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呼延玉,只有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光,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沈菱歌看,像要将她看穿一样,让她感到压力倍增。
良久,他忽地伸出手来,一把拉起沈菱歌的右手,用指尖抚着她细腻如凝脂般的肌肤,低声道:“中原的男子,皮肤竟都这般光滑吗?”
不知是这男子如砂纸打磨过的声音,还是他粗糙的手指划过她脸颊,使她浑身的鸡皮疙瘩立了起来。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情绪,仍是不动声色地回道:“呼延大人既知在下是男子,两个大男人挤在这窄小空间,成何体统。”
瞧着她脸上的淡漠疏离,呼延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异色,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可知我呼延玉,天生好男色,最好余公子这种清秀俊朗的少年郎。”
闻言,沈菱歌身子一震,脸上平静的神色顿时龟裂,下意识想要后退躲开他。
可假山内的空间只有这些,避无可避。
看着她脸上惊惧又慌乱的表情,呼延玉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快感。
面具后散发出的热气拂过沈菱歌的耳垂,让她浑身一僵,心头猛地窜起一阵恶寒,不禁往后缩了缩,可她却被呼延玉紧紧箍住,无法动弹。
“呼延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沈菱歌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语调中带着明显的警告和威胁。
“怕了?”
声音落下,呼延玉的力道也随即松开。
随着这股力量消失,沈菱歌身子一软,赶忙扶住身后的石壁。
而呼延玉弯下身子走出假山,站定,侧过头冷声道:“怕就早早离开这里。”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又和她心底深处那人重合。
不,不会是他。
纵然两人身形相似,余时安又怎会三番四次想要杀她。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期待,若他真是余时安该有多好。
待她重返席间,呼延玉已然镇定自若地饮着酒,冷眼旁观着面前的好戏。
宴席静得可怕,只有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身着大红色灵鸟抹胸,齐腰长裙逶迤拖地,轻纱大袖如云遮月,如雪的肌肤与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
手持玉鞭,盯着一男子手持毛笔。
那男子手不住地颤抖,迟迟不敢落笔。
灯光阴影,沈菱歌看不清那两人的容貌。
“郁公子,听闻你向来看不起女子。可沈老板一介女流之辈都可以烧制出冰裂纹,怎么如此自傲的你,连这军令状都不敢签吗?”女子笑靥如花,却说着咄咄逼人的话语。
郁公子?
听闻这名字,沈菱歌不禁定睛望向那两人,果真是郁涵予与安浅。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已知是那两人是何人,她自留心看去。
“柳儿所言极是。”座上的刘鸣悸斜倚着太师椅,态度更为轻慢,“郁老板,现在余公子已将沈家瓷窑送于老夫。沈家不乏能工巧匠,技艺也比你们郁家精湛许多。你深耕制瓷多年,若是制不出‘冰裂纹’。那你们郁家又有何价值可言?”
他说起余公子时,还抬手向沈菱歌处指了指。
见状,沈菱歌一只手端着杯,另一只紧紧捏着自己的桌下的腿,希望通过疼痛,来令自己冷静下来。
那一旁的安浅与郁涵予也顺着刘鸣悸所指的方向看去。
两人初初闻言时,面有不齿之色,可当两人视线落在沈菱歌身上时,均是难掩的震惊。
安浅轻瞥一眼郁涵予,见他眉头紧蹙,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她心思百转千回,担心郁涵予道破沈菱歌身份,而率先举杯,莲步轻移到沈菱歌面前,柔声道:“原来这便是余公子。”
随后又看向刘鸣悸,见他神色隐有不满,想来是因她如此主动走向一位年轻俊朗的郎君。
于是连忙又道:“老爷有余公子相助,定然心想事成。”
也是从这只言片语中,沈菱歌明了了这个中关系。
当日安浅离开郁家后,不知踪迹,没想到居然是来到了刘鸣悸身边,成了他的宠妾。
明明还是一妙龄女子,却要伺候着一个比自己爷爷都要年长的老人。安浅何至于此?
唏嘘之余,又想起自己,何尝不是提心吊胆?
谁又比谁好得了多少呢?
这便也举起酒杯,只见安浅对她浅浅一笑,她也礼貌回敬道:“多谢。”
站在那里的郁涵予仍未有动作,沈菱歌自然是不能松懈。
她一旦开口,当众人视线再聚焦她这,她的风险更大。
只是沈菱歌并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若是出卖了她,今晚视线的焦点将回归到她的身上,郁家便不再是架在火上任人炙烤的鲜肉。
若是不出卖她,郁家仍要被逼着制出‘冰裂纹’,制不出便是满门遭殃的惨状。
这样衡量下来,于郁涵予而言,出卖沈菱歌,道破她的身份似是更为有利。
场面又变得安静下来,刘鸣悸的眼神注视着郁涵予,耐着性子等着他的做下决定,可他的手抖得愈发厉害了。
“刘大人。”
这样沙哑的声音就好像地缝中传来一样,让人听着心里不自觉有些发毛。
“无能之人,纵然签下军令状也制不出我们王想要的东西。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多看几个歌舞来得痛快。”
“是!”郁涵予听了呼延玉的话,立马跪下伏地,“大人,郁家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只是沈老板在世时并未留下关于‘冰裂纹’的只言片语,在下也仅能一试,确无法作保。”
“废物!”刘鸣悸啐了一句,“还不滚下去!”
“大人息怒。”郁涵予又叩了几下头,这才站起,退了下去。
“既然呼延大人想看歌舞,那便奏乐!”刘鸣悸说完话,立马有十余名女子鱼贯而入,在她们的身后则是十多名吹拉弹唱的伶人。
歌舞起,刘鸣悸又唤道:“柳儿,还不过来,愣在那做什么?”
“是。”安浅福了福身子,也不敢再看沈菱歌一眼,便翩然回到了刘鸣悸的身边。
这下沈菱歌总算放下心来,这一晚,几次险些撞破身份,好在总算化险为夷,可也因此满心的疑惑。
悄悄抬眼看向呼延玉,见他专心致志的赏着歌舞,依旧看不清他是何神色。
“呼延大人若是喜欢,宴会后,挑两三名女子送入房中可好?”刘鸣悸语气淡然,也没有半分讨好的意思。
“那便多谢了。”呼延玉也直接应下,从他那沙哑的嗓音中,也听不出半分开怀之色。
这两人一来一回之语落在沈菱歌耳中,倒是勾起了刚刚在假山中的记忆,这呼延玉说自己好男色,这接受起美女来,倒也毫不客气。
不过是两个时辰的宴席,沈菱歌这衣衫硬是被冷汗沁透了几遍。酒筵结束后,她又上前与刘鸣悸恭维几句。
看了看刘鸣悸身旁依偎着的安浅,终是找不到时机与她长谈,只得先行拜别。
这么离开后,终于没人再跟踪她,起码明面上没有。
也有很久没有这样独自一人行走在晚间行人寥寥的街道上。
转过街角,余府门前的灯笼高挂着,有一人站在余府牌匾之下……
第62章
大人,还请三思。
“郁老板好雅兴,这么晚了,来我余府作何?”沈菱歌并没有打算躲闪,遥遥打上了招呼。
之所以如此,也是即使刘鸣悸知晓郁涵予宴会后来找“余时安”也实属正常,毕竟他们也算是故交。
“沈……”郁涵予刚要开口,似是意识到不对劲,又改口道:“故友相逢,余公子不邀请在下进屋小酌两杯吗?”
“好啊!”沈菱歌走来,伸手示意,在门口轻叩两声,门内探出一个小厮,一见是沈菱歌,立马开了门,邀请二人进去。
初夏的夜晚,在荷塘亭中闲话家常最为舒适,晚风习习,撩起亭边的轻纱。
“这杯算是在下敬郁老板,感谢郁老板未道破天机。”沈菱歌半束着长发戴着白玉发冠,比起女装的她,更显英气。
“实不相瞒,在下一度脱口而出。所幸那个呼延大人开了口,不然……”郁涵予后面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意料之中。”沈菱歌说得极为轻巧,也无责怪之意。
“余公子不怪在下?”
“你我都是身负家业之人,万般考虑定是以家业为先。若你我易地而处,在下也不一定有更好的法子。”沈菱歌手中把玩着空杯,无奈笑言:“你我有今日之名,皆因青瓷;而你我今日受制于人,也因青瓷,半点由不得人……”
这一言,恰是直击郁涵予之心,举杯一敬,“传闻沈老板已经伤重去世,可是实情?”
他问的隐晦,但沈菱歌知道他想问的是余时安,点点头,满上一杯,也是一口饮下。
郁涵予轻叹一声,仰头饮下,又道:“余公子当真忍心将沈家家业全然赠予首辅大人?”
“那郁老板今日为何不敢直言拒签军令状?”沈菱歌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停下手上的动作,直直逼视着他。
面对这目光,郁涵予微愣了片刻,又笑笑,“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好个‘半点不由人’,来。”沈菱歌端起酒杯,朝他扬了扬,然后仰头饮尽杯中酒,脸颊染上两抹红霞。余光见郁涵予手臂似有血迹,这便放下酒杯,指了指,“郁老板这是受伤了?”
“哦……”郁涵予极为不自然地遮住伤口,“浅儿她……”
听他一说,沈菱歌才想起自己回到酒席时,安浅拿着玉鞭盯着他落笔。
想来这伤口便是那时所致。
那些年,安浅在郁府被郁家大哥鞭笞,而后郁涵予也不愿认她与孩子,逼迫她饮下滑胎之药。
因而,瞧着郁涵予的伤口,她也没有半分同情之意。
“她为何会成了首辅大人的宠妾,你可知晓?”
郁涵予也只是摇摇头,“她好些了便悄然离去,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恨我,想借首辅之力对付我……”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是我欠她。”
沈菱歌扯扯嘴角,没有多言,对于郁家兄弟与安浅的事,各有立场。
她亦掌家,也知郁涵予的无奈之处,但说句绝情也毫不为过。如今与心爱之人横眉冷对,又怨得了谁。
若是承担不起,便不要去招惹。
想起这话,顿觉耳熟……
差点忘了,这是在郁家亭中,余时安对此事的一句评价。
“时候不早了,在下先告辞。”郁涵予说着,朝对面的沈菱歌微鞠躬,起身向门口走去。
沈菱歌也没有相送,如今情势,大家能顾住自身已是不易,倒也不必过于热络。
荷塘中荷叶将将立起,沈菱歌借着月色,手执酒杯,立于栏。
举杯,“时安,敬你!”
美酒滑落于池塘中,传出叮咚作响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动听。
“余公子这是在敬谁?”
“谁?”
头顶响起那沙哑的声音,光听着,便已知晓是谁,只是沈菱歌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他。
她眼波流转,撑着栏杆,身子探了出去,抬首望去。
却见那先前还穿着青色长袍的呼延玉已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站在亭子的顶上,衣衫猎猎作响,他脸颊两边垂落而下的几缕发丝随风轻扬,更显得身姿精壮修长,清冷孤绝。
他低下头望着她,配合着那面具,更像是在嘲笑她。
当沈菱歌见着呼延玉时,心下飞速思量,确认刚刚与郁涵予的谈话中没有暴露身份。
这才不耐烦道:“呼延大人何时有这宵小伎俩?跑到别人屋顶上偷听。”
“本官若真想偷听,刚刚便不会唤你。”
这是何逻辑,那唤之前,该听的不是还是听了吗?
不过沈菱歌此时身份不能暴露,还是低调些为好,“大人既喜爱在下这亭子,那便欣赏着。在下先行休息了。”
说完,也不顾呼延玉的反应,收回了身子,走向庭外的长廊。
且至亭檐下,眼前被一道白影笼罩,她再向前一步便会直直撞上身前之人。
原来是那呼延玉从亭上飘落而下,阻住了沈菱歌的去路。
心里咯噔一下,沈菱歌只觉此人阴魂不散,该不会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好男色吧?
思及此,沈菱歌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着,“大人深夜找在下所为何事呢?”
呼延玉没有说话,而是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沈菱歌不禁往后退了退,最终被抵在亭中的石桌上。
桌上酒杯倾倒,未饮完的美酒,撒了一桌。
呼延玉向她凑去,沈菱歌身体向一旁倾斜,想躲开他的亲近,但她的肩膀已被按住。
冰凉的面具贴着她的脸颊,那坚硬的面具令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触碰只是一瞬,呼延玉却从沈菱歌身后捻起她之前用过的酒杯,斟上酒之后,轻轻晃了晃,“不错。”
身前一空,眉尖微蹙,却不知他这个不错所指为何。
“大人,这是……”沈菱歌还未来得及阻止,呼延玉已用她的杯盏将美酒渡入口中。
看着一个异族大汉用自己的杯盏,又听闻他好男色,这样的场面任谁看到都得升起阵阵寒意吧!
“那个……呼延大人,您找在下……”沈菱歌斟酌着措辞,毕竟尚未摸清楚呼延玉的目的。
“无事,只是觉得,今晚那几个女子,都没有余公子有趣,便来看看你。”呼延玉漫不经心地说道。
只是沈菱歌听到这话,顿时目瞪口呆,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大人,还请三思。”
“无需三思,待本官此次事成,便娶你过府。”呼延玉身子一转,翘起二郎腿,坐在了石凳上,手上还捏着那只杯盏。
??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成亲嫁娶完全不需要征得另一方的同意一般。
“不是……呼延大人,我余时安可是忘恩负义,贪图富贵之人万万配不上大人厚爱。”听呼延玉那么一说,沈菱歌赶忙抱拳拒绝,试图阻止他这荒唐的念头。
却见那呼延玉转过了身,停顿了片刻,竟不再多言,径直离去。
只留得沈菱歌愣在原地……
―――――
【宿主,剧情尚未成功,你怎么还睡得着?】
“什么剧情?”多半是许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被昨天惊吓了几次,最终化险为夷之后。身心都松懈了下来。
只想不管不顾地睡他几天几夜。
【余时安渣男人设立稳了吗?原主悲惨命运扭转了吗?】
系统近乎绝望的咆哮终于把迷迷糊糊的沈菱歌从床上吼了起来。
“那系统以为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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