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跪下,不敢言声。
牛铁指着他们,一一道出他们的名字:“他们是卑职曾经的同僚,皆是秦大人的属下。”他不慌不忙,“皇上,卑职还知道秦大人不少秘辛……”
秦实头上冒出虚汗,他噗通跪下:“皇,皇上……”
牛铁之所以会被他派去边关找疫源,正是因为他曾是自己身边最贴心之人,正因为贴心,他所做的很多事情,牛铁都知晓一二。
他不认罪都不行了。
皇上勃然大怒,面沉如铁:“秦实弑杀太子,其心可诛,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皇后身子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
秦实不失为她的左膀右臂,此时肩膀被重重砍下。
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胥康大获全胜,边关大捷,又成功解决三应县乱贼之事,更是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
何其幸也。
再回到东宫,柳烟钰心绪万千。
眼看到了临产期,她的笑容越来越少。
很多时候都是静默的。
胥康变得非常忙碌,东宫里鲜少看到他的身影。
曾经支持皇后的臣子们,有不少已经转了风向,改为支持胥康。
胥康将会是未来的明君。
但凡明智,都知道选谁才是上策。
被砍去臂膀的皇后并没有安于现状,她闲暇时间让九皇子苦读诗书,练习骑射,只为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同时派人查探柳烟钰和胥康之事。
她要找出蛛丝马迹,一举扳倒胥康。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查出了点儿东西。
玉姑姑将查到的消息报给皇后,“胥康中媚毒那晚,歇在了仙草山脚下的客栈里,侍卫查探了所有能查到的住客,得知了一个消息。有户人家的嬷嬷,那晚醉酒,出去方便时找不到回来的路,天亮才衣衫凌乱地回去。主子问发生了什么,懵懵乎乎地不知。后来不知怎么,人就死了。主家发现的时候,是被人用刀剑所伤,那手法利落精准。像是故意为之。听闻太子那边的人曾去主家问过。”
“还有太子妃回门那次,东宫里的一位宫女画儿不小心喝了落胎药,差点儿丢了命。奴婢去打听,画儿说是那日她是拿错了药汤,当时有宫女在给太子妃熬药,她当时急里急促,不小心端错了。这说明太子妃回门当日是打算喝下落胎药的,但误打误撞,喝了画儿治腹泄的药。”
“还有,”玉姑姑表情神神秘秘的,“宫里的张太医有次醉酒失言,说是太子大婚当晚,得知太子妃有孕之后曾刀剑相向。”
皇后秀目圆睁:“真的?”
“老奴是听宫人们闲言碎语时提到的,老奴不能确定真假。但想来不会空穴来风,听起来有几分真。”
皇后语气肯定地说道:“若是如此,那太子妃腹中的胎儿绝对不是太子的。”
“奴婢也是这样认为。大婚当日,老奴在太子婚房,听到太医说太子妃有孕时,奴婢明明感觉屋内当时气氛是不对劲的。听画儿说,太子与太子妃并不亲近。”
皇后心事重重地点头,“仔细观察着东宫的动静。”
这日,胥康不在东宫,陈之鹤令人意外地赶来,求见太子妃。
凝儿禀报之后,请他进去。
陈之鹤见到柳烟钰便一撩袍子跪下:“臣陈之鹤见过太子妃。”
他现在对柳烟钰特别尊敬。
发自心里的尊敬。
“陈将军造访,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陈之鹤瞥眼凝儿,凝儿识趣地退了出去。
“太子妃,您的生产之日,是不是马上到了?”
柳烟钰:“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八天的,应当是了吧。”
“臣斗胆,敢问太子妃有何打算?”
柳烟钰眼神淡淡地看眼陈之鹤,“跟我说话,不必绕弯子,直说便可。”
陈之鹤欲言又止,半天才说道:“殿下目前在朝中风头正劲,可暗处也有不少人盯着,皇后便是最大的隐患。最近,皇后那边动作频繁,意在查询您腹中胎儿是否是太子殿下的。朝中臣子也有对此异议的。若胎儿不是殿下的,殿下便犯了欺君之罪,不可担当太子重任。”
“皇上听闻风声,在康炎培将军面前说,太子绝无可能欺骗于他,若是欺骗,必将重罚。因太子曾救过康将军的性命,是以康将军据实以告。”
柳烟钰目光冰冷,“你想说什么?”
陈之鹤咬牙,“臣曾问过殿下,殿下不准臣有任何异动。可臣实在是挂心此事,冒险前来,是跟太子妃商议,可否有妥帖的法子,两全其美。”
陈之鹤所言真切,他敬重太子妃,对太子妃腹中胎儿并无杀意,可皇上金口已开,若他日被发现真相,太子恐有大祸降身。
柳烟钰知道陈之鹤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妄言。
她最近心绪复杂,皆是因此而起。
胎儿不会动之时,说杀便杀了。可胎儿有了动静之后,便扯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再无下手之心力。
此事再被提起,柳烟钰不亚于万箭穿心,她目光空洞地看向陈之鹤,语气凉瑟:“这世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之策,左右都是隐患,唯有除之。”
“陈将军,我知你对殿下忠心耿耿,我亦知道该如何抉择,但是,”她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之意,“我毕竟是母亲,下不了狠心。你,看着安排吧。”
陈之鹤来之前,是想求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若是狸猫换太子,兴许可行。用一个死掉的孩子换掉柳烟钰所生的孩子,未曾不可。
可柳烟钰非常之理性,她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太子登基路上的绊脚石,她愿意舍弃腹中胎儿的性命,只不过,得由陈之鹤安排。她自己,无论如何是下不了手的。
陈之鹤看着心痛难忍的柳烟钰,心中跟着大恸,他心知柳烟钰做出了最艰难的选择,不是因为她不爱腹中胎儿,也不是因为她有所求,她只是在大义面前,选择牺牲自己罢了。
陈之鹤心痛离开。
这一幕被玉姑姑捕捉到,转而告诉了皇后。
“皇后娘娘,太子妃近几日便要生产,听闻陈将军从宫外安排了产婆守在东宫,说是经验充足,可奴婢怎么觉得不对劲?宫中产婆最是专业,何以用到宫外的?陈将军单独见了太子妃之后,心痛难耐地离开,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一切皆是猜测,还得细心去查。”
在皇后的授意下,玉姑姑安排了两个产婆去了东宫,假惺惺道:“太子妃不日便要生产,皇后娘娘挂心,特派人来助产,定要保太子妃与皇长孙安全。”
柳烟钰婉拒,“太子已有安排,还是不麻烦皇后娘娘了。”
玉姑姑不走,领着人硬赖在太子妃宫殿门口。
两日后的晚上,柳烟钰突然发动,身子疼痛难忍。
胥康出了宫外军营,人尚未回来。
不过安排曾泽安守在柳烟钰的院子里。
她这一发动,早先准备的产婆子便冲了进去。
玉姑姑一见,赶紧让自己领的两个产婆子也往里面冲。
却被曾泽安给挡住了。
“玉姑姑,产房重地,无需太多人在,有里面两位产婆便可以了。”
玉姑姑侧日,“那怎么可以,这两位产婆可是宫中老人,当年太子殿下便有他们的帮助,今日正好,由她们帮助接下小皇孙。”
说罢,玉姑姑带人便要硬闯。
曾泽安唰地拔出长剑,候在外头的侍卫见状,站成一排挡到了产婆跟前。
玉姑姑声音尖锐:“你,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过是为太子妃安全考虑,你们却要刀剑相向。”
“实在对不起了,玉姑姑,太子殿下有令,奴才不得不遵从,还请玉姑姑靠后,免得刀剑无眼。”
见此阵仗,玉姑姑愈发断定自己心中所想,“你们,你们不会是要害死太子妃腹中的孩子吧?”
曾泽安不言声,用眼神示意门口的宫女,“保护好太子妃的安危。”
宫女端着热水,小心点头。
外头剑拔弩张,里头,柳烟钰正在经历九死一生。
身体痛是一方面,心底的痛却是最难言的。
孩子降临的那一刻,便是告别的那一刻。
试问,放在哪一个母亲的身上,会不心痛?
汗水和泪水爬满柳烟钰的脸。
产婆只当她是疼的,还安慰她:“太子妃,孩子头已经出来了,您再使使劲,马上就好。”
陈将军可是说了,要善待太子妃,别让她太痛苦。
孩子生下后,直接掐死便可。
对外宣称,孩子生下便是个死胎。
柳烟钰咬牙,拼力使劲。
产婆高兴地喊了声:“出来了,出来了。”
产婆将软软的婴儿抱到手上。
婴儿身上带有白色的胎脂,看上去油腻腻脏兮兮的。
两名产婆对视一眼,抱孩子的产婆五指便伸向了孩子细嫩的脖颈处。
只需轻轻一捏,孩子便会断气。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外头有人喊了声。
“太子殿下到!”
玉姑姑听到太子殿下来了,马上昂着头喊:“殿下,殿下,太子妃一直没能顺利生产,还是让皇后娘娘派来的产婆进去吧,这可是当年接生您的产婆,最是妥帖与放心的。”
胥康充耳不闻,径直往里闯。
曾泽安尖细着嗓子,“殿下,不可,不可……”
他劝阻的话还没说完,胥康已然闯了进去。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产婆五指放在婴孩脖颈处的样子。
他冷目:“把孩子给孤。”
产婆被他的冷瑟吓到,慌忙把孩子递到他的手中。
油兮兮脏腻腻的孩子抱到手中,胥康皱眉。
产婆不知如何办才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
太子闯进来了,事情走向便不是她们两个产婆所能控制的。
只能一切听太子令。
胥康默然,一只大掌托着婴孩的头,另一只大掌托着婴孩的臀。
托臀的那只手犹犹豫豫地松开,慢慢慢慢地覆到婴孩的脖子上。
停在那里,顿住。
他是听到陈之鹤汇报,说是经过跟太子妃商议,已安排了产婆,会顺利产下死婴,不会影响太子未来走向。
胥康听罢,便心急火燎地赶回来。
遇到的却是这种最关键的时刻。
掐死孩子便可解决一切麻烦。
只是柳烟钰……
在他凝神的间隙,一声啼哭响彻天际。
哇……
门外的曾泽安表情滞住,玉姑姑则是喜上眉梢,她大声喊道:“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贺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里头的产婆则喃喃地往下接:“喜,得,麟儿!”
第38章
通常, 新出生的婴儿需要轻拍下小屁股才会发出嘹亮的哭声。
可这个婴孩却自己发出了哭声。
此起彼伏的祝福声响彻外间,胥康慢慢松开了手。
他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孩慢慢走至身体虚弱的柳烟钰面前。
眼泪和汗水交杂到一起糊满脸的柳烟钰,表情呆愣地看着走向他的一大一小,
犹如做梦一般。
一条由她创造的鲜活的生命, 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用怎样的眼神去看他。
无助、心疼、抱歉、绝望……
她声音微弱地喊了句:“殿, 下。”
无论他做什么, 她都不会怨他。
她分得出轻重缓急。
胥康将孩子往前凑了凑, 声音低缓醇厚,“你的孩子, 男孩,哭得很有力, 长大会是个气宇轩昂的男子。”
这是许她的孩儿活?
眼泪喷涌而出,柳烟钰哽咽道:“殿下……”
胥康起身, 抱着孩子缓缓走了出去。
躺在床榻上的柳烟钰,眼泪汩汩而下。
胥康竟然, 竟然许她的孩子活路。
两个产婆不明所以, 小心靠上前,“太子妃,您刚生产, 身子虚弱, 万不可哭泣,容易伤了眼睛。”
柳烟钰此刻的心情最是矛盾、复杂,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 也止不住……
玉姑姑把生产前后的事宜讲给皇后听, 皇后听罢,摇头:“诸事种种, 孩子不可能是胥康的,可胥康冲进产房抱出孩子,又说不太通。”
让她心中疑惑重重的。
柳烟钰没想到胥康竟允她生下孩子,她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是以胥康的安排,她都默默听从。
胥康不许柳烟钰亲自给孩子喂奶,另请了奶娘。
柳烟钰一日只能见孩子一个时辰,其他时间按照宫里嬷嬷要求恢复身体。
嬷嬷是宫里老人,侍候过无数妃子,知道如何照顾产后的女子。
“生产后的女子下面会松弛,太子妃按时服用药汤,身子干净之后涂抹此药,能让太子妃恢复紧致。”
饮食更是严格要求,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嬷嬷都有精细安排。
胥康信任的人,柳烟钰没有任何质疑。
胥康给孩子起名单字,麟。胥麟。
柳烟钰非常理解,能让他活着已是大恩,哪还用在乎名字?
非胥康亲子,他哪愿意花费心思给其起名,顺便叫个麟儿罢了。
柳烟钰每次见到麟儿很是欢喜。孩子白白嫩嫩,虎头虎脑的,特别招人疼。
皇后宫里,玉姑姑又有了新发现。
“娘娘,奴婢刚听说了件稀罕事,生产之前太子妃竟然没有准备任何婴孩衣物,太子也没有命人准备,只东宫里的宫女略微备了些,孩子诞生之后,这才匆忙补做衣服,非常之匆忙。”
皇后露出了然的微笑,“真是百密一疏。本宫就说吧,一定是不对劲。若他们想要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不精心准备,偏偏仓促成这个样子?”
她阖目,“赌一次吧。”
胥康忙忙碌碌,柳烟钰做完月子,竟没见着他的面。
只生产那日匆匆一见。
孩子满月前一晚,胥康破天荒地来到柳烟钰的寝宫。
她正和凝儿柔声细语,“凝儿,这件衣裳如何?麟儿穿着一定很好看。”
“是呀,是呀,小主子越来越可爱。”
“嗯,长大了会是个调皮的,你看他那双小腿,一时也不得闲,不停地蹬啊蹬。”
主仆间的温馨场景被突然而至的胥康打破。
柳烟钰呆了一瞬,“殿下。”
凝儿行礼之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月不见,柳烟钰身姿恢复了苗条,曲线玲珑,唇色娇嫩,看起来如少女一般的样子,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27/65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