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卡米莉亚的胳膊,解释道:“我可是堂堂正正陪着妈妈来的,你知道她最喜欢哥特小说,你的大作正好入了她老人家的法眼。”
埃洛伊丝顿了顿,用手比了个数字,“要知道刚刚的歌剧可报废了三张手绢。我发誓除了达芙妮出嫁,从没见过她哭了那么久。”
“或许我应该将此视为我的荣幸,裱一张大字报挂在墙上?”
“喏——她们来了!”埃洛伊丝指着歌剧院的镀金大门。
说实话,达芙妮最近几天的心情可不算太好,就像克丽希达。考珀说的那样,她和黑斯廷公爵之间发生了争执,并一气之下套马车回了娘家。他们冷战到了如今,却谁也不愿意低头。
达芙妮总想着她的西蒙,但绝不会原谅他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
思念和愤懑就这样在她的心底交织生长,如同肆意交缠的藤蔓。
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觉。
布里奇顿夫人一贯关心她的每一个子女,在刚刚送走远行的科林后,她的一颗心都牵挂着达芙妮。可是无论布里奇顿夫人怎么询问,女儿都对他们夫妻间发生的事缄口不言,她也只能拉着女儿出门散心。
“哦——你们谁看见埃洛伊丝去哪儿了?”布里奇顿夫人发觉自己的二女儿不见了踪影,肉眼可见的着急起来。
“或许是先到剧院外面了。”达芙妮安抚母亲道:“在那里,等等,让我看看......”
敏锐的观察力总能更容易洞察先机,达芙妮远远就锁定了埃洛伊丝的身影,“埃洛伊丝正在和两位小姐说话呢。”然后,她偏头对布里奇顿夫人小声说了什么,母女二人交换了眼神,都露出了笑容。
卡米莉亚看见布里奇顿母女的时候,只觉得她们脸上的笑容比往常来的要更加的灿烂。
其中,布里奇顿夫人在望向她的时候,眼神里饱含的情绪出奇的......慈爱。
弄得卡米莉亚是一头雾水。
“夫人好,”卡米莉亚微微屈膝,
“婚礼那天你离开的实在太早了,”布里奇顿夫人挽住卡米莉亚的手,“我们一直后悔没有留你吃完午餐。”
卡米莉亚抿唇一笑,同布里奇顿夫人寒暄了几句,侧身露出身后的格蕾丝来,“请容我介绍,这是格蕾丝。格林小姐。”
布里奇顿夫人将视线转向格蕾丝,“我见过你,格林小姐,在多西罗夫人的沙龙上。”
格蕾丝笑着回答:“多西罗夫人是我表姨,夫人。”
“那可真是太好了。”布里奇顿夫人笑吟吟道:“可惜她总是把你们都藏得太好了。”
“你们”还包括了多西罗夫人的女儿们,她们都不怎么喜欢出席社交场合,大多也没有结婚,只爱在欧洲四处旅行。
趁着布里奇顿夫人跟格蕾丝聊天的功夫,埃洛伊丝偷偷对卡米莉亚嘀咕道:“沙茨伯里小姐过的才是理想的生活。我从来就搞不懂在头发上插上羽毛,穿上一身累赘的衣裙那里时髦了,就像某种奇怪仪式上的鸟,吱吱乱叫只为了吸引男性的注意。”
卡米莉亚听出了埃洛伊丝满腔的怨气,问:“布里奇顿夫人念叨你了吗?”
“有时候我真不想在那座房子里多呆,达芙妮收获了同公爵的良缘后,人人都开始围着我转,念叨着我的前途。”埃洛伊丝抱怨,“我真希望达芙妮还没从婚姻市场下架。”
那么人们就不会将目光投注在下一个身上。
“等到九月你们搬到乡下,远离了伦敦的社交场,会好很多的。”卡米莉亚拍了拍埃洛伊丝的肩膀,安慰她。
“埃洛伊丝,我发现一有机会,你总是喜欢霸占着伍德弗里尔小姐。”达芙妮忽然出现,把埃洛伊丝吓了一跳。
“达芙妮,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吗?”
“我希望你没在说我和妈妈的坏话。”埃洛伊丝这些天的烦躁都被达芙妮看在眼里。
达芙妮有着家中的长女独有的威严,埃洛伊丝能同弗朗西斯卡斗嘴,但面对大姐姐只能悻悻住嘴。
“伍德弗里尔小姐,听妈妈说你答应介绍一位新的家庭教师给弗朗西斯卡她们。”达芙妮转移了话题。
“没错。”卡米莉亚点头,“现在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她在海伯里,我正打算这几天写信告诉布里奇顿夫人。”
“哦——妈妈都要烦死他们了,海辛斯和格雷戈里整天在家里上窜下跳的,我觉得你可以通知那位小姐尽早来格罗纳夫广场。”达芙妮停顿了一下,“谁来接你们和格林小姐呢?”
卡米莉亚回答:“格林小姐家的马车,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妈妈、埃洛伊丝还有我在等安东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喏——他可终于来了。”达芙妮话里有话。
布里奇顿家的马车悠悠朝着剧院门口驶来,安东尼。布里奇顿翻身下马,目光触及卡米莉亚的那一刻便屏住了呼吸,转而跟布里奇顿夫人道:“妈妈,我们要回家了。”
“卡米莉亚,”格蕾丝走过来,“我们的马车也来了。”
四轮马车在台阶下缓缓停下,出于礼貌,卡米莉亚和格蕾丝去向布里奇顿夫人这位长者道别。
“安东尼,”布里奇顿夫人说:“作为一位绅士,你应该帮我们送送这两位小姐。”
“嗯?”安东尼一愣,“好的,妈妈。”
毫无预料的会面令这位先生心绪翻涌,他定了定神,跟在卡米莉亚身后下了楼梯。
“伍德弗里尔小姐,看样子考文特花园歌剧院的剧目得到了它最令人瞩目的成绩,愉悦了你。”
“戏剧是人类最伟大的创造之一,它来自生活,又最终高于生活。”卡米莉亚回答。
“你会在伦敦停留吗?”
“不会。”
安东尼正想上前帮她们拉开车门,巴特律师突然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安东尼只能干站着,看着巴特律师将格蕾丝和卡米莉亚一一扶上马车。
车门“嘭”地合上,他彻底被隔绝在外,车夫拉紧缰绳,马车悠悠跑动了起来。
一阵凉风吹过。
安东尼回过头,就见达芙妮和布里奇顿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
马车内,卡米莉亚和格蕾丝面对面聊起剧目里的小细节,时不时指出舞台上哪个演员的服装更加华丽,表演更加生动。
巴特律师靠着车窗静静望着格蕾丝,眼神温柔。
寂静的街道上响起清脆的马蹄声。
第53章 苔花盛开(12)
无人知晓,在街道的另一边的珙桐树的绿盖后藏着一辆马车,里面的乘客正默默注视着外边发生的一切。
对于夏洛特。斯威特而言,主动去招惹卡米莉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奎格利夫人对她们一家虎视眈眈,她不得不想些法子来绊住这个老巫婆。
“借个火。”夏洛特“嘭嘭”两声敲响了玻璃窗。
车夫闻声回头,夏洛特偏头就着车夫手中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眯着眼靠在马车靠背上吞云吐雾。
和她面容俏似的少女提着裙子躬身踏入了马车,露西。斯威特不太喜欢香烟的味道,浓郁的烟味呛得她咳嗽了几声。
“咳咳......”她勉强坐到夏洛特对面,“姐姐,你该克制一些,整个车厢已经快变成烟雾的天堂了。”
夏洛特手指夹着香烟,把烟灰轻轻抖落在座椅边缘,“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事,露西。”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妹妹的脚上,露西的脚不自觉地缩到了裙摆下,“看样子妈妈送给你的鞋子并不合脚。”
“但可以让它变得合脚,妈妈告诉我的。”露西笑着回答。
“她说错了,有些鞋子永远不会。”
夏洛特的话意有所指,不等露西回答,她继续说道:“还有妈妈去哪里了?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她快十分钟。”
“妈妈应该去和奎格利夫人吵架了,她们在走廊上遇见了,几乎红了眼。”露西语气无奈道。
夏洛特点点头,猛吸了一口烟,乳白的烟雾从她的口中缓缓吐出。
这是自然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别提新仇加上旧恨了。
七月的那场风波席卷了的罗素街的所有风月场所,奎格利夫人特意贿赂了治安官,把斯威特夫人划入了重点的调查对象,并将她告上法庭,最终判处了一百英镑的罚款。如果没有来自卡米莉亚的那笔钱,希腊街的新房子就彻底与她们无缘了。
“你看见刚刚跟我说过话的那位小姐了吗?”夏洛特对露西说。
露西撇撇嘴,“要我说你就是自讨苦吃,她们那样高高在上的小姐们,连一个正眼都不会给我们这种人。”
就像当初斯威特夫人隐瞒身份送她去私校上学,但她的身份被人扒出来后,就立马被赶了出来。甚至还有同学指着她的鼻子骂:“臭女表子!”
“但你该好好感谢那位小姐,”没有母亲的看管,夏洛特随意瘫坐在椅子上,从内而外散发着慵懒气息,“不然你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露西的褐色浅眸里写满了疑惑,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天真的愚蠢。说实话,夏洛特有时候十分地嫉妒自己的妹妹,斯威特夫人过于偏爱小女儿了,她送露西上学,将她保护的密不透风,绝不让客人恶心的手有机会触碰到她一丝一毫。
香烟燃到了尽头,夏洛特漫不经心地将烟头扔到了车窗外,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露西,你知道吗?妈妈原本想卖掉你,就像奎格利夫人今天对待金色广场的爱丽丝一样,去换希腊街的那座公寓。在她眼里,任何人都比不上她的利益重要,无论是我还是你。”
她的语气里甚至透着一种麻木的感觉。
听完了这话,露西的表情慢慢僵硬,心脏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死死攥住,疼痛蔓延到指尖,她缓缓抬眸,脸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动。
“妈妈真是这么打算的吗?”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迎着露西期盼的目光,夏洛特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将她的心击打得粉碎。
露西低头小声啜泣起来,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有所不同,公 主号猫 加书酷她上过学,读过书,只是在弹钢琴的时候遭到了客人的骚扰就差点儿被吓破了胆子。
夏洛特原本以为看见妹妹这副模样,自己会感到开心。
但事实恰好相反,她意识到露西单纯的似乎从来都不适合做斯威特家的女人。
她将妹妹揽在怀里,用手帕擦拭她眼角的泪水,“那么着急哭干什么?一切不是都没有发生吗?我说过多亏了那位小姐,你还记得妈妈带回来的那位詹姆斯小姐吗?”
“记得,她不吃不喝,也不和任何一个人说话,我们谁都拿她没有办法。最后,你偷偷放走了她,还挨了妈妈一通臭骂。”露西耸耸肩,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夏洛特回答:“其实是我跟那位小姐做了一笔交易,我把那个小丫头交给她,她给了我钱,那笔钱交了罚款,保住了你,我们也没有全家一起去蹲监狱,和鼠类蟑螂为伴。”
“她应该很富有,也很有背景。”露西记得卡米莉亚的装扮,用得是最柔软的丝绸,全是伦敦最时兴的样式。刚刚在台阶那里再见到她的时候,同她交谈的人衣着考究、举止文雅,显然也是非富即贵。
夏洛特赞同了这一点。
于是,露西严肃道:“所以你不应该再次去招惹她,我的姐姐。”
露西不知道卡米莉亚有狐假虎威的嫌疑,但经过警局和法庭事件,她明白对于有些人来说,斯威特家就像无根的浮萍,不堪一击。
“你看到刚刚送她上马车的人了吗?”
“一位看起来就很有钱的绅士?”
“那是布里奇顿子爵。”夏洛特勾起了唇角。
露西还是不明白二者之间有何联系,不是更应该谨慎小心吗?
“你以为奎格利夫人会放过我们,别天真了,我的妹妹,我们得为她找一个敌人。妈妈被庭审那天,我躲在法院的柱子后面听到奎格利夫人和一个人的对话,和伍德弗里尔小姐有关,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但那位小姐看起来可不会当你的刀子。”露西翻了个白眼,说道。
夏洛特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但感情会让人盲目,如果她的追求者也知道了呢?”
露西愣了愣,转念一想,随机恍然大悟:“你是说......布里奇顿子爵?”
夏洛特作为交际花徜徉在伦敦欢场游刃有余近十年,看惯了男女间的风月事,隔着远远的距离,她都能看出布里奇顿子爵举止间的在乎和小心。
她随意地将发丝在手指上绕成一个圈,说:“当郎有意妾无情的时候,隔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才是最令人欲罢不能的。”
第二天早上,卡米莉亚刚下楼,就发现等在餐厅里的巴特律师。他西装笔挺,甚至连领巾都熨烫得没有一丝皱纹。他听到动静,就眼巴巴地站了起来,等到发现是卡米莉亚后,他又难掩失落。
卡米莉亚取笑他道:“巴特先生,你这是比找虫吃的鸟儿起都还早,来找格蕾丝的吗?”
巴特律师背着手,探头朝着门外望去,“格蕾丝什么时候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了,希望她能喜欢自己准备的惊喜。
卡米莉亚从未见过这位精明的律师先生如此患得患失的模样,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
然后,她提示巴特律师道:“似乎是昨晚看文件熬到了深夜,还要再晚半个小时吧。”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天,卡米莉亚已经有些弄懂格蕾丝的作息规律了——就是一个工作卷王,当天的文件不论多少都要当天完成,第二天早晨再来补觉。
卡米莉亚享用完早餐的水果和面包片后,格蕾丝才揉着惺忪的睡眼踏进了门。彼此问候后,卡米莉亚回了房间,她还有一封信要写给海伯里的贝尔太太,通知她尽快来到伦敦面试。
等到一个小时后,卡米莉亚再回到楼下,格蕾丝个和巴特律师分别坐在客厅的两端,进水不犯河水,一个阅读着书籍,一个品尝着咖啡,掩饰着彼此间尴尬的氛围。
卡米莉亚好奇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两个人都在的场合不适宜开口,打算等之后再单独问问格蕾丝。
“伍德弗里尔小姐,你来了。”巴特律师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角,很快恢复成了精英律师的样子,“你写信嘱咐我在伦敦寻找可以购置的房产,这是比较合适的几个。”
接过巴特律师递来的文件,卡米莉亚径直坐在沙发上,仔细翻阅了起来。
金伯利夫人遗留下来的财产除了两个庄园和一些产业,还有两万英镑的现金,放在银行里只能落灰,倒不如拿出来做一些稳妥的投资。毕竟,这个时代的银行也算不上稳定,动不动就有破产的风险,让储户的英镑变成了废纸。工业革命期间,而伦敦注定会成为英格兰乃至整个世界的中心,投资这里的房子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据卡米莉亚所知,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伦敦的房价依旧居高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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