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不管的话，那就是法律没规定不能递情书、不能早恋、不能差生和好学生谈恋爱……我说得对吗，老师？”祝问善很是不解呢，“既然这不是错误的事情，那为什么您要这么生气呀？”
“这怎么不是错误的事情？”班主任瞪了瞪眼，质问道，“影响学习了还不是错的？就算法律没规定，道德上也是不允许的！”
“谁的道德，您的道德吗？可是道德这东西好像没有统一的规范哦，”祝问善脸上带着微笑，“比如在我的道德里，为人师表，不可以在课堂上当众辱骂学生，不可以揭露学生的伤疤，更不可以明目张胆地偏心好学生……这么看，老师您好像都不太符合呢。”
第89章 凭良心吗
她都说了几句了，不在状态的王晓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是在帮自己说话，暗地里拉了拉她的手腕，却被祝问善给撇开了。
班主任听了她的道德论，怒而指人：“祝问善，你说什么！？”
“我说，”祝问善也不生气被她指着，对着她的食指笑眯眯的，“再退一万步讲，江初韫考得考不上重点高中、人生有没有被毁也是中考后才知道的事，您凭什么这么早就骂王晓蝶呀？”
班主任鼻子里哼出两股气：“我这是防范于未然，你懂什么？等到结果出来再骂有什么意义？”
“老师，您未雨绸缪的本事可真行，我该多多向您学习，”祝问善一副自己“学到了”的了然表情，“那我预测一下，我们班在您这么有道德感的班主任的教导下，一定会有很多学生心里不平衡吧？”
“不平衡就算了，偶尔还要被你和好学生放在一起拉踩一下，再像今天这样骂几次，多少会得个抑郁症什么的，也许哪一天就有学生跳楼自杀了？这样鲜活的一条生命，在你的促成下去死了，这么大的罪过你要如何偿还呢？”
抑什么症？
自什么杀？
她不过是教训学生，怎么就是促成别人自杀了！？
班主任怒不可遏，气得表情失控、嘴都歪了：“你胡说什么！？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我可没胡说，”祝问善说，“还没发生也没关系呀，我只是防范于未然嘛，和老师您学的。”
班主任：……
她居然来这招！！
“祝问善！你反了你了！”班主任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她自己的手都疼得发麻，不过这一下气势倒是很足的，“这就是你对待老师的态度？你就要帮王晓蝶说话是吧？好，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祝问善想说我才不出去呢，我可是交了学费的，就要待在教室里，可是边上的王晓蝶这时却开口了：
“写情书、和江初韫告白都是我一个人干的，错在我，她只是看不过去帮我说话，我出去就好了。”
这么说着，她提起还没打开过的书包就往外边走，甚至还很是不好意思地看了祝问善一眼，接着就快步出门了。
祝问善：……
没用的软骨头！
班主任见有一个人听她的，也硬气了一些，朝祝问善嚷嚷道：“你也给我出去！”
祝问善给了她一个大白眼，又飞快地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江初韫，也没看清他是什么表情，抄起抽屉里的手机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郭淼淼见两个人都走了，顿时有些蠢蠢欲动，今天是第三天，她实在担心王晓蝶，而且她现在的身份是和王晓蝶一起玩的坏学生，跟着她们出去应该也不奇怪吧……
郭淼淼在心里给自己打完气，深呼一口气正要站起来，一抬眼却看见班主任正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那眼神颇有种“你敢凑热闹我就削你”的狠辣。
当了大半辈子乖学生的郭淼淼：……
她怂了呜呜呜呜。
蝶姐的事还是交给问善吧，她们是专业的，她要是跟上去指不定拖后腿的嗯嗯！
郭淼淼拿起倒着的语文书，偷偷将头埋了进去，瞧见班主任的视线转开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埋怨自己的胆小懦弱。
可是对她来说，家长和老师的威严不容抗拒，顶嘴什么的，更是她根本不刚想的事。
这一边，把两个捣乱的学生成功驱逐出去的班主任自我感觉找回了面子，虽然还是气得脑壳疼，但心情总算缓解了一点，刚想主持一下班里的秩序，转身就看见站在她后边一直没出声的江初韫。
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班主任的神情稍缓，她挥了挥手中的信纸，语气里带着点点严肃地劝告道：
“江初韫，这封信我就没收了，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想着早恋，更不要再跟王晓蝶她们混在一起，你以后可是要考重高的，不要被她们影响，知道了吗？”
其实在虚假的幻境中，江初韫本不会多搭理这些NPC，但想到刚刚祝问善为王晓蝶说话的模样，他伸出了手道：“老师，那是我的信，你没有权利没收我的东西。”
郭淼淼一愣，探出眼睛，看到一脸没反应过来的班主任，她甚至有些迟钝道：“你、你说什么？”
对方并没有设防，江初韫长手一伸便轻松地把信拿了回来，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过去早已经无法改变，但他还是道：“不管是考上重高还是堕落，都是我选择的后果，与他人无关。”
班主任出神地看着他，一脸“塌房了”的不可置信，仿佛从来没认识过面前的得意门生。
郭淼淼大半张脸埋在书本里，忐忑地眨眨眼睛，感受到两人之间凝固的气场。
江初韫说完便想走了，两组之间的小走廊有点窄，去后门还堵着一个班主任，他便一边把信纸折好，一边从前门走了出去，徒留班主任一人站在那儿发呆。
郭淼淼不知道前几次循环到第三天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情形，反正她觉得这次挺炸裂的。
赶紧结束吧，郭淼淼想，她想回家了。
在这儿当精神小妹的这几天，虽然她战战兢兢、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是那些老师看自己的鄙夷视线，总让她头皮发麻、愧疚难当，即使他们什么都没说，但她就是能感觉到。
无视，无奈，无可救药。
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的她，并不是不知道老师对自己的偏心、对那些差生的不满，同学和她埋怨的时候，她表面上会说“怎么会，是你多想了，老师不会偏心的”，但其实她知道老师有。
他们看她的眼神不会骗人，叫她名字时的温柔不会骗人，犯点小错时的纵容也不会骗人。
她享受其中，甚至会觉得，这种偏心是理所当然的。
她成绩更好、更听话，凭什么不能得到更多优待呢？
在硬性标准下，成绩好的人能上好的高中，这就是所谓的公平；那涉及到软性的人心，又如何能摆脱这样的“公平”和偏心？
凭良心吗？
别开玩笑了。
她有时候也会同情那些不被老师偏心的差生，但她暗戳戳地觉得：
他们都是活该的。
不然如果所有人都被一视同仁，她努力的意义不就少了好多吗？
第90章 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跟出来干嘛……”
王晓蝶坐在操场上，疲惫地抬眼看向祝问善，肩上没装多少书的书包仿佛要将她的肩膀压垮。
祝问善本该是要挨着她坐下来的，但是她没有，她嫌弃操场脏，所以她就站着俯视王晓蝶道：“老师让我也滚出来，她好凶哦，我不想再待在里面听她骂我了。”
王晓蝶不自在地抽了抽鼻涕，移开视线：“刚刚你不该帮我说话的，情书的事和你也没关系……不过，你帮我说了那么多，我还是很感动的，所以我决定了，你可以当我一辈子的好姐妹！”
祝问善笑了一声，轻声道：“你的一辈子很长吗。”
王晓蝶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好呀，”祝问善道，“能和蝶姐当一辈子好姐妹我可开心了。”
王晓蝶听她这么说便笑了，还提了个主意：“那我们结拜吧！”
祝问善：？
她才不要！
不等她回话，王晓蝶就得寸进尺：“我们要说誓言，就是那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句，然后拉钩盖章，怎么样？”
祝问善：……
真是谢谢你啊王晓蝶。
她深呼一口气，刚想糊弄过去，又听她道：“不急，等下次陈茜来了，我们仨一起。”
祝问善便笑了：“说得对，这样的好事怎么能少得了茜茜呢？”
王晓蝶拍拍边上的塑胶跑道：“你站着不累吗，坐啊。”
这操场被多少人踩过、又经历过多少风吹雨打，该有多脏啊……祝问善实在不想坐，但是她想了想，现在一人站着一人坐着的情形，好像不太适合套话，所以她犹豫再三，还是坐了下来，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
坐好之后，倒是没有那么嫌弃了，祝问善松了口气，转眼看见王晓蝶看着远方发呆，便问道：
“蝶姐，你在看什么？”
王晓蝶没回过神地“啊”了一声：“没看什么……就随便看看。”
祝问善：“蝶姐，你今天怎么没化妆？”
王晓蝶：“起迟了，没时间化。”
“我还以为蝶姐你会宁愿迟到也不会不化妆的呢。”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好吧，她以前确实这样。
祝问善戳戳她：“蝶姐，你不化妆也很好看，要不以后都别化了吧？”
王晓蝶这次却没马上回话，视线由远处的不知道哪里垂了下来，转到近处的不知道哪里，眉间的愁绪浓郁了好多，她似乎在想什么，想好了之后才点点头道：“嗯，不化了，化妆好像也不是一件好事。”
祝问善：？
她怎么这么emo啊。
“蝶姐，”祝问善用胳膊肘碰碰她，“你和我说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王晓蝶的嘴出乎她意外的很严实：“没什么事。”
“说说嘛。”
“……我没事。”
“蝶姐，”祝问善故作生气道，“你前两分钟还和我说，我们要当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好姐妹，可是现在你就不愿意和我说事了，既然这样的话，还要约定什么生死之交啊，我不要和你当姐妹了！”
王晓蝶被她劈天盖地的一番话搞晕了，她愣神道：“不是，我……”
祝问善生气地谴责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王晓蝶：……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蛮横？
“哼。”
祝问善拎着书包就要站起来，王晓蝶连忙拉住她的手：“你别走，我和你说。”
祝问善又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勉为其难道：“行吧，你说。”
“其实就是……”王晓蝶深呼一口气，似乎在做心理建设，可是她还是有些支支吾吾的，“就是我昨天回家，下去小卖铺买东西吃的时候……我爸爸他撞见了，就骂了我一顿。”
她点了下头道：“嗯，他说我不好好学习、乱花钱，把自己打扮得乱七八糟，像外面站街的妓·女……怪不得我妈不要我。”
说完，她扯了个惨淡的微笑：“是不是很过分？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骂我了，我早就习惯了，只是会心情不好一两天，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确实挺过分的，她的表情也足够伤感。
要不是祝问善精通说谎，差点要给她骗过去了。
啧，真是麻烦，这张嘴就这么难撬开吗？
祝问善没了耐心。
王晓蝶正有些忐忑，忐忑着又开始放空，等她回过神来时，祝问善双手捧着她的脸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的手很冰，冰得有些不正常，但此时王晓蝶的注意力全在她通黑到诡异的双瞳之间。
“王晓蝶，”她的声线也好冷，语气很平，“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
发生了什么？
*
今天和两个姐妹分开得早，王晓蝶看出她们想早点回家，所以她就让她们走了。至于她自己，她不想回到那栋破楼里，听她爷爷咳嗽声，听她爸爸的骂骂咧咧。
所以她就漫无目的地逛。
她有些想去找曾姐，可是给她发了几条信息也没得到回复，王晓蝶觉得大概是曾姐有事，便不再发了，但双腿却不自觉地沿着曾姐常去的地方一路走过去，试图发现曾姐的身影。
她其实是有些怕曾姐的，曾姐骂人的时候，她经常听得心惊胆战、不敢呼吸，还会产生“好恐怖”的念头，但她又舍不得离开曾姐，或者说，她舍不得离开任何一个算得上朋友的朋友。
王晓蝶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叫做“害怕孤独”。
一路往三中走去，路过曾姐常去的便宜奶茶店、只逛不买饰品店、拍视频的桥边……直到在三中附近的黑网吧里，王晓蝶终于看见了曾妮妮。
第91章 未来
曾妮妮正坐在她男朋友的腿上，揽着对方的脖子，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瞧着很甜蜜。王晓蝶看见曾姐的男朋友正在打页游，看着电脑的神情非常投入，还不停地在抖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曾姐在说什么。
反正不管如何，曾姐的表情看起来挺开心的。
所以王晓蝶知道这会儿不是去打扰她们的好时机，她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网吧。
外边的天已经很黑了，街边的路灯正好亮起，王晓蝶不用看时间就知道现在是晚上七点钟。
就这么慢慢走回家吧。
这个时间，回家的路上她会遇见好多人，形形色色的，但她的视线总是会被那些牵着妈妈手的小女孩吸引。懂事以来，她经常会想，如果当初妈妈没有离开她，现在她会怎么样呢？
如果当初妈妈把她也一起带走了，她会怎么样呢？
在她的想象力，这样的未来是美好的，但她有时候也会故意往坏了想，起码能让难捱的现实有一些虚假的安慰。
快到家了，家附近的菜市场有不少人，但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是衣着破旧的大妈大叔。这样的人声嘈杂，透着惨败的热闹，王晓蝶置身其中，好像从那些人的影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上完班精疲力竭的年轻女人。
怀里抱着孩子、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三十岁女人。
后面跟着初高中生孩子，满脸怒气的中年女人。
独自出来买菜，在菜摊前讨价还价的大婶。
坐在家门口，头顶一盏快被蚊虫淹没了光线的灯泡的、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永远醒不过来了的老奶奶。
这么破的菜市场好像兜完了她们的一生。
王晓蝶感到难以形容的窒息，她快步走进小卖铺，扑面而来的烟味又给她造成了新的呼吸困难，她挥挥烟雾，快步往里边跑去，飞速地上了楼，一路狂奔到自己的房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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