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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问善：“可是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你在哪呀？”
“你回去吧，”王晓蝶说，“我不在家。”
“你不在家？”祝问善看向江初韫，后者意识到什么，微皱着眉头，开始向周围建筑的楼顶开始搜寻，祝问善继续道，“这么晚了，那你在哪里呀？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说。”
对面安静了几秒，王晓蝶失神呢喃的声音传来：“没有什么事会再重要了……我的人生，就像老师说的那样，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啧。
“不是和你说了，不用在意老师说的话吗？怎么，她说的就是对的？”
“不是她说的就是对的，但是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王晓蝶说，“我已经看到我的未来了。”
祝问善使劲儿眯着眼，但夜黑风高的，她就是看不清附近大楼的楼顶：“什么未来？怎么样的？”
王晓蝶：“和菜市场一样。”
祝问善：……
王晓蝶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祝问善告诉自己，她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在特殊时候，有必要对一个14岁的小姑娘保持充分的耐心，并且积极理解她奇葩的脑回路：
“听我说王晓蝶，你才14岁，你知道14岁有多小吗？你的人生根本就还没开始。最早也要等你二十岁的时候，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未来。如果你实在忘不了这里的一切，干脆离开吧，反正你会修仙、不是，反正你吃得少，在哪里都能活下去……”
第94章 最后一次
祝问善胡乱劝着，主打一个拖延时间，她感到江初韫碰了碰自己，便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一栋大楼，她仔细眯着眼睛，却实在瞧不见有没有人在上面。
江初韫用口型和她说“走吧”。
于是她便跟在他后面小跑起来，还要注意维持着和王晓蝶的通话，下楼的时候也顾不上放慢脚步了，直接“哒哒哒”地跑了起来，她不知道有没有吵到四楼和五楼的住户，不过不重要，反正她们要走了。
王晓蝶在电话那头说：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这种感觉，问善，都怪我语文不好。反正简单来说，就是觉得很没意思，很想死……”
“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每次我发呆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都会有这样难受的想法，所以我讨厌自己待着，我想和你们在一起，可是……今天和你们在一起，我也觉得好难受。”
祝问善跑出小卖铺，连门都没有关：“你这是抑郁症，你知道抑郁症吗？”
“我有听过这个，”王晓蝶说，“但是我没有割腕啊。”
“……不是只有割腕才算抑郁症，这样吧，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只要看了医生你就会好的。”
王晓蝶又低落了：“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有，我……”
王晓蝶打断她：“我不想去看，我觉得自己不会好了，我说的是真的。问善，我现在有股……很强烈的勇气。”
什么勇气，跳楼的勇气吗？
穿过菜市场，两人来到外边街道最近的一栋大楼，瞧着是一个酒店，祝问善跑进去前仰着脑袋，粗粗看了眼，大概有八九层楼那么高。
江初韫跑到电梯边上，按下了上楼的键。
“蝶姐，”好不容易能停下来了，祝问善跑得很累，她深呼一口气，尽量平稳着呼吸，“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和茜茜会很伤心的。”
王晓蝶却突然松了口气：“你提醒我了，幸好我们还没结拜……没关系，你们很快就会忘记我的。”
电梯到了，鱼贯而出几个乘客，祝问善和江初韫匆匆进入箱内，按下了九楼的按键，祝问善道：“蝶姐，你小瞧我了，我的记性可没有那么差，就算是只见过几面的人，我也可以记一辈子。”
见江初韫朝她看来，夸下海口的祝问善朝她眯眼笑了笑。
电梯里的信号不好，手机里传来滋滋作响的电流声，王晓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听不清楚：
“看……记性太好……件好事。你……忘记我吧，就像我爸……爷爷……和妈妈那样……”
祝问善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却是一点声音都没了，祝问善只听见电梯上行时发出的机械声，她放下手机一看，电话已经被挂断。
她正想重新打回去，正在上行的电梯却悄无声息地停止了运作，祝问善一愣，她知道这应该不是电梯出现了故障，但还是下意识去按了按电梯键，结果当然是没用的。
四周很安静，他们仿佛进入了没有任何噪音的异空间。
她看向江初韫，江初韫的声音在这极度的安静中也显得很轻和，他像是毫不意外地阐述着一件小事：“王晓蝶死了。”
祝问善感觉脑袋懵了一瞬，她看了看手机，手机已经黑屏了，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古怪：“我刚刚还和她打电话。”
“这里是幻境，距离她真正的死亡已经过去好多年。”江初韫瞧见她的怅然，安慰道，“即使是在这里，她也死过很多次了。所以……你不要伤心。”
祝问善：“……我知道啊。”
只是之前那么多次的死亡关她什么事呢，不管是真是假，她只在意她亲身经历的这一遭。
她吐出口气，看向电梯门：“所以循环什么时候开始？”
江初韫的手轻轻附上电梯门，一层金光便顺着他的手掌攀附到上方，直冲上空而去，他缓声道：“一般来说，王晓蝶死后，循环便会马上开始，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是因为循环已经结束了。”
祝问善一愣：“什么意思？”
江初韫解释道：“鬼的法力也是有限的，王晓蝶处在日记本幻境中三天一循环，这十年来已经将幻境循环了无数次。鬼的法力来源于杀戮和欲望，她没有害过人，当靠着执念维持着幻境，总有力竭的一天。”
祝问善：……
王晓蝶，你真没用啊。
“那幻境消失了她会怎么样？”
江初韫摇摇头：“不会怎么样，就是失去了帮她消除执念最好的突破口。等幻境消失，王晓蝶回到现实，为防止她在执念的驱使下作恶，可能会被局里控制，直到她执念解决。”
祝问善听明白了，就是要让王晓蝶坐牢的意思。
好憋屈啊，她想，王晓蝶真是又没用又倒霉，但凡她晚一点被发现，等幻境没了，也许就能逍遥法外了。而且偏偏被发现的时候是最后一次幻境重启，给她一个试错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江初韫注意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和她说出自己的打算：“我目前所有的灵力可以让幻境再重启一次，你要试试吗？”
祝问善抬眉：“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嗯，”江初韫见她脸上有了光亮，“你可以选择回到某一个时间点，不需要重头再来。”
这对祝问善而言是件好事，毕竟她可不想再回到第一天，去走那几个小时的路，然后花一块钱去A一个章鱼小丸子……
想到这，她由衷地朝江初韫扬起一个微笑，真心夸奖道：“江大哥，你太厉害了。”
第95章 你不配
“我能做其实很有限，”江初韫看着她，“就比如这一次的幻境，主要都是靠你接近王晓蝶，了解真相。”
祝问善也没否认，只是笑了一下，心想这是她乐意的吗，还不是这该死的体质惹的祸，但话上还是要说好听些：“我能帮上忙当然是最好的了，但是上一次不还是失败了吗……唉，我这次努力吧。”
江初韫道：“你不要有压力，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能轻易改变的，幻境它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就算失败了，也是很正常的事。王晓蝶的执念，局里会继续想办法的。”
祝问善点点头：“你放心吧江大哥，我不会有压力的。”
江初韫听她这么说，放心了一些，指尖冒出一点金光：“好，你想要回到什么时候？可以稍微早一些，也有时间找办法阻止悲剧的发生，让王晓蝶不受到伤害。”
祝问善想了想：“没事，回到今天……第三天下午就好了，就是我追着王晓蝶去操场的时候。”
江初韫一愣，有些不解：“可是那时候王晓蝶已经被……”
“这里是幻境，”祝问善道，“但是在现实里，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自欺欺人地在虚假的时空里去避开困境，我觉得直面现实后的看开对执念的化解更有利。”
虽然从王晓蝶自杀一事来看，她不见得有迎难而上的勇气，但是没关系，祝问善会逼她。
她选择了一种更有难度的方式，江初韫有些意外，难免多看了她一会，但光是瞧她带着一点笑意的脸色，瞧不出她心里的所想，而王晓蝶的事绝大部分是由她跟进的，江初韫自觉没有决定权，便答应了：“好。”
他将手贴上电梯门的，金光很快就铺满了小小的电梯厢，没过一会儿，门在祝问善新奇的注视下慢慢地打开了，外边是什么也瞧不见的白茫茫。
江初韫朝她点了点头：“可以出去了。”
祝问善倒也不害怕，率先走在了前边，迈进那片白茫茫的时候，她先是有片刻的恍惚，因为白色的饱和度过于刺眼，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反应过来再睁开眼睛时，周遭已经变成了操场。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同学呐喊、篮球砸地的声音，后边的塑胶跑道上陆续经过一群跑步的学生，后边有几个人还在打打闹闹；天色很亮，一切都很清晰，祝问善低下头，看见坐在地上抱着双膝的王晓蝶，阳光在她的头顶形成一个光圈。
祝问善发现自己正背着书包站着。
王晓蝶本来呆呆地看着前方，这会儿转过一点脸来，有气无力道：
“你跟出来干嘛……”
祝问善顿了顿：“没干嘛，出来就出来了。”
王晓蝶不自在地抽了抽鼻涕，移开视线：“刚刚你不该帮我说话的，情书的事和你也没关系……不过，你帮我说了那么多，我还是很感动的，所以我决定了，你可以当我一辈子的好姐妹！”
祝问善：……一字不差的复制粘贴是吧。
“我不要跟你当一辈子的好姐妹，”祝问善这次说，“你不配。”
王晓蝶：……？
她的第一反应是懵逼，而后反应过来，双眼一瞪，有些羞恼道：“祝问善，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连你也瞧不起我？你还是不是我好姐妹了？”
“你有把我当好姐妹吗？”祝问善歪了下头，冷笑一声，“连发生什么事了都不告诉我。”
她这话一出，王晓蝶就有些心虚了，支支吾吾道：“这、这都是有原因的，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而且……”
“不用解释了，”祝问善冷酷打断她，“我也不想听。”
“啊？”王晓蝶难得见她态度这么冷漠，非常不适应，感觉事态挺严重的，连忙站起来道，“问善……你怎么了？”
祝问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么掰扯挺没意思的，她也懒得再听王晓蝶把昨晚的事情再说一遍，于是她伸手拉住了王晓蝶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往学校门口走。
王晓蝶猛然被拉着走，前两步踉跄得差点摔倒：“你要带我去哪？”
祝问善不说话，上次说要去报警，结果出了校门场景就变了，那这次她什么都不说，看这个幻境想怎么搞。
江初韫依旧站在操场门口，祝问善拉着王晓蝶路过的时候，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江大哥。”
然后毫不停留地拉着王晓蝶走了，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江初韫：？
她要去做什么？
王晓蝶也是懵了，凑上去小声地问：“你怎么叫他江大哥，你和江初韫很熟吗？”
祝问善：“不告诉你。”
王晓蝶：……
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暗恋对象，她有些冤枉和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秘密可都和你说了……”
“你确定都说了？”
王晓蝶：……
人总是有些只有自己才能知道的秘密的嘛。王晓蝶悄悄地想。
就这么被拉着走了好一会儿，王晓蝶认出来了这是回家的路，她奇怪地问：“你要去我家吗？去我家做什么？”
祝问善头也不回，攥着王晓蝶的手倒是始终没有松力：“去了你就知道。”
王晓蝶觉得她的嘴真严实。
走了大半路的时候，看着边上熟悉的景色，王晓蝶又感叹道：“你才去过我家一次就记得路了，你说得没错，你的记性真的很好。”
祝问善闻言，笑了一声：“当然，不管是见过一次的人，还是听过、说过一次的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真的假的？”
“你猜。”
王晓蝶：……
她本来就是这么难搞的吗？
这个时间的菜市场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些空荡荡的摊位，还有固定的商铺开着，来往没几个顾客。王晓蝶家里楼下的小卖铺也没开门，祝问善把王晓蝶拉到门前，累得喘了口大气：“开门吧。”
王晓蝶以为她就是要带自己逃课回家的，也没多问就开了门，还率先走了进去，打算往楼上走，但没走两步却被祝问善叫住了：“你去楼上做什么？过来帮忙。”
第96章 你到底在怕什么
“啊？帮什么忙？”
王晓蝶迷茫地回过头，看见祝问善绕过前台的L字型收银台走了进去，把书包背到前边，拉开拉链，然后开始往里边塞香烟，她很是懵逼地问：“你、你这是要偷东西！？”
“少废话。”
她三两步上前就把她抓了过来，然后拉开她的书包，先把里头的书和文具全部扔了出来，之后就往里面塞香烟。有些一整条的不好塞，就暴力撕开，拿出里边的小包放进去。
塞了一会她又想到什么，找到一把剪刀，将香烟的包装全部剪开了，直接把烟条倒在了书包里。
王晓蝶感觉到自己的书包越来越有重量，但这个小卖铺的主人昨天对她做了那样恶心的事，王晓蝶居然生不出阻止祝问善的念头，只是带着满头的问号站在那里，任由祝问善塞东西。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她隐隐约约觉得祝问善察觉到了什么。
这让她有些心惊。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还道：“问善，要不我们偷点其他贵的东西……”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王晓蝶顿时不敢说话了。
把烟塞满了两个书包之后，祝问善将拉链拉了起来，手放在书包下方掂了掂，发现也不是很沉，她满意地点了下头，抄起收银台边上的打火机放到了口袋里，朝王晓蝶说道：
“好了，现在你可以带我去这个人渣叔叔的家里了。”
王晓蝶一愣，实在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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