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岱见她前来,立即就知道她想质问什么,他沉稳地摸了摸胡子,转身反问道:“谯吟,连你也觉得我在暗中搞鬼吗?”
谯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平静说道:“掌门自然会为流芳派考虑,只是我想对江蓼亭的惩罚已足够,是时候把她送给朱家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恐生事端!”
“不可!她一个小小江蓼亭,竟然几次三番给流芳派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不杀了她难解我心头之恨,况且她又本领那么大,要是不好好惩治一下,只怕她不长记性!”
文岱说得义正辞严,丝毫不为谯吟的话而动摇。
谯吟心下觉得奇怪,但也只是问道:“掌门当真这么觉得吗?”
文岱一听立即长叹一声:“很久以前,我还急得这个掌门之位是你的,是你做闲云野鹤惯了,把这职位视为累赘,我这庸才才不得不上位,这么多年来我为流芳派殚精竭虑,其中心酸可想而知,我做的这些也是为了流芳派,要是我连这种决定都要被人怀疑的话,还真是我这个掌门的失败。”
他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决绝,谯吟眉头一皱,摇摇头道:“掌门切莫多想,我没有其它的意思,要是你已经有把握的话,我也不再过问。对了,我这趟过来,也是要和掌门辞行的,边疆动乱,恐怕我得去一趟。”
文岱听她话锋已过,便赞许地点点头,出声道:“也好,边疆要是没你的话,只怕百姓会民不聊生,你于流芳派,于世间百姓,都是不可或缺的人,要是你准备好,就走吧,万事小心。”
谯吟客气地笑了笑,点头致意后转身离开。
她走出殿外没多久,就遇到了等在石阶旁的洛尘星,他好奇地迎上来道:“师尊,如何了?”
谯吟一声叹息,幽幽道:“掌门自有安排,我无法插手,也罢,边疆祸乱,我恐怕得离开一段时间。”
洛尘星大概也预想过这种情况,他听完后脸上并无多少失落,在沉默地跟了谯吟一路后,他低声道:“既然师尊要走,那我也跟你一同离开,只是你去边疆,我南下星洲。”
谯吟听完这话转头看向洛尘星,笑着询问:“你以前不是挺喜欢流芳山的嘛,怎么现如今竟要和我一同离开,当真离开门派之后,可就没有那么多的舒服日子了,若有不慎,可是日日刀尖舔血。”
洛尘星扯着嘴角无所谓地笑了笑:“无妨,我本来也想离开,以前是因为牵挂着师妹,现在师妹也会离开,我再守着这空荡荡的妙虚峰也没用,还不如去感受风雨人间。”
在谯吟和洛尘星准备出发的夜晚,江蓼亭也觉得差不多该离开了,要是估计得差不多的话,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她这一去,不管人到了哪,反正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再回流芳山的,只是除了那些美好的记忆,也没什么值得带走的,她随时可以离开。
是夜,流芳山宁静得像泡在深海里,寂无人烟,在没有人察觉的地方,有一深一浅两道红光缓缓一路爬上流芳山,径直走向地牢。
而地牢里的江蓼亭正在闭着眼睛小憩,她没有察觉任何异样,深睡过去之前只觉得眼前有红色暗涌。
随后她有了在梦中腾空的感觉,像是错觉,但那失重感又过于明显。
诧异之下,她尽力睁开眼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树梢上,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月光下遥望着她,清风吹来,青丝飘动,人影却依旧矗立在原地。
师尊……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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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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谯吟和洛尘星也没想到他们会在月光下看到这一幕,远处两个红衣人抬着个人在树梢上游走,动若无影,来去无声,实在是令人惊异。
洛尘星看了两眼顿觉不对,他握紧手中的剑,低声道:“师尊,我怎么觉得他们抬着的人是师妹呢,当真要让他们把人带走吗?”
谯吟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是她比洛尘星多犹豫了几秒,能如此来去无影无踪的人,朱家只有两个,江湖上关于他们的传说很多,却意外地没多少人见过他们。
此时再细细打量他们的装束,谯吟更加坚定自己内心的猜测。
她想了想拦住想要动手的洛尘星,轻轻摇头道:“罢了,流芳派迟迟不交人的话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江蓼亭和朱家始终有一面,现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相对平静的了,由他去吧。”
谯吟这么说完后,月光下积极抬人的两人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两人突兀地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他们,用冰冷的眼神在师徒两身上上下打量。
四人就这么在月光下僵持,外加一个已经晕过去的江蓼亭。
不过一切的气氛都还宁静,虽然暗流涌动,但其中没有杀意。
没一会后,两名红衣人率先移开目光,只留下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之后,脚下生风,没多久就抬着大活人消失在师徒两眼前。
洛尘星心里惊疑不定,还是忍不住问道:“真让他们这么走掉的话,师妹不会有事吧?掌门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谯吟无声地笑笑,低头赶路时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我都没有和蓼亭好好比过一场,她到底有多少深浅我们尚不清楚,但她不会是个轻易丧命的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至于掌门那里,及时止损并非不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师徒两闲聊着,走向另一条道路,和早已被人劫走的江蓼亭算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而等江蓼亭悠悠转醒时,她已经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红,墙是红的,桌椅板凳也全是红色,红得张扬热烈,红得纯净,没有一丝瑕疵。而她自己这时候正是躺在一片柔软的红绒上面,那红绒像是有生命一般,伸出小小的触手在她身体上抓挠着。
江蓼亭也伸出手抚摸了那片红绒的发顶,轻声问道:“这是哪里?你家主人又是谁,告诉我。”
江蓼亭话音落地,还当真有一个清脆的轻笑声传来,有声音应道:“这是赤色林,至于主人嘛,你自己抬头看看。”
江蓼亭起初还以为是自己身下的那片红绒在说话,等她顺着话头看去时,才在一片红色的中找到了说话的人。
他也是身穿一身红衣,虽然衣裳外面坠着大大小小的饰品,但他也完美融入这一洞的红色内,不仔细看的话还当真区分不开。
江蓼亭看向背对着自己的红衣男人,问出声道:“敢问阁下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朱绒,听说过吗?这个地方寻常人可找不到,你能死在这里,是你的荣幸。”
江蓼亭听完也不屑地冷笑一声:“谁说我会死在这里?就凭你吗?”
朱绒听完满意地笑了,甚至颇以为然地晃了晃脑袋,出声道:“不愧是毫不犹豫杀了朱谦玉的人,有魄力,只可惜我们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实在是可惜。”
江蓼亭顺着他的话问:“可惜什么?我听说朱家有两个奇怪的人,从不露面,但江湖上一直流传着有关他们的传说,想必其中一个就是你吧,还真是让人意外。”
朱绒听到这话也好奇了起来:“你在意外什么?”
“当然意外,我什么人,初出江湖的无名小辈,你们却是颇有美名的朱家前辈,没想到为了我,竟然还要你们出面,这面子可太大了。”
朱绒一听也恼怒起来,他忍不住高声道:“你以为我们乐意?我们在这待得好好的,还不是我家那老头子,再说我们家朱谦玉那小子也太过无能,竟然死在你手上,最后,明明是你们掌门太过无耻,竟然还想把你这种人留在流芳派,无论出于何种考虑,我们都不可能让他得逞,懂了吗?”
朱绒的这段话信息量可太大了,江蓼亭仔细琢磨了一会,问出声:“你说我们掌门想把我留在流芳派,怎么可能,他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扒皮抽筋。”
听到她这幼稚的言论,举着一本书的朱绒也没心思看书了,他扔掉手里的东西,捂着脑袋大笑起来:“哎,我当真没想到,朱谦玉竟然是被你这种白痴给杀了,真是奇耻大辱,难怪我们家老爷子也恨不得吃了你。”
江蓼亭没理会他的嘲讽,继续抽丝剥茧地问:“你一直在说‘你们’,意思是有人和你一起?那人是谁,既然都把我带到这里,怎么不出来相见?”
朱绒好玩地耸了耸肩,悠闲地靠在躺椅上摇晃,对她的话一脸不屑:“你以为你是谁,她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况且她这个人个性古怪,除了我几乎没能人见得到她,就连我见她,她还得琢磨半天呢。”
他这么一说,江蓼亭却越听越好奇了:“她是你什么人,既然你不让我见,那我更好奇了。”
说完她自己起身站了起来,奇怪的是那些红绒却也像在顷刻间拉长生长了一般,跟随着她的动作一起站了起来,还轻轻在她身上触碰着。
这东西乍一看还挺好看的,但可惜眼前这人是男的,这么一想江蓼亭便觉得不适,她问出声道:“这是你的化身吗?是的话能不能让它们离我远点,这样真的很奇怪。”
朱绒一听立马僵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质问:“喂,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在臆测些什么阴暗的东西呢?”
江蓼亭看他如此急切的三连发问,忽然忍俊不禁:“我觉得你有个姐姐,是这样吗?”
随着她的话问出口,一声淡淡的琴音忽然传来,朱绒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站起来朝洞外走去。
听见琴音的那一刻,江蓼亭也跟着心里一抖,她始终忘不了当时抚着琴对她发起攻击的人,要是他也出现在此,她这次还真有可能走不掉。
还好琴音继续响起,江蓼亭继续听了听,发觉还是有些差异,此时的琴音更加舒缓宁静,情绪也没那么多,似乎不是当初那人。
朱绒也被琴音烦得不行,小声咕哝着站了起来,疾步走了出去。
他站在洞外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地看向山的另一端,没好气地骂道:“我知道了,催什么催,想看的话自己钻过来!”
琴音大概听到他的喊声了,跟着错了一个音后,弹琴的人似乎也没了耐心,伸手在琴身上乱拨一通,古琴发出最后几声乱叫之后,就此停歇。
江蓼亭也跟着走了出去,走到洞口时却先被这奇异的山水吸引了目光。
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听说这世上还有这么个地方,眼前的山甚至不能称作山,它虽然有半扇山的形状,但却不与大陆截然,就这么空荡荡地浮在云雾中。
而且这山更像是一扇红橙相间的屏风,虽然有繁花草木,却都是和谐的金色、橙色、红色,一道淡粉色溪流劈开山峰,源源不竭地流淌着。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山中赤松矗立,橙柏乱摇,红虾锦鲤,跃入河中,金猴火鸟,林中隐现。
而与朱绒对话的人似乎在山峰的另一端,也是与这边如出一辙的阁楼亭台,树影摇曳,其中人影,看得别不真切。
在江蓼亭好奇地往山崖下俯身看去的时候,她手边的红绒却急切地拴住她的手,生怕她会坠落山涧一般,急冲冲地拉着她往回缩。
江蓼亭下意识地想把红绒扯断,背对着她的朱绒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轻声道:“你最好听它的话,要是把它惹急了,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
江蓼亭斟酌了他这番话,想了想后还是放弃挣扎,任由红绒在她背上游走着。
“要是我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朱绒听见这话,回头看向她时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当真要这么做?要是跳下去的话,可就再也出不去了,这里是神仙宝地,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只怕你有去无回啊。”
江蓼亭满不在乎地笑笑,朝他说道:“十八层地狱我都闯过,也不过如此。”
朱绒闻言认真打量着她,半晌后轻轻摇头笑道:“你说朱谦玉到底目光短浅,怎么就得罪了你呢?”
江蓼亭听着他这话,也跟着笑:“那你还想步他的后尘吗?识相点就赶快放了我。”
朱绒这次没回答,却阴沉地笑出声来,他天真的脸上出现了不合时宜的邪魅笑意,瞬间这烂漫的锦绣山庄像是静止了一般,溪止风停,花草僵直,在看到动物们纷纷转头朝他们看来的时候,江蓼亭忍不住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绒依旧没有回答,他只稍稍一握紧拳头,刚才还柔顺胆小的红绒,此时便像发了狂一般,迅速膨胀后一口吞没了江蓼亭,生拖硬拽地把她拉回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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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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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乍到,江蓼亭还真没怎么挣扎,她认命般被拖了进去后,也没见朱绒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的注意力似乎在其他地方,江蓼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起初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不一会儿那平坦的墙壁竟然莫名涌动起来,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不多时,好好的墙壁便裂开个口子,随着红色墙体像烟火般炸开的时候,一张清丽的脸露了出来。
一个奇怪的女子就这么出现在墙上,她微喘着气,眼神却早已明晃晃地飘到江蓼亭身上,上下左右地打量着。
朱绒看得倒吸一口冷气,上前潦草地扫去女子脸上的红绒,大大咧咧地扯了一下,直接把人给拉了出来,口中也不忘念叨道:“她才刚醒,我都说了别催,你还真就钻过来了。”
女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眼神却始终粘在江蓼亭身上,丝毫不肯移开。
朱绒为此很不高兴,他皱着眉使劲把人的脸转了过来,不悦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你那么傻愣愣地盯着看人家会嫌弃你的。”
江蓼亭为此噗嗤一笑,好玩地摇摇头:“我不会嫌弃,但我好奇她是谁。”
朱绒却依旧不高兴,他冷冷哼了两声:“和你有关吗?你就问,你看她有想和你说话的意思吗?”
江蓼亭不怒反笑,继而问道:“她这模样,真的会说话吗?”
眼前的女子应该和金流意差不多年纪,但神情却稚嫩得像个孩童,更奇怪的虽然稚嫩,却不是简单一句“傻子”可以形容的。
而且出现这么久之后,从没听见她发出过声音,要么就是不会说话,要么就是直接不想说话。
江蓼亭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种,只不过现在比她还烦恼的人还有朱绒,刚才还邪笑邪笑的朱绒现在却变得啰里啰嗦的,他靠在女子身边,一脸冷漠地盯着江蓼亭,时不时地偏头和女子说着小话。
江蓼亭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朱绒是在说自己坏话,他肯定是在说什么她是坏人,十恶不赦,人见人杀什么的。
说了半晌后女子终于有了反应,她朝朱绒偏了偏头,朱绒便变了脸色,十分不耐烦地朝江蓼亭说道:“她说她叫朱玦,很高兴认识你。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这个画面实在太有意思了,江蓼亭忍不住揣测了一下,问出声道:“她是你姐姐吗?”
朱绒立即不爽地翻了个白眼:“是又怎么了,我告诉你,别想打她的主意,你想干点什么之前,得先过我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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