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蕖,你若助我,我便帮你报仇雪恨,如何?”
对于小皇帝轩辕章的话,她始终半信半疑。
为此,她才会在那一夜大雪之夜,出现在翠微山上。
只是,今夜发生的一切,都让她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昨日那般危机时刻,都没有出现所谓的“枭”现身,颜巽离再胆大妄为,也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
看来轩辕章所说的事,不一定是真。或许,“枭”的确是杀害虾子巷众人的凶手,但幕后黑手,不是颜巽离,另有其人。
不过,她心中尚有疑窦。
刚刚,她从颜巽离怀中掏出的一个小药瓶,她认得此药,是五姥姥配制独门秘药,九花清露丸。此丸药用九种灵花异草配制,乃疗伤圣药,有起死回生之效。
姥姥将此丸药的配制方法,传授了陆霁。因而,她怀中,也有一瓶一模一样的丸药。
怎地,五姥姥独门秘药,会出现在颜巽离身上?
不过,姥姥曾说,她在皇宫大内跟随一位老太医为宫中贵人看病。想来,许是那时候配的丸药,遗留在宫中,为颜巽离所得,也说不定。
她想通此事,心中没由来的一松,为之惊觉,原来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是如此希望的吗?
如此胡思乱想着,疲惫不堪的她浅浅地睡着了。
……
朦朦胧胧之间,仿佛有光。
她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破晓时分的霞光万丈,一片绚烂的金光,照进屋中。
咫尺之间,颜巽离抱剑而坐,他沐浴在金光之中,原本苍白冷峻的面孔,也染上了几分暖色。
他似乎已经大好了,看到她醒来,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沙哑着嗓音问道:“醒了?”
见到这样的他,她的心只觉漏了一拍,像是掉入陷阱的小狐狸,不知所措,点了点头。
霞光万丈,也将她的面靥染上了绯红,因昨夜那一个吻,他和她之间,有一些微妙的变化。
“昨天晚上……”他略带歉意地说道。
气氛变得暧昧,她瞥见了他右臂的伤口又渗出了鲜血,“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说道:“我去打清水。”
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好。”
……
晨曦的森林,又是一番静谧的景象。
霞光倾洒在远处的群山,微风拂过树梢,雀鸟欢快地叫着,溪水潺潺,如同山涧低吟,草丛间露水晶莹剔透,微光在每一滴露珠上闪耀,宛如一颗颗晶莹的明珠。
沈红蕖来到溪边打水,望着水中的倒影,不由得怔了。
水中的女子发髻虽有些散乱,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却是面若红晕,一双秀目含情脉脉,眉梢眼角,是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不对,不对!
她心中隐隐感觉不对,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心神慌乱,连忙舀水,搅扰了水面,泛起圈圈涟漪,波光粼粼,水中的美人消失不见。
她提着水桶,往回走去。
忽然,她隐隐听到茅草屋里有人在说话!
她提心吊胆,万分焦急,难道是敌人追来了?!三叔他右臂有伤,况且身体极度虚弱,怕是敌人要趁其不备,了结他的性命!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放下水桶,拔出头上的芙蓉金簪,脱下鞋,蹑手蹑脚地靠近。
她看不清茅草屋之中是何人,只听闻里面很安静,依稀只听闻到一句话。
“主人,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她立在原地,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手中的芙蓉金簪,“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个声音,她刻骨铭心,就算化成灰都忘不掉,正是那夜杀死珠儿之人,鱼肠。
“谁在外面!”
只听闻屋内传来断喝一声,颜巽离手持宵练剑,推门而出,却看到沈红蕖立在门后,紧张兮兮地握着金簪。
“三叔,可是有敌人?!”她眼中含着泪光,委屈巴巴地问道,余光飞快地瞥到屋内,并无一人。
见到是她,他放松下来,松了一口气,“屋内并没有人。”皱眉道:“你握着那簪子干什么?”
“若是来了敌人,我保护你。”她煞有其事地朝空中挥舞了两下金簪。
他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眸底那终年笼罩的阴霾,仿佛被挥散开去,变得透亮清澈起来,嘴角弯弯,忍不住打趣道:“就你那几下,中看不中用。”
她不满地低哼了一声,扯了扯他的衣角道:“那你教我啊。”
他的眸底愈发地柔软,“好,待咱们回去后,了结此事,我便教你。”
她面露欣喜,他却剑眉一挑,“呵,不过,倒也用不上。”
“嗯?”
“傻姑娘,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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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当局者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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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骏马在黑夜中星夜疾驰。
马上颠簸,前途未卜,沈红蕖的一颗心也悬在了半空中,忐忑不安。
“别怕。”
身后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似乎能感受到她的不安,他揽着她的腰一收紧,策马奔驰。
耳畔寒风呼啸,她感受他呼出的温热鼻息,壮硕的胸膛传来的坚实的力量,高悬着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来。
此去归去,恐怕京城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沈红蕖看着逐渐清晰的城门轮廓,心中一片清明。
……
破晓时分,颜巽离的部下寻到了他们躲避的茅草屋,虽只有是十数人,却是各个精兵强将。
看来,他已经扫除了所有的障碍,轮到他出手了。有仇必报,十倍奉还,是他的信条。
沈红蕖此时方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虽在回程途中,颜巽离遭到了暗杀,却是将计就计,命令部下制造出他已经身亡的假象,麻痹敌人,为的是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果不其然,摄政王颜巽离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入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朝中有异心之人,闻风而动。
昨夜凌晨时分,禁军万骑营长官崔日用在禁军散布摄政王颜巽离已经死亡的消息,勒令禁军按兵不动,听从皇帝指挥。
与此同时,朝中一品大臣槐彭祖便带着一千精兵,和大太监窦怀英里应外合,潜入大内皇宫中,控制了御前侍卫,将皇宫围得密不透风。任何宫中之人,不许进出。
看来,此次暗杀的密谋策划者,便是一品大臣槐彭祖、万骑营长官崔日契,还有宫中大太监窦怀英。
此事的关键,便是禁军万骑营。长期以来,这万骑营便是一支皇帝的贴身骑射部队,隶属于禁军统摄。这万骑营都是从官奴隶和夷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打扮得与众不同,平时穿着虎皮纹衣服,跨在豹纹装饰的马鞍上,整天跟在皇帝身边,专门负责在皇帝出门打猎的时候随行左右,捕杀猎物。
这支万骑营,自组建之际,便颇得圣眷,只是到了本朝,小皇帝轩辕章整日待在后宫,压根就没有出宫打猎的机会,因而这一支万骑营并不受用。
况且皇权旁落,摄政王颜巽离独揽朝政,他又极为忌惮这支由胡人组成的禁军,人数也一裁再裁,由原先的万骑减少到一千骑的人数。
这万骑营的长官崔日契自然是对颜巽离心怀怨气,他和槐彭祖勾结在一起,组织了这次的暗杀。那万骑营胡人众多,北金国的探子极易隐藏其中,暗中联络崔日契,将北金国和匈奴输送来的顶级杀手,偷梁换柱,以万骑营的名义,埋伏在京城外。
颜巽离离京那日,正是和槐彭祖、薛知易、阮韶三名大臣在文宣殿商议军情,那一日他走的突然,必定引起了槐彭祖的注意,暗中联络崔日契,在他回京途中动手。
至于那大太监窦怀英,是出了名的贪财,必是收取了这二人的巨额钱财,和他们沆瀣一气。
颜巽离听完属下陈恕报来的京城情况,眸中寒光一闪,“只有这三人吗?”
万骑营的长官崔日契、一品大员槐彭祖、宫中内监窦怀英,他们三人串联谋反,虽有文有武,联合了北金国,倒也能成事,只是,他隐隐感觉,除却这三人,这幕后恐怕还有隐藏更深的主谋。
陈恕道:“是,目前只有这三人,别的朝中大臣、禁军统领、世家大族、高官子弟、皇亲贵戚并未有异动。”
颜巽离眉头紧锁,眸光一沉,冷声道:“既如此,那就按照计划行动。”
他遇害身亡虽然是个假消息,却容不得他在等下去钓大鱼。此事宜速战速决,夜长梦多,若节外生枝,时局一变,就算是他,也难以力挽狂澜。
……
皇宫大内,紫宸殿。
大太监高延福立在小皇帝轩辕章身旁,冷冷地盯着殿前站着的槐彭祖、崔日契、还有窦怀英,一言不发。
他入宫三十年,什么没见过。这三人的狼子野心,他如何不知。只是,若是改朝换代,这皇宫大内,恐怕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思及至此,他的眼底不禁生出几分悲意,看来今日紫宸殿上,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皇上,请速速在这诏书上落款署名吧!”
槐彭祖得意洋洋地高声道,他和崔日契带着数千万骑营的将士们逼宫,早已拟好了退位诏书,要小皇帝轩辕章将皇位传给宗室子弟轩辕捱,而轩辕捱的生母彭氏,正是槐彭祖的亲妹妹。
废旧帝,立新帝,这槐彭祖自然有拥立之功,况且他是新帝的母舅,从此便可高枕无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大权,独断朝纲。
一切都进展得如此顺利,槐彭祖心中已经按捺不住喜悦之情,只消小皇帝轩辕章在退位诏书上落款署名,他的美梦便成真了。
轩辕章眸底闪过一丝阴翳,眼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嘴角一挑,“槐大人,你当真确认,颜巽离已经身故了吗?”
槐彭祖扬天大笑,“此事千真万确,臣亲眼看到他横死的尸首,岂会有假?!”
又道:“皇帝,太后,二位无须担心,老臣以性命担保,此事了结后,必定护送二位离了这皇宫大内,前往西山行宫颐养天年,做个不问国事、只问风月的富贵闲人,如何不好?”
话毕,拍掌,上来七八个身戴盔甲,腰间佩剑的将士,虎视眈眈地盯着皇椅上的轩辕章。
轩辕章虽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却被长久地囚禁在宫中,除了身边几个太监,并无可用之人。眼下,皇宫禁军已经被槐彭祖控制,这退位诏书,容不得他不写。
他眼下稍一迟疑,握着笔的手一抖,就要在那份退位诏书写下名号。
槐彭祖和崔日契的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支笔,只消有了这份诏书,大事便成!
紧要关头,只听闻龙椅旁的水晶帘内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
“皇帝,没有传国玉玺盖印,此诏书便是署了你的名,也做不得数。”说话之人,正是上官太后。
轩辕章手中握着的笔,在空中一滞,笔尖落下的一滴墨,在诏书上氤氲开来。
槐彭祖和崔日契神色大变,上官太后说的没错,若是没有传国玉玺在这退位诏书盖印,恐怕他们难以凭借此诏书号令群臣。
只是,那传国玉玺早被颜巽离那厮拿走保管,昨夜,他们二人率人将摄政王府搜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传国玉玺,颜巽离的尸首上,也并未搜出,这传国玉玺,下落不明。
“朝中谁人不知,颜巽离那乱臣贼子霸占了传国玉玺,如今他横死,传国玉玺下落不明,就算没有盖印,这诏书也做得数!”槐彭祖怒道,他给崔日契使了个眼色,崔日契心领神会,拔出腰间佩剑,迈着大步,就要走上龙椅,强迫轩辕章写下退位诏书。
“大胆!你竟敢对皇上大不敬?!”太监高延福冲在前头,他虽手无寸铁,却要以死相护,也算是全了小皇帝轩辕章对他的知遇之恩。
“嘿,你看我敢不敢。”崔日契嘿笑一声,便抽出剑,一刀挥向了高延福,眼看就要身首异处。
“高延福!”小皇帝轩辕章高声呼叫一声,眼中尽是不忍,他困于这宫中,只有高延福一位太监,是真心待他之人。今日,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高延福死在眼前?
登时,血溅三尺。
不过不是高延福的血,却是崔日契。
崔日契挥剑之际,只听闻“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直射穿胸,“轰”的一声,崔日契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两只眼睛极力睁大,死不瞑目。
想来,这崔日契压根就不知道,死的人竟然会是他?!
突生变故,紫宸殿中所有人大吃一惊。
“是谁放的冷箭!”
槐彭祖见崔日契在眼皮子底下被一支冷箭射死,登时毛骨悚然,万分惶恐地东张西望,大吼大叫道。
“嗖”、“嗖”、“嗖”,暗中飞来的冷箭,一箭接着一箭,射中了殿上其余七八个将士胸膛,这些人轰然倒地。
殿上只剩下槐彭祖一人。
他惊恐万分,吓得变音道:“来人,来人,护驾!”
然而,他所带来的万骑营并无一人上前,方知大事不妙,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退位诏书,转头就走。
就当此时,一道白光,犹如长虹贯日,直直地飞向他面前,拦截了他的去路。
原来是一把剑,只见这柄剑寒光闪烁,龙吟细细,正是“方昼则见影不见光,方夜见光不见形”的上古宝剑“宵练”!
见此剑,犹见其人!
槐彭祖自是识得这柄剑,登时吓得面如土色,难道说,颜巽离没死……
暗夜之中,白玉石阶传来脚步声,在槐彭祖听来,犹如死神将至……
来人身披一身玄色斗篷,似已和黑夜融为一体,只见他流星大步地走上前来,将没入紫宸殿门里的宵练剑拔出,剑光一闪,宵练剑横在脖颈前,冷声道:“槐彭祖,你好大的胆子。”
来人正是颜巽离!
“姓颜的,你竟然没死?!嘿,没杀掉你,实在可惜!成者为王,败者贼,你何必多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槐彭祖见到颜巽离,反而镇定下来了,他立刻就明白,颜巽离是诈死,为的是请君入瓮。
颜巽离的双眸透着寒光,如翱翔高空的猎鹰一般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嘴角一扬,冷笑一声,“一刀杀了你,岂不是太简单,把他交给蔡兴俊,务必要让他吐干净!”
“是!”
刚刚还强壮镇定的槐彭祖,一听到蔡兴俊的名字,吓得抖如筛糠,心中哀嚎,若是自己落在此酷吏手中,恐怕生不如死。
槐彭祖被带走后,颜巽离来到紫宸殿上,昂首挺胸,犹如万兽之王。
他单膝跪在了皇椅前,沉声道:“臣救驾来迟,令皇上和太后受惊了。”
高坐龙椅之上,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轩辕章,呵呵笑道:“颜先生快快平身。吉人自有天相,朕就知道,先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这帮乱臣贼子谋害身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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