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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神不如求我——陈十年【完结】

时间:2024-04-03 14:39:09  作者:陈十年【完结】
  如此想着,赵盈盈将纸团小心抚平,放在枕下,安心睡觉。
  这一夜她自然也做了个威风凛凛的美梦。
  缺月藏进云影,任由梦境蔓延,爬过那一堵墙,落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院子里,霍凭景亦难得做梦。
  他梦见那一抹红,从明媚的阳光里落在他指腹上,又从他指腹上,落到他咫尺眼前。
  近到呼吸交缠的时刻,那双莹润灵动的眼睛忽然笑起来,而那抹红亦微微翕动,唤他:月神大人。
  霍凭景蓦地睁开眼。
  屋内光线有些沉,乍然分不清楚时辰。霍凭景撑起身,慢慢坐起身,听见淅沥雨声轻叩窗棂。
  今日落雨,难怪屋里光线这样沉。
  门口亦传来咚咚响声,是朝南送药过来。
  “大人,您起了么?药熬好了。”
  朝南亦是习武之人,且武艺高超,自然耳聪目明。他一早便起来熬好药,这药一日喝三回,熬药这事一向是他负责,今天也想往常一样,熬药端来给大人。
  只是朝南没想到,大人竟然还没起。
  这倒有些稀奇。
  自从他跟在大人身边,几乎没见大人晚起过,每日大人都是早早便起了。朝南只好端着碗在门口等着,直到听见里面有起身的动静,这才敢敲门询问。
  朝南想,或许是因为大人昨夜没犯头疼之症,所以睡得好,这才没起来。
  门从里面打开,霍凭景出来,神色却不大好,不像是睡得很好的样子。
  朝南有些拿不准,难道是因为昨夜大人的头疼之症犯了?所以没睡好,今早才起不来?
  朝南将药碗放下,关心道:“大人可是昨晚又犯头疼了?”
  霍凭景摇头,不语。
  他昨晚没犯头疼,甚至可以说睡得还可以,只是做了一个略显怪异的梦。
  他记起那个梦,眉目微敛。
  他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他明白那个梦的意味。只是他一向在男女之事上并不重欲,那些自然而然涌现的欲|望,他一向是任由它起,再任由它落,从未影响过他任何。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霍凭景首先想到了那盒胭脂上的怪异香味。
  那个少女……是有意的?她是谁安排的人?
  他回身,踱步至桌边,将碗中苦药一饮而尽。
  “朝南,隔壁赵府的底细,你可曾查过?”药的苦味顷刻间弥漫四下,仿佛将他整个人包围,霍凭景掩嘴轻咳嗽了声,问道。
  朝南不知霍凭景为何忽然发问,诚实回答:“禀大人,属下查过,并无任何不妥。”
  霍凭景问:“是么?”
  朝南点头:“赵茂山,时任湖州司农,五品官,在朝中没有靠山,考中功名后便做了湖州平乐县的县令。不过其人能力一般,十几年来也就从七品升到五品。”
  这些事他都调查过,没发现这人有任何可疑之处。
  霍凭景又问:“那他女儿呢?”
  朝南:“哪个女儿?上回那个二姑娘么?”
  霍凭景不语。
  朝南继续说:“赵二姑娘……”
  他一顿,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大人想听赵二姑娘的什么啊?
  “赵家二姑娘是赵司农的原配梁氏所生,梁氏生产时难产,伤了身子,生下二姑娘后没多久就死了。之后便娶了续弦,赵家二姑娘一直由奶娘带着,不过前两年,奶娘被儿子接回家养老了。”
  赵家二姑娘的背景便更简单了,朝南观察着霍凭景的脸色,见霍凭景眉头紧锁,又道:“哦对,赵家二姑娘的未婚夫,是湖州太守萧志轩次子。”
  “听闻这位萧二公子,才德兼备,风流倜傥,是整个湖州城少女的梦中情人。不过大人放心,这位萧二公子虽说是青年才俊,可比起大人来,那简直不值一提。”
  大人是想问这些吗?
  哎,大人真是口是心非,上回还说对人家赵二姑娘没兴趣。
  霍凭景指节抵着下巴,面上思虑未消:“以你的愚见,她有没有可能与京城有什么瓜葛?”
  朝南:“啊?这怎么可能,赵家一家子背景都很干净,这赵二姑娘一个闺阁女子,更不可能与京城有什么牵扯了。”
  霍凭景沉默许久,而后将那胭脂盒递给朝南,嘱咐他去查查有没有什么蹊跷。
  朝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那个胭脂盒。
  ……大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不是女子的东西么?
  朝南虽心有疑问,却不敢多问,接过东西应声退下了。
  朝南走后,霍凭景闲坐廊下听雨,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
  以那女子的愚笨程度,不可能是京城谁人安排的。
  或许昨晚那场梦,只是因为他太久没有自我抒解。
  倒是他昨夜给她写的那些法子,不知她可有照做?
  自己当真是太闲了,竟已经掺和起这种幼稚的内宅争斗来。
  霍凭景失笑。
  朝南亦回来得很快,将那胭脂盒原物奉还,垂首禀报:“大人,属下查过了,这只是一盒寻常口脂,产自湖州城如意坊,颜色正是湖州城时下流行的。旁的,就没什么了。”
  霍凭景嗯了声:“你下去吧。”
  朝南应声而退,碰到朝北时,自然与他说起此事。
  “朝北,我告诉你一件事,大人他今天竟然拿出来一盒女子用的胭脂,让我去查。你说大人怎么会有女子的胭脂?大人也想涂口脂么?”
  朝北面无表情,言简意赅:“不知道,不用管。”
  堵上了朝南还想继续八卦的心。
  朝南还想说些什么:“哦对了,那盒口脂还是用过的……”
  朝北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
  霍凭景欲将胭脂放回那箱子里,忽地动作一顿,又将东西凑近鼻尖嗅了嗅。
  只有胭脂的香味。
  他垂眸,将箱子打开时,忽地鼻尖扑过丝丝缕缕冷香。
  霍凭景动作一顿,看向那箱子。
  他微微俯身,凑近箱子闻了闻。
  箱子里有那能让他头疼缓解的冷香。
  但也不是箱子本身的味道,而是萦绕在箱子里面。
  霍凭景眉头微拧,视线落在那支珠钗与那件女子衣裙上。
  他拿起珠钗,嗅闻时果真有那冷香,但亦很淡,与胭脂盒上的香味差不多。
  最浓的是那件女子衣裙。
  但也只是相较于胭脂盒和珠钗而言,其实那香味并不浓烈。
  是衣裙上的香味沾染到胭脂盒和珠钗么?所以,是洗衣服时添加了什么?
  霍凭景拿住一角裙摆,凑近细闻,一时拿不准这香味到底从何而来。
  或许,需要从这衣裙的主人入手。
  -
  雨落了半晌后,终于放晴。
  霍凭景颀长身影站在廊下,朝南走近,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大人竟然戴了个银色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余下一张嘴。
  霍凭景见朝南过来,吩咐道:“我出门一趟。”
  朝南应了声,看着大人背影,不禁有些疑惑。
  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今日赵盈盈姐妹三人与林氏一起,在云水园赴人邀约,是刘夫人做东,邀请她们打叶子牌。
  除去赵家,还有不少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
  赵盈盈生得美貌,在湖州城这些官家小姐圈子里人尽皆知。人人都羡慕她的美貌,更羡慕她的婚事。
  因而她一露面,便接收到了不少目光。赵盈盈对那些目光并不陌生,也不畏惧,反而有些骄傲。
  因为她知道,这是她们在嫉妒自己。她们嫉妒,正因为她优秀,不是么?
  不过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另一件事,她要找出那天到底是谁阴了她。
  赵盈盈看了眼赵如萱与赵婉妍二人,反正月神大人会保佑她的。
  她跟在林氏身后,向今日做东的刘夫人请安,刘夫人寒暄道:“有些日子没见,你家这三个丫头是越来越漂亮了。”
  林氏笑了笑,回了几句寒暄,便带着姐妹三人寻了个位置坐下。
  赵盈盈在脑子里回忆月神大人说的话,首先,她得找赵如萱试探,说起那天她摔倒的事,而后她便问赵如萱,那天是不是赵婉妍绊了她?再观察赵如萱的反应,判断她是不是在说谎。
  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赵盈盈想。
  她寻了个由头,拉着赵如萱离开,而后便如所想那般问她。
  赵如萱似乎有些惊讶:“二妹妹当日不是自己摔的么?难不成竟是三妹妹绊的?”
  赵盈盈看着赵如萱的神色,好半晌。
  她……好像也分辨不出来赵如萱是不是在说谎啊?瞧着不像演的,那应该与赵如萱无关了。
  赵盈盈叹气道:“真不是我自己摔的,好她个赵婉妍,竟然来阴的!害得我裙子都弄脏了!”
  赵如萱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自然没被赵盈盈捕捉到。
  云水园在湖州有些名气,园中自然有护院家丁看守,防贼人入户。那些护院于霍凭景而言实在算小儿科,他步履轻盈,从檐瓦上闪过,无人发觉。
  霍凭景很快发现了赵盈盈的身影。
  她今日着一身浅粉色的百迭裙,冲淡了几分艳丽之感,更添几分娇俏。
  她身边站着的,应当是赵家大女儿。
  霍凭景悄声接近赵盈盈身侧,正心道,还算孺子可教,知道按他说的做,便听见她义愤填膺地骂赵婉妍。
  霍凭景一时无言。
  她就没发现身边这个人在装吗?
  怎么旁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他果然还是对她期待太高了。
  霍凭景抿唇,让她按自己教的去做,她做不来,那只能让她的“月神大人”显显灵了。
  不久之后,赵家大姑娘平白无故在泥泞的花圃中摔了一跤,狼狈地站起来时,又摔了一跤,被众人哄笑。
第8章 真容
  赵盈盈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与赵如萱说过话之后,她便兀自寻了个位置坐下,正恨恨怨怼赵婉妍,便听见有人忽地笑了声。
  她循声望去,只见众人皆掩嘴哄笑,而众目所向之处,是赵如萱灰头土脸地从花圃中爬起来。
  赵如萱与赵盈盈说过话后,见赵盈盈将罪名扣在赵婉妍头上,心中暗喜。当日是她偷偷动了手脚,让赵盈盈摔了一跤,她与赵婉妍一样,知晓赵盈盈性格,后来果真如她所料,赵盈盈被父亲训斥,与父亲闹了不合。
  且当日她与赵盈盈并未起冲突,想来以赵盈盈的脑子,恐怕只会认为是赵婉妍所为。
  果真如此,方才赵盈盈便以为是赵婉妍所为,既然如此,赵如萱自然顺水推舟,将此事推到赵婉妍头上。
  最好她们二人狗咬狗,她乐见其成。
  近来赵盈盈颇得父亲宠爱,倘若她因为此事与赵婉妍争斗起来,那父亲定然会再次讨厌她。赵如萱如此想着,心中喜悦更甚,与婢女不知不觉走到花圃前,连带着看花都觉得格外好看。
  才下过雨,花圃的花瓣上沾露带水,格外惹人怜惜。
  赵如萱伸手碰了碰花瓣,喃喃自语:“月季虽不如玫瑰艳丽,但也别有滋味,不是么?”
  话音才落,她直觉自己膝盖一痛,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栽进了花圃之中。
  事发突然,她身边的婢女都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自家姑娘已经整个人摔进了花圃里。花圃里有露水,还有被雨浸湿的泥巴,赵如萱的头发乱了,衣服上、甚至白皙的脸蛋上都沾了泥巴。
  今日这种交际场合,大家自然都打扮得光鲜亮丽,矜持端庄。
  骤然有人如此狼狈,自然成为焦点。
  赵如萱听见了她们的笑声,脸上一热,忙不迭拉着婢女的手站起身来。才刚站起来,不知怎么又脚下一滑,整个人又摔进了花圃里,愈发狼狈。
  刘夫人正命人准备叶子牌,听得此事连忙过来查看情况。
  林氏毕竟是当家夫人,名义上赵如萱也是她的孩子,便也赶了过来。
  “哎哟,怎么了这是?怎么好端端地摔着了?”刘夫人连忙命自己身边的丫鬟把人扶起来,“没伤着吧?”
  林氏亦道:“是啊?没伤着哪儿吧?雨天路滑,是得仔细些。”
  赵如萱看着那些嘲笑的眼神,只觉得自己脸都丢尽了。
  湖州城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大,她们这些人都互相认识,今日她丢了这样大的脸,不知要被她们笑多久。
  她脸红得快要滴血,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此事虽然发生得蹊跷,可当时就她一个人在,怪不到别人头上。
  赵如萱低下头,勉强笑了笑:“没事,让母亲和夫人担心了。”
  刘夫人见她身上衣服湿得厉害,提议道:“去东厢房里换身衣服吧?”
  赵如萱想到方才她们的眼神,有些待不下去,索性道:“不麻烦夫人了,我先告辞回府了。”
  刘夫人自然也不强求,林氏便命人送她回府。
  赵盈盈目送赵如萱背影离开,才恍然回神,想到自己当日向月神大人祈祷的话,“让那个人摔个狗吃屎,最好是众目睽睽之下,特别丢脸的那种”。
  方才赵如萱不就是……她祈祷的那样么?
  难道是月神大人显灵啦,月神大人太厉害了!
  她兀自点了点头,又想,月神大人既然帮她惩罚的是赵如萱,那是不是也说明当日阴她的那个人,其实是赵如萱?!
  那她刚才还一副全然无辜的状态?
  真会演戏!
  赵盈盈攥紧拳头,暗自咬了咬牙,太过分了!
  好在有月神大人。
  赵盈盈不自觉抬头望了望天空,但这会儿正是晌午,天有些阴沉,没有阳光,却也不可能有月亮。
  月神大人还真是勤劳,白天也出来努力实现她的心愿。
  她得好好报答月神大人才行。
  霍凭景身在暗处,食指与中指之间还夹着一片树叶,方才正是这样一片类似的树叶,从他指间飞射而出,犹如一阵疾风,匆匆消逝,没有任何人察觉。
  霍凭景无声叹息,看向仍在原地发呆的少女。
  大概,又在感慨她的“月神大人”显灵了。
  赵如萱的狼狈的确一时成为了众人的八卦焦点,那些夫人们都有些阅历,不会嘲笑一个小姑娘,但同辈的姑娘们却忍不住笑过一番。
  “你们瞧她见方才她那模样了没?未免太过滑稽。”说话之人是萧婵,湖州太守的女儿,亦是赵盈盈那未婚夫婿的嫡亲妹妹。
  湖州城内太守官最大,因而萧婵的面子自然也是最大的,这种交际场合,一向有不少人哄着她。
  不知是谁忽然提起:“她不是赵家大姑娘么?日后赵家二姑娘嫁进萧家,那赵家大姑娘也算与萧三姑娘沾些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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