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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儿翻——容溶月【完结】

时间:2024-04-05 23:17:53  作者:容溶月【完结】
  牢头也抬起小窗往里撂一眼, 火光昏昏的, 只能看见道小小的影子, 一动不动,犹如滴漆黑的墨凝固在墙根底下, 摇头:“上头说不许给饭。”
  “那么小只……”狱卒嘀咕,“能顶什么用, 三日不给饭不给水,大男人都扛不住,别明日草席一卷,就拖到乱葬岗去丢了。”
  “你好心?你好心自去给食, 明日卷去乱葬岗的就是你。”牢头冷嘲,抱着茶壶坐在桌前。
  “我也有个这年纪的女儿……”狱卒碎碎地讲两句, 也就不说了,掰碎的馒头又丢回了嘴里,干巴巴嚼得没滋没味儿。
  夜色沉寂,紫蓝色的天穹缀着几颗星子,雪还没化,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风卷着雪沫往前滚,懒懒地扑着两只乌黑的靴筒。
  落下的足印很浅,不一会儿就被风扫得平平整整,看不出痕迹。
  牢头饮了热茶提神,这会儿想去放个水,刚推开内牢房门,侧旁猝不及防地探来只手,紧跟着肩颈一沉,痛感未至,人已经歪歪倚着门框倒了下去。
  来人轻推开门,进了牢房内,挨个查看过去,他的动作很快,却给人一种不焦不躁的感觉,牢房是连排小间,关押重犯,四面封闭,门由铁链拴死,只留道小窗口。
  行至最后一间牢房,隐约听见牢房内传来低语声,他的动作陡然加快,手起刀落砍断门链,猝然推开牢门。
  狱卒在袖里藏了两小块馒头,正蹲在小犯人跟前碎碎念:“刚来就剩两口气,这得犯多大事儿啊,这馒头千万别说我给你的,我还想活呢,听懂没,听懂抬个头啊你……”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掐断在喉咙口。
  狱卒大惊失色地看着来人,正要喊人来救,就见来人抬起一指,放在唇边。
  “嘘,噤声。”
  狱卒两股战战,站不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往后挪着身:“劫,劫劫劫囚。”
  来人温和地弯起唇角:“不错,你自动手,还是我来?”
  外间风吼雪摇,没有巡卫队被惊动,这人是个练家子,很有几分能耐,传言里这等劫囚的高手办事相当干脆利落,生死存亡之际,狱卒不知哪儿来的一股莽劲,一激灵站起来,“不劳您动手。”
  接着二话不说,对着外墙,堪称视死如归地猛力一撞,当即磕出红印,倒了下去。
  “有眼色。”
  来劫囚的是个男人,五官十分朗阔,光线里晕着细小的尘埃,顺着那鼻梁起起伏伏,像是上了些年纪,眼角延出淡淡的纹路,鬓边有稍许白发,也不妨碍那身温文和善的气度。
  他垂下眸子,看着角落里始终一动不动的小身影,不着痕迹地叹口气。
  小东西抱着膝,把脸埋在膝间,露出的手腕小臂青青紫紫。
  他蹲下身来,头回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先一点点拨开小东西头上的枯草茬,温声说:“你母亲与我是旧识,她……”
  手背暴露在昏光下,上边零星地溅了几点血迹,早就收干了,呈深红色,紧紧地扒着手背皮肤,讲到此,他很轻地抖了一下,接着收回手来,用和缓无害的语气告诉她。
  “我是草原上的大伽正,日后你便跟着我,这里坏人多,但你不要怕,我带你出去。”
  可小东西还是不给半分反应,他对小东西的了解不多,只从她已逝的娘亲口中得知寥寥几个词。
  应激,孤僻,不适世俗。
  硬来会招致剧烈反抗,时间不多了,大伽正略想了想,从袖袋里掏出半只馒头,还有零零星星几块糖,用帕子垫着移过去。
  “吃,甜的,尝尝。”
  果然,小东西藏不住动作,肩膀动了动,他便把帕子移到她脚边:“……你站得起来吗?我背着你。”
  “她听不懂,也不会讲话。”
  牢门口传来道清冷的声音,尚显稚嫩,带着些微喘,有点儿急促。
  二人同时转头。
  大伽正惊愕道:“阿宁,此地危险。”
  角落里的小东西终于动了,她缓缓抬头,露出双好看的眼睛,那层光膜尤其润亮,盛着些许疑惑往门口看,这动作带起一串叮叮当当的铁链击碰声。
  大伽正这才发现,她双腕双足都束着铁链,因为太瘦太小,那手环卡在小臂肘弯处,故而方才没有瞧见。
  她满身草屑脏灰,受过鞭刑,这冰天雪地里,就穿着身单薄的中衣,破破烂烂,鞭子抽出来的血痂都凝成褐色了,不晓得如何撑过来的,唯有那双眼睛干净得不像话,让人不忍心多看。
  大伽正心中大痛,只好别过头去,看龙清宁扑身过来。
  龙清宁身子弱,几乎跑掉了半条命才追到这里,她没有时间安抚龙可羡,一边解掉披风,罩在龙可羡身上,而后指指大伽正,指指龙可羡,比着手势说:“走,离开,他保护你,安全。”
  龙可羡霍地站起来,她不懂得避讳,只知道拖着链子,直直地往姐姐怀里钻。
  龙清宁垂下眼,定了片刻,坚决地把她扶站好,再度指向大伽正:“他,好人,同他走。”
  龙可羡似懂非懂,拉着龙清宁的袖子,拽了两拽。
  “我不走,我在这里,”龙清宁摇头,摸了摸小妹的脸,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说,“带着个靶子,我们三人谁也出不得城。姐姐会接你回来,堂堂正正地接你回来,今日被抢走的东西,我要他们百倍千倍地还给我们。”  龙清宁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要听他话。”
  她躬身伏地,向大伽正拜了三拜,再起身时,所有情绪都敛得干干净净。
  今日之后,长夜降临,龙清宁隐入浓稠夜色里,她如此单薄,却韧如蒲苇,明知那前路崎岖,却没有再回过头看龙可羡。
  要听他话,这句龙可羡记住了。
  ***
  星子躲回云层后,薄雪如盐,
  大伽正削断铁链,小心地把她的手脚放出来,随即抱起龙可羡。
  孩子太小,抱起来没分量,轻得像是片雪,大伽正把兜帽给她压低,转身走向另一条路,龙可羡尖尖的下巴靠在他肩头,默默地望着雪夜,直到视线里灌满雪粒,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低头啃起袖管里藏的东西。
  今夜守卫大多都调去了龙氏主宅,城郊大牢巡防松散,大伽正掐着时辰,带龙可羡上了等候在巷子口的马车,这才发现她在吃……
  石头?
  车轱辘缓缓碾动起来,大伽正凑近一看,才看出来,是两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馒头,正是那狱卒掰下来丢她跟前的,冻得石块似的,沾着泥,带着草屑,她一口一口吃得很慢。
  察觉到他的目光,龙可羡略略偏过头,露出警惕的神情,挨着墙继续啃。
  还挺护食。
  “……”大伽正翻翻袖袋,空无一物,又抽出暗格,找出几块糕点,小声地哄着,“吃这个,那都硬成什么样了。”
  龙可羡攥着馒头不放,她听不懂,总感觉这人要抢她的食物。
  “……”大伽正把糕点盒子移过去,“换换?”
  他还捏了糕点一角,示范地放进嘴里,竖起个拇指,“这个甜,还软,好吃。”
  龙可羡犹豫不决,不想松手,但这盒子里白□□粉雪似的东西,看起来也像是吃的,她先试着往前挪手,手腕磨烂了,一圈新旧伤痕。
  没有人打她。
  于是龙可羡壮着胆子,飞快地把糕点抓进手里。
  呀,糕点在手里碎成一团,怎的这般软!和硬馒头半点也不像!
  她低头,先嗅了嗅,怎的这般香!
  她不晓得如何吃,只能先小心地舔舔,糖霜霎时化在舌尖,忍不住两口吞下去,香甜味儿欢快地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龙可羡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大伽正,像吃掉了春天。
  小时候的事儿大多不记得了,龙可羡这一两年吃惯了草皮野食,原本以为馒头已经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没想到这软趴趴的雪团,能甜成这般,一路要化进心口似的。
  胸口砰砰地跳,她怕再也没有了,故而不舍得多吃,把手上的残渣一点点抠下来,大伽正却倒出些水,给她把手心擦干净,鼻腔里堵着情绪:“还有,不要怕,明日吃,后日吃,日日都吃。”
  吃,龙可羡听懂这个,点了点头,在大伽正把左手的馒头抠出去时,只是迟疑片刻,没有反抗。
  她要听话。
  “你还没有换牙吧,小心把牙给崩了,你阿勒哥哥就是如此。”
  讲到这里,大伽正不禁头疼,没有设想过带回个小姑娘,阿勒会有何反应,但又想到那小魔星也是有妹妹的,龙可羡的年纪……大抵能对上。
  这般可爱乖巧,当作妹妹处,是再好不过了!
  他当即合掌,告诉龙可羡:“我们要坐船,回家去,家里有个哥哥,长得漂亮,人虽有些调皮,但处久了是最好不过的,有他在,你在城中横着走也不打紧,没人会欺负你,好不好?”
  龙可羡睁着圆骨碌的眼睛看他,眨巴两下,没听懂。
  “……”大伽正摸出纸,用炭笔画出个相当神气的小人,“这是哥哥,大名叫哥舒策,小名叫阿勒。”
  龙可羡歪着脑袋看,思索片刻,把那纸团起来,塞嘴里吃了。
第54章 坏东西
  出城之后, 转乘三日马车赶到渡口,行船到坎西港,再转自家船只南下时, 已经是半个月后, 龙可羡外敷内服地用药, 身上的伤好得奇快, 只剩手腕手肘与脚腕还结着痂,她不愿意被铁链锁住, 在牢里时没少挣,那几圈肉都磨烂了。
  那骇人的鞭伤早已看不出痕迹,连疤痕都没落下。
  就是没什么精神,整日昏昏沉沉地犯困。
  下马打跌,走路打飘, 上船差点一脚踩空。
  大伽正只当她年纪小,赶路赶得发晕, 又给喝了药, 没想到这一喝, 龙可羡直直昏睡了两日方醒,他觉出点不对劲, 把药逐渐地停了,龙可羡才慢慢恢复些神采。
  他翻阅过龙氏古籍, 没有找到类似记载,猜想此种体质或许和她父亲有关。
  出海第四日,龙可羡就能小心翼翼地摸出船舱,到甲板上去吹风, 大伽正怕她受寒,给她穿得像只圆球, 热到她后心出汗,但她不会说,也不懂得出汗要脱衣,天冷要加衣的道理,只是记得要听话。
  这渺阔的蓝色地域,日夜翻动的都是海的鼾息,除了日升月落,找不到日子正在流逝的证据,在海上漂久了,人便容易迷失。
  他缓吐出一口气,转头发现龙可羡努力地踮脚,扒在船舷低头数着浪,不禁笑了笑,还是孩子好,听不到远处的哭声,只看得到眼前的浪翻。
  “海,”大伽正走到她身旁,“数过万万片浪,就到家了。”
  他在告诉她家的含义,试图从字里行间传递些许温情,但龙可羡听不懂,她仰头望着他,也没有想要探究的欲/望。
  船上都是自家的伙计,大伙儿熟稔,见着谁都要打招呼,彼此之间相当热络,而这几日,龙可羡时而会夹在人群里,嬉笑怒骂里她是独一份的安静。
  有伙计逗她,她不理,就连伙计拿零嘴儿给她,她虽犹豫,也仍牢记不能吃生人的食物。
  龙清宁告诉她要听话,她就当真只听大伽正一个人的话。
  除开不肯表露出对开口说话的意愿,其他都在转好。
  此行仓促,来不及找间好的医馆细看,龙可羡究竟是因为伤损而导致不能开口,还是因为没有在族群中悉心教养而不会开口,亦或是能讲却不愿讲,他心里有些疑虑,在试图厘清疑虑与把握分寸之间徘徊不定。
  徘徊不定的原因是龙可羡的性格正在逐渐凸显。
  龙可羡年纪虽小,不爱讲话,看着乖巧安静,在船上的几日,事事都要比别人慢,但她总在观察周遭,然后把观察所得纳入到自己的思考模子中,找出一条令自己最舒服的生存之路。
  小家伙很少考虑别人,那是生存环境所致。
  她也很聪明,察觉到大伽正心软善良好说话,对待她时,天然就带着对已故好友的怀念和遗憾。
  于是她试探了几次,讨要破损的黑剑就是个尝试,紧接着就是出舱玩耍,最后就是不愿配合看喉咙。
  每当大伽正露出察看喉咙的意思,龙可羡都会装作没听见,躲到角落里去玩那把黑色长剑,一玩就是半天。
  虽然不讲话,但她已经意识到有些事情可以拒绝,拒绝也不会招致打骂。
  黑色长剑是船户换下来的,已经有豁口了,弃在底舱不用,却被龙可羡捡了回去,大伽正还记得她拽着他去底舱时,眼底搁的那种急迫,也记得她坐在一堆破铜烂铁之间,宛如找到心爱的宝藏。
  大伽正那时还没有意识到,除了性格,龙可羡还有另一种本能正在苏醒,只差一个契机。
  ***
  枯燥把日子拉得很长,分明在海上只漂了二十日,却像是过了遍春夏秋冬。
  沉静如大伽正,都忍不住在下船时松口气,没想到刚下船,龙可羡便扒着石墩死活不愿意走。
  大伽正有些犯难,他回头看了眼。
  南清梭子巷是他故居,他生在此,长在此,因为小时候有佛缘,跟随师傅游历四方,最终在那遥远的西北草原悟到神旨,虔诚皈依,自此与家乡远隔万里重洋,近年才重新走动起来。
  南清城民风淳朴,要紧的是远离祈国,北境日夜不息的朔风渡不过这万万里海域,即便日后他要回到阿悍尔,也能放心把龙可羡安置在这里。
  千算万算,没算到龙可羡连路都不愿意踏。
  他蹲下身,和龙可羡平视着:“怎么了?”
  瘦瘦小小的孩子身后背着长剑,抱着石墩不撒手,连指头都抠得青白,还在拼命摇头,难得显露出抗拒和恐慌。
  大伽正看了一眼周遭,此刻港口人来人往,叫卖着风雨里的收获。
  他沉吟片刻,以为小孩子乍然换了环境,心里头不适应,便站了起来,先吩咐伙计去驱马车,而后摸摸她脑袋上的虎头帽,把手递给她:“牵住我好吗?”
  龙可羡确实怕。
  天老爷,她没见过这般多的人!
  犹如海藻一般,浓密地四处分布着,走动起来带着潮涌的力道,她就是夹在海藻中间的一只趴脚小螃蟹,被裹住了手脚,连喧嚷声都密集得能把她拍死在里头。
  她拉住大伽正的手,但没有握住,大伽正略感讶异,看着她绕过手指,拉住他衣服下摆,轻轻拽了拽,仰头把他看着。
  是要抱起来的意思。
  天穹蓝得透亮,不算大寒,风时不时地挽着裤脚,身旁是板车曳地的轱辘声和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在这泊位边的角落里,两道卷长的睫毛蹭着虎头帽沿,眨巴两下。
  他的心口霎时就被浸软了。
  ***
  “太软,黏牙。”
  老仆翻转着雨花零嘴盒,再抽出一枚花瓣小碟:“公子,这不黏牙,芝麻糖。”
  “硬得能崩掉牙。”
  老仆锲而不舍,再转来一枚花瓣小碟:“公子,这道,不软也不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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