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蓼亭本就不是那种人,她神色凝重,摇着头否认了金流意的提议。
金流意却因此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来后,疲惫地垂下头没了声音。
月慈见状更是笑得猖獗,他也不忘刺激江蓼亭道:“现在该我对你发号施令了,我可从来没嘀咕你的智商,想必这时候你已经猜到了,我们用了这合魂之术,也不是无坚不摧,只要杀了我们其中一人,其余人都会死。你看,现在最容易杀的人就在你面前,你要是想活,要是想杀了我们,就动手啊!”
江蓼亭确实早就想到了,但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她要是想杀的话早就动手了。
月慈却依旧低声冷笑道:“对了,要是你杀了我们其中任何一人,只要他还在这,那他也会死,大家一起死给你看,你可能会得到你想要的,但你真的能接受吗?”
江蓼亭本不想和他多说,但看到金流意颤抖的黑睫时,她还是无端一声叹息,轻声道:“你当真以为所有人都会和你一起沉沦吗?这种不见天日的妖有什么好当的,只不过是深埋在黑暗里的蝼蚁罢了。”
“蝼蚁!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蝼蚁!”
被惹恼的月慈自己朝江蓼亭动手,恨不得当场把她生吞活剥,在他的骨刀,月信的肉刃,月痕的血鞭齐齐朝江蓼亭袭来的时候,江蓼亭早已提剑做了反击。
可她势单力薄,加上沉缨也是蚍蜉撼树,两人就这么狼狈地被击飞到墙上。
这时候的墙体也比寻常诡异许多,江蓼亭才一靠上去,便有钻心的疼痛袭来。
这种痛觉差点麻痹了她的神经,也延误了她起身的时机,三只妖的袭击却又在下一秒骤然疾驰而来。
江蓼亭心里一跳,只来得及举起剑挡在自己身前,但意料之中皮开肉绽的感觉并没有传来。
她迟疑地睁眼望去,却发现金流意缓缓升到空中,依旧垂着头没有生息,背上却不断涌出数条漆黑的细爪,正在空中与三只妖的攻击搏斗着。
月慈也没想到金流意竟然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还做出这种举动,他大吃一惊,忍不住惊呼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江蓼亭借机朝沉缨说了几句,看着沉缨进到深处藏起来后,才面向月慈,面容冷峻地嘲讽道:“你一只背信弃义,杀了同伴的妖,当然无法理解人类。”
这个时候的月慈被两人激得更加抓狂,脸上屈辱的神情一闪而过之后,他的脸逐渐变成了诡异的紫色,一看就是走火入魔了。
月信不放心地在他身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可此时哪还能唤醒他的神志。
他彻底失控,看着金流意的眼睛渐渐往外渗血,口中叫嚣道:“杀!杀了他们!”
说完,他挥动自己的骨刀,一举贯穿了金流意的身躯,接着是月信的肉刃,月痕的血鞭。
尚在昏迷中的金流意却因此被唤醒,那些禁锢着他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
看到一道又一道从他衣服上滴落的血迹,江蓼亭便知道是他在苦苦抗争。
从他出生起,这个明锦玉便向诅咒一样伴随着他,虽然救了他的性命,但诅咒仍在延续,他这一辈子都在与之带来的渊源抗衡,此刻也一样,他从未放弃过。
可越是这样,月慈就更想要他性命,凭什么就他们面目全非,当初做了错事的人却还像个人样。
这次不用月慈开口,江蓼亭也知道他那浓浓的恨意、强烈的杀意。
可江蓼亭怎么会允许,其实她在风云录上看到了他的命运:命有三杀,难逃一死。
不管几杀,江蓼亭都不允许,一次都不能!
她咬着牙飞身上前抱住金流意的腰,把人扑落在地。
还没等她说点什么,金流意却朝她推了一掌,快速把她推开。
江蓼亭这才发现,月慈他们的控制已更进一步,那些贯穿金流意身躯的妖爪也像火苗般疯长着,要不是刚才的千钧一发,那些东西也已经扎进了江蓼亭的身躯里。
月慈惋惜地叹息一声,古怪地笑了出来:“哼哼,还想让你们死一块呢,既然不领情,那就一个一个杀好了。”
说完他看向金流意,气定神闲地笑道:“金流意,让你在世间逍遥那么久,是时候和我们并肩作战了,我命令你站起来,杀了她!”
金流意的身躯早已残破,半截身子已被血染红,即使这样月慈还是没放过他,他受控于月慈,只是却只能颤颤巍巍地重新站起来,慢慢走向江蓼亭。
江蓼亭依旧在赌,她知道金流意是她难以跨过的一道坎,要是他真的朝她动手,那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站在原地,沉默地等待着金流意的归来,她看他衣衫褴褛,看他步履蹒跚,看他身躯破败,但她没有丝毫不耐烦,平静地像是等待许久未见的故人。
金流意走到近前时,他已经彻底没了力气,便也索性腿一软跪了下去。
江蓼亭见他微微张口,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她俯下身侧耳倾听,轻声问:“你说什么?”
金流意的声音细如蚊呐,江蓼亭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在无比虔诚地恳求自己。
“江蓼亭,杀了我……”
江蓼亭脸上瞬间露出痛苦的神情,她笑不像笑,哭不像哭,表情比起月慈也好不了多少。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在她伸出手左手拥住金流意的那一刻,她高喊了一句:“沉缨!”
说完,在金流意的背后手起刀落,那些造成他痛苦根源的妖爪被她的烈焰剑齐齐切断。
三只妖具是一惊,没想到江蓼亭竟然还有胆做出这种事情,震惊过后他们都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意,怪异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沉缨按照预想的出现,雪灵兽机灵地托起金流意,一人一兽迅速找到月信所说的出口,三下五除二逃了出去。
月慈见状勃然大怒,立即朝身后的月信喊道:“快去追,千万别让他活着!”
月信才刚刚起身,江蓼亭却手疾眼快地射出一支箭,正好挡在了月信的身前。
“别走!你们哪能离开呢?狡兔三窟我也要追你们到天涯海角,我还等着杀了你们呢,你们可逃不得。上面还有我们的人在接应他,要是你走了,打不过他,而你的同伴又惨死在这,那可如何是好?”
月信也不是完全相信江蓼亭的话,可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月慈却丝毫不相信江蓼亭的话,他频频冷笑:“你们三个人尚且吃力,你一个人还想翻天?门都没有,那好,我们先杀了你,再出去杀他!”
“果真如此吗?”
江蓼亭轻蔑地看了月慈一眼,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握的动作。
她高喊一声:“明锦玉!”
随即伸手一握,四块玉便在月慈身上炸成一团。
见月慈被炸得人仰马翻的样子,江蓼亭忍不住好心好意地提醒:“都说是假的了,是废物,怎么不扔远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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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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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明锦玉这么一炸,虽然没要了月慈大半条命,但着实给了他当头一击。
正也因为他们的合魂之术,江蓼亭这一招不仅伤了月慈,还重击了月信和月痕,月痕的修为最为差,三只妖当中,她被这么一炸便痛苦地趴在地上难以起身。
江蓼亭有了攻击的对象,她飞移到月痕身边,举剑的时候一旁的月信却紧张地拉了月痕一把,但江蓼亭的剑尖还是狠狠划过月痕的腿。
她的下肢皮开肉绽的时候,月慈和月信都感受到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痛意。
月慈回头恼恨地看了月痕一眼,当即大怒,心一横索性解开了合魂之术。
“你以为想靠月痕来要挟我?想得美,今天我必定活到最后一刻!”
江蓼亭听在耳中,却毫不在意地笑笑:“可我明明想第一个杀了你,你以为只有你会发疯,只有你是怪物吗?”
月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呆呆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蓼亭轻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净的瓶子,她拿在手里晃了晃,笑着道:“金流意想作为人活着,但我无所谓,我不惜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忘记杀了你,明白了吗?”
“你那又是什么东西?”月慈看着她神秘莫测的微笑,忍不住高声问道。
“你好奇吗?是应该好奇,你们蛰伏在黑暗里这么久,早已不知道外面的日新月异,实话告诉你吧,只要我喝下这瓶子里的东西,我可以变成任何我想要的模样,到时候杀了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月慈闻言闷闷地冷笑一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能遂了你的愿!”说完便伸出骨爪想抢夺江蓼亭手里的白瓶。
江蓼亭有了防备,但终是迟了一步,只不过成功夺得白瓶的人不是月慈,他慢了一步,而趴在地上的月痕不知何时猛然起身,像只兽一样跳过来把江蓼亭手里的白瓶快速掠走。
江蓼亭大吃一惊,回头朝月痕看去的时候,月痕已神情痴狂,她不管不顾地拿起白瓶往嘴里倒。
江蓼亭见状下意识伸出手,月信也喊了一声:“不要上她的当!”
但已经晚了,月痕喝下白瓶里的水后忽然掐着脖子叫喊起来,月信看她痛苦的模样上前死死握住她的手,但也丝毫阻止不了月痕的狂性大发。
月痕尖锐的尖叫声却越来越弱,慢慢弱得像生吞了一块热炭发出的嘶鸣声,到最后她痛苦地倒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躺在地上粗喘着气,活像一只奄奄一息的蝉。
月慈没想到月痕会陨落得那么快,虽然她还有半口气,但肉眼可见的,人已经不行了,死活也是早晚的问题。
可他不能死!
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种境地的?只不过是修炼了邪术而已,秘法里说这法术需要人血加持,正好金家事发,他们也就着这个机会精进功法,反正金家犯错在先,早晚都是要死的,他们何错之有!
可眼前的人似乎根本不关心他们的因果,她的眼里只剩残酷的杀戮,随着同伴的逐渐倒下,眼前这女人却依旧没有想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意思。
最可恨的其实还是她!
月慈惨叫一声后,把身上能活动的骨刀都劈向江蓼亭。
而江蓼亭已数不清这是月慈第几次失控,只不过这一次他确实是在失去神智的边缘。
饶是灵活的江蓼亭,灵活地躲了几次后,后背又迎来了为友报仇的月信,在两人的夹击之下,她还是气喘吁吁。
等到月慈狂笑一声,收回骨刀时,江蓼亭才有了勉强喘息的机会,她杵着剑挺起腰时,却感受到钻心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传来。
很久没有像这么痛过了,月慈的攻击虽然不伤及性命,但也用了十分的力气,在她身上开了无数个口,带给她的是剜骨钻心般的疼痛。
“你确定你赢得了我们吗?你一介凡人,虽有蛇蝎之心,会些雕虫小技,但你终究只是凡人,拿什么和我斗?”
月慈已找回了些许神志,继续对着江蓼亭冷嘲热讽。
在来这里之前,江蓼亭就已经做足了准备,眼下她也不想多说。
重重叹了口气后,江蓼亭再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这次她什么都没说,而是把瓶子举到嘴边,利落地仰头。
接着她丢开手中的剑,活动了一下沉重的肩,缓缓说道:“你不是嫌我是个凡人,不想和我继续打下去吗?那好,我以另外一副面容和你相见。”
说完,她朝月慈伸出手,却没更近一步。
月慈见状哈哈大笑,忍不住嘲讽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死到临头神志不清了,或者是你自诩聪明,却还是被谁骗了?那更是有趣。”
江蓼亭眼神冷冽地勾唇笑笑:“是又如何,是你也能笑的?”
月慈还继续开口说话,依旧是又尖锐又刻薄的那一套。
江蓼亭却置若罔闻,反而急速转身,伸手直奔想偷袭她的月信。
月信也被她的动作一惊,伸出肉刃想阻挡的时候,江蓼亭的手臂却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像锋利的刀一样迎着月信的肉刃砍去。
宛如切菜一般顺滑干脆,月信的肉刃毫无意外地被她劈成两半,而江蓼亭的手也不偏不倚地握住她的脖颈,她轻笑一声,就这么轻松地把月信给举了起来。
被吊在空中的月信更是觉得呼吸一滞,再一会她会生生窒息而死,她在江蓼亭的手臂上抓刮着,却无法撼动她分毫。
“杀了我……”
这是江蓼亭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这次她依言唤起在一旁的剑,月信见此场景,轻嗤一声,还是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只不过江蓼亭却没遂她的意,下一秒江蓼亭迅速把她扔了出去,转身迎战偷袭的月慈。
以前她总是被月慈的骨刀所压制,这一次她直接抬起右手迎击,不仅成功挡下他的进攻,甚至放手一握,坚硬无比的骨刃便在她手里脆响一声,化为大大小小的碎片。
失去一把骨刃的月慈已经叫喊不出来了,他难以置信地后退着,似乎已意识到了什么。
今天好像就要死在这了,活了那么久从来没想过死,眼前这模糊的人影却给他带来无比大的恐惧。
他往后退了两步,又下意识回头看倒在地上的月信和月痕,他还能做什么?
那一刻月慈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法,他是应该跪到江蓼亭面前痛哭流涕,苦苦求饶,还是与之殊死一搏,赢了光彩,输了倒也干脆。
想到这月慈停住脚步,算了,他本就不是什么生活在光亮里的人,既然不能活在阳光下,那光明正大死去也挺好,就当是为了自己。
月慈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清醒过,他使劲毕生所学,朝江蓼亭出招。
但不知是他心底已认输,还是江蓼亭杀意太浓,他还是频频被击倒在地。
每一次月慈都拼了命地爬起来,他记不清自己到底冲到她面前多少次,但好像击中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他被击飞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可他依旧孜孜不倦,像数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样,他忘了自己是个半人半妖的怪物,他早已忘了自己血液里的人性,到最后,他连所有的伤痛都忘了。
像是生来只有斗争一个目的,等到他再也无法为了这场斗争站起来的时候,他才惊觉发现他已经没有腿了,他的双腿不知道遗失在哪个角落,他再也不能起身,也变成了更加可怖的怪物,啊?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眼前是模糊的血迹,直到有一个身影朝他慢慢走来的时候,他才恍然松了口气,抬头问眼前的人:“我可以死了吗?”
江蓼亭皱了皱眉,轻声道:“别动,我会让你保持这个样子死去”。
说完,她手起刀落,剑尖深深捅进金月慈的脖颈。
在她转头时,呆坐了许久的月信也有了动静,她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的心,在见到江蓼亭走近时,她手忙脚乱地爬过去把了无生息的月痕抱在怀里,手中残缺的肉刃轻轻一划,鲜血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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