我去叫后厨备些酒菜,你们聊。”
说完少妇扭着小腰往外走,说不出的风流妩媚。
里正抚着长髯,笑眯眯看着,心想几日没来这丫头屋里倒越发可人了,别说季陵了,连他都快把持不住。快些打发走这少年,再去找他的小桃好好温存一番。
里正两指点了点桌面,见季陵眼神跟了过来,终于没有放在小桃身上后,笑了:“小兄弟一表人才,可定亲了?”
季陵脸上掠过浓重的不愉,忍了忍还是道:“尚未。”
“那就对了。”里正抚掌大笑,“这女人的滋味……这要此间事了,为兄定要包下宜春楼,到时叫几个会说话会来事的给小兄弟好好开开荤。”
季陵一张俊脸已经用“难看”二字都形容不了了,他厌恶的皱了皱眉,阿沅思忖着,如果不是薛时雨明令禁止,此刻里正已人头落地了。
阿沅本听到季陵的声音惊得一身汗,生怕被季陵认出来,不过看来季陵被里正恶心到了并未发现她,稳住稳住,不要慌,只要走出这个屋子就可以了!
季陵不准备和里正废话,径直道:“李老爷是否有事瞒着我们?”
里正一顿,脸上掠过不自然的神色,将茶盏推到季陵面前,笑道:“小兄弟何出此言?”
季陵只冷冷盯着他:“你若执意隐瞒谁都救不了你。湖边的女人是谁?”
话落,阿沅本一步就可踏出屋外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里正一张老脸也彻底变得惨白。
“好好好,我说,我说……”里正见瞒不住,又见季陵既然发现了这件事就证明这个少年还是有些本事的,心底彻底放心下来,他略微思索片刻,推杯换盏后又是另一幅面孔。
里正重重叹了口气:“小兄弟有所不知,那女子名唤‘琯琯’。十年前,我见她家贫可怜找她入府做工,没想到却是个不安分的,小小年纪勾三搭四……”
突然一声刺耳的碎片飞溅声传来,季陵回眸盯着少妇,桃花眼里掠过一抹暗色。
里正被一打岔,望了过去:“小桃?伤着没有?”
少妇的表情略有丝僵硬,她微微侧身避开季陵的视线,摇了摇头:“我不小心打碎了花瓶,无事……”
少女脚步一转,走回里屋,走到里正身边,腼腆一笑:“怪我笨手笨脚打扰到你们了。”
里正抓过少女的小手握在掌心,扯过她在边上的椅子坐下:“那些事交给下人就好,你就别忙活了。”
阿沅额角一抽,忍了忍没有抽回手。
低低应了声:“嗯。”
里正本无他意,没想到这小手一纳入掌心仿若无骨一样,肤若凝脂,灯下看还能看到细细的青色的血管,沁凉柔软,真真冰肌玉骨,怎么以前从未发现?
里正心里一惊,抬眸看向小桃,还是小家碧玉的五官,说实在他有些看腻了,但是今日不知是不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他几个时辰前才见过小桃,那小巧的五官好似揉了水一样眼波流转之间活色生香,短短几个时辰怎的变化如此之大?
里正几乎快移不开目光,掌心的小手就更舍不得松开了。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季陵也在看小桃。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凝在小桃身上,眸色如浓的化不开的墨,眉眼也跟着更冷了几分。这般赤/裸/裸的眼神,小桃害羞极了,只敢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敢抬头回视。
本来里正故意拉小桃坐在身边,存着几分炫耀的意思,此刻见季陵如此不加掩饰的眼神,心底忽然觉得不痛快,顿生己物被他人觊觎的不悦之情,越发想早早打发走他。
“咳咳……”里正干咳了两声,一边捏着小桃的小手在掌心把玩,一边对季陵道,“那琯琯年纪轻轻却厉害的紧,天生一股狐媚相,怎么也是打小看大的,我有心给她寻户好人家,她却是个不安于室的荡……小桃?怎的手如此冰冷?着凉了么?”
少妇低垂着头颅,摇了摇头,没有言语,身体却异常紧绷。
季陵的视线从少妇雪白侧脸上微微汗湿的鬓发,往下看了一眼里正揉捏她的小手,最后落在地上,藏在桌角后方的一瓣花瓣上。
这老头胆小的很,自投湖案频发便早早搬挪了家,他的院落距芙蓉潭整整半里地,彼岸花尚还未蔓延至此。
里正见小桃久未言语,掌心的小手又骤冷下来,好似摸着一块冰一般,他再急色也受不住,松开了她。同时却也找好了打发季陵的理由。
“我自认问心无愧,这其中的种种实在是伤风败俗,有辱斯文,我就不与你细说了。总之这琯琯被我逐出府之后,自甘堕落,沦落青楼,好些年未曾见过了,再次得见哪曾想竟有那个胆子毒杀豪绅,引得人家为她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当时民怨沸腾,我念着旧情有意保她确也不能,只好将她乱棍打死,哪知她死后还冤魂不散,我便请了高僧将她镇于潭底,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季陵小兄弟啊,我自然是相信你与你阿姐的能力,只是这天色也不早了,内人身体不适……”
老头正说着,一只沁凉的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当下里正颇为受用,好像心脏也被抓了一把,登时心猿意马起来,反手抓住那只小手,摁在自己腹部把玩着,对着季陵说:“旁的事咱明日再说可好?为兄就不留……”
里正话音未落,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啊!”
瞬息之间,血沫飞溅,点滴落在近在咫尺的“小桃”一张小家碧玉的芙蓉面上,在一张白的几乎透明的脸蛋上愈加显得红得刺眼。
“小桃”问他:“好摸吗?”
里正抖着嘴唇说不出话,“小桃”从他大腹便便的腹部内抽出手,血液泼墨似的飞溅,里正一张老脸陡然转青,“小桃”再要伸手,这次要掏向他的心脏,然而这次身前多出了一柄剑。
“阿沅。”季陵冷冷注视着她,“住手。”
阿沅死死咬住嘴唇,仍然是那张小桃的脸,里正捂着腹部的血,匍匐着往外爬,阿沅欲上前,深渊剑却横亘在前,丝毫不肯退让。
阿沅扭头恨恨看向季陵,她拼死不让自己泄出一丝一毫属于弱者的哽咽声,眼眶红红的,眼珠隐隐泛着赤色:“他该死!他满口谎言,他全是骗你的!琯琯不是他说的那样,不是 !是他,是他害的琯琯身前被乱杖打死死后还要被镇于潭底!该死的是他!”
季陵依旧是那张古井无波、生人勿进的冷峻脸庞,看到阿沅眼底的一抹赤色眉头紧了紧,俊容森冷:“你为了一只妖动了杀念?”
“她不是妖!她不想的,是他,是他们逼的她……”
“是又如何?”季陵冷冷打断她,薄唇微扯,“妖就是妖,不管她杀没杀人她就是妖,是妖就该杀。”
阿沅浑身一震,脸颊上的血珠滑落,双睫蝴蝶振翅般的轻颤,她轻声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季陵直直盯着她,轻嘲道:“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
阿沅呼吸一滞,十指狠狠嵌进掌心内,钻心的痛叫她眼眶蓄满了泪,她执意地不肯眼泪落下,双眸赤红的看着季陵,一字一句道:“那你为何不杀了我?”
季陵冷冷的注视她良久,墨色的双瞳里似乎凝聚着风暴。
许久,或许仅仅只有一瞬,季陵挥剑,剑尖直指阿沅的咽喉,声如寒冰:
“你敢伤人,我第一个杀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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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降妖伏魔,我辈己任,我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和妖做朋友。”◎
阿沅难以置信地看着季陵,本以为跟了他三年,即便他不喜欢她,她也以为他们是朋友,这样看来是她想多了,原来她和其他人并无区别。
阿沅笑道:“好啊,那你现在杀了我吧。”
也是,三年前是她自己钻进他的伞里,季陵就该杀了她的,是她耍了个小手段苟且偷生到今天。
见季陵迟迟未动手,桃花眼凝视着她,俊容森然,若是往常,阿沅早骇的腿软,早示弱卖乖混过去,但今日她不想这么做了。
“怎么,对着这一张脸下不去手么?”
阿沅手指摩挲着自己这张肖似薛时雨的脸庞,心想,除了薛时雨这块逆鳞,季陵最恨的便是欺骗。如果季陵知道这张脸是故意幻化出来骗他的会如何?
当胸一剑?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阿沅本怕得要死,事到如今却平静的很。
大抵有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阿沅心如死灰之余还想着死前怎么说也要恶心季陵一下,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阿沅正准备给他来个大变活脸,换成自己的脸气死他,忽然从屋外飘来花香,一瓣两瓣,数不清的花瓣乘着风飘了过来,飘向阿沅。
季陵双眸一利,只见顷刻间阿沅就被花瓣紧簇着包裹起来,季陵眸色浓得跟墨汁一样:“阿沅,别胡闹了,回来!”
阿沅嘴唇扁了又扁,终是忍不住泄了一丝哭腔,但琥珀色的双眸亮亮的,异常坚定。
她说:“季陵,我不回去了,我再也不回去了。”
季陵踱步上前,伸手去拽,只拽住满手的花瓣,人又消失在他眼前了。
他死死盯着只余花瓣的掌心,侧脸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裤脚,里正一只手捂着腹部,脸色煞白:“救……救我……”
季陵斜眼看去,只一眼里正便松开了手,心生胆寒,抖着嘴唇往后挪:“救命……救命……”
季陵执剑一步步走近他,右手缓缓攥成拳,花瓣在他手心碾成泥,殷红的花汁自他指缝一滴一滴淌下,犹如血一般,里正捂着腹部一点一点往屋外爬: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救、救命……”
季陵几步走到他身前,俯视着他,森冷的双眸犹如看一只蝼蚁,里正抖着唇:“小、小兄弟……不…不要杀……”
季陵握紧了手中的剑——
“阿陵,干嘛呢?”
薛时雨出现在敞开的大门,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季陵一顿,手背青筋鼓起,片刻后收回剑,与薛时雨擦肩而过。
“诶……”
薛时雨正待上前问个清楚,里正骤然大哭:“薛…薛姑娘,快救老夫,薛姑娘!”
——
天旋地转之间,阿沅就被那带到了半里外的芙蓉潭,甫一落地,她就看到口吐鲜血的琯琯。
阿沅急忙奔去,扶起她:“你怎么了?是……是因为把我带回来才这样的吗?”
琯琯将唇边的血迹擦掉,摇了摇头:“我没事。”
阿沅瞪她:“你都吐血了还说没事!”
“你才是。”女孩忽的笑了起来,“不是说不要伤人的吗?不是不想变成厉鬼的吗?”
阿沅一愣:“你……你知道?那你……”
“我与彼岸花神魂相通,我能透过你看到你所看到的一切。原来我叫‘琯琯’啊……真好听。”
阿沅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声音。
倒是琯琯有些哭笑不得的问她:“怎么又哭了?那少年一身戾气,我的彼岸花能入任何人的梦唯独入不了他的,小小年纪深不可测,离了他正好……”
阿沅抹了把脸,打断她:“呸,我才不是因为他呢!我和那厮已经没关系了!”
“那你哭什么?”琯琯哭笑不得道,忽然顿了一下,“是…因为我么?你可怜我啊?”
阿沅瞪她:“才不是因为可怜!”
琯琯歪头看她:“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因为……”阿沅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就当我爱哭好了!”
“好好好。”琯琯含笑看了她半天,有些无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慢着点哭,别噎着自己。”
阿沅索性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打哭嗝:“你怎么回事啊,明明是自己的事,跟没事人一样,我却哭惨了……好没道理!如果你要杀了里正,要杀全村人我会帮……”
琯琯皱着眉打断阿沅:“不需要。”
“为什么?”阿沅抓着琯琯的手,“原先是我错了,他们都是坏人!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我再也不会阻止你了,我会帮你的!”
琯琯看了阿沅许久,缓缓推开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需要,这十年……已经足够了。彼岸花不需要风雨日晒,唯有血液才是最好的养料。这十年来投湖的人虽不是我的本意,但自我成为彼岸花的宿主之后,彼岸花吸取了我的恨意,才导致这些悲剧发生,这些年……真的够了。”
阿沅不能理解:“那里正那老头呢?就这么放过他?!”
“他啊。”琯琯笑了笑,双眸掠过浓重的阴霾,“他不会有好下场的,自有天收。”
阿沅还是不能理解:“我才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如果我是你,恨不得把那老头碎尸万段才好!你倒好,成活菩萨了!”
琯琯闻言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恼道:“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
她指着自己胸口那一块,看着阿沅的双眼认真道:“我要谢谢你,是你让我寻得了我的记忆,你让我知道了我是谁,虽然不是那么美好的回忆,但是这里以前空落落的,因为你,这里被填满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该怎么跟你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好像……就好像我饿了好久好久,突然有人请我吃了个大肉包子,我现在觉得很轻盈,浑身都轻飘飘的,前尘种种没有那么重要了……这种感受你能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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