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会哄人啊。”
“那当然了,我技能满点。不过今天才第一天,你就这么想我的话,真的要出大事——”
“了”字还没说出口,时见微转头看见师父和曹叮当趴在落地玻璃窗前,姿态诡异,像偷听。
严慎察觉到她这边的不对劲:“怎么了?”
“我没和师父说我跟你的事,但好像被他发现了。”时见微对上师父的视线,卖乖笑了下,又隔着玻璃看向旁边的曹叮当,“虽然我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背叛组织,但是……”
严慎:“你又要完蛋了?”
时见微咬了咬唇,一副惋惜的表情,泄气:“是你要完蛋了。”
第60章 不眠江夜
在她说话期间, 师父和曹叮当就一前一后进来了,拉开椅子在方桌前坐下,她来不及挂断电话。
“男朋友?”师父伸手拿茶壶要倒水, 曹叮当眼疾手快,先一步替他倒好茶。
时见微没有含糊其辞, 点头, 嗯了一声。
正要跟严慎说等会儿再给他打电话, 严慎先开了口:“微微, 开下免提。”
“干嘛?”时见微压低声音。
严慎:“通着电话, 我不问声好, 不礼貌。”
想来好像是这样,但师父气定神闲,手机那头的人也游刃有余, 反而显得她有点局促。
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时见微端起曹叮当倒好的茶, 默默喝着。
别慌,小场面, 大大方方的。
“聂老师好,我是微微的男朋友, 严慎。”开着免提, 严慎的声音低缓温和,音量不大,在这个角落荡开,“等您有空,我去拜访您。”
师父拎着茶杯, 瞄了眼手机屏幕,心想这小子有备而来, 还知道他姓什么。但他仍旧端着点态度,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像从鼻子里跑出来的。
见状,时见微拿回手机。
没等她挂掉电话,师父突然冒出来一句:“我倒要看看什么玩意儿。”
“……”
暗暗吸了一口气,时见微飞快摁了挂断键,给严慎发消息。
-【听见了?】
那边秒回。
-【听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他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在低弱的撒娇。弃猫也好,狐狸也好,用他毛茸茸的脑袋小心地拱着她的手,怪可怜的。
时见微看着聊天框,赶紧哄人。
-【师父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紧张什么】
-【小时法医是块宝,看得紧点,免得被坏人盯上,应该的】
时见微忍不住轻笑一声,抬眸撞上师父和曹叮当的眼神,连忙敛了嘴角的笑意。装模作样地板着一张脸,她喝完杯里的茶水,胡乱搪塞一句“我上去休息了”,溜得飞快。
师父歪着身子往后仰,注视着她跑得飞快的身影,刚才端着的那股劲儿瞬间垮下来,唉声叹气:“乖崽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曹叮当收回视线,摇头:“不像。”
“我师姐,那是‘笑太甜了不知道她要给你喂糖还是递刀子’的刽子手。”他从小竹篮里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杀妻骗保这类案子接手多了,没封心锁爱都不错了。”
师父觉得他说的在理,敲敲桌子:“旁边有象棋,陪我下会儿。”
曹叮当嗑瓜子的动作停下:“……我下得烂,没长进,您别又嫌弃我。”
师父大手一挥:“下了再说。”
-
原以为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一切等他们回桐江之后再说。没想到,第三天一早,时见微发烧了。
大概是前几天夜里淋了点雨,回来后保暖工作没做好,感染了风寒。
师父找民宿老板借了体温计,让她在民宿好好休息,又实在不放心,要把她送去镇上的医院打针输液。
时见微推脱一番,说不用管她,工作要紧,她吃点药在民宿休息就好,然后就把人推了出去。
“不准跟严慎说。”
他们出门后,时见微扒着房门,拽住曹叮当,警告他。
曹叮当敷衍地应了两声:“师姐你赶紧回床上躺着吧,退热贴记得贴。”
转过头,民宿的楼梯都还没有下完,他就把时见微感冒发烧的事告诉了严慎。
时见微趿拉着步子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的体温计看了眼,抬手甩了甩。
完了,烧到三十八度六了。
房门被敲响两下,她转身去开,民宿老板把杯子和药给她拿了上来。道了声谢,再度把门关上。
疲惫倦怠,时见微丧失大半思考能力,呼吸沉重,面颊潮红,脑袋昏昏沉沉,身体由内到外散发着热量。
冲了包药,放在桌上凉点再喝,她捏着退热贴在桌前突然静止了几分钟,才撕开贴上。
生着病,身体软绵,她使不上劲,动作慢吞吞,不连贯,仿佛快要没电的机器人。
喝完药,钻进被子里,她拿起手机看了眼。
没有未读消息,可以安心睡一觉。阖上双眼,两秒后,猛地睁开。
不放心,还是先给严慎发条消息,说自己今天特别忙,应该顾不上看消息。
能拖多久是多久,晚上要是他打电话过来,她这状态,一出声肯定露馅。
希望一觉醒来能好点吧。
在这样的想法中沉沉睡过去,一觉醒来分不清白天黑夜。拉着窗帘,房间里光线偏暗,门外走廊里有一些刻意放轻的声音
口渴,她翻身下床,撕掉退热贴,去倒水喝。
刚拿起水壶,房门被叩响两声。
“谁啊。”
嗓子沙哑干涩,时见微轻轻咳了下,过去开门。
“严慎?!”
看见门外的人,惊讶一闪而过,她立马抬手捂嘴,拉开和他的距离,并伸出另一只手,不让他过来。
闷声咳了两下,“你别过来,我感冒了。”
来不及问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第一反应是不能被她传染。
严慎风尘仆仆,带着满身的寒凉。他收到曹叮当的消息后,把来福送到骆成舟家,直接开车过来的。
路过的天气从晴天变成阴雨天,走得急,他忘了带伞,好在他下车之前雨停了。但他片刻没歇,裹着一身室外的冷气,径直找到她住的房间。
在她的房门前停留了几分钟,怕打扰她休息,靠在墙边,手机在手里转了又转。听见屋子里细微的动静,他才叩门。
“外面有点冷,让我进去好不好?”
严慎放轻声音。
时见微仍旧捂着口鼻,犹豫了下,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关了门。
想去开窗户,让空气流通一下,手腕突然被捉住,下一秒便撞进熟悉的怀抱。
好闻的白茶香味,混着淡淡花香的冷。
“生病了为什么不说?”
把人抱在怀里,顺手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很紧张她。
时见微的呼吸瞬间变得缓慢,小心翼翼的,生怕传染给他。声音也因为她捂着口鼻,浓厚鼻音之余沉沉闷闷。
“不想让你担心。”她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嗯?”
“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曹叮当说的。”
反应过来,时见微哦了一声:“我应该猜得到的,我为什么会问这种蠢问题。”
“不蠢,生病了有点懵而已。”严慎揉揉她的脑袋,笑她,“微微,像个小火炉。”
时见微撇嘴:“那你放开我。”
“抱会儿,我冷。”狡猾的狐狸有时候脸皮也很厚。
重新给她量了体温,他问,“饿不饿?”
时见微摇头:“没有胃口。”
严慎抬手抚开她脸侧的头发:“喝粥,好不好?”
“哪里有粥啊?”时见微坐在床头靠着,看了看时间。民宿供应一日三餐,但现在不是饭点,一楼偏厅里一定是冷冷清清的。
严慎倒了杯水递给她,笑着哄道:“我去给你变魔术。”
变什么魔术?
发烧了大脑反应迟钝,时见微此刻对所有字眼的思考仅仅停留在字面意思。
半小时后,严慎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餐盘,盛着一碗粥,还有一叠小菜。
时见微眼前一亮,放下手机:“你真去变魔术了?”
“借这里的厨房做的。”
严慎侧身把门关上,“坐床上吃还是来桌子这边吃?”
“桌子吧。”时见微掀开被子一角,下床,“弄脏床单被套就不好了。”
坐在垫着软垫的椅子上,她眼巴巴地看着严慎把粥和小菜放在她面前,又把勺子和筷子备好。
皮蛋瘦肉粥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忍不住咽了咽喉。分明半小时前一丁点胃口也没有,这下居然真的有点饿了。
见严慎要拿勺子喂她,她伸手:“我自己来吧。”
“能行?”严慎停顿,不太相信她这副蔫巴巴的状态。
时见微无奈笑起来:“严老师,我只是感冒发烧,又不是断手断脚。”
让她拿走勺子,严慎在她对面坐下:“我是怕你没力气。”
“我就算这样,一巴掌下去你也会被推倒,你信不信?”
“信。”严慎顺着她,又拿了纸巾过来,放在桌角,“你不用推,我自己会倒。”
时见微抬眼看他:“你好烦。”
严慎垂眸轻笑:“又嫌我烦了?我才来几分钟。”
她哼哼唧唧,鼻音非常重,说话时自带一种委屈感:“连生病的人都不放过,还要逗我,好玩吗?”
“逗你什么了?我说真话。你想让我倒我就倒啊,不用你动手。”严慎笑着看她,“喝粥,乖。”
好吧。
反正她这会儿脑子实在宕机严重,没有办法深度思考,更无法像往日那样游刃有余地同他迂回。
喝着粥,大脑放空,时见微双目失焦,落在桌上。
半晌,稍微回了点神,看向对面的人。
他捏着手机,面色沉静,好像在处理什么工作上的事。
虽然他有寒暑假,但作为高校老师,他也并非完全没有任何工作,学术论文、研讨会、课题等等,以及下学期的课程安排,还有学校的一些别的安排。假期的日子里,忙起来的时候也挺忙的。
听骆成舟说,他下下个学期,也就是九月开学的时候,可能要开始带研究生。不过学院院长找他,他好像拒了。
一口接着一口喝粥,动作机械化,时见微的脑子里漂浮着各种泡泡,一会儿想到这件事,一会儿想到那件事。
视线在撞上严慎的眼睛时,顿住。
严慎抱着胳膊,静静看着她,眼眸里似在询问,怎么了。
“不好吃?”他问。
时见微看了眼碗里的粥,都快被她吃完了:“不好吃我怎么可能吃这么多,不好吃我会说,你知道的。”
停顿几秒,她才沉声道,“严慎,我以前自己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也能照顾好自己。”
工作后自己开始一个人住,也遇到过一两次感冒发烧,她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虽然严重一点的时候在硬撑,但也能扛过去。
该吃药吃药,该去医院去医院,不用人陪同,也不用人照顾,只是看起来有点凄凄惨惨罢了。
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来照顾她,有点小时候生病被爸爸妈妈照顾的感觉,只是稍微不太一样。
而且,他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忙前忙后,为了她。
“我没有那么脆弱,都那样过来了。”她语速很慢,继续说。
严慎听见她的话皱了下眉,以为她是怕他觉得她麻烦,他沉声,语气认真。
“微微,我不觉得麻烦,照顾你我很乐意,也很开心。”
“但有你在我觉得安心,也觉得踏实,偶尔不想当大人,想依靠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几乎叠在一起,但都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
“嗯?”
时见微愣了下,反应慢了半拍,看见严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明白过来,“严老师,猜错了。”
她笑起来,脸色没那么好,但眼底盛着光,“你也有今天啊。”
严慎笑着挑眉:“又得意了?”
时见微点头,伸出手比划:“有一点点。”
“微微,我想被你依靠,也希望被你需要。”这话他说得郑重其事。
时见微沉吟稍许:“其实,刚刚开门看到你的那个瞬间,我差点要哭了。”
说着,她瘪了下嘴,好像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人在脆弱的时候难免有点多愁善感。
空气静止了几秒,严慎沉气:“不想让我被传染,乖乖喝粥,别说这样的话。”
什么话?
时见微抬眸眨眼,朦胧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严慎:“我任何时候都有亲你的冲动,尤其这种时候。”
时见微顺嘴问:“什么时候?”
她是真烧懵了,什么都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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