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易扒拉着打结的狐毛,依旧懒洋洋应声:“当然可以啊......”
这可是免费的保镖,不香吗?
这一众飞星门弟子各个都是炼气化神,尤其领队的这两人,他在井底算是见识到了,招式狠绝,剑气泠冽。再者,他和阙沉水双双出逃,那老妖婆定是要搜寻,不如混入门派里,反而能拖一段时间。
得到了涂山易的肯定回答,乔晚色又望向低头的少年,他的脖颈弯出一条勾人的弧度,露出一大片细腻莹白的肌肤,似是因为昨夜发情期的痛苦,那上面还有几道被他自己挠出的红痕,有几处甚至洇出了几粒密密的血珠,宛若点点红豆,透着一股凌虐的美感。
他穿的衣服依旧是那一衫灰衣,垂落在地上,皱成了一朵花的形状,不过,因久未吸食妖力,这朵花蔫蔫的,像是失了水分。
阙沉水轻轻颌首,心跳却一声比一声加重。这一次,他没有被抛弃。
“张师兄,”乔晚色戳了戳一旁还在愣神的男子,指着二人,“还有弟子服饰吗?让他们二人穿上。”
“哦,有的!”
张微和一瞬回神,应了声,掏出两套弟子服饰。
这两只妖,一只冷得不说话,一只自打醒来后,就爱贫嘴,插科打诨引着林稚语开口,那双眼时不时就往一脸淡漠的女子身上瞟,张微和心中平白无故多了点不痛快,重重将手中的衣服往红衣男子身上一扔。
“诶?”涂山易翘起尾巴,狐耳向后一动,幽怨地看向张微和,“怎么区别对待!”
张微和打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原则,愣是装没听见。
河山郡的小型传送阵直达北洲,只需几块灵石便可开启。
林稚语带着一群弟子,仔仔细细比对羊皮卷和地上纹路复杂的阵图,搜寻阵眼。涂山易站在身后指手画脚,和张微和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一时,乔晚色竟成了个闲人。
冬日的光零零碎碎的,并不灼人,四面山峦环绕,穿进了大片寒风。阙沉水靠在树后,冷不丁瑟缩了下,抬眼望着乔晚色束起的发尾,手指却无力地垂下,滚滚躁意又在体内沸腾,是灼烧经脉的痛。
许是心有所感,乔晚色侧目一瞥,余光之处就见到阙沉水一闪而过的皱眉,他重而快地闭了闭眼,又立即恢复了原先无波无澜的神色。
乔晚色犹豫几息,还是走近。
“我渡些妖气给你吧。”
这句话和初遇时一样,‘我给你上点金创粉吧’,一样的语调,连眼神里的善意也是一样的。所以对他这么好只是因为,他是一只受伤的妖吗?还是说她又将他当成了她的妖宠?真是奇怪,明明不久前他还想杀了她。
目光慢悠悠划向她的侧脖,阙沉水心神一晃,有些不解,为什么现在自己却不想杀她了?
舔了舔干涩的唇,身体恍若血液逆流,他内心一暗,声音小的仿佛在说给自己听,“渡妖气只能维持一时,主动吸食妖气才可。”
这一刻,阙沉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那双瞳眸太过纯净,他怕自己的谎言编织不下去。
但乔晚色并没有那么敏感,反而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语一番:“难怪我昨日渡了妖气给你,你现在还是痛,原来是方法不对。”
“那要怎么做?”
阙沉水不着声色地松了口气,翻开一只手,“你的手给我就可。”
因为常年囚于地牢,他的手比旁人更要白上几分,几乎白得透明,手心的纹路浅浅的,很规整,像是被人精心雕刻的工笔画。
乔晚色将手放了上去,疑惑地看向阙沉水,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突如其来的温热莫名烫伤了他,指尖蓦地一缩,触碰到了少女一小块的细腻。阙沉水稍稍屏住了些吐息,转了下手腕,虚虚握住她的手,拉到离唇边不过三指的空中。
妖丹似有所感应,汩汩淡红的妖气萦绕在她的腕侧,阙沉水的唇渐渐贴近,却很有礼貌地没有碰上。妖气像是找到了归属的孩子,不断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进入身体。
似有若无的热流缠绕在手腕,那一处仿佛快被灼伤。乔晚色不自觉地手一抖,指腹刮上了少年无暇的脸颊,无意之中转瞬即逝的玉感,像是水沁的一样。
“不...不好意思...”乔晚色咽咽唾沫,后背激起一阵虚汗。
他们俩在树后偷偷摸摸的,姿势还这么奇怪......
“嗯......”
“没事......”
许是吸食了妖气,少年满足地低哑着回应她,他的眼尾晕开了一圈不易察觉的薄红。
片刻,阙沉水松开了她的手,状若诚恳地道了声谢。
“师叔,阵法好了!”
乔晚色攥着发烫的手腕,心虚地向后一望,林稚语站在阵前,朝她招手,神色并无异常。原本只有一口井盖大小的阵法,此时铺天盖地地展开,宛若一张巨大的网,上面镀满了金黄的光辉。
传送阵只需站上去,便可到达相应的地点。
“走吧。”乔晚色点点下巴示意。
阙沉水乖巧地跟在身后几步外的距离。
众弟子站好后,林稚语扔下最后一块灵石,阵法彻底开启,夺目的光骤然四散开,一瞬间,中心的那堆人凭空消失。
*
静心斋内,羽非生盯着桌上的传音鹤若有所思,骨节不轻不重地敲打着,在妖君身边伺候久了的都知道,这是他不虞的象征。
妖仆眼观鼻鼻观心,弓着腰立在一旁等待吩咐。
半晌,男人终于幽幽开口:“十七,这个寻人的活,你应该可以做的好吧?”
名唤十七的妖仆颤巍巍地擦了擦额角的汗,俯下身从桌上拿起传音鹤,那上赫然写着:寻阙沉水。
十七眉头一皱,稍稍思量。
阙沉水,好熟悉的名字......
“这人可是妖皇的亲生血脉,你若找不得,便提头来见。”羽非生没有给男人思考的时间。
“是是!”奴仆立即跪下。
他是海东青血脉,寻人这类的活派给他是没有问题,但,找一次人就得剜一口精血,更何况妖皇的血脉定是上古种族,气息难以辨认,这是要让他死,也要寻到这人啊......
*
大阵中不过一瞬,可出来时,却已到了第二天。此时距离问道会不过半月不到。
北洲与西洲不同,北洲山脉极少,多是平原,因而天机阁也是北洲独立出的一个城池。但与百药宗和飞星门两大出世宗门不同,天机阁隐世千年,常人既无法进入,也寻不到它的踪迹,饶是往年来过的人,也无法凭据记忆找到入口。同样属于隐世宗门的就是东洲的梵音寺,传闻,梵音寺是建在海底的,每年都会变幻一处海域。
不过此次问道会由天机阁举办,那必定是给了能进入的通行证。
乔晚色拿出白色印章,仔细翻看,倒真让她瞧出了一处奥秘。
“稚语,这是什么?”乔晚色指着印章中心的“烟”字,字体龙飞凤舞,像是一幅画。
这一小点的字若是平常人定是看不出来的,但乔晚色自小吃了不少丹药丸子,这一处细小的异常,稍微用点心就能看出。
林稚语捏着印章沉思,垂目片刻,眸底一阵清朗,肯定道:“这是落日城天烟酒楼的标志。”
落日城?那不就是他们入北洲的第一城。
林稚语也意识到这一点,立马补充:“落日城是北洲唯一有山脉的城池,因晚霞盖雪而闻名。而这天烟酒楼,若我没记错的话,正是天机阁亲传莫空空掌管的,她应该就是此次问道会的接引人。”
作者有话说:
水:一步一步勾引老婆……
第34章
◎下榻◎
朱红色的晚霞染湿了整个天际,如同西瓜汁浇了上去。雪化成了水汽旋舞在空气里,感觉鼻孔里塞了一块儿冰。
近来春寒冽冽,落日城少了不少中洲的游客,现在已近酉时,街道里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摊贩,正收拾东西回家。
天烟酒楼里走出好些个吃茶人,面上红扑扑的,堪比那晚霞。
碎成几片的光落入楼里,细细密密的尘埃镀上了金色,泛着昏沉的睡意,揉进了眼睛里,打出一个悠长的哈欠。窝在柜台后的男子拖着腮,脑袋一点点往下沉。
“奇二,走了啊,明日把乳燕酥呈上吧,馋了许久了......”
说话的男人留着八字小胡,穿着时下最新潮的狐皮大袄,一整个人敞亮极了。他向掌柜台上扔了几块灵石,是上品灵石,倒也是不心疼。
掌柜无奈地摇摇头,手轻轻向上一指,捏着嗓子轻声道:“这乳燕酥可是上面特定要留下的,就是给其它洲的弟子赏味儿的......”
边说着,奇二边将几块硕大的灵石向前推去,摆摆手,“这不是咱现在不给上啊。”
男人听了这话,仿若吃了炮仗,扑哧抖了三下大袄,发出大风鼓动的声响,“那群弟子到现在没一个发现天烟酒楼的,要我说,都是些废物,说不准,这问道会怕都赶不上了。”
奇二低低叹了声,并没应和男人的话。这些话,散修什么的说了不妨事,但若是从他嘴里露了风声,传到其他天之骄子的耳朵里,怕不是得撵了他。
要他说,天机阁的确神神秘秘,天烟酒楼虽说是亲传弟子名下的,可他从未见过那仙人的面容,甚至到现在也只知晓姓氏。
“......师叔,天烟酒楼就在这里。”
隔着一个长街,和一道墙,闷闷地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可这话里内容,却是清清楚楚落入二人耳中。男人笑笑,扯了下嘴角,抱拳离开。奇二瞬间打起精神,站直了身子,垂在腿边的手攥得紧。
果然,没出几息,酒楼里踏入几个飞星门打扮的弟子。
乔晚色站在队伍最后,手中握着傀儡符,只在听到林稚语的声音后,才粗粗瞄了眼。
符上有一圈温热的血红,流动着,像是个活物一般。她紧紧盯了片刻,直到另一头慢慢安定下来,捏着符的手轻轻一撕,符纸碎裂,宛若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春花身上被她下了傀儡符,就在刚刚,完成了她最后的使命――安葬郡王夫妇。
手中覆满点点余火后的灰烬,乔晚色甩了两下后才走上前,一派正道气势。
“你好,我们是飞星门此次参加问道会的弟子,请问接引人在何处?”
奇二向声音来源处看去,说话的是一个面庞稚嫩的少女。虽说修仙之人大多有驻颜之术,但不论怎么说亦是经历经年累月的磨砺,眼神之中自有一股淡然与明悟,可此人眸中不曾有太多痕迹,反而盛着股意气风发的灵气。
她的相貌更是如此,长着一双极佳的丹凤眼,看人看物总有睥睨之色,可她的姿态随意,又少了分距离感,尤其在对人笑的时候,呈出若有若无的狡黠,很难不让人看向她。
奇二心里打鼓,不知道面前这个领队有没有听见方才的议论。咽了咽嗓子,他堆起好客的笑容,弯起眉眼,招呼道:“失礼了,各位飞星门弟子,还有两位领队。”
“是这样的。”奇二面色蓦地转变,眉头拧成了麻花,砸砸嘴叹了声,“莫小仙师昨日就去往落霞山,至今未归,这缘由没同我说清,我也不敢瞎打听。只能请各位留在酒楼,等候一段时间,莫小仙师定会来接引各位的。”
“什么意思嘛,这是瞧不起我们飞星门?”
“就是,这么紧要关头,什么事这么着急......”
“天机阁仗着隐世就爱搞这种鬼把戏。”
周围霎时闹哄哄一片,其中就属宋涵抱怨声最大。乔晚色敛目并未阻止,天机阁与梵音寺一样,以隐世自称,最爱端出清绝出尘的姿态。若是平日,他们也不会如此生气,而今问道会在即,再如何,也应该安排新的接引人。
这么大阵仗,奇二看得直发虚汗。他自小在落日城长大,就是个有了些许仙缘的普通人,哪见过群群修仙之人的声讨,心里急得直冒油,却也只能端着手,暗暗自称倒霉。
几息后,乔晚色抬手,身后弟子纷纷噤声。奇二见此状,一阵好奇,提溜个算盘样的眼打量着,心中添了些感激。
只见那少女点点头,又道:“那你为我们安排好厢房吧,这个账的话......”
“......”奇二噎了一瞬,吸了口气,呵呵一笑,“这个当然是免了,呵呵呵呵......”
亏他以为这人是好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跳下坑呢。哎,天烟酒楼一菜值千金,一屋更是金碧辉煌,一晚都要几十的上品灵石。想到这儿,奇二又是一阵肉痛。现在只盼望着,莫小仙师能早日归来。
天烟酒楼上下共三层,一楼是大堂,有一处舞榭歌台,四面围了曳地的薄薄红纱,还放置着名贵乐器,每至午时后,许多品茶之人就会在此观赏,只可惜歌女舞姬此时早已退下。二楼便是雅间,更加高贵奢华,隐秘性也是极好,每道门上都贴着隔音符。
乔晚色跟在引路的伙计身后,匆匆瞥了眼便继续走上。这第三层便是各个宽敞的厢房,几乎每个房间的木质家具都是八宝玲珑木所制,每张床皆是落霞山的玉冰所成,其中蕴含了丝丝点点的灵力,于修炼是大有裨益的。
好在三楼厢房多,加之近段时间外地人较少,而他们又是第一批来酒楼的宗门弟子,因此每个人都能分一个房间。
乔晚色随意推开一道门,大概扫了眼,忽而向后一伸手,握住。
肌肤与肌肤的相贴,摩擦出了柔软的质感。阙沉水下意识想要挣脱,可她的手包裹住了他的半边手,湿润的温暖又让他极度贪恋,渐渐,他放松下来,整只手软塌塌的依靠着。
乔晚色又一眼疾手快,拉住了正巧转身的涂山易。
“嗯?”涂山易一边向下看了看,一边挑眉,眼里还是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
“我有话要问你们,先进来,说完了再走。”乔晚色两手一扯,将两人拉进房间,屋门哐一声合起。
动静惊动了斜廊上的宋涵,她眨眨眼,摇着林稚语的臂膀,嘟囔道:“乔晚色,果然色啊。”
“啧。”林稚语扫了眼房门,蹙眉冷声,“管着你的嘴,师叔的事少打听。”
“哦!”
房屋内,阙沉水淡淡掠向涂山易和乔晚色触碰的手,胸膛猛然涨起空荡的失落,和一种无处落脚的占有欲。
涂山易心砰砰,重重跳了两下,缩进头发里的狐耳陡然颤栗,这是妖族对即将到来的危险的本能反应,或者说,是来自血脉更高的妖族的压迫。
他斜眼看过去,正与阙沉水的视线对上,那漆黑瞳仁里,一圈小小的蓝已然竖成一笔危险的线。涂山易心中阵阵无语,赶紧挣开手。
乔晚色没在意涂山易的异常举动,她只想让两个人乖巧地坐到位子上。
阙沉水眸子里的蓝圈恢复,满意地收回视线,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而上涌的情绪冲到嗓子眼,他轻轻回握住,手指微颤着,贴在她光滑的指甲上。
八宝玲珑圆桌边正好有三个小凳,乔晚色松开手,坐到凳子上,招呼两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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