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得对。扯平了,你走吧。”再找机会就是了。萧阈低头取出一支烟叼在唇间,“对了,下次如果有别人这样对你记得扇得用力点。”
黎初漾眼珠转了转,猜到萧阈误会了什么,揶揄道:“怎么有气无力的,你发裸.照那劲呢?”
他懵懵地抬头,傻里傻气的,她觉得可爱又好笑,“这次就扯平了,下次你再这么不要脸,我打的就不是脸了。”
黎初漾抬腿上楼梯,“我回去上班了,你自便。”
见她要离开,萧阈哪管的了那么多,急切牵住即将消失的裙角。
黎初漾抱臂,低眼俯视他,出口的光斜进来,照亮她清纯白净的面孔,红潋到妖冶的唇。
喉间发紧,血液开始奔淌,他仰望她,眼里洇出痴迷,“那我们现在是......”
她擦掉他唇角晕开的口红印,笑了,“你不是被我包养了吗?等哪天我玩腻了,你再找下家吧。”
黎初漾走后,萧阈独自坐在楼道,懒散地靠着栏杆,手放在胸腔之上,似乎这样就能压住里面那颗鼓胀又皱缩的心脏。
就那样呆了大概十分钟,他细细回味刚刚一切,耳根烧的慌,他又捂住被打过的地方,这里也让人爽得不行,不自觉低低笑出声,怎么办啊你,萧阈,要完蛋了。
他眉梢飞扬打开手机写了几句歌词,十分钟后,想到什么,拨通一个美国电话。
“哥们,帮个忙,帮我查查远武装饰。”
“干什么啊你?”
那本日记前几页的只言片语描写了黎初漾幼时生活,她从小和外婆一起住,直到高二才被接回父母身边。萧阈一直以为她回家后会被好好对待,但她与黎远得对话无一不透露她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珍视。
出国后的暑假到大一上学期,是他赌气遗漏的一年,对黎初漾的生活状况了解程度几乎一片空白,现在联合火燎腚的照片与其它细节,可能是她最艰难的时光。稍微一想,必和她家人脱不了干系。
好不容易有机会重回她身边,偏偏有不识趣的人挡道,简直和几年前缠她的垃圾玩意一样碍眼。当初萧阈费不少力气清扫,做事不留余地,好脾气的萧恒第一次动怒,大骂萧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明确禁止他回国。
萧阈那时还生黎初漾的气,恨她再次不守信,恨她践踏自己的尊严和真心,又恨自己即使这样依然放不下,索性跑去念硕士。如果知道回来和她会这样发展,何必浪费三年时间。
他撂下黑鸦鸦的睫,看着掌骨鸽血字母Blessed,唇畔牵起笑,漫不经心地说:“做点好事,帮他们查漏补缺。”
第28章 28
王霏没想到在楼梯间碰到老熟人, 他坐在下层阶梯,懒洋洋靠着扶杆,左手有节奏地敲击膝盖, 右手飞快滑动手机, 专注到察觉不出外来者。
想到黎初漾嘴唇外缘晕掉的口红痕迹,火从心底往上窜,她叫他名字,“萧阈。”
没人应答,提高分贝:“萧阈!”
萧阈摘下耳机,回头,轻飘飘地说:“哦,是你啊, 好巧。”
他浮浪的模样让王霏更生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
“狒狒,你不是拐弯抹角的人。”萧阈侧身,屈腿搁在楼梯, 从烟盒敲出两支烟, 甩过去一支,“有话直说。”
王霏不接, 任由烟掉落, 冷嘲热讽:“装什么蒜?用假名字接触漾漾,怎么,萧阈的名字用不得?以前做了亏心事?”
“我做亏心事?”他笑,“我们微信没删吧?我次次问你漾漾的消息, 包括节日问候, 你回过一句?到底谁装?”
“我凭什么回你?”
“也对,反正你从没把我当朋友, 不回消息很正常。”
“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搞笑吗?高三我发的消息你回了?”王霏记恨这事到现在,抬脚把烟踩碾到稀巴烂,“哦,我忘了,你只把林魏赫当朋友,我和漾漾算个屁!”
总不能说当时被甩,导致心态爆炸、意志消沉,任何关于黎初漾的人或事自己只能选择逃避。萧阈性子骄傲,朝王霏稍稍颔首,算他最大限度的退让了,“那时是我不对,抱歉。”
“抱歉?我可受不起你这一声抱歉。”
他楞了下,抬头,“什么意思?”
王霏冷笑,“所以,我说你会装。不回消息的人是你,一走了之的人也是你,现在来这儿装什么?”
萧阈头脑机敏,嗅到深层意思,高中黎初漾没有手机,如果她想找自己只能拜托王霏。他无法再保持冷静,站起来,语气既懊恼又欣喜,“当初你给我发消息,是因为漾漾找我吗?”
“装这样给谁看?我劝你游戏结束赶紧滚蛋。”
他听不进去只想得到答案,盯着王霏,“是她找我吧?她后悔了对不对?”
王霏觉得更可笑,“是啊,她后悔,后悔认识你。”
萧阈抿唇,安静两秒钟,“不可能,肯定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话。”
因为她亲口对他说过一遍,如果是,何必再重复第二遍。
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王霏反问:“那又怎样?”
“那是——”
“是什么都不重要!”她踹了脚通道的阀门,彻底爆发,“她现在不需要你!懂吗?你装成这样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喜欢她似的!”
声控灯全亮,萧阈咬牙切齿,声调也飘高了,“老子就是喜欢她啊!你是傻逼吗看不出来?”
他有点不好意思,视线飘忽了圈落回到王霏,发现她震惊到眼珠往外突,拧眉,“你他妈这什么鬼表情?”
她鄙视地上下扫视,骂道:“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他无语,“有病?”
“追漾漾的人排队,她现在需要你喜欢?”
“那些狗东西也配?”想起就来窝火,萧阈凉飕飕地瞥她,口吻埋怨:“这么多年你呆她身边不知道审核把关?手臂纹那么个丑东西吓跑谁了?助纣为虐的废物!”
不止人身攻击还泼脏水。王霏指着他,手气得发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小气得要死!”
“我小气?上了大学脑细胞死完了?高中零食水本子笔哪样少过你?”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她哽了哽,“切!小恩小惠记得现在,还你就是!”
看到王霏掏手机转账,萧阈无奈地揉眉心,“不是,狒狒,我不是那意思。”
“可劲儿装吧你!”
她哪里来这么大的气,他完全想不通,点上烟,深吸缓吐几次,“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但高三那会儿情况很复杂。”
“什么情况?”
“......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也承认自己有问题,怎么补偿都行,你先告诉我,漾漾当时想跟我说什么,行吗?”
萧阈的姿态极低,几乎是商量的口吻,但王霏完全不买账,“滚你妈的!难不成有人逼你?少在这儿假惺惺!”
除了对黎初漾,萧阈的耐心有限,他冷冷地问:“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生气?我欠你了?长了张嘴巴不会好好说话?”
“跟你好好说话?我告诉你萧阈,别以为自己家里有权有势了不起,要不是漾漾现在想和你玩玩,我都懒得搭理你。”
王霏丝毫不避让。时隔一年,她才知道黎初漾当初找萧阈的原因,这事儿连薛之宁都瞒着。
憋了许多年的话,这一刻不吐不快,“还补偿?你能补偿什么?能让时光倒流吗?能让漾漾外婆活过来吗?”
萧阈指间掐着的烟掉了,面上剧烈一震,“什么?”
“漾漾那么倔,自尊心那么强的人,当时只想找你帮忙,如果你当初回了消息,她根本不会吃那么多苦。”
他挺拔的脊背略微弯折,垂在身侧的手拢得很紧,尽量维持平静的姿态,“她......”
问不出口,如何问得出口。
“像你这种含金汤匙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怎么会懂没钱的生活?知道漾漾怎么上的大学吗?知道16年那年夏天有多热吗?出门就是大汗淋漓,她为了凑学费,骑车送外卖,做家教,甚至捡塑料瓶、纸箱......”
“400元对你来说算什么?一顶帽子都买不起吧?知道大一时400元对她来说意味什么吗?一个月的生活费!”
上了大学三位女生不同系,黎初漾向来有苦自己咽,从不求助别人,若非她消瘦到脱相,王霏和薛之宁以为她被室友欺负,跑到寝室差点跟人打起来,这傻姑娘能瞒到天荒地老。想到那时场景,王霏眼眶通红,嗓音不免带哽咽。
“吃饭只有馒头白粥,最好的加餐青菜鸡蛋夹馒头,免费的菜汤拌米饭,一天饭钱不超过两块钱.....后来没钱了,你猜漾漾怎么解决......白开水兑盐,一包糖撑三天,别说尝试了,你听都没听过吧?我都没听过还能这样......这样活着......但她撑了半学期......”
萧阈接不了腔,头低下去,两手拢到指节传来麻木痛感。
他习惯疼痛,无法坚持时,靠刺青带来的疼痛保持清醒,说服自己不能被坏情绪击溃。
但王霏的讲述,一个一个字眼,一段一段的情节竟然变成画面出现于视野,仿若亲眼所见。原来亲耳听到心爱之人受到的苦难,比无望的等待还让人绝望。他不敢再想象,闭上眼,整个人陷入漫长的缄默。渐渐的,渐渐的,疼和酸涩在胸腔膨胀,要挤破皮肉,跑出来。
他不明白,该如何抵达旧时光,向伶仃无助的她伸出手。
他明白,穷尽一生,那也是无法逆转的过去了。
王霏还在说,萧阈圆润的指甲刺破皮肤,掌心渗出血丝。
他无法再忍受,喉结冒出的音节相互挤擦,“别,别说了......”
王霏知道不能把过错归结到萧阈,但她太心疼黎初漾,她怪自己发现得太晚,怪他偏偏最关键的时候不回消息,去他妈美利坚逍遥快活。
她一字一句,“萧阈,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用钱弥补,别说喜欢漾漾了,你连当她朋友都不合格。”
晚上直播礼物刷屏,弹幕反复出现同一网名,黎初漾见过大世面,保持职业素养,微笑,“谢谢锁爱哥的嘉年华,谢谢锁爱哥的豪华游艇......”
当金额高达破十万,她实在忍不住,委婉递话,“锁爱哥,今天很大方啊,但要量力而行哦。”
结果他像疯了一样,连击99,弹幕沸腾。
靠,这骚东西受什么刺激了,她肉疼得不行,向观众表明切歌,悄悄摸摸掏手机,用工作号问候【哥,别刷了,平台扣一半。】
从此封心锁爱:【¥200000.00,请收款】
有病。她眼尾抽搐,怕他继续送平台钱,【再刷礼物拉黑。】
从此封心锁爱:【[大哭]】
黎初漾以为威胁有用。
事实证明,萧阈比想象中还叛逆。
当天,ID从此封心锁爱在初黎直播间刷了整整一百万,金额炸裂,行为同样炸裂,从头至尾没有要求主播做任何回报性动作。人气暴涨,围观游客的讨论与礼物霸屏,淹没了他发的唯一一条弹幕【对不起】。
十点半提前下播,助理团正想喝彩,只见黎初漾抓着手机怒气冲冲跑出房间,他们从未见过她脸上出现过那样的表情,如同讨债般凶神恶煞。
黎初漾气得半死,五十万呐,全打水漂了。
抑着怒火,拨通电话,对方秒接。
“钱没地方花?”
声音清亮,盯后台数据的运营组,于茫茫人海捞好苗子的实习生,忙着打电话通知主播开播的组长,所有人目光唰唰投向黎初漾。她形象管理都忘了,第一次当职员的面爆粗口,“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少见的,萧阈沉默。
败家玩意,她深呼吸,“你现在在哪儿?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我有点事,”他嗓音嘶哑,像被烟熏燎坏了,“没空。”
说完,挂掉电话。
黎初漾不敢置信,楞了足足几秒钟,反应过来,差点砸掉手机。
呼吸未理顺,公司门口同时出现多家外卖,从配送员手上拎的抱的判断,大致三个种类,奶茶、宵夜、花束。
她盯着看,脑袋飞速运转,心思愈发澄明,即刻猜到类似补偿的方式必定因心中亏欠,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自己走后,萧阈碰到知晓大部分事情的人,王霏。
心头起伏跌宕,被难以言喻的感受压到扁薄,黎初漾稳定情绪,与配送员确认收货人信息,叫了位同事,将奶茶宵夜分给加班的员工。
萧阈订的分量精心计算,每人一份还有多余,她不得不拎着三份,手抱花束,敲响办公室的门。等待间隙,低头看向手中花束,又是十四朵向日葵和小雏菊。
王霏亲自开门,一看黎初漾的表情,瞬间心虚,殷勤地接她手里的保温袋,打哈哈,“怎么这么多吃的?哪位大哥买的啊?”
黎初漾坐到窗边的沙发,仰起脸。
今天化妆师特意放大她的优点,睫毛纤细自然,裸粉眼影晕染下眼睑,衬得一双眼睛无辜清纯,但此时里面如同放了把戒尺,直白地审视眼中人的错误。
她语气平静,“你跟他说什么了?”
王霏把吃食放到办公桌,满脑子想能蒙混过关的托辞,下一秒听到黎初漾问:“是不是说了我高三托你去找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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