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星既然毁了容,那便是个弃子,不值得花什么心思。
冯鸣良说完便要去书房,一转身,发现冯云星就站在门口,戴着面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星儿,你来了”,黄氏看见冯云星,以为她终于想通了,眉眼间都是欣慰,“是不是饿了?娘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冯鸣良经过她时停下脚步:“以后就好好在家待着吧,冯府还是能养你一辈子的,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她的父亲冷漠得像个陌生人,冯云星无声地笑了一下,眼中全是受伤的神色:“女儿知道了。”
冯鸣良又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不让黄氏听见,道:“你和月儿长得一样,之前是因为想着你性子沉稳,聪慧伶俐才让你去嫁给渭王。现在看来你没这个福气,那就让月儿代你去做渭王妃吧。”
这话像一道晴天霹雳,冯云星愕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可她父亲不管她是何反应,说完便甩袖大步离开。
到了第二天,果然如宣易所说,冯云月的脸恢复如常了。
冯云星彻夜未眠,听着不远处冯云星欢喜的笑声只觉得烦。起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门外放着一个食盒。
毁容之后冯云星再也没有出门吃过饭,都是让人送到房间,就怕别人看见她那张脸传了出去,甚至穿衣梳头这些事也亲力亲为,没有再让丫鬟来做。
之前冯云月也跟她一样,她不觉得有什么,而现在,见不得人的只有她冯云星!
“把镜子拿近点!我要好好照照!”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出门了!给我好好打扮一下,我要出门游玩。”
“算了算了,我还是去练赤衣舞吧,荒废了几天,动作都快忘完了……”
冯云月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每个字都像是对她的嘲讽。这个自私自利的妹妹,自己之前怎么没看清她这副嘴脸呢?
冯云星抓着食盒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眼中全是阴森可怖的恨意。
冯府客房内,宣易看着突然造访的冯云星感到有些意外。
“二小姐,不知何事?”宣易淡淡地问道。
冯云星看着他,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宣神医,你说你是药材贩子,那你一年做生意能赚多少银子?”
“运气好能有一百两,一般能就挣个五六十两,运气差点就只有二三十两。”
宣易斟酌着回答道,他也不知道做药材生意是个什么行情,不过听说一般人家十两银子就够一年花销,做生意多赚点想来是合理的。
冯云星点点头,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这是五百两,可以免你至少五年奔波,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给你。”
“什么事?”宣易似乎很心动,看着银票移不开眼。
“帮我制毒。”
“什么毒?”
冯云星满眼狠戾:“要让人痛不欲生的毒。”
她的人生已经毁了,凭什么冯云月还能顺风顺水?甚至还能代替她嫁给渭王殿下?
不!她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宣易笑了,王爷王妃这个局做得真是太妙了,人心局,见人心,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瓷瓶,递给冯云星,宣易道:“这毒粉状若灰尘,无异味。只要撒在那人接触的物件上,一天后,那人就会痛苦不堪。”
接着宣易又给了一个白色瓷瓶:“若二小姐反悔,这是解药。”
冯云星接过两个瓷瓶,将银票塞到宣易怀中:“很好!”
临走前,冯云星又回头警告道:“今日之事——”
宣易不等她说完便接话道:“我一直在房中歇息,并未见过他人。”
冯云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五十二章 玉含青鸢,怦然心动
在郢国,姑娘出嫁后第七天,要带上夫君一同回娘家,也叫做回门。
这天刚吃过早饭,杨意逢就来告知马车已经备好。
冯青鸢带着织蔓和春芽一起到了门前,却发现有两架马车。
“后面这个是装礼品的,我和两位姑娘坐这里,王爷王妃就坐前面那一架。”杨意逢解释道。
冯青鸢点头,走到前面马车旁,褚宁樾已经在里面了,看她过来,对她伸出了手。
褚宁樾手上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小伤口,看起来像是被刀划的,深浅不一。冯青鸢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搭上,借着他的力道上了车。
马鞭落下,马车缓缓向前。车内冯青鸢与褚宁樾相对而坐,气氛却有些微妙。
因为那一句“不喜欢”,冯青鸢面对褚宁樾总会不自在,因此垂下眼,避免与他目光相接,但她能感受到褚宁樾的视线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本以为二人会这么沉默着到冯府,冯青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锦囊。褚宁樾开口打破沉默:“王妃,这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冯青鸢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锦囊,摸到里面是坚硬的环装物件,打开发现是一个手镯。
“你送我手镯?”冯青鸢不解。
“之前太后给你那个镯子,我不是让你扔掉了吗?”
褚宁樾猜想她应该是忘了,提了一嘴。果然,冯青鸢脸上出现恍然神色。
冯青鸢本以为他那是随口一说,自己早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不料褚宁樾真的送了她一个镯子。
太后给她的镯子通体碧绿且光滑,褚宁樾给她的却是莹白为主,上面有一抹青绿。冯青鸢摸到镯子表面有痕迹,原来是玉石的青绿部分做了雕刻,仔细一看,刻的是一支盎然盛放的鸢尾花。
青色的鸢尾花,意为青鸢!冯青鸢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王妃可是不喜欢这个镯子?”褚宁樾见她一直将镯子拿在手上端详着,不由得发问。
蕴含着她名字的镯子,怎么会不喜欢?
冯青鸢看着他眼睛认真答道:“喜欢。”
褚宁樾笑了下:“喜欢就好,要我帮你戴上吗?”
冯青鸢伸出手,褚宁樾握住,拿起玉镯给她戴上。镯子尺寸刚刚好,触手生温,莹白中透着青绿,美玉赠佳人,衬得冯青鸢皓腕如凝脂。
“王爷手上的伤口就是这么来得吗?”趁他收手之际,冯青鸢冷不丁地开口。
褚宁樾动作一顿,手就被他的王妃反手握住。冯青鸢将他的手拿到眼前,手指轻轻抚过那上面一条条伤口。
褚宁樾忽然觉得有些痒,想收回手,然而冯青鸢抓得很紧。
叹了口气,褚宁樾开口道:“太久没有做过这种活了,伤了也在意料之中,王妃不必介怀。”
“褚宁樾。”冯青鸢突然连名带姓叫了他一声。
很久没有听人直呼他名字了,褚宁樾微微一愣。
“你知不知道给女子送玉代表什么?你既然——”
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举动。
但冯青鸢话没说完,平稳行驶的马车猛然停下。二人都专心致志地在交谈,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变故。冯青鸢因为握着褚宁樾的手,上半身向前探着,受到惯性身形不稳,整个人向前栽倒。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腰间突然缠上一条手臂,下一瞬,冯青鸢只觉得自己被搂着转了个方向,然后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车外马蹄凌乱,马嘶长鸣,看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褚宁樾担心车再次晃动,一手揽住冯青鸢的腰,一手护着她脑袋将她按在怀中。
“王妃没事吧?”
头顶传来褚宁樾的问话,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冯青鸢一瞬间心跳如鼓,脸不受控制地发烫。
两声长长的“吁~”接连响起,马车终于停稳,冯青鸢连忙从他怀中起身,轻声说了句“没事”。
车门外侍卫声音适时响起:“王爷,拐角处窜出一架马车,属下躲避不及……”
又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跟着响起:“原来是厉王殿下的马车啊!惊扰了王爷,还望见谅!”
这声音有些耳熟,褚宁樾挑了下眉,打算下车一看究竟。
冯青鸢快速揉了下脸,也跟着下了车。
果然是熟人。褚宁樾看着那边站着的渭王府管家和他身边的宣易,不动声色地跟冯青鸢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马车来向,应该是刚刚从冯府离开。
那管家见他们下来,立马行礼道:“小的见过厉王殿下,见过厉王妃。”
他旁边一人也跟着行礼:“草民见过厉王殿下,见过厉王妃。”
褚宁樾回道:“不必多礼。”
接着又看向他身边的宣易,明知故问:“这位先生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管家眼珠子一转,信口胡诌:“回厉王殿下,这位是宣先生,是渭王殿下的一位老友。近日来了皇城,殿下特地让小的来接他去府上小聚。”
“哦,原来是三皇兄的朋友。”
“正是正是。”
管家点头如捣蒜,这个厉王一向和自家王爷不对付,他便想着快点应付过去,免得多生是非。要是让他知道了渭王的病症,只怕自家王爷会气死。
幸好,厉王今日好说话得很,留下一句“那你们走吧,别让三皇兄等急了”,就带着王妃回到了车上。
经过这一打岔,冯青鸢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也不知道该如继续,于是沉默下来,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她对面,褚宁樾陷入了沉思。
刚刚冯青鸢那句问话他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给女子送玉代表着什么?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自古以来男子给女子赠玉,多半都是表达喜欢、爱慕之情,难道冯青鸢是在说他不该给她送玉镯吗?是不是她觉得二人只是表面夫妻,而他这般行为太过轻浮?
褚宁樾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是这样。
他只是为了报答冯青鸢宝国寺相救,以及后来送他小金球的恩情,没想到倒是思虑不周全了。
“唉!”褚宁樾心中叹了口气,没跟女人打过交道,做事就是欠妥。
想到此,褚宁樾决定开口补救一下,以免影响他和冯青鸢以后的合作关系。
“王妃,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
冯青鸢眉头一皱:“误会?误会什么?”
褚宁樾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误会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冯青鸢:“……”
真的是要气笑了,背着她说一遍不喜欢,还要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
褚宁樾看到冯青鸢扯了扯嘴角,对他说了句“王爷正人君子,我怎么会误会”,而后便闭上眼,靠着车壁假寐。
怎么感觉弄巧成拙了?褚宁樾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十三章 回门用膳,姨娘交心
一路上冯青鸢再也没开过口。
等马车在冯府门口停下,褚宁樾率先下车对她伸出手时,冯青鸢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将手搭了上去,由他牵着下了马车。
冯府众人早已恭候多时,见二人下车,由冯鸣良领头,乌拉拉地跪了一大片。
“臣,冯鸣良,携家眷,拜见厉王殿下,拜见厉王妃。”
看着眼前这个杀母仇人,冯青鸢眼中浓烈杀意一闪而过。
等褚宁樾说完“免礼”,冯青鸢收起身上凌厉气势,换上那副楚楚可怜的柔弱小白花模样,挣开褚宁樾的手,上前两步将黄氏扶了起来。
黄氏见冯青鸢绕开了冯鸣良来扶她,心中颇为诧异,又见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想到自己两个女儿的遭遇,怨恨顿生。
“夫人请起。”冯青鸢柔柔地说着,声音细细的像只易受惊的黄鹂。
黄氏忍住想要拍开她手的冲动,道了声“多谢厉王妃”。
厉王府来的两个侍卫将车上的礼物一件件搬下来,冯鸣良引着众人往客厅走去,说是已经设好了宴。
席上,褚宁樾带着冯青鸢落座主位,冯鸣良坐在褚宁樾旁边,而黄氏则坐在冯青鸢旁边。黄氏几个子女在下首坐好,孟、周两个姨娘在一旁站着,不能上桌。
褚宁樾抬眼一扫,问道:“听闻冯大人有四个千金,怎么少了一个?”
少的人自然是毁了容的冯云星,冯鸣良和黄氏对视一眼,都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
“回厉王,小女冯云星前几日不慎感染风寒,怕病气过给旁人,故这几日都在自己房中闭门不出。”
冯鸣良说着,眼神不经意间落到安心用膳的冯青鸢身上。
这套说辞先前已经对其他人说过,因此在场众人除了知情的黄氏和冯云月,都不觉得有异。
“这样啊。”褚宁樾点点头,又善解人意地开口道:“可要本王帮二小姐请个太医来看看?”
正在吃菜的冯青鸢动作一顿,知道褚宁樾坏心眼又犯了,这是在故意往两口子伤口上撒盐呢。
果然冯鸣良和黄氏脸色都变了,但碍于褚宁樾王爷身份,敢怒不敢言。
冯鸣良按捺住情绪开口道:“多谢王爷好意,这点小事还是不劳烦王爷了。”
褚宁樾好像听不懂拒绝之意:“冯大人跟本王客气什么,多亏了你,本王才能娶了青鸢这么一个好王妃,请个太医举手之劳,怎么会劳烦?”
冯青鸢听着,嘴角止不住上扬,担心被人发现,连忙低着头吃菜。
这时一个肉丸子放到她碗中,冯青鸢抬头看去,褚宁樾脸上挂着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在外人眼中,对她宠爱有加。
一旁的黄氏见他不依不饶,开口解围道:“厉王殿下,星儿她其实已经快好了,不用再看病吃药了,只是现在还吹不得冷风,所以不能出来见人,还请王爷见谅。”
褚宁樾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腿上传来一阵酥麻,冯青鸢手指在他腿上轻轻地划了什么。
有点痒,褚宁樾想躲,还是忍住了,打起精神感受了一下,冯青鸢写的是“可以了”。
好吧,王妃说可以了就可以了,褚宁樾道:“原来如此,本王多虑了。”
冯鸣良和黄氏都松了一口气。
冯青鸢收回手,但褚宁樾总感觉那种酥酥麻麻的痒意挥之不去。等快吃完的时候,那只手又伸了过来。
“请王爷把冯鸣良牵制住。”那只手这般写道。
褚宁樾知道冯青鸢要开始行动了,自然是全力配合。于是一用完午膳,冯鸣良就被扯着跟他在院中下棋。
冯青鸢将织蔓和春芽留在褚宁樾身边,对着孟姨娘道:“孟姨娘陪我在府中逛逛吧。”
孟姨娘虽然意外,但她现在一个小妾哪里能拒绝冯青鸢堂堂厉王妃。
几人离开后,冯云月看着冯青鸢离开的方向,不解地问:“娘,她和孟姨娘什么时候有交情了?”
黄氏语气不善:“我怎么知道,兴许有的人就是下贱,喜欢跟上不得台面的小妾打交道。”
一旁还未离开的周姨娘听到这话,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
黄氏又交代道:“你别管那么多,她现在是王妃,看样子厉王还挺喜欢她,好好将这回门日子过了,别惹事端。”
上次就是两姐妹给冯青鸢下毒,结果阴差阳错让自己毁了容,黄氏担心她们又动什么歪心思,因此先提前告诫一番。
冯云月听得明白,虽然确实恨冯青鸢,但形势比人强,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惹不得冯青鸢的。
黄氏说完就要回自己屋子待着,她总觉得身体有点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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