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本王是去干什么的?去他府上搜人吗?薛先生,注意你的身份!本王有分寸,本王没那么蠢。”
薛振听出渭王警告之意,也明白此刻他盛怒之下是听不进去劝告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连连称“是”,不再说其他话。
当渭王将将赶到厉王府门前,正欲遣人叫门之际,王府大门却缓缓打开。门内褚宁樾神色悠然,似乎恭候多时:“三皇兄,深夜出游,真是好兴致!”
“呵呵,出游?”,渭王心中怒气更甚,“本王可是来抓贼的!”
“哦?不知三皇兄此话怎讲?”
“本王府上进了个毛贼,五皇弟不会不知道吧?”渭王意有所指道。
“三皇兄府上进贼,臣弟怎会知晓?”褚宁樾是真不知道。
渭王看着褚宁樾百般抵赖的模样,冷笑着说:“可本王的人亲眼看着那毛贼进了你的府邸,五皇弟作何解释?”
“三皇兄”,褚宁樾站在门内高他一截,此时居高临下看着他,“说话可要三思而后行。”
渭王刚想说什么,就听褚宁樾接着说道:“你说你的人看着贼人进了臣弟的府邸,那为何臣弟的人却没有看见?三皇兄还问臣弟作何解释,本王一无所知,从何解释?又何须解释?”
“你!”渭王被这番说辞气得呼吸不稳,胸口急剧起伏着,谁知刚说了一个字就又被打断。
“听三皇兄的意思,是怀疑臣弟派贼人到了你府上。可三皇兄也不想想,你府上有什么是臣弟稀罕的,值得派人去偷?再者说,臣弟的人,就算进了你府上,又怎么可能会被你发现踪迹还追踪至此?臣弟可不像三皇兄一般乐善好施,花大把银子专养酒囊饭袋!”
“你!”渭王脸色愈发难看,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脖子上青筋爆起,显然想把眼前的褚宁樾生吞活剥了。
褚宁樾看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大晚上被打扰那点烦躁感终于消散了,勾了勾唇,噙着笑道:“三皇兄若是没有旁的事,臣弟可就要闭门谢客了。”
一旁的杨意逢闻言立马上前,眼看着就要关上大门。
“褚宁樾!”渭王直视着他,眼里都是怨毒,“总有你哭着喊着求本王开恩的那一天。”
褚宁樾笑意更甚,随后抬手,食指轻轻一点,两扇大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将渭王那张让人看了心烦的脸隔绝在外。
褚宁樾慢悠悠往回走,一点一滴地将今晚之事在脑中重新捋了一遍。虽然看起来像是渭王故意找茬,但抓贼这个借口太低劣了,不该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而且看他那样子,只有满腔怒火而无半点心虚,来这一趟更像是为了警告他。
不太对劲!
“去查探一下渭王府发生了何事?”
“是!”
杨意逢领命离去,褚宁樾抬头看了看天色,才发觉已经很晚了。推开卧室的门,褚宁樾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细细品着,等着杨意逢前来回话。
不知怎么回事,今夜好像很容易犯困,褚宁樾只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地,脑子也越来越混沌,身体里力气也在流失。
若这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暗算了,那褚宁樾这些年就算白活了。只可惜就算反应过来了也晚了,他控制不住自己,意识被无法反抗地拉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恍然间看见一个纤细身影自屏风后走出,下一瞬,整人个沉沉睡去。
冯青鸢看着眼前替她背了黑锅又被她下了药的厉王殿下,无声地笑了。潜入厉王府,将渭王引来此处,他们兄弟二人对峙,那时守卫森严,她只需找个地方安心等着,等渭王一走,便可逃之夭夭,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而选择藏身于厉王寝殿亦是刻意为之。
此处不宜久留。冯青鸢伸手去扶趴在桌上的褚宁樾,睡着了的人毫无意识,任她摆布。可褚宁樾身量颇高,又身强体壮,冯青鸢想揽着他的腰却使不上劲儿。
“哎,怎么这么重?”冯青鸢低声抱怨了一句。无奈之下,只好皱着眉将褚宁樾胳膊绕过自己颈脖,总算将他扶了起来,半拖半拽终于将他放到了床上,这几步路甚至让冯青鸢有点出汗。
来不及歇息,冯青鸢取下褚宁樾腰间一块装饰的玉佩收入怀中,接着将鞋子和外套脱下来并仔细放好,扯过被子为他盖上,还贴心地掖好被角。
做完这些,冯青鸢走到门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将里面的液体滴了两滴到手帕上,再用手帕将涂在门框上的迷药小心擦去,不留半点痕迹。
随后,身形一闪隐入黑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厉王府。
第六章 真相难寻,泰然应敌
回到冯府,已过子时。
织蔓和慕容晟一直在房中等着,见她回来,立马迎了上来:“小姐,那是谁的人?”
“渭王。”冯青鸢简单说了两个字。
织蔓看出冯青鸢神色间有些劳累,转身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冯青鸢一晚上没喝一口水,接过水杯便一饮而尽,织蔓又连忙续上。
“那小姐为何现在才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慕容晟对皇城中权贵的所在地了如指掌,渭王府离冯府不远,冯青鸢若无意外发生,断然不至于现在才回来。
冯青鸢喝了口水,本想说“被发现了,逃到厉王府,还伺候厉王睡了个觉”,转念一想,说这些只会平白让人担心,便省去了期间种种,只道:“我在渭王府,听到他和他的谋士在谈论我娘。”
“夫人?”慕容晟和织蔓异口同声道,两人都有些诧异。他们此番回皇城,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冯青鸢回想着渭王的话,眼中泛起阵阵寒意:“当年我娘死后,府里的下人全被遣散了,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又说他们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慕容晟这几个月就一直在寻找当年冯府的下人。已经过了十七年,当年的人四分五散,就是找到,也记不得多少事了,一个两个的都说印象中冯鸣良对白蕊心呵护备至,宠爱有加。而这显然不是冯青鸢想要的答案。
听出冯青鸢话语中的失落,他开口道:“小姐不用灰心,不是还有些人没找到吗?说不定从找到剩下的人能发现一些端倪呢?”
“不必了”,冯青鸢摇了摇头,“我早该想到的,最有可能知道当年真相的无非两个人,接生的稳婆和开药的大夫,可偏偏这两人在我娘死后没多久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剩下这些活得好好的,估计是真的一无所知。”
冯青鸢突然有了深深的无力感,若是往常,她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可那人毕竟是她生父,是她娘亲深爱过的丈夫,就算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她对他也毫无半分父女之情,但她就是想弄个一清二楚,让自己没有任何顾虑地下手。
冯青鸢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而后闭上眼,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眉头微微蹙起,面容上满是疲惫。织蔓和慕容晟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半晌后,冯青鸢终于睁开眼开口道:“慕容,这事先不管了,你明天去京郊,不管用什么法子,让冯鸣良在赏菊宴之前回不来就行”,顿了顿,冯青鸢声音低了许多,“我现在还不想看见他”。
慕容晟点头称“是”。
“接下来这几天,就安生等着吧”,冯青鸢想到之后的安排,继续说着,“等离开了冯府,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厉王府。
杨意逢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昨晚他调查完渭王府的事情后,连忙回府禀报,原以为王爷一定会等他的,可王爷却睡下了,他也就没有打扰,自行离去了。而今日,早已过了王爷平日里起床的时间,王爷房中却毫无动静,要不是他在门外能听见王爷平稳的呼吸声,他可能真的会以为王爷出了什么意外。
杨意逢心中装着事,心神不宁地院子里走来走去,一直等接近快到午时,才听到王爷房中传来动静。
“可算醒了”,杨意逢在心中想着,一直躁动的情绪总算安定下来了。厉王不需要人伺候穿衣什么的,他只需要等着王爷收拾好自己了唤他就可。
果然,不到片刻,杨意逢就听见王爷叫他进去。
“昨晚渭王府是真的进贼了吧?”
杨意逢刚走到褚宁樾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这么问,于是回答道:“是,那贼人身手很好,打伤了一个侍卫,而后往我们这边逃窜而来。”
“不只是身手很好,还善用毒”,褚宁樾回想着昨夜情形,语气有些森冷,“也不单单只是往厉王府这边过来了,而是真的进到这府里来了”。
杨意逢猛然一惊,“王爷说什么?”
褚宁樾却话锋一转,问道:“昨晚你回来时,我可是睡下了?”
“是。属下昨夜来禀报,不料王爷已经睡下,就等着今日一早来,谁知……”杨意逢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昨夜沉睡,今日晚起,这不是厉王做得出的事,想到刚刚王爷的话,似乎只有一种可能,“那贼是不是进了王爷房间,还对王爷下了毒?”
褚宁樾面沉如水,点了点头。
杨意逢只觉得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急忙问道:“王爷身体可有恙?”
“无事,只是迷药而已”,褚宁樾开口让杨意逢放下心来,然后指着眼前的桌子,“我最后应该是倒在这里,那个毛贼拿走了我的玉佩,还把我弄到了床上,甚至帮我脱掉了外衣和鞋子……”
“他想干嘛?”杨意逢十分困惑,偷东西还这么讲礼数吗?
“这也是我没想不明白的地方”,褚宁樾按了按太阳穴,想要缓和一下久睡之后脑子的迟钝感,“但是,直觉告诉我,他来这一趟并非是为了偷我玉佩。”
“王爷为何这么想?”
“直觉罢了。”
“那王爷可有看见那个人的样子?”
褚宁樾摇了摇头,那个从屏风后走出来的黑色身影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只可惜那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注意力都涣散了,根本想不起来任何那个人的特征。
“那我们该如何抓到那个贼呢?要不要从渭王府查起?”
褚宁樾仍然是摇了摇头,“故意挑拨我和渭王,拿走我的玉佩,不管他是谁,他一定会再出现的,只需等他自己现身就好。”
杨意逢却忧心忡忡,道:“他这次对王爷没有歹意,只用了迷药,万一日后起了其他心思,属下担心,担心……”
“担心他直接把我毒死?”褚宁樾挑了挑眉,看着自己心腹想说又忌讳的样子,好心地帮他把话补充完。
杨意逢:“……”
“应该不会”,褚宁樾似乎胸有成竹,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那个人对我是没有杀心的。”
“王爷为何如此如此肯定?也是直觉吗?”
“嗯。”
杨意逢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心情。面对这么一个躲在暗处的不知是敌是友的人物,他如临大敌,王爷却能轻描淡写地等着那人主动现身,这心态真是少有人能及。
“该来的总会来,不能因为一个意外乱了整个计划”,褚宁樾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与其惶恐,不如泰然。”
第七章 众人轻视,破轿入宫
十月初十,秋意正浓,太后宫中设宴,邀朝中重臣及其家眷入宫赏菊,当然皇上及诸位皇子公主也会到场,君臣同乐。
冯青鸢难得早起,只觉得头昏脑胀,呆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春芽和织蔓为她上妆,挽发,穿衣。等一切收拾好,天也不过将将亮。
黄氏那个丫鬟又来了,说是请冯青鸢过去用早膳,吃完一起进宫。
冯青鸢将春芽留下,带着织蔓过去了。
除了刚回来的第二天,这还是冯青鸢第二次见到黄氏,上次没见到的三小姐冯云月和六小姐冯云雪也在。
见她进来,黄氏抬眼一瞥,仍然和上次一样,不冷不热说了句:“青鸢来了,坐下吃饭吧。”
冯青鸢微微颔首,在下首挑了个空位坐下,又听她道:“还不向大姐问好?”
黄氏五个儿女先是将冯青鸢上下打量一通,而后三三两两彼此换了眼神,冯青鸢甚至清楚地看到冯云雪撇了撇嘴。不过片刻后,五人还是敷衍着开口。
“大姐!”
“大姐!”
“大姐!”
……
冯青鸢应和着点头,轻轻咬着唇,捏着筷子的手僵硬着,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局促不安。
“大姐,你一回来爹爹就生病了,连太后娘娘的赏菊宴都错过了。”
话音稚嫩,却充满了责怪,冯青鸢只听声就知道是冯云雪,连忙问道:“父亲生病了吗?什么时候的事?严不严重?有没有看过大夫?”
一连串的问题加上关切地神态,活脱脱一个心忧父亲的孝女模样。只不过冯鸣良为何生病,没人比她更清楚缘由了,这正是慕容晟的手笔。
冯云雪却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吃饭,把她晾在一边。
“爹爹身体素来硬朗,好几年连个风寒都不曾有过,可偏偏某些人一回来就生了场大病,真是见了鬼了。”另一个声音传来,是冯云月。
“不止呢,三妹你之前不也莫名其妙病了吗?”冯云星跟着开了口,话是对着冯云月在说,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冯青鸢,“爹爹这次估计跟你一样,都是被什么脏东西冲撞了,才要遭此一难。”
“肯定是的,这脏东西我们还是离远一点好,沾上一点就要倒大霉。”
冯云月话音刚落,靠冯青鸢最近地冯云霄和冯云蔚一脸厌恶地挪了挪椅子,企图离她远一些。
冯青鸢心中叹了一口气,翻来覆去就这点把戏,她都看腻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真是一个漂泊多年归家的弱女子,在家无依无靠,人人辱之憎之,这字字句句怕是会化作无形的尖刀,让她遍体鳞伤。想到这里,冯青鸢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们父亲才离开几天,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就忘了吗?”黄氏又出来惺惺作态,端着主母架子,敲打似的说着,“冯府有冯府的规矩,别跟个市井无赖一般,出去丢了冯家的脸面!”
一出戏就此作罢,在场几人都很满意,各怀心思,安静地用完了早膳。
勾心斗角一顿饭吃完,天色大亮,管家前来告知马车已备好。冯青鸢便带着织蔓走在最后,看着黄氏的丫鬟从另一侧走来,手上小心翼翼端着个方盒子,盒子外罩着黑纱,叫人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冯青鸢嗅到一丝清浅的幽香,略一思索,瞬间明白了。
冯府外已经停着三驾马车了,前面两架宽大精致,车帘是名贵的蜀锦,上面还有蜀绣刺的活灵活现的花鸟走兽。后面一架却是小小的,车帘为常见的罗汉竹编织而成,车厢大小仅能容纳两人。
不用想,那辆小马车肯定是为冯青鸢准备的。
“府上一共三架马车,你父亲带走了一架,你又回来得仓促来不及准备,青鸢,委屈你乘那辆小的了。”黄氏看似合情合理地说道,话语中透露的却是不容拒绝。
冯青鸢乐得不跟他们一块儿坐车,从善如流,没有半点不情愿,应了声“没事的”,带着织蔓就上了那架小马车。
车内确实简陋又狭小,除了两条光裸木凳再无其他,冯青鸢和织蔓相对而坐,几乎是膝盖碰着膝盖。
“怎么不见张车夫?”车内二人忽然听见黄氏说道。
接着又是管家恭敬又谄媚的声音:“回夫人,那张车夫前几日喝多了酒,在地板上睡了一宿,第二天起来就得了风寒,过了几天越来越严重,最后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变成哑巴了。这一个哑巴还如何赶车呢?小的就给了他些银两,让他离开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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