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盈盈听见他这么说,当即松了口气。
她躺下去,道:“是吧,我都说了,没什么事的,让相公担心了。相公忙了一天了,快去用晚膳吧,不用担心我。”
“好,那盈盈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便差人来告诉我。”
“嗯嗯。”
送走霍凭景后,赵盈盈和红棉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劫后余生的感觉。
赵盈盈拍着心口:“我还以为要露馅了,吓死我了。”
红棉也拍着心口,想到方才霍凭景冷声质问时的压迫感,道:“奴婢也吓死了,方才姑爷那模样,像是要把奴婢给吃了。”
赵盈盈又笑了笑,道:“我竟然能骗过相公,从前在家里,我装病连爹爹都骗不过。”
红棉对这些事最清楚,听着亦是笑了起来:“可不是,兴许是姑爷关心则乱,才没瞧出来吧。”
赵盈盈嗯了声,心里却在想,或许还是因为月神大人吧。
霍凭景用过晚膳后,又来瞧了瞧赵盈盈,被她说了会儿话,而后去了书房处理公事。赵盈盈确认过霍凭景离开后,这才把院子里的人都遣了出去,连红棉也遣了出去,只剩下自己一人。
她简单梳洗一番,独自来到院中。
一轮圆月高悬,月华皎洁,映着她瘦长的影子。
赵盈盈虔诚地双手合十,朝着月亮跪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道:“月神大人,信女赵盈盈,你还记得吗?信女想再求月神大人帮帮忙,让我相公这一辈子都只爱我一个人。”
她话音才落,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
赵盈盈一怔,循声抬头,只看见阴影处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正是她那位权臣夫君。
赵盈盈愣住了,定定看着霍凭景走到自己眼神,在她跟前停住。
看着眼前的人,赵盈盈迟钝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重复循环着一句话:完蛋了,完蛋了……
相公发现她是靠月神大人的法术才迷惑了他的心智了……
她想,一切都完蛋了……
第79章 算账
她该怎么办?还能解释一下吗?怎么解释?
赵盈盈张了张嘴, 想要说些什么来掩饰此刻的局面:“相公……我可以解释……”
霍凭景在她跟前停下,眸中带着些笑意,“盈盈想解释什么?”
赵盈盈深吸一口气, 仰头看着霍凭景的脸,无数的话语在她脑海中闪过, 但又没有一句话被抓住。
“我……是在……”
她心跳动着, 有些语无伦次, “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霍凭景看着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模样, 不禁失笑, 他伸手牵赵盈盈起来, 微微弯腰替她拂去裙裾上的灰尘, 道:“哪有什么神仙, 那都是我在帮你, 时辰不早,回去睡觉了。”
赵盈盈怔怔被他牵着往廊下走,迟钝的脑袋好像无法明白霍凭景方才那一句话, 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哪有什么神仙,都是我在帮你……
哪有什么神仙, 都是我在帮你……
哪有……都是我……
赵盈盈深吸一口气,终于迟钝的脑子好像听懂了这句话,她猛地站定,瞪大眼睛看着霍凭景。
“你说什么?!”她的嗓音收不住, 在这安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响亮,惊落了树梢的雀鸟。
树梢在灰蓝天幕间晃动着, 明月高悬,映出地上一双长影。
赵盈盈不可置信地看着霍凭景, 甚至以为自己方才出现了幻觉,她没有听错吧?
赵盈盈眸光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将霍凭景打量一番,仍旧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霍凭景的身形和月神大人倒是挺像的,气质也像……
所以,月神大人就是霍凭景?!
她的老天爷呀。
霍凭景望着她笑,缓声解释:“盈盈,月神大人就是我。当然我不是有意骗你,当时我正巧听见你在祈愿,平日里住在隔壁时,又常听见你抱怨,便觉得,这位姑娘可真是……可怜啊。”
便觉得,这位姑娘可真是笨蛋啊。
“故而,当时我便写了一张纸条,告诉你应当如何做。再后来的事,也都是我。盈盈将我误认成月神大人,我起初想同盈盈解释的,可是我若是解释了,又不好帮盈盈了,便只好阴差阳错误认下这身份了。”
赵盈盈双眸圆睁,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件事。
“那……你起初是为了帮我,可后面……”
后面说隔壁有她的未来夫君,又是为了什么?
赵盈盈眨了眨眼,看着霍凭景,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该不会是……早就对她清根深种了吧?
霍凭景轻笑了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颔首道:“是,起初我只是想帮帮盈盈,可随着与盈盈的相处,我逐渐喜欢上了盈盈。可盈盈那时候已经有未婚夫,我只好按下了心思,可后来,上天给了我机会。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不把握住?所以,我才让盈盈来找我。”
赵盈盈听着他的话,回忆起几个月前发生的那些事,原来她以为的竟然不是她以为的。
她心中萦绕着几分微妙,一时间五味杂陈。
自己竟然这么久以来都未曾发现这二人竟然是一个人的事,分明有那么多的机会,譬如说他们的身形那么像,他们的手也那么像,还有他们的嗓音,甚至他们的字……
若是她多想一分,都能发现这些破绽吧。
她爹说她是个笨蛋,好像是真的。
赵盈盈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挺笨的。
承认这件事实在令她沮丧。
这是复杂情绪中的一种。
虽然她笨,可是傻人有傻福,若非她坚定认为月神大人是真的,又怎会有后来的运气嫁给霍凭景呢?
若是她聪明一些,早早地发现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那也就没有后面的相处了。若是没有后面的相处,霍凭景又怎会在相处中发现她的魅力呢?
所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值得高兴。
霍凭景牵着赵盈盈走进屋,在床榻边坐下,揉了揉她发顶,眸光温柔而缱绻。微黄的烛火跳动着,将他们的影子映在墙上,亦微微晃动着。
赵盈盈的脑袋还晕乎乎的,今夜的事情于她而言实在太过具有冲击性,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霍凭景的吻从她发顶落下,一路蜿蜒至额角,再至睫羽鼻尖,最后落在她柔软娇嫩的丹唇上。
他撬开她的唇缝,温柔地吸|吮她的舌尖,赵盈盈本就晕乎乎的脑袋很快变得更加晕。
“良宵苦短,不如睡觉。”霍凭景嗓音微哑,夹杂了一声轻笑。
赵盈盈胡乱点头,迎合他的吻。
她呼吸凌乱,忽地注意到霍凭景的视线落在她腰间。赵盈盈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而后看见了那串铃铛。
她怔怔道:“这个铃铛……”
听见霍凭景说:“是我阿娘的遗物。”
赵盈盈只觉得混沌的思绪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击中,霎时间变得清明了些,仿佛一阵清凉的风吹散闷热的暑气。
原来他那么早就把他阿娘的遗物送给了自己,甚至于未曾告诉她,那是她阿娘的遗物。
难怪那串铃铛的款式有些旧……
赵盈盈拿起那串铃铛,看着霍凭景的眼神,觉得他一定想到了自己死去的母亲,便仰头凑近他的唇角,将唇贴上去。
霍凭景愣了下,反守为攻,宽大手掌握住她的后脑勺,将这个绵长的吻变得迫切而粗暴。房中并没有风,烛影却晃动得愈发厉害,幔帐漾出一圈圈涟漪。
翌日赵盈盈醒来时,自然又是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纱,映出窗格的影子。窗纱与幔帐滤过一遍阳光后,只剩下柔和,并不刺眼。
赵盈盈睁了睁眼,慢慢坐起身来。
她又浑身酸疼,只觉得自己骨头像被拆了重组似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晚发生的事。
昨天……
她得知原来从来没有什么月神大人,一直以来都是她相公在暗中帮助自己。
……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
该不会她现在其实在做梦吧?
赵盈盈轻轻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她吸了口气。
很好,不是梦。
是真的。
相公就是月神大人。
……
赵盈盈兀自发了会儿呆,才唤红棉进来伺候。红棉领着一群丫鬟进来,伺候赵盈盈梳洗。
昨夜战况略为激烈,因而赵盈盈颈肩上皆是红痕,红棉看了不由脸一热。
成婚这么久,赵盈盈对这些事倒是有些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坦然地让她们看。她在梳妆台前坐着打哈欠,虽说睡到这个时辰,可还是困。觉得自己睡的时间,压根补不过来自己消耗的体力。
“相公呢?”赵盈盈问了一句。
她起床时身侧位置早就空了,也早就冷了,想必霍凭景早就起来了。
也是,都这个时辰了,想必霍凭景都上完朝回来了。
红棉答她的话:“姑爷在书房呢。”
“噢。”赵盈盈梳洗过后,简单吃了些东西,去书房寻霍凭景。
她在书房门口站定,心情有些忐忑,不知如何面对霍凭景。
昨夜得知霍凭景早就喜欢她,她心里自然是感动与高兴,可这会儿想起来,那他岂不是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结果她后面还在他面前端着装着,好丢脸。
赵盈盈咬了咬唇,抬手叩门。
“相公。”
“进来。”
赵盈盈推门跨进书房,霍凭景正在白玉桌案前站着,见她来,抬眸便是一双笑眼。
“盈盈。”他唤她。
赵盈盈点点头,走近他身侧,在桌案另一边停下,眸光避开他的视线,落在桌案的宣纸上。纸上的字迹,正是她熟悉的,一切的开始,那个从天而降的纸团。
见赵盈盈盯着字迹瞧,霍凭景上前一步,圈住她道:“如何?盈盈可是怀疑我冒领你那位月神大人的功劳?”
赵盈盈低声道:“没有,我只是看看。”
她怎么就没发现呢?明明现在回忆起来,两个人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嘛!
她可真是笨死了。
赵盈盈轻微地一声叹息。
霍凭景将下巴搭在她肩上,故意打趣道:“看来盈盈对结果颇为失望,莫不是盈盈更喜欢那位月神大人?而不喜欢为夫?”
这可真是大罪名,赵盈盈赶紧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再说了,我对月神大人没有任何玷污的意思!”
霍凭景嘴角噙着笑:“是么?没有任何玷污之意?”
他故意叹了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勾起了赵盈盈的好奇心。
“自然是没有的,相公怎么这般神情?”
“可是有一回,盈盈喝醉了,却分明玷污了他。”霍凭景故作严肃。
赵盈盈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怎么可能?我几时喝醉……”
她想辩驳,可话到嘴边,忽地记起那一回,她得知萧恒与赵婉妍的事后,的确曾经与红棉一起借酒浇愁,二人都喝得烂醉,什么都忘了。
难不成就是那回?
赵盈盈心虚起来,“我是喝醉过一回,可是我应当没有……玷污过……月神大人……吧?”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早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很难说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
霍凭景轻哼了声,道:“盈盈可不能因为自己忘了,就赖账。盈盈忘了,我可以帮盈盈回忆一番。那天夜里,盈盈喝醉了酒,月神大人好心扶你,可你却强吻了他。”
“胡说,我怎么可能强吻他!”赵盈盈瞪大双眸,俨然不信自己做过这样的事。
可是霍凭景的神情,好像很认真。
赵盈盈耷拉着小脸,当真纠结起来,半晌,她忽地抬头道:“可是月神大人不就是你嘛……”
他干嘛一副要与她算账的样子,这两个身份不都是他自己么?
第80章 做贼
赵盈盈看着他的脸小声嘀咕:“就算我曾经醉酒之后做过那种事, 那喝醉酒的人做的事,肯定与平时不同,怎能用平时的逻辑来解释?”
她看着霍凭景的脸, 想象着他脸上戴着那张银色面具的样子。
霍凭景似乎感知到她的所想,从手边拿来那个银色面具戴上。
的确就是月神大人的模样了。
赵盈盈吸了口气, 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在盈盈心里, 我与他谁分量重一些?”霍凭景将银色面具摘下, 在面前重合一瞬,重合那一瞬是所谓的月神大人, 摘下便是那位赫赫权臣。
霍凭景问罢, 便觉得自己这问题略显幼稚。
正如赵盈盈所言, 两个身份都是他自己, 他在与自己争个高下。
这种事, 放在从前, 他定不屑于做。
霍凭景无声失笑,深情的眸子静静凝视着赵盈盈,等待着她的回答。
可是现在, 他又有些想知道答案。
赵盈盈柳眉轻拧,不知道他为何要纠结于此。
“既然都是相公, 那自然是相公最重要了。”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答案么?
霍凭景闻言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追问,只嗯了声。他将银色面具摘下后,放在手边, 赵盈盈对他的银色面具感到好奇,拿在手上仔细把玩。
她将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这银色面具制得颇为精致,挺好看的。她拿着面具, 想看看自己戴上面具是什么样子,可转身逡巡一圈,想起这是在书房,哪里会有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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