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宋的老东西既然敢带回来,就要承受她的怒火。
可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老东西已经知道了他会大发雷霆,所以将狸猫换了太子,她百般虐待的,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多年夫妻,多年夫妻啊,他怎么能这么狠心。他知道自己不会对别人的孩子好,所以就用了调包计。
疼爱多年的小女儿跪在她面前呜呜哭泣,宋夫人颤抖着,使劲捧起宋暄妍的脸,看了又看。
以前就有不少人说过,宋暄妍长得和宋妃相像,以后肯定是个大福气的人。她把这当做是夸奖,可直到现在,她终于被拖拽着跳出井口,看到了真正的天。
福气?当然是有福气,她们娘俩的福气,却是用自己母子的血肉铺就的。
她尖叫一声,回想起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再也忍不住,恨不得将眼前这张妍丽的脸打烂,“谁是你阿娘?谁是你阿娘?我不是你阿娘,你这个小贱人,和你真的娘一样贱……”
旁边的人忙将两人分开。
这是宋暄妍第一次挨宋夫人的打,以前无论做了什么,宋夫人都会护着她的。
她继续哭泣起来,可这一切,怎么能怪宋夫人呢?
第157章 来袭
宋暄妍的脸上有好几条红色的抓痕, 垂着头跪坐在地上默默哭泣。
宋夫人被扯开后,瘫软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 哭着朝宋随云, 手脚并用爬过去。
几个士兵已将宋随云控制住, 宋夫人站起身,拉着宋随云的胳膊, “随云,随云,你原谅我吧, 你原谅阿娘好不好?我不知道呀, 我真的不知道呀,都怪那个老不死的,他在外找女人也就算了,还骗我, 骗我你是他在外面的女人生的, 我才这么对你的啊。阿娘错了, 阿娘真的错了,以后, 以后阿娘会对你很好的,你原谅阿娘好不好啊, 原谅阿娘吧, 我错了……”
宋随云只是漠然看着他, 原来温迎也是骗他的, 宋妃也是骗他的。
他本来以为,温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看来也不是这样。宋妃的目的很好猜,用自己做烟雾弹,为她的亲生女儿铺路,那温迎呢?她又是为了什么?她一开始就是宋妃的人吗?
原以为,宋妃是自己的母亲,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才把自己寄养在承恩侯府。跳出局中,他突然也看明白了,若他真是宋妃的儿子,怎么会任由宋夫人这么对待他。宋妃怎么可能不知道,轻飘飘的两句劝说,不会更改宋夫人的忌恨。
眼前的女人比以前张牙舞爪的模样更疯了,他只觉得好笑,生不出半点温情。
他的母亲是谁都可以,下贱的妓女,丑陋的农妇,就算是天下最卑劣的人,也不能是宋夫人这个恶毒的女人。
可偏偏就是她,天意弄人。
宋随云的灵魂仿佛被抽干,只留下一副行尸走肉,他闭上眼睛,那些雄心壮志,突然也就破灭了,他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宋夫人的哭喊声,宋暄妍的抽泣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都离得很远很远。
闹剧已终,姜浮道:“将他们几人先押下去吧。”
姜溶的肚子越发大了,有经验的妇人说,也就这半个月的事情了。
在晚饭时,季临问姜浮:“不知道太子妃想要如何处理宋家几人呢?”
姜浮犹豫道:“我想把他们带回玉京,还是交由大理寺审盼吧。”
季临颇不赞同:“宋随云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那人阴险狡诈,从云陵到玉京,路程遥远,多留恐生事端。太子妃仁厚,若不能狠心,不如让我代劳。我是一州刺史,应该也有权力审理此事。”
姜浮笑道:“那依姐夫看,要如何做呢?”
季临道:“那宋娘子身份特殊,不好处置,可以带回玉京。但宋家其余人,包藏祸心,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也不用带回玉京,直接在云陵处死吧。”
姜浮略微惊讶:“我还以为,姐夫会对宋家格外开恩呢。”
“怎会?我好心收容宋家诸人,他们犹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绝不能留了。”
趁着姜溶不在,季临面有惭愧:“太子妃心里所想,肯定是我与宋娘子有旧,才对宋家额外照顾。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和宋娘子,真的清清白白,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包容宋家,也是因为我和宋家大郎君,有着同窗的情谊,只此而已。”
姜浮没说什么,略一点头。
季临很快接收了宋家等人,只留了宋暄妍一个,由控鹤卫看管。
季临也真的没有过问过她。
姜溶扶着肚子,连平常走路都成了重负,屋子里的炉子摆了好几个,怀孕后她就格外怕冷。
姜浮来到这屋子里就脱了外头的披袄,看姜浮拿着针线,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衣服。
“二姐姐是什么时候学会得女工?”
她可记得,姜溶之前和自己一样,拿起针就要扎到手,这才多久没见,穿针引线已经有模有样啦。
姜溶笑着回道:“也就有了孩子之后才静下心来学得,反正其他事情也做不了,这个平日里觉得无聊,这时候也不觉得了。”
旁边的女使插嘴道:“也就肚子大了才好些,前几个月的时候,害喜可严重了,什么都觉得恶心,那才是煎熬呢。”
姜浮吐了吐舌头,几位嫂子有身子的时候,她还有印象。
大嫂生孩子的时候,就顺畅得很,可二嫂嘛,玥儿虽然乖巧懂事,可在肚子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二嫂还是头胎,把她折腾得够呛。
生孩子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啊。
姜溶却看着她的肚子,问道:“你和太子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那边有没有催你?”
姜浮道:“催我也没办法呀,他忙得很,我一个人也不能有呀。”
姜溶一笑,“太子还没有别的姬妾吧?你可要上点心,小脾气可以有,但是别太过火了。他终究是太子,你们俩要是有矛盾,吃苦头得可是你。”
姜浮不太想和姜溶说这些:“唉,就那样吧,他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也管不了他。二姐姐给孩子取好名字了吗?”
这勾起来了姜溶的伤心事,“本来是想让阿耶给取名字的,只是……”
姜浮道:“唉,都是我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二姐姐可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能不开心。”
姜溶把眼泪咽下去,用手绢擦了擦眼角,“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个死字呢。依照阿耶的个性,就算活着,恐怕比死了还难受。”
姜溶倒是看得开,姜浮没再说什么,匆匆告辞,雪簇来禀报,宋家几个人都行了死刑,姜浮震惊了一下,“这么快?”
雪簇耸耸肩:“早死晚死都是死,免得夜长梦多。”她很赞同季临的做法。
姜浮便也没说什么,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越近寒冬,云陵的天气越发冷了,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姜浮赖在屋子里面不出来,无比希望二姐姐能快点生完孩子,这里好冷呀,她还是想回玉京去。
大夫和稳婆都来看过了,说姜溶这一胎胎位很正,不会出什么问题。
得到这种答案,姜浮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段时间,她对季临印象也大为改观。之前因为宋暄妍和某位郡主的事情,季临在她这儿的印象很不好。
季临既不是潘安在世,又不是才比子建,怎么会一个两个前仆后继,都为了他不要脸面呢?
姜浮总觉得,季临为人处事方面,肯定也有问题。
毕竟傅莲乔岳为轻,暗地里也对阿兄有点意思,可从未做出来当街质问的事情,也没有把这点子男女之事,闹得满城皆知。
可在半个月,季临待姜溶不可谓不温柔体贴,她都有几分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故意做戏给自己看得了。
问过姜溶的贴身女使,据说季临一直这样,对姜溶极好。
姜浮的心放下了些,果然,偏听则暗吗?流言蜚语带给人的印象,都是错误的吗?
时光仿佛一起凝结成冰,在云陵待得这几日,极长极长。
等到有探子来报,魏军卷土重来,才终于把这宁静打破。
魏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城门,难不成他们会什么法术吗?探子居然一点儿都没反应过来,军临城下,城里众人得到消息。
城外为首的将领骑在高头大马上,洋洋得意得叫嚣,“我魏数万大军,云陵守军不过几千,安能守阳州云陵两城?劝诸位打开城门献降,上次屠城之事,本是不得已而为之,此次孤可以保证,若此时投降,绝不会伤害云陵城中一草一木。”
这人姜浮记得,江南所遇的那个不要脸的魏收,她只是站在城楼上,并未说话,位置也并不显眼,那魏收,不对,应该是魏太子眼神极好,似乎是发现了她,笑道:“这不是江南遇到的小美人伍娘子吗?听说你现在做了陈的太子妃。不过今时今日,若你开门献降,昔日之事,孤可以既往不咎,魏的太子妃之位,照样可以留给你,如何?”
若不是这里都是人,姜浮真想大骂他少放屁。什么昔日之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俩真有什么旧情呢?
雪簇在一旁找到了趁手的弓,她学了射术多年,平时只能用来打打兔子和野鸡,这是第一次派上用场,“娘子,他竟敢如此出言不逊,让我一箭射死他。”
姜浮也没犹豫,当即道:“射。”
季临想要说什么,嘴还没张开,箭矢已经随着风声去了。
魏太子江佑,似乎也没料到对面说对手就动手,并未有所防备,他身后的副将却身手敏捷,一柄长枪将箭矢挡住。
下了城楼,季临面有忧色,叮嘱女使道,“此事不要让夫人知道。”
复又对着雪簇道:“你刚才实在是太意气用事了,若是真惹恼了魏太子,当即攻城,可要如何是好?”
雪簇摸摸挂在腰间的刀,不满道:“那流氓敢对太子妃出言不逊,我只有一错,就是没一箭射死他。”
姜浮看着季临清俊的眉眼,雪簇刚才明明是问过自己的,他不好质问自己,便拿着雪簇做筏子指桑骂槐。
姜浮望着他,声音不自觉地冷下去,“季刺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真的停了那人的鬼话,想要开城献降吗?”
她目光灼灼,不免给人咄咄逼人之感。
季临默然片刻,方道:“今我与敌军兵力悬殊,若能保一城百姓无虞,就算我担了这骂名又如何呢?”
姜浮气笑了:“季刺史可真是爱民如子,控鹤军有数千人,大半射声军也在此处,加上原有守军,差不多一万余人,阳州云陵外有高山天险,易守难攻,粮草充足,守个十天半月,不是难事,援军一到,何愁不能破敌?”
第158章 通敌
云陵官员同意开门投降的居然不少于半数, 两派吵吵嚷嚷,一时间也定不出个结果。
夜晚已至,雪簇道:“这些男人, 平日里一个一口大丈夫真君子, 到了这种空档, 膝盖比谁跪得都快, 真丢人。”
姜浮叹口气,阳州之惨案犹在昨日, 若云陵、阳州两城尽失,无情报的情况下,魏军大可一路无阻, 直奔玉京城去, 云陵觉不能放弃。
今日城下,不过几百余人而已城外山地多艰,陡峭险峻,绝非一日之功便能跨越。
恐怕魏军大部分人还在翻山越岭。
姜浮越想越不对, 他们又不是鸟儿, 怎么可能越过高山直飞到云陵城下, 就算是真长了翅膀,云陵和魏接壤, 探子常年不断,见了会飞的人个理应禀报不是。
除非是有内鬼。
她想起江南那个奇丑无比的男人, 他的路引可不清白。
外头夜色沉沉, 今日竟然一丝月光也无, 灯火色也都凉了, 像是个吞噬亮光的怪物。云陵的夜晚,总是伴随着呼啸的风声, 温度低的吓人,月亮也被冻结,风再一吹就碎掉了。
姜浮向雪簇道:“城门口加派人手了吗?我总觉得,不太放心。”
雪簇答得很利落:“放心吧娘子,已经派了平日里三倍的人去看着,谁也别想偷偷打开城门。”
姜浮望着窗外无垠的夜色,片刻后道:“不行,我还是不太放心。”
雪簇瞪着眼睛:“那还要怎么办呢?”
姜浮摸摸下巴,当机立断:“立马召集控鹤军的人,拿着东宫的令牌,把刺史府围住,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雪簇不太理解,但转身去传达命令,姜浮叫住她,“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无数火把骤然亮起来,像是要把这黑夜烧成黑灰。
…
太医署的太医们,一个都耷拉着脸,明黄帐子里躺的皇帝,不复往日里英明神武的模样,脸色灰败,和任何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并无什么区别,正在生命的尽头垂死挣扎。
谢闻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太医令跪下,诚惶诚恐道:“陛下这些年来,殚精竭虑,早有亏空,平时忙于国事,臣等常常劝告,请保重身体,可陛下一心为国,并无将臣等的话当回事。近日来,陛下情绪激荡,起伏过大,往日旧疾一并勾起。别说是臣这等庸才,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恐怕也无济于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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