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世文都入不了眼,失了荣国公的贾家与眼瞧着没落的林家自然就更入不得那位太医的眼了。
季戈不由皱紧了眉头。
她与贾敏算不得熟悉,但着实喜欢红楼原著里的林妹妹,实在不忍她落得原著那般下场。
季世文见季戈苦恼,担心她劳神:“你如今肚子里还怀着呢,这些小事儿就不用操心了。你且安心,我虽没办法将人请到文安侯府,却能请托他人帮忙。”
季戈疑惑看他:“父亲还能请谁?”
季世文笑笑:“前些日子你不是才帮了那位?”他伸出四根手指,“那位的福晋与女婿生母有些渊源,你且让文安侯夫人亲自上门求助,想来那位会愿意帮忙的。”
季戈这才安心下来。
果然,从次日一直到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送葬,除了身体实在受不住,贾敏就没断过为父亲守灵。
若非请来的太医一直帮忙调养,贾敏早躺到床上了。
更何况之后几年文安侯与夫人先后离世,贾敏不但一直没断过守孝,孝期饮食更是清淡不见荤腥,根本无法以食补调养如今亏空。
这般操劳之下,也难怪贾敏一直到三十多岁才生下女儿。
如今两人也算妯娌,季戈便多提醒了林海夫妻几句。
好在两人也听劝,虽不好打破守孝规矩,但各色奶制品与没受精的鸡蛋等物倒是不曾断过,也算给贾敏补上了一些身体的损耗。
第39章 生女
这个新年,大家过得都不太开心。
往年随处可见的张灯结彩、随处打闹等等景象,如今却销声匿迹,不见半分踪影。
百姓还好些,朝廷大事到底与他们不相干,即便因为京中贵人们的小心到让人害怕的态度而心怀戒慎,但自己该干嘛仍旧干嘛,不至于影响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可那些大臣勋贵家中,却不敢有半点笑声。
因为这场废太子风波,一直从年前蔓延到了年后。
甚至连原本不曾受到废太子时间牵连的季世文等人,也险些在其余波当中受到影响――
原本对废太子深恶痛绝的康熙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后,面对这个从小由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到底忍不住心软,加上朝中局势也因为太子被废而生出了无数的攻讦、党争倾轧,几个年长的儿子更是动作频频,目光直接对准了他屁股下的位置,他便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复立太子的想法。
但此时距离废太子过去不过一月有余。
刚将废太子的诏书敬告天地,你就说要复立太子?即便秦皇汉武那等君主,也不可能如此朝令夕改。
然而为父之心尚且可以抑制,朝中局势却容不得迟疑。
于是康熙召见诸位心腹大臣,向众人暗示复立太子之意。
季世文自然位列其中。
然而,他宁愿自己不在其中。
复立太子?
听听,这是鬼想法!
你去年十一月才刚刚废太子,如今新年刚过,你就想要复立太子?那你之前废太子是在搞毛啊?!
你在和满朝文武开玩笑吗?
季世文当然是听出了康熙的意思。
不只是他,其他被召见的大臣如李光地等人,也都听了出来。
但都与季世文一样,他们宁愿自己耳聋眼瞎。
康熙自然想让臣子提出复立太子之意,召见的自然不会只有自己的心腹大臣而已。
区区几个心腹大臣,如何能服众?
康熙原本的打算是,将自己的想法隐晦的告诉心腹,再由心腹提醒其他大臣,然后他提议举荐太子,朝中大臣再纷纷举荐废太子,于是众望所归,废太子再登储君之位。
想法好吗?好!
但耐不住,大臣不愿跟他走啊!
康熙以前对废太子有多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同样的,废太子以前有多荒谬,他们同样看在眼里。
虽说废太子的荒谬,康熙要背八成的锅,但……
大臣才不管锅是谁的,他们只知道废太子已不堪为储君!
于是听出了康熙言外之意的大臣们,在与其他非心腹大臣汇合之后,全都不约而同地低头沉默,对康熙所言不提一字。
康熙还以为心腹已经将自己的想法转告了其他大臣呢,于是乐呵呵地让所有大臣入内见他,提出了让群臣举荐太子的想法,并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是大臣们举荐的人选,他一定会当场将其立为太子。
不知内情的大臣们一听:还有这好事儿?
当即笑容满面地写下了自己心仪的太子人选,写完还彼此对了下答案――
哎?你写的跟我一样!
诶?你写的也跟我一样!
哈?你写的也和我一样!
这么多人都写了同一个皇子,储君之位妥了啊!
对完答案,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等着听康熙宣布太子人选,几乎以为太子人选已经板上钉钉了。
季世文拿着纸笔,见着高兴的同僚们,不忍地垂下了头。
想起女儿在太子被废后的耳提面命,他叹了口气,终究写下了废太子的名字,而后烫手山芋般将其交给了前来“收卷”的梁九功。
他甚至等不及听结果,便同梁九功道:“还请公公禀告陛下,微臣女儿近日略有小恙,她又正在孕中,实在令人担忧,眼下事情已了,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梁九功也清楚康熙今日召集群臣来意,见季世文已写完太子人选,自然不会拦着他回家:“侯爷还请稍等,奴才这就入内面见圣上。”
康熙从梁九功手上接过写有大臣举荐太子人选的白纸,而后才听他禀报了季世文想要尽早回家看女儿的消息。
季世文对独女季戈的疼爱朝野尽知,康熙当然不会为难。
不过……
“哪一张是川宁侯的?”康熙拿着一沓被折好的纸翻了翻。
梁九功笑着开口:“回皇上,最顶上那张纸便是奴才亲自从川宁侯手中接过的。”
康熙闻言,抽出第一张纸打开,果然看见“二皇子胤i”字样,当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朕并无其他事情吩咐,既然世文惦念他女儿,便让他先行回家吧。”
梁九功乐呵呵地应了一声,立刻出门将这好消息告诉了季世文。
季世文道了声谢,跟狗撵似的逃出了畅春园。
梁九功看着季世文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开始还有些茫然,但很快,他长期在康熙身边伺候所锻炼出来的危机感应,突兀地开始疯狂预警。
想着方才送进去的纸条,梁九功微微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但事情的发生,绝不以个人的意志转移。
等梁九功再次入内伺候,便发现康熙脸色沉冷,似乎正压抑着快要喷薄而出的火气。
而与脸上越来越难看的神色同步的,是他手上一刻不停地重复着打开纸条,撕碎,扔掉的动作,而且动作越来越快,到后面几乎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
很快,“砰”的一声,康熙踹翻了身前桌案。
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如季戈这样的局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最后的结果却呈现在了每一个人的面前。
康熙二立太子,八皇子被当庭斥责。
林淮如今只是一个翰林小官,即便因为岳父季世文多得了几分关注,这等事关储君之位的大事仍旧与他牵扯不上关系。
他如今最关注的,只有季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由于是第一次当父亲,更是族中同辈第一个当父亲的人,林淮随着临产期的逼近,眼里心里的焦躁根本遮掩不及。
若非季戈身体不错,他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
好在没多久,季戈发动了。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挣扎,季戈终于在一阵哇哇大哭中生下一个活泼健壮的女儿。
季家安排的稳婆高兴地抱着孩子出来,直奔林淮跟前:“恭喜老爷,母女平安!”
林淮一直提着的心脏终于缓缓落地。
尚来不及说一句话,季世文便从旁边突兀地伸出一双手将襁褓抢走,乐呵呵走到其他人面前炫耀:“瞧瞧,我外孙女!”
若在其他人家,儿媳怀胎十月生下女儿即便克制,也难免露出几分失望,但林淮、文安侯夫人乃至于算好时间入京照顾小夫妻两个的族长夫人在孩子抱出来后都笑得见牙不见眼,任谁都能看出他们发自内心的快乐。
“先开花后结果,姐姐都有了,弟弟还会迟吗?”
“就是,咱家的姑娘也金贵着呢!”
林淮季戈才成婚多久?早已习惯等待的林家人可一点儿不着急。
更何况这孩子一点儿没有林家上下的病弱,刚出生就白嫩可爱,声音嘹亮,一看就非常好养活。
季家来人更不要说了,他家最不稀罕的就是小子。
见季戈头胎就生了个女儿,众人简直不要太喜欢,当场就有人解下腰间佩环放在襁褓上。一边给还一边拉着林淮说:“今日出门匆忙,身上没带几样好物,且等之后洗三,我再好生收拾几样宝物给她。”
林淮挣扎不得,无奈道:“且容晚辈先去瞧瞧内子可好?”
此言一出,众人哈哈大笑。
季世文笑着安抚女婿:“戈儿从小身体习武,一向身体健壮,她母亲又一直在产房陪产,如今孩子生了却不见她出来,想来戈儿没受什么罪,不然她早出门叫大夫了。你一个大男人去产房能做什么?只会被嫌弃碍手碍脚!”
林淮笑笑,仍坚持要进产房。
好在其他人体谅他们新婚感情好,加之自己也担心季戈,打趣几句便松松手让人走了。
林淮忙不迭进了产房。
韩夫人见他进来有些吃惊:“你这时候进来做什么?”
林淮匆忙行了个礼,便探着脑袋往床上看:“小婿有些担心夫人,不知夫人如何了?可需要请大夫进来瞧瞧?”
韩夫人见他对女儿这般上心,满意地点点头:“没什么大事,生完孩子力竭,同我说了几句话便睡过去了。”
林淮走到季戈旁边,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韩夫人笑了笑,干脆带人离开产房。
季戈女儿出生的时候已经是三月,此时太子早已复立,虽然京城局势因此变得更加凶险难测,但如他们这些不准备掺和其中的人家而言,反倒轻松了许多。
至少不必遇到喜事都不能庆祝。
于是等到孩子洗三、满月、百日乃至于之后的周岁等特殊日子的宴会安排,全被季家与林家人抢走,林淮这个做父亲的根本插不上手。
季戈看着他怨念的样子,只觉忍俊不禁:“到底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儿,两边家长难免激动,等老二出生就好了。”
季家基因霸道,若以后再有孕,可不一定还有生女儿的运气。
若生儿子,她父母不至于再和林淮激动地抢活儿干。
林淮听明白了季戈的言外之意,表情愈发郁闷:“若我命中注定只有一女,我却无力为其操劳,这父亲岂不是做得失职?”
想着女儿出生一年有余,与自己的相处时间却远远少于同岳父母、甚至文安侯夫妻,他突然恶从胆边生:“说起来我在翰林也待了两年多,马上就要分派职务了。原本我还有些犹豫,不知是继续留在翰林还是到六部任职为好,如今……我们不如外放吧?”
大皇子虽然被幽禁,之前获得朝中多半大臣举荐的八皇子却格外扎眼,故而太子复立之后,与八皇子斗得如火如荼,颇有些不管不顾,非要分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这般争锋相对的情况很快从京城蔓延到了地方,以至于稍微富庶一些的地方也被霍霍得不成样子。
江南更是其中重灾区――
一场科举舞弊案让江南官员的人头滚滚落地,空出了大半职位。
所以林淮从未想过离开京城。
但反过来想,江南官府直接来了个大换血,如今只怕是整个朝廷最清净的地方:因有前车之鉴,康熙必定对将要派遣江南的官员严加审核,稍与众位皇子有牵连之人,只怕不但不能达成所愿,反倒可能失了圣心丢了命。
就算侥幸去了江南,应也不敢冒头做些什么。
江南反而安全了。
他将自己想法同季戈一说,季戈犹豫之后,竟也点了点头。
江南离两广近,她指不定能做些海上生意呢。
第40章 琼州
两家长辈原本是不同意的。
就不说他们夫妻两个多大年纪,就这么携家带口地到地方上做官有多困难了,就单单只看这刚满周岁的孩子,也让两家长辈没办法放心啊。
但最后两人还是成功离开了京城。
不为其他,主要是康熙不知为何,又开始发疯了。
还是为了太子。
这对父子大概是缘分尽了,所以在度过了几十年父子情深的日子后,如今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
废太子之前,太子虽然不安,但矛头还是对准兄弟去的。
废太子之后,太子似乎开窍了,于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康熙这个皇帝,不但四处撕咬兄弟们的势力,更是公然开始挑衅康熙的权威,他倒也不敢明火执仗地与康熙对着来,但私底下挖康熙的墙角是挖得不亦乐乎,但凡长眼睛了的,都能看出来这位太子已然不甘心继续做个任由康熙掌握生杀大权的太子,而想要尽早上位了。
若非之前废立太子间隔太短,康熙指不定会再来一次废太子。
如今便只能忍耐了。
但康熙作为大权在握的皇帝,是愿意让自己吃亏的性子吗?于是毫无意外的,太子手下的势力被打压得不成样子。
不但康熙与太子之间干了起来,除置身事外的四皇子外,其他皇子见状也在旁边见缝插针的闹腾,整个京城被他们闹得乌烟瘴气,时不时就有人被贬官抄家,甚至人头落地。
也就是季家人跑不了,不然指定全家跑路。
在这种情况,林淮一个官场新丁自然要以明哲保身为主。
于是林淮的外放调令很快就下来了。
虽然不是季戈心心念念的两广一带,却也相差不大:两人直接去了琼州赴任。
琼州这地方经过几百年开发,如今仍然算不得富裕。
主要是隔着海,与内地交通不便。
但岛上的物资还是相当丰富的,只要能想办法在两地建立一条稳定的海路通道,琼州肯定可以发展起来。
而这条海路没能建成,主要是利益不够。
毕竟琼州的特产就是各色水果与海产品,但这两样玩意儿都不太经得住长途运输,而距离琼州更近的地方,气候类似,也不太可能却水果和海产品。
于是需要这条海路的穷苦百姓出不起钱,有钱的富户看不起建立海路带来的三瓜两枣收益。
但季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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