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太子妃救过儿臣的命,儿臣认定了她这个太子妃。”胥康眼神中带着少有的执拗,“若是没有她,儿臣已经死在了那场瘟疫中。虽秦实已被父皇发落,可父皇真就一丝都没有怀疑过旁的吗?秦实要了儿臣的命,有何益处?”
他句句不提曦妃,可秦实是谁的人,听谁的令,皇上心里多少是清楚些的。
皇上神色松动,儿子和曦妃在天平的两端,他稍倾向儿子一些。
“朕已经答应了曦妃,此事,便如此吧。”皇上做出让步,“你执意保柳烟钰的太子妃之位,那朕便为你指定两位侧妃。”
皇上一言九鼎,很难改口,此番做出让步已属不易。胥康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旨。
*
天气晴朗,柳烟钰抱了麟儿欣赏自己种植的青瓜。挂果之后,青瓜一茬接一茬,凝儿从开始非要等到青瓜长得足够大采摘,到现在改为专摘娇嫩的扭子。
还是嫩的鲜亮好吃。
外头光景多,麟儿看得目不暇接,两只小手不停在空中挥舞着,得着什么都想抓一抓。看到悬垂在架子上的青瓜,抻头蹬脚,嘴巴使劲努着,两只小胳膊一起扑向目标。
噌地一声拽下。
麟儿兴奋得淌口水,抱着青瓜嘿嘿乐。
柳烟钰拿着帕子拭掉那些口水,顺便把青瓜上的微刺拂去,以免刺伤孩子。
“青瓜长得真不错。”
听到胥康的声音,柳烟钰抬头,面色含笑地说道:“青瓜生命力旺盛,不需怎么管理便能长得极好。”她晃晃麟儿的小手,“麟儿,你瞧谁来了?”
麟儿见到胥康,先是一怔,小脑袋轻轻一歪,仿佛在好奇他是谁,看了会儿,似乎看出了门道,他猛地伸长胳膊,嘴里“啊啊”叫唤着,恍若在说“抱抱我”。
柳烟钰纳罕:“他好像识得殿下。”
胥康将孩子抱过来,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自豪,“孤是他的父亲,自然是认得的。”他轻轻握着麟儿的小手,慢慢在他娇嫩的手背上轻轻蹭着,引得麟儿咯咯直笑。
柳烟钰淡淡瞧着眼前这一幕,“殿下有事?”
她一早听凝儿提了一嘴,说是皇上急召太子,这会儿见胥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猜测必是发生了什么。
胥康眼神复杂看向她,口气中透着一丝丝无奈:“要辛苦你几日了。”他道,“父皇让你为曦妃诊治。”
第72章
“父皇让你为曦妃诊治。”
话落, 胥康眼神定定地看向柳烟钰,想知道她获知此事后的第一反应。会急躁?会恐慌?抑或会埋怨?怨他行事至此,竟需要她亲自面对?
却见柳烟钰微微一笑,恍若听到“你吃饭了吗”这种稀松平常的话, 淡淡回了个字:“好。”
爽快, 毫不拖泥带水。
胥康眸中闪过欣赏之色, 他的太子妃, 无论何时,都令他无可挑剔。他问:“你不担心么?”
柳烟钰反问:“有什么好担心的?”
“父皇不会无缘无故让你去诊治。”
“是不是曦妃说了什么令皇上做出决定?”柳烟钰半眯眸子, “是不是诊治好了有赏,诊治不好会有惩罚?”她觉得自己猜测的方向很对, 瞪起眼睛问,“若是诊不好, 对臣妾的惩罚是什么?”
“太子妃不光遇事沉稳,还冰雪聪明。”
两个大人光顾着聊天, 忽略了麟儿, 小奶娃子不耐烦地在胥康怀里扭来扭去,柳烟钰遂摆了摆手,凝儿立刻上前一步将孩子抱走。
胥康双手解了束缚, 索性负手而立, 面对着一片绿油油的青瓜地,道:“父皇说了,诊治好了有赏,若是诊治不好, 便给孤指两名侧妃。”
柳烟钰露出纳罕的表情, “如此简单?”
她还以为怎么也得要了自己的命这种才算惩罚,给胥康赐侧妃算什么惩罚?
胥康扫了她一记冷眼, “简单么?”
柳烟钰脱口而出:“这算哪门子惩罚,对殿下来说,这应该算是好事吧。皇上指给您的侧妃,定是世家贵女,百媚千娇的。”
胥康转头,定定看着她,柳烟钰察觉他眼神不对,立马止了声,表情颇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她目色澄澈干净,他在她眼中看不到任何作假的成分。
她是真的这么想。
认为给他指两名侧妃确实是件美事,与惩罚无甚关系。
“你不……”胥康眼神犹疑,半天没有吐出最后两个字。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生生将“吃醋”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他有些看不懂她,她关心自己,自己出征时,亲手为自己做衣裳做鞋,自己生病,她不顾生命威胁亲自侍候左右。他要娶别的女子,她反而没有了任何反应,仿佛她是局外人一般。
她偏头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就见他垂下眉眼,“你按孤所言去做便可。”
*
是夜,柳烟钰在凝儿的陪同下,踩着夜色去了绛紫宫。
玉姑姑喜形于色地进去禀报:“娘娘,太子妃来为您看诊了。”
顶着一张猪头脸的曦妃难得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狞狰扭曲,看起来实在可怖。
玉姑姑小声道:“还是娘娘聪慧,能想到此种妙计。有皇上旨意,太子妃不想来也得来,且来了,必得治愈您。否则,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曦妃只以为治不好的惩罚还是她所请求的那样,免去柳烟钰的太子妃之位,是以表情得意忘形,“想跟本宫斗?实在是可笑。”
她扬声,“还不快请太子妃进来。”
看到曦妃的脸,柳烟钰没什么表情,倒是凝儿,只抬头瞟了一眼便被吓到,她迅速低头,把满面的惊恐遮掩起来。
太可怕了,今晚回去怕是不能入眠。
比鬼还要可怕。
曦妃虽不喜柳烟钰,但为了治病,面上还是撑足了,她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听闻太子妃医术高明,本宫便求了皇上,烦请你来为本宫诊治,只盼你神医圣手,可以药到病除。”
为了自己的脸,夸夸她也无妨。
柳烟钰不卑不亢,:“请容臣妾先面诊。”
玉姑姑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子妃,请吧。”
只要是为了曦妃娘娘好,怎么着都行。
柳烟钰近前,仔细端祥曦妃的脸,“起了红疙瘩,肿胀,右脸还脱了皮,眼睛视力可能会受到影响,”她蹙起眉头,装模作样地问,“曦妃娘娘能看清臣妾的脸吗?”
曦妃听她描述自己的脸,心里顿感恶寒,可还是勉强答道:“能看到,不是很清晰。”
“这么严重啊,”柳烟钰咂咂出声,“这脸肿胀难堪,红疙瘩令人不适,臣妾看这么一会儿,有些想吐。”
说话间,她手抚胸口,作呕吐状,连着“呕呕”了两声,复又抬起头,面露歉意,“曦妃娘娘,实在是抱歉。臣妾想忍,可实在是忍……呕,呕……”
她直接吐到了地上,玉姑姑见状嫌恶地闭了下眼,“太子妃实在是放肆!”
柳烟钰自袖中扯出一方巾帕,慢条斯理拭了拭嘴,神色淡漠地扫向玉姑姑,“怎么,你个狗奴才能忍住不吐,却想本宫也忍着?以为本宫和你这个狗奴才一样,肚里没二两食吗?”
当着曦妃的面骂她的忠仆,实在是打她脸的行为。曦妃立时恼了,“太子妃慎言。”
“怎么,曦妃娘娘拒绝臣妾看诊?”柳烟钰作势要走,“那臣妾现在就去回禀皇上,臣妾忍着各种不适来给曦妃娘娘看诊,但曦妃娘娘拒绝。”
走了还成?
曦妃好不容易打的算盘,哪能轻易就给改了?
她斥道:“来人,把这里收拾了,”她瞥眼玉姑姑,“太子妃诊治的时候,你旁观便可。”
别去得罪她,一切等病愈后再说。
再看眼面色平静的柳烟钰,曦妃忍了忍,语气放柔了些:“太子妃,本宫暂且原谅你,继续看诊吧。”
几个宫女弯腰进来收拾地上狼藉,很快,地上便整洁如初。
柳烟钰转了一半的身子,复又转回来,眼睛盯视着曦妃的脸:“还请曦妃娘娘原谅臣妾刚才的无状,实在是您病后的这张脸不忍直视,相信皇上亲眼所见,也不会比臣妾的反应好到哪里去。当场吓走也是有可能的。”
话里话外的讥讽曦妃,你现在这种样子,还逞什么强,皇上见了也会呕吐。
曦妃这个气啊,两眼怒视着柳烟钰,可惜两条缝里射出再毒的光,也起不到丝毫震慑的作用。柳烟钰没有一点儿要卑躬屈膝的意思,反而是一身傲气地看着她。
“曦妃娘娘,您现在是病患,臣妾是医者,要想治愈,在诊治期间,您得听从臣妾的安排。”
你别不服气,要想好,就得把满身的刺给收起来。
玉姑姑气不过,刚想出声斥责两句,可思及刚才曦妃的话,她忍了忍,抿紧嘴巴立到一旁。
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娘娘病愈之前,先忍太子妃几日。
曦妃与玉姑姑有同样的想法,她的脸能不能治愈,关键就在此一举,绝不能功败垂成,她咬牙:“太子妃说得极是。”
柳烟钰淡淡笑了下,“还请娘娘差人将那盒妆粉拿出来,容臣妾研究下,看是否是妆粉的问题。”
这有何难?
曦妃吩咐:“玉姑姑,将妆粉拿上来。”
玉姑姑将妆盒找出来,小心递给柳烟钰。
柳烟钰揭了盖子,里头妆粉只用了小部分,看着还是满满当当的。
她弯腰,将床边的痰盂扯过来,手一抖,盒子里的粉纷纷扬扬洒进去。
曦妃面色一凛,赶紧扭头。
这可是有毒的妆粉,再洒到面上,只怕这脸会肿得更加难看。
玉姑姑和几名宫女也做了同样的动作,都怕被妆粉祸及。
柳烟钰面色不变,倒空妆粉之后,自袖子里拿出火折子和一小块枯木,点燃枯木,连带着空的妆粉盒子一起扔进痰盂。
痰盂里蹿起火光。
稍顷,一切燃尽之后,便灭了。
玉姑姑瞠目结舌:“你,你,你这是做甚?!”
柳烟钰漫不经心地抬头:“本宫试试妆粉是否有问题,”她盯视着痰盂中的一片灰烬,“测试后,妆粉并无问题。”
曦妃气到双手哆嗦,“太子妃这是要替太子消灭罪证么?”
“曦妃娘娘慎言,臣妾方才解释过了,是测试妆粉是否有异。只不过测试的法子是燃烧,燃烧过后有异味便是有问题,像现下这种无异味,便是无事。”
妆粉已经被毁,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曦妃忍着怒气问:“那太子妃可有把握治愈本宫?”她面目狰狞,“皇上可是说了,你若治愈本宫便会得到厚赏,若是不能,只能乖乖让出太子妃之位。”
她提醒柳烟钰,治不好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柳烟钰怔住,这与胥康所言不符。胥康说是娶侧妃,到曦妃这里成了让自己腾出太子妃之位。
二者谁在说谎?
曦妃言辞凿凿,胥康言辞笃定……
曦妃看她怔愣,以为自己成功威胁到她,便有些志得意满,“只要你治愈本宫,本宫定会在皇上面前帮你美言几句。”
先硬再软,哄着她为自己诊治。
柳烟钰可以豁出去不要太子妃之位,曦妃却没办法豁出这张脸不要。
与她而言,失去美貌,生不如死。
今日所有的不快与愤懑,她会好好记在心里,只等面颊治愈,她再找机会,百倍千倍地奉还回去。
柳烟钰回过神,淡淡道:“曦妃娘娘请放心,臣妾定会将您治愈。”
第73章
夜色深沉, 一丝星光也无。
凝儿提着灯笼,微弱的光线照着主仆两人前行的路。
刚走出绛紫宫,一抹颀长的影子忽然挡到身前,吓了柳烟钰一跳, 她定晴细瞧, 才发现是面无表情的胥康。她暗自舒了口气, 黑灯瞎火的, 人吓人,吓死人。
“殿下为何在此?”
胥康淡淡看着她, “孤刚好经过。”
柳烟钰往周遭瞧了瞧,心里话, 会有这么巧吗?自己刚走出绛紫宫,便遇到了胥康?
她瞥眼胥康身后, 那个像尾巴一样成天跟在后面的曾泽安却是不见影子。
“怎么无人跟随侍候?”
胥康瞧着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问道:“曦妃可有为难于你?”
柳烟钰:“她现在病症如此严重, 怎么可能为难于臣妾?她心里大概清楚, 我是她治愈的唯一稻草,必得抓紧了才好。”
两人并肩前行。
“照孤说的做,不必每日去绛紫宫, 只让玉姑姑天天去东宫取药便可。”
“其他会依殿下所言, 只这一点,臣妾还是觉得,日日亲临才好。”
胥康歪头瞥她眼,神色间有些不赞同, “孤是怕影响了你的心情。”
天天去见一个不想见的人, 心情怕是不能好。
柳烟钰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殿下说错了, 不仅不影响心情,还会让心情变得更好。”
看到往日嚣张跋扈的曦妃顶着一张令人恶心的猪头脸,她觉得很解气。
想发脾气又怕自己走掉的样子更是有趣。
“那便随你吧。”
这头一晚,柳烟钰只是看诊并未给出任何诊治的法子。到了第二日晚间,她提着食盒进了绛紫宫。
从食盒里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递到玉姑姑手里:“给曦妃娘娘喝下吧。”
玉姑姑迟疑:“这是什么汤药?为何不写了药方在绛紫宫煎煮?”
柳烟钰瞪了她一眼,“行医者,各有各自诊病的法子,怎么,还得依样告诉你不成?”她看向床榻上眼神警惕的曦妃,“娘娘愿喝便喝,不愿喝臣妾也不勉强,到时候说到皇上面前,可不是臣妾不给您诊治,是您不配合。”
又来这一套?曦妃直接翻了个白眼,她示意玉姑姑,“端过来吧。”
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还能更糟糕?
这要是毒药,估计柳烟钰这条小命也是不想要了。
一口气喝完,曦妃面色不愉地看向柳烟钰:“太子妃,这便可以了?”
你有什么招数使出来,本宫都照做,若是治不好,本宫定与你没完。
柳烟钰自食盒里拿出另一个小药罐,掀开盖子,掏出一张湿了的巾帕,“请曦妃娘娘躺下,把巾帕覆到脸上,半个时辰揭下便可。”
“湿了的巾帕覆到脸上,让人怎么呼吸?”玉姑姑吃惊,这不是捂死人的节奏?
“覆上去才知道,你急什么。”
曦妃直接躺下,“覆上来吧。”
柳烟钰上前,将湿湿的帕子覆到猪头脸上。
等抻拉妥帖了,玉姑姑才瞧见,这帕子是有孔洞的,留出了鼻子和嘴巴的孔洞,以便呼吸。别说覆半个时辰,再久的时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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