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杉见她说的情真意切,想她原来在人贩子那里定过得凄惨,如今到了这里,柳湘莲洒脱不管事的,院子里连管家也没有,这柳家在她们眼里就是一座小小的乌托邦。
香菱道:“你也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吗?”
丝雨道:“我不记得了,打我记事起,就在人牙子手里,他把我养在处一僻远的地方,那里不光是有我,小茅草屋里一共五六个丫头,他说他是我爹,我被他打怕了,对外人也只好这么说,可哪有亲身父亲对自己闺女下手这么狠的,我看那些的丫头分明都是被他拐走的,我如今得了好去处,天天祷告,求神佛让几个丫头也得个好去处吧。”
尤杉见香菱眼神里有哀伤之态,料想她一定是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她怕香菱难过,便说到:“要我说呀,这人牙子最是该死,如今你们都脱了身,就好好在这边做事,好吃好喝不会少的,这牛乳虽然珍贵,但想要也不是难事,薛兄弟家有养殖场,你们若是想吃,逢年节买上几桶,给你们做奶茶吃。”
小丫头们听到后都欢喜的不行,千恩万谢只盼着过节。
几人吃过奶茶,余下的赏给了小厨房,厨房的梅家没想到自己还能得这奶茶,自是高兴,不在话下。
第18章 松鼠鳜鱼
尤杉把香菱带到厢房,那儿有一套小型的珠宝制作工具。
香菱道:“你上次给我的工具,我还没来得及用,这几日尽是忙着爷娶亲的事,今儿来了你这儿,我可得好好学起来。”
尤杉道:“我先教你制作一个最入门的珍珠耳坠,然后咱们再做复杂一点的。”说着拿起一根铜丝,用剪刀剪下小指长的一段,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米粒大小的铜珠,顺着铜丝将铜珠穿进去,然后用火烤一下,铜珠就和铜丝就牢牢的焊在一起了,
香菱看着那如大头针一样的铜丝,道:“这是用来做耳坠的钩子吗?”
尤杉道:“这是耳坠的坠底。”说完将一颗珍珠穿进去,只听‘哒’的一声,珍珠落在铜珠上,坠子的部分就做好了,尤杉又新剪下一截铜丝,将铜丝的一端弯出一个弧,另一端用钳子弯出一个小链接圈,耳钩的部分就完成了。尤杉将珍珠坠子的铜丝穿进链接圈里,然后将铜丝绕牢后,剪掉多余部分,一只最简单的珍珠耳环就做成了。
香菱拿着那只珍珠耳坠道:“没想到,这么简单。”
尤杉道:“没什么难的,你试试看。”
香菱照着尤杉刚才的样子,也剪下一段铜丝,然后拿一枚小铜珠穿进去,然后焊住。到这里,都不算难,只是到了弯链接圈那里,弯了好几次都不成型,不是弯的大了,就是弯小了,弯了几次,废了几条铜丝。
香菱道:“这真是看着简单做着难,我见你做的容易,不成想我做倒废了这么多铜丝。”
尤杉道:“你刚开始做,这钳子还用不管,想你平时不过做些端茶递水、刺绣女红的细活,手指自然是没有力气的,等这钳子用的时间长了,手上也有劲儿了,也就做的顺了,到时候再复杂的首饰也做得出来。”
尤杉又教了香菱制作几款绕线宝石耳坠,香菱原本平时就爱刺绣女红等手工,对这首饰制作更觉新奇,这首饰制作出成品速度比刺绣要快,香菱更加喜欢了。
不一时,尤杉教给香菱做了两对耳坠,两条项链,四条手链。
尤杉拿着香菱做的首饰笑道:“果然是心灵手巧,香菱妹妹学什么都快。”
香菱道:“我一愚笨之人,不过是你教的细心。想当初我在大观园学诗的时候,亏得林姑娘和史姑娘不嫌弃我,教我作诗,才浅会作了几首。”
尤杉道:“她们那些姑娘作诗作的好是因为从小就有先生教,如果你从小也悉心培养起来,只怕才华不比薛林史三位妹妹差。”
香菱道:“我如何比得那三位姑娘。”
尤杉道:“你温柔恬静,我看论性情,比之薛林史三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杉在心里默默念着:三位姑娘,我也是爱你们的。
香菱道:“我知你一心为我开解,想我开心,便只夸我好,那三位姑娘,都是天下难找的好姑娘。”
尤杉笑道:“你说她们三个好,那我呢。”
香菱笑道:“你自然也是天下难找的好姑娘。”
尤杉笑笑,想着她现在还能和自己一起谈心做首饰,等夏家千金一来,香菱的好日子就到了。
尤杉道:“香菱,你如果愿意的话,不如到我店里去,我教做首饰,把你培养成和我一样的工匠如何。”
香菱道:“我自是很愿意去店里,只是薛家怎会同意我出去,今天能来这儿玩上半日,已是太□□慈,等新奶奶进了府,我还要去伺候爷和少奶奶去,只怕更没有时间出去了。”
尤杉决定对香菱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的意思是,你离开薛家,不做那劳什子小妾了。”
这话听的香菱一惊,她从未想过离开薛家,先不说薛家会不会放,就算是放,她也不会走的。
香菱道:“这又是为何,爷于我有恩,我怎可有背离他的心。”
尤杉道:“有恩?他对你有何恩德。”
香菱道:“他把我从那拐子手里买出来,又把我带进薛府。”
尤杉道:“他只是买了你,对你又不好。”
香菱道:“爷把我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买走,这就是大恩情了,何况,爷没有对我不好,当初收我的时候,是正经摆过酒,娶进来做妾的,吃穿用度皆和主子一样,还配了丫头伺候我,我第一次进薛府的时候,只觉是什么仙宫乐园,这世间竟还有如何好的地方,无论如何这份恩情我是不能忘的。”
尤杉道:“他以前或许是对你好的,但是他就要娶亲了,那夏家千金如何容得下你这个妾!”
香菱道:“尤三姑娘,我知你是为我担心,你且宽心,那夏家姑娘是个识文断字的,家里又富贵,想来也是品行极好的,再说,我以后便是一心服侍爷和少奶奶,纵使是千金小姐性子娇纵了些,我让着一些便是了。”
尤杉听她此言只觉得脑壳冒烟,不过她也明白,现在的香菱还没见识过夏金桂的厉害,自己此时空口白牙说夏家千金如何如何,人们是不会信服的。薛蟠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对家里人是实打实的好,此时的他对待香菱至少也是不坏的,薛家又是少有的富贵人家,论物质条件,除了贾史王三大家族,谁敢和薛家相比,这个时候的香菱愿意出薛家才怪。
晚上小厨房传饭,只见小丫头传上来三大碗菜和一大碗文思豆腐羹,主食是一盘白粳米饭。
尤杉和香菱在桌前坐下,三个丫头在一旁布菜。
尤杉其实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在一旁伺候,她喜欢大家一起吃,但是这种规矩,她一时也改不了,如果这时候她招呼着丫头们一起上桌吃饭,只怕要把她当成疯子了。
香菱做了一下午的活儿,此时早已饿了,见桌上有一道松鼠鳜鱼,她平日里喜吃鳜鱼,夹了一筷子,鱼肉甜酸松脆,十分开胃。
香菱和尤杉两个看着纤弱的姑娘竟把三菜一汤吃了大半。
香菱吃的十分可心,说什么也要见见厨房的梅大娘。
外面传了梅大娘来,只见梅大娘刚进屋就做了个万福。她看了眼桌子上的菜,见吃了大半,心中自是高兴。
香菱道:“梅大娘做菜果然是一绝,要我说,一点也不比薛家的厨房师傅差。”
梅大娘道:“薛府的师傅想来是全城找来最好的,我如何比去。”
香菱道:“这手艺一人有一人的秘方,就拿这松鼠鳜鱼来说,梅大娘的鳜鱼比家里师傅做的就多了一份特殊的甜味。”
梅大娘道:“小姨好味品,里面的甜汁是我特调的。不光是这道菜,我还有好多拿手好菜,等小姨再来,我做给您吃。”
香菱道:“若是再来这里几次,只怕要变胖了。”
梅大娘道:“您就是再胖上十斤又何妨哩,你爱吃我做的菜,我欢喜得很,下次我再多做些,今天做的这些,我还当你们能剩下很多,没想到小姨和姑娘这么能吃。”
丝雨觉得她说话粗鄙,给梅大娘使了个眼神,漫花和碧叶在一旁却是笑开了。
尤杉和香菱在一旁也是笑的不行。
尤杉道:“那不还是大娘做的好,以后我若是想大娘做的菜,就来这边,大娘可不能藏私,定给我做好的。”
梅大娘道:“那自是不必说。”
谈笑间,薛府来人说天晚了,要接香菱回去,香菱依依不舍,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银锞子,与众人分了。
送走香菱后,尤杉也要回小花枝巷去,喊了几声迎儿皆不见人影。
丫头丝雨道:“姑娘,这迎儿打吃饭的时候就不见他人了,可能是爷交代了他别的事情,要不今晚就住这儿吧。”
尤杉道:“这怎么行,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小厮了。”
丝雨将院子所有小厮都叫了来,皆说不会赶马。
碧叶上前道:“姑娘,我收拾了厢房出来,熏香也摆上了,被褥都是新的,今晚就住下吧。”
尤杉见天色已晚,现在回去,只怕又要看后门下夜人的脸色了,何况,这里离店铺近,明日可以早点去铺子里。便住下了。
晚上,下人们已然歇息了,尤杉心里有事睡不着,便披上衣服在院子里踱步。
她心里有很多话,只是将身边的人想了一圈,二姐、老娘、香菱、春婷、司棋。想来想去,这些话只能对柳湘莲说。
她想着,那柳湘莲回来,定会惊扰小厮,反正自己也睡不着,索性坐在门边等他,也不用小厮起夜了。
其实她不想和柳湘莲走的过近,最好是只维持合作伙伴关系,但是无奈,她的想法除了柳湘莲,没人能懂。
她正想的出神,只听划拉一声门开了,柳湘莲推开大门走了进来,吓了尤杉一跳。
柳湘莲显是也没想到尤杉会在这里,下意识将剑横在面前。
柳湘莲道:“你怎么在这儿,不去睡。等我?”
尤杉拍着自己的胸脯,松了一口气。
“你…你回来怎么不敲门啊。”
柳湘莲愣了一下,道:“我有钥匙。”
第19章 黄铜蹀躞带
尤杉见柳湘莲腰间的黄铜蹀躞带,一侧挂了一串铜制钥匙,另一侧挂着佩剑和皮质囊。
“这个小门的钥匙我多配了一把,免得他们起夜。”柳湘莲说着将钥匙挂回腰间,回手将门插好。整个院子的人都已经歇息了,尤杉和柳湘莲一起去了后院,那里本来是留给梅家三口住的,但梅大娘不喜后院,便在耳房住下,后罩房改成了厨房和杂物间。
柳湘莲见尤杉穿了一件藕色飞鸟纹裙,外罩了一件薄纱斗篷,头发用一只玉簪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显然是一副要就寝的样子。
柳湘莲笑道:“怎么,丫头们没给你安排房间?”
尤杉道:“自然是安排了。”
柳湘莲道:“那怎么不去睡,厢房布置的不可心?”
尤杉道:“你这房子从里到外都是新布置的,样样都好,怎么会不可心。只是睡不着罢了,想着我在此招待香菱,丫头小厮们也忙了一天,不如代他们在这里守着门等你回来,免得他们起夜。”
柳湘莲道:“我这院子里没什么规矩,我又不常在这里,丫头小厮平日里无事可做,你来一次,她们也热闹热闹。”
尤杉道:“你那几个丫头能说会道的,我本来今晚不想留在这儿的,但她们劝的太热情,我也不好拂了她们的面儿,也想着明儿一早能早点去店铺,就在这儿住下了。”
柳湘莲道:“那几个丫头我跟和她们没说过几句话,有的时候梅大娘和我说话的时候会带上她们几句,不曾想如此能说会道,能把你留住。”
尤杉道:“那几个丫头是哪里买来的。”
柳湘莲道:“薛兄弟买来的,我没有过问。”
尤杉道:“他们薛家惯会买人的。”
柳湘莲听尤杉的口气不像是在夸奖,便问道:“今天你邀请香菱来这儿,玩的可还好。”
尤杉道:“自然是很好,我和香菱在屋里做首饰,香菱真是心灵手巧,我教她什么,她一学便通,以前听说她在贾家的时候,跟着姑娘们学作诗,也是学的精进。只可惜,她这样玲珑剔透的姑娘,从小被拐子拐走,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尤杉不由得眼漏惆怅:“如今,她到了薛家,虽说吃喝不愁,但薛蟠怎会是一个知疼知热的人,免不了受气的。更何况,那薛蟠马上就要娶妻了,新夫人一进府,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柳湘莲看着尤杉:“所以,这就是你睡不着的原因吧。”
尤杉将披风带子在手里揉搓:“说出来你未必会信我,我断定那位夏家小姐不是善茬,自古被妻折磨死的妾不知多少,她不会放过香菱的。那薛大呆子又是个没主意的,保不齐将来被他这老婆撺掇,做出什么害了香菱的事。”
柳湘莲说:“你也不必太悲观,自古妻妾和睦的很多。这夏家小姐还没嫁进来,此时就担心,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更何况,薛家上面有薛姨妈管着,香菱也是在薛家待了好几年的,怎会容她欺负香菱去。”
尤杉道:“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不信我,就连香菱自己也不信,我劝她跟我出来,但她一点都不想,还盼着那夏家小姐早点嫁过来呢。”
柳湘莲道:“我并非不信你,只是,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她是薛蟠的小妾,咱们与薛蟠的关系不同一般,别说香菱没有跟你出去的意思,就是有,咱们现在也不好收她。”
尤杉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香菱被迫死吗?”
柳湘莲道:“我答应你,如果香菱真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天,只要她愿意出薛家,我会去和薛蟠要人。”
尤杉听到柳湘莲的话后,心下舒坦了许多,虽然她对香菱的未来仍有担心,但似乎只要有柳湘莲在,她就安心许多。
柳湘莲笑道:“这下睡得着了吧。。”
尤杉笑道:“今晚是睡得着了,明天不知道。”
柳湘莲道:“一天天总想着别人,也不多想想自己。”
尤杉道:“谁让我能力强,心态好,自然就要多想着别人。”她看看渐浓的夜色,道:“时候不早了,你出去一天估计也乏了,回去休息吧。”
正当她起身时,被柳湘莲一把拉住:“先别回去,我还不乏,如果你也不乏的话,就和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尤杉看着柳湘莲如墨色般的瞳仁。
柳湘莲拉着尤杉,带她上了屋顶。
后罩房的屋顶是整座院子里最高的,坐在上面可以看到远处人家,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入睡了,房屋间零星点缀着几只昏暗的灯火。
尤杉道:“我以前看别人上房坐在屋顶上,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今儿算是体会到了。”
月光洒在静谧的古城,此时人声尽落,天上星星稀疏,两人在屋脊上并排而坐,那种感觉,好似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
11/37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