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颤。为什么打颤?是要断掉了吗?
龙可羡撩开帐幔,入目一片狼藉,她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寝衣,赤脚踩下去,两条白生生的腿就暴露在光线里。
腿根发软。
明晃晃的日光晃进来,龙可羡下意识地抚上膝盖,一撩。
先看到手臂内侧密密麻麻的……牙印。
再看到腿根儿微红,皮肤表层破了皮,有明显的摩擦痕迹,上边也盖着两枚……牙印。
龙可羡呆住了。
这是让什么东西给啃了。
阿勒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龙可羡坐在床边,皱眉打量青紫斑驳的手臂,听到开门声也没有抬头,只是问:“你是不是打我了?我这般乖,你为什么……”
眼皮跳了一下。阿勒手扶在门框上,脑中有一瞬空白。他构想过很多第二日睁眼过后,二人第一句话说什么,以什么样的眼神对视,亲昵行为的余波可能会延伸到之后的每个日夜,又或许,依照龙可羡的性子,什么也不会改变。
都可以的。
但阿勒没想到……
他轻轻带上门。
忘记了?
龙可羡没有听到回答,在掌心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她抬起头,正要问个明白,却看到了阿勒被咬破的嘴角。
龙可羡惊恐道:“是我打你了?”
第100章 混账事
大眼瞪小眼。
静默的这几息简直被拉得宛如一场审判, 阿勒心潮迭起,做好了龙可羡翻脸不认人的准备,横竖他不会懊悔, 也不会退缩。
因为坏胚已经尝到了甜头, 那点压抑的情愫随着甜头的催发, 酿出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须臾, 阿勒先回过神来,把衣裳搁在床边, 连同两只瓷瓶,都是涂皮外伤的药膏,高大夫调制了好几年,给龙可羡专供,没掺急效的药草, 不至于上一刻涂药,下一刻栽倒。
“衣裳穿好才讲给你。”
龙可羡睡醉了似的, 觉得身体这个容器空了稍许, 浑浑噩噩地不愿意把脑子动一动。
她听话地接过衣裳, 在穿衣的空档,那眼珠子骨碌碌的, 直往阿勒身上跑,瓮声儿说:“我腿软。”
阿勒就背身坐在榻上, 闻言掌压着榻沿,按捺再三,还是坐下了:“把药抹了,就抹你那腿心, 抹了晚间就好。”
龙可羡一边含糊地应,一边呼啦地撩开袍子, 乱七八糟抹一通,抹完才反应过来:“你知道?”
能不知道吗?他那坏东西在那儿肆无忌惮,在数不清的来回间蹭破了皮,龙可羡不晓得喊痛的,这事儿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察觉,那会龙可羡刚睡着,眼睫湿漉漉地挂着水,阿勒自觉把人欺负惨了,没忍心吵,翻出药膏子直等到现在。
于是阿勒点头:“知道,昨夜里打架来着,打得凶,下手没有轻重。”
“唔……”
龙可羡系上腰带,磨蹭着脚步过去,往阿勒手里塞梳子。
要他给梳头。
这事儿阿勒做惯了,三两下就绾了个结实好看的发髻,垂下的发丝绑成几条辫子,利索又好看。
龙可羡边拉着辫梢,边转着眼珠子看阿勒唇角:“……你痛不痛?”
“好痛,”阿勒语气夸张,“舌头都要给你卷出来吃了。”
辫子突兀地被揪直了,龙可羡惊骇道:“咬你舌头!打得这般凶!”
这会儿睡久的糊涂劲才开始缓过来,龙可羡洗漱完,咬着竹芯开始闷头回想昨夜。
阿勒看这冥思苦想的模样就想逗她,悠哉地把梳子翻了个花儿:“不但咬舌头,昨夜玩的花样多了去,桩桩件件都是你我不曾试过的。”
“……”龙可羡很沮丧,伸出一根指头,“只想起来一点。”
“何须费这功夫,”阿勒弯下腰,罩着龙可羡后脑抬起她的头,神情轻佻,“原路走一遭自然就记起来了。”
“怎么……”
话没讲完,阿勒陡然欺身,抽掉了竹芯,追着她的唇含了上来,在湿热软绵的纠缠中勾住她的舌尖。
龙可羡惊诧万分,倏地往后缩身:“你,也要把舌头卷出来吃吗?”
她就这么仰着头看他,嘴唇一片水亮,还带着薄红,在对视间感受到了阿勒眼神带着的力道,那是种年轻的冲动,蓬勃而强烈,还带着不自觉的怜惜,仿佛他既想肆无忌惮地摧折她,又想心肝儿似的含着她。
最终,颠簸的乱流归于平静,阿勒注视着龙可羡:“想起来了吗?”
龙可羡摇头:“一点……” 阿勒短促地笑了声,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掌着她的头压近,又是场急风骤雨般的追逐。
龙可羡在追逐中耗尽了呼吸,结束时喘息不断,她在胸口的起伏间想起了太多,“我……”龙可羡口鼻间尽是她的味道,“想起……”
“嘘,”阿勒伸指头在她唇上揩过,“没想起来不打紧,多亲几次自然就记得了,若是想起来也好,龙可羡,我且问你件事,你老实告诉我。”
龙可羡被叫住名字,忘记了要说的话,怔怔地看他。
“你喜不喜欢?”
“卷舌头吗?”
阿勒笑,每每这般笑起来都很招人,笑着俯首亲了她一下,犹觉不够,又细细密密地沿着脸颊和唇角亲了个遍,自顾自地说:“ 我喜欢!龙可羡,我喜欢得恨不能日日都这般含着你,亲着你,我们做尽混账事,行遍逍遥道。”
龙可羡伸手撑住他胸口,不太明白:“混账……吗?”
“混账啊,”阿勒只是凑在她耳畔呼吸,就惹得她打了个颤,他敛了笑,在她耳畔呵着气音,“怎么了呢,亲两口就发懵,吹口气就打颤,昨日拽着我哭得好生可怜,但你越是哭我越是想用力,你说是不是混账?”
阿勒成了无声的狩猎者,专注地捕食着龙可羡的变化,那胸口起伏的弧度,逐渐浮上的红晕,都被框在了阿勒眼里,他需要这种反馈。
龙可羡缩着腿,想到了那完全不受控的可怕的欢愉,连声音也含混了:“不要混账……”
“昨夜你抓着我,不是这般说的。”阿勒骤然迫近。
龙可羡突然抬起头,回击似的,高声说:“是因为你一下子就……”龙可羡讲不出来那是什么,只能说,“你烫着我了!”
什么一下子!
这三个字是能随便说的吗!
谁头一回不狼狈?
阿勒没尝过那滋味儿,冲凉时潦草的纾解和温热的腿心压根是两回事,他迅速地投诚,迅速地崛起,龙可羡是半点不记后边几次!
阿勒耳根浮起点红色,压着声说,“你都不管我!一个劲儿说还要看一遍,我再给你喷点什么,喷口血好不好?”
“我,你……”龙可羡紧张时口舌笨拙,叽里咕噜地吐了一串话,全是骂人的,连自己也听不懂。
阿勒干脆等她咕噜完,一把将人按过来,用力“叭”了一口,说:“你浑身上下盖着我的印儿,不喜欢也没用!我在你这儿,横竖是做不了君子的了。”
龙可羡不甘示弱,嘴里磕磕绊绊,气势半点不输,照着他嘴角舔了两口:“你也,你也我的味道……”
阿勒缓慢地笑出声,胸口鸣震的频率就掌在龙可羡手中,他抱着人,把话语都宣泄在了 激烈的亲吻中。
阿勒做过这样的梦。
梦里色块绮丽而飘忽,像是被泡皱了的画布,他溺在里边,热汗如雨,痛感伴随渴望在迅速膨胀。
仿佛知道那是个梦,阿勒无所顾忌,恶劣地用手掌盖住了龙可羡的脸,掌住她的气息,逼得她因为窒息而打颤,眼眶鼻头一水儿通红,潺潺滑下的泪水打湿他的掌心。
他知道为什么要盖住龙可羡的脸,那是他尚且不能正视的、暗自压抑的畸念。实际上被压抑得喘息艰难的人是阿勒自己,甚至连这种程度的自欺欺人也只敢在梦里进行。
阿勒回避过这样的梦。
现在梦就在跟前。
他再一次站到直面与回避的岔路口,这一次,逆行而来的人是龙可羡。
谁说不喜欢呢,分明已经是两情相悦、难舍难分了!
***
天已经快黑了,风的软翼翻动着绿荫,把剩余的天光筛下来,星星点点地落在厉天脚边。 而厉天举着手,站在门口宛如一座石像。
闻道等不及,上楼来催促:“让你喊公子,喊了半日,人呐?”
厉天收了准备敲门的手,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喃喃地说了一句:“他们夜里果然是打架,怎么……打床上去了呢。”
闻道没听清:“什么?公子和姑娘打架了?打哪儿去了,打得如何?”
厉天充耳不闻,结果闻道把这话传到楼下伏先生耳里,就成了,“姑娘把公子打了一顿,听说打得凶,公子连床都下不了,怪不得今日连俩人的面都见不着。”
伏先生提着笔,叹了句:“姑娘那力道也不是谁都消受得住。”
高大夫随船来,拎着酒壶倚在窗边,在那烦伏先生写字,闻言抬眉:“谁消受不住?他俩成事了?哥舒总算把那层人皮给扒下来了?”
阿勒心情愉悦,手里转着把匕首,慢条斯理地走到门口,听了一耳朵便问:“扒皮?扒谁的皮?”
没有人答。 他一抬头,发现屋里几道目光齐刷刷聚过来,怜悯的、不屑的、唯恐天下不乱的,一个比一个复杂。
第101章 趁夜行
进山事宜已经敲定。
第二日, 乌金西坠,天边晕着沉红,树林间的阴影已经压了下来。 一群人乌泱泱地聚在黑塔前的空地上, 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隔着空隙互相打量。
阿勒带着龙可羡, 他们这拨先到的占一片地儿, 是再正常不过的海商队伍;
商行自个的伙计挤在塔门前,等着门开进去抬祭品;
益诃海湾的普通民众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左右顾盼着;
还来了一伙处在荒期的海寇,个个长刀短打,有意无意地瞄着阿勒这边儿;
占地最阔的是伏先生和闻道,一个稳如泰山一个吊儿郎当,后者看着就浑身匪气, 大伙都不约而同地离他们远远的,不愿意沾上半点。
向导左右瞥两眼, 指着那伙长刀短打的海寇, 悄声说:“那伙儿, 年前在雷遁海海域活动的,抢了两条船后教西南府军打得七零八落, 两千余人就逃出这么几个,估摸着呢, 是干了一票之后,到酒肆赌坊烟花巷里挥霍干净了,如今又盯上土族,这种人在此明着不敢惹事, 暗里少不了埋钉子。”
阿勒往过撂一眼:“乌合之众。”
行吧,向导抹着冷汗, 又看向闻道那一伙儿,说:“听商行的朋友讲,那伙人也是进山看木材的,给出的价格比往年高两成。”
商行放出这消息,那就是见来了人便坐地起价,阿勒凝思片刻,道:“待看了林场的料子,我再考虑。”
向导颔首,他以为此行进山的目的就是林场,近年来造船的铁力木一直都是紧俏货,不过林场位置紧要,向来是土族人亲自看管,他们借着祭祀礼正好进山去瞧瞧料子。
落日彻底沉了下去,暮色四合。
黑漆漆的塔门才在昏暗中发出滞涩声响,一把光亮便突然从里边投出来,一个少年举着火把,晃晃悠悠的,推走了众人眼前的暗色。
此时没人说话。
谟奇口中吟唱着古老的祭词,对着黑天伏拜下去。
少年清瘦,赤着脚,伏着身,双手高举火把,举向身前高耸峥嵘的黑塔,而塔身缠着铜铃,那铜铃沉在黑暗里偶尔丁零两声,像是在应和着祭词,在寂静中投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刺音。
紧接着,商行的伙计进塔后,再出来时面上都挂着海妖面具,两人一抬长木箱,拢共十四人,把那少年绕在中间,虚张声势地发出类兽的怪叫,左跳右舞的像是要吃了他。
火光晃过去,龙可羡看见那面具上两排尖利的牙齿,形容怪诞。光线聚集在中间,左右都是昏暗,视线可得处被无形地放大,缭乱且狰狞的乱象挤满了眼眶。⑧1四8一六⑼6三
那么近,挥舞着像是要朝旁观的人探攫过来。
龙可羡愣愣地后退了一步,连糖也忘记吮了,在掉落的瞬间被阿勒接住,他偏过身,问了句:“不好吃?我丢了。”
宽阔的肩臂挡住了龙可羡的视线,他的味道清清爽爽地漫过来,连龙可羡眼角余光都要霸占。
龙可羡接过来木棍儿,含进嘴里,闷声说:“不要丢。”
“吃独食啊,”阿勒眯起眼,昏影罩着只能看到山根的轮廓,这人笑起来就像猫着坏,不笑时便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他徐徐说,“我怎么教你的。”
“教我……要护好自己东西。”龙可羡转开脸,难得的犟嘴。
阿勒这就笑了,轻轻罩住她脑袋:“那是对别人!拿这套对我试试。”
龙可羡不情不愿地从书袋里掏出糖块,塞过去:“你吃。”
阿勒接过来,又揉了揉她脑袋,垂头下去轻声讲话,他的存在感强烈,宛如刻刀,强硬地劈开了龙可羡和祭祀舞之间的关联,仿佛只要他在,龙可羡就只能全心全意看他。
***
闻道收回眼神,啧声:“什么时候了还咬耳朵。”
伏先生一身长衫,文雅得很,瞅一眼就明白了:“哄人呢,姑娘怕鬼神。”
“怕鬼神?”闻道一惊一乍的,说什么也不信,“鬼神怕她吧。”
伏先生专注地看着祭祀队里逐渐亮起火把,一线光亮把山岭间的黑暗推开了,延出一线起伏的道路,由祭祀队打头,后边几队人稀稀落落地跟上。
“走吧。”
闻道随手折了片宽叶,递过去:“当真啊?”
伏先生低头瞅了片刻,淡定地握住叶柄,当作团扇轻摇:“你且去试试。”
“我不试,你少给我挖坑跳,”闻道招呼后边人跟在人群最后,前边正好是公子那伙人,“你教姑娘念了几年书,这事儿我信,可这乌溟海哪个角落没有几句怪力乱神的传说,全是糊弄人的罢了,这也值当怕?”
北国的庙宇供奉慈悲的神佛,南域的伽台同时供奉族神与海妖。
陆地的文化根深扎实,岛屿的文化抽象,甚至具有某种对海洋力量的极端畏惧与隐秘向往。
因为文化的分裂和不普及,南域人更依赖这种信仰之力。
早些时候,主国老皇帝还拿这招来对付过他们呢。
伏先生走在前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原也不知道,公子请他来给你姑娘讲学,自然不是讲那女德女戒,而四书五经姑娘也听不进去,一往书案前坐就忍不住歪脑袋打瞌睡,故而他教的都是实用的东西。
譬如这乌溟海各城各岛风俗,常见殊罕的鱼虫鸟兽和药材,各地衙门里旧案奇事,就连朝廷往上倒个百余年的各项政令推行姑娘都听得进去,没有想到开始讲四方海神妖异时,小不点儿龙可羡盯着书上的怪图,当场就愣了神,而后手忙脚乱地将图给撕了,一把塞进嘴里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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