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貌似很有意思,但我并不想知道。”
……
蔡逯还学会了分享“狗食”。
第一口,他会先夹到她嘴边。
“你吃。”
灵愫摆摆手,“我可不吃这些。”
他就不管她,自己吃得欢快。
她问:“好吃吗?”
蔡逯狠狠点头。
连着吃了好多日的乳酪和稀饭,现在吃到爽口多汁的水果,简直是人间美味!
她揉了揉他的头,“鉴于你这段时间表现优秀,往后漏食玩具就是给你的常驻奖励了。”
他看她满眼感激,“谢谢主人!”
灵愫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吾家有狗初长成啊。
这段时间,蔡逯没再发疯。可就在她以为情况有所好转时,当晚他的精神就崩溃了。
入相府后,她在蔡逯屋里架了张小床睡。
这夜,灵愫翻了个身,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
她将眼揉开,只见蔡逯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被褥被他踢下床。他不知从哪翻出个匕首,握在手里。
见她醒了,他先阴森一笑,再大吼大叫地朝她扑来。
“我要杀了你!!!”
灵愫起身一躲,他“咚”一声摔倒在地。
他飞快起身,又朝她扑来。
她又一躲,他又一摔。他站起来,又一扑,她又一躲,他又一摔。
在这场疯癫的追逐游戏中,灵愫渐渐明白了什么。
噢,白天还很平静的狗狗,晚上就莫名发了疯。
蔡逯此刻的精神状态,是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大吼大叫,什么规矩都忘了。
这危险情况,换成旁人来经历,约莫早就跑掉搬救兵了。
可她却觉得好玩。
当你弱小时,在强者眼里,你发疯也像是在卖萌。
所以灵愫就觉得蔡逯很可爱,不仅不跑,还故意逗他:“诶,诶,砍不到我吧,略略略,小笨狗。”
蔡逯虽意识不清,但也听出了她在故意挑衅。
他气势汹汹地奔来,不料却左脚绊右脚,给他自己绊倒了。
但这次,他落在了她的怀里。
她将匕首夺去,“好笨呐,你这身手,要是去杀人,那敌家就要笑话死你了!”
她把蔡逯扯到床上,从背后钳制住他。
她脚一勾,把被褥勾上床,盖在俩人身上。
这场面,从外人角度看是多么温情啊!
姑娘搂着情郎说话,哎呀,真是甜蜜!
可实际上,灵愫却是把匕首架在了蔡逯的腰上,她的腿压在他的腿上,将他锁住。
“再动,我就把你的肚皮割开,让你的肠子流一地。”
蔡逯踢着腿,“杀,杀你!”
她轻笑:“都这样了,还想着要杀我啊。”
她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好似没什么效果?
易灵愫颇为难堪地笑了笑,又喊了几声。
这时,那帮托儿正好来到了这处。易灵愫让他们扮演不同的角色,分批来。
最先来的是一位打扮朴素的小娘子。
她听到了易灵愫说的话,想吃瓜的念头都直接写到了脸上。
“娘子,您方才那句话,是何意思啊?”小娘子故作不懂,话里满是不解。她说这话时,前半句声音拔高,宛如一个吃瓜群众。可后半句又猛然压低,作出偷听的模样,眼瞟了瞟四周。
这些表演是有效果的。易灵愫这个小摊旁边,都是些卖脂粉、簪篦之类的玩意儿的商铺,来的女子较多。
许是这些女子未曾听过这些话,一时都侧目看着易灵愫二人。
易灵愫笑笑,让那位小娘子坐到自己摊前的凳子上。
“此事说来话长啊……”易灵愫故作玄虚地说道。
“娘子您快说罢!那女子怎的了?”小娘子脸上满是焦灼,看不出一丝演的痕迹,让易灵愫直叹钱花的值了。
“小娘子莫急,我现在就跟你说说这其中的事。”易灵愫边说边看着旁边一众女子的反应。他们虽是没往这边走过去,却还是开始听了起来。
“话说昨晚那月黑风高夜,我正在这边走着,准备回家去,却突然看见,一小娘子朝着我所在的位置走过去……”易灵愫开始编织着自己的故事。
“我提了盏灯,隐隐约约地看见那小娘子尚还小。我想着,这么晚的天了,她鬼鬼祟祟地来这里做什么?可谁知,她居然……”
易灵愫说到这剧情关键处有意停了下来,果不其然,对面那女子一脸愠色,“小娘子,你快说罢,她怎么了?”
一旁的人也是一脸急切模样,但表面上还是装着要买一些物什的样子。
“娘子莫急。”易灵愫笑笑,安慰道。
“昨晚我走时忘了将我这牌子带回去,可谁知那小娘子过来,竟然魔怔一般摸着我这个牌子,特别是那算命二字。”易灵愫说完,饮了口水。
“她为何要摸你的牌子?”对面的人问道。
“我也不知啊。”易灵愫无奈地摊摊手。
“我一看这就慌了啊。我的牌子被一个人这般摸着,这又是大半夜的,难免让人多心呐。”
“是啊,她这般动作,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这女子摸了一刻后,我就见她喃喃自语起来,甚至将我这牌子抱到怀里。我一见这就更慌了,难免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易灵愫说罢,偷偷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
他们大多都是一边害怕着一边想继续听着,看起来矛盾异常。
易灵愫看着他们这般,暗自勾了勾嘴角。
计划见效了。
“我后背发凉,但还是走上前去。我拍拍她的背,她吓得往旁边一跳。我就问她,为什么要抱着我的牌子?谁知她听到我这话居然哭了起来。”
“哭了?她为什么哭了?”对面的人问。
“小娘子莫急,且听我说。我被她吓了个不知所措,我安慰了一会儿,就问她缘由。她说,她最近心绪不宁,处处碰壁。正巧有人告诉她,我这里可以解她的忧。只是她找了很多次,都找错了地方。这次她终于找到了我这,可不就是喜极而泣么!”
“啊这,您这处,看起来简陋得很,为何她要执着于此呢?”对面的人故意贬低道。
这话也正是路人想知道的。易灵愫这地摊其貌不扬又是刚干起来,自然被人看不上。
“这您可就不知了。”易灵愫说道。
“我这摊啊,原先开在镇江府一带,后来迁到了咱汴京城这里。至于为何要远远地迁到此地?自然是那边风水不养人,给几位贵人做事时出了差错,便被人赶到了此处。”易灵愫说得邪乎,一连串的重大信息砸得人反应不过来。
“原来您经历了这么多事啊。”对面的人感慨道。
“实不相瞒,方才娘子过来时,眉头紧蹙,印堂发黑,是为思虑之兆。可是近来有什么烦心事?”易灵愫切入正题。
“娘子真是慧眼,我的确是有事。”
易灵愫稍稍抬了头,就看见那人头上闪过一句“近来吃得多,不好受。”
敢情这是消化不良了。
“我观小娘子腹中微鼓,吞吐缓慢,行动稍有些艰难。这样看来,小娘子近来可是被撑着了?”易灵愫前半句是瞎说的,后半句才是真话。
而对面的人听到这话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小娘子料事如神啊,我心中这般想,您这就想到了!”那人故意把话说得大声,一旁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了。
“我敢在这汴京城招摇,自然也是有几分真功夫的。”易灵愫颇为洋洋自得地说道。
“看来小娘子也知道自己的忧虑所在,不妨今日回去后就动起来,切莫久坐就躺。”易灵愫交代道,一时觉着自己好似一个看病大夫一般。
“好嘞好嘞,谢谢您嘞!”那人说罢,却又犹豫起来。
易灵愫笑笑,说道“放心罢小娘子,您是我这处第一位客人,为了报答您,我是不收您钱的。”
这话说罢,那人就高兴起来,片刻间就走到了来时的那条巷子里。
旁边的人看了全程后,似是有些蠢蠢欲动。
易灵愫整了整并不起褶皱的衣襟,“要不就中指?剁掉中指就没办法握武器了。想死?有那么好的事?”
她说:“我要你生不如死。”
她很少会恨人,闫弗算一个。
但哪怕是被逼到了这时候,她还是心软了几分。
她把一截小指喂给那群老鼠。
“闫弗,再敢来犯事,我就把你分.尸。”
她发誓,她是真的想去找蔡逯。可走到半路,又被某个东家叫了过去,说她之前办的某桩任务出了问题,要她去解决。
听东家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还带着闫弗的血。她随手抹去,朝东家安慰似的笑笑,“小事一桩,我立马解决。”
东家怕得浑身发颤。
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女杀手,像刚从阴间爬出来的罗刹。
然而这问题真不算小,灵愫现在必须在解决问题与看望蔡逯两件事上做个选择。
她没有犹豫,选择去解决问题。
*
醒来后,蔡逯迅速捋了下当时的情况。
“褚尧,她骗了我。”
晕倒再醒来,他以为他自己还是会气个半死,可他现在却心如死灰,竟已经接受了事实。
他说:“她明明说,我是她的唯一。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当然愿意相信,那一切只不过是闫弗的自导自演。
可灵愫的反应告诉他,闫弗没有说假话。
她骗了他,用那么肯定真挚的语气,说只有他一个;又用那么异常的反应告诉他,真相是,她不是只有他一个。
为了这场年会,这三天他几乎没合过眼。他不敢睡,怕一睡就会准备不充分,届时会让她丢了面。
事实是,他才是那个丢面的人。
蔡逯郁闷地捂住脸,“我怎么就气晕过去了。闫弗是不是都要笑死我了。我真是个笑话。”
褚尧递给他一碗安神汤,“你的身体已经熬到了极限,晕倒是身体在保护你。你知道的,在极度愤怒时一直保持清醒的后果就是,要么气成疯子,要么气成傻子。”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蔡逯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有前男友?”
何止是有?那分明是有很多个。蔡逯夹在其中,不过是沧海一粟。
闫弗其实已经照顾了蔡逯一把,只说他是灵愫的前男友,没说是灵愫的某一任前男友。
褚尧眸色复杂,“我猜的。”
他想安慰蔡逯,但脑里又没多少安慰人的话。
所以褚尧试探道:“你之前不是说,可以接受共侍吗?要不,试一试?”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共侍了?你别血口喷人!”
蔡逯终于找到个情绪宣泄口,他揪住褚尧话里的槽点不放,气愤地把褚尧大骂一通。
褚尧翻他个白眼。
“接受不了共侍,那就跟她分手。”褚尧说。
蔡逯的火气被这话浇灭了。
“分手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说。
蔡逯低下头,心乱如麻。
须臾,他再抬起头。
“那人还说‘像他三分’,这个他是指谁?难道我跟谁长得像?该不会是我爹还有个私生子吧。”
褚尧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你再想想。”
蔡逯沉默了。
其实很多时候,他在问话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仍要问个清楚,不是傻,是怕冤枉了她。
他把小厮叫来,“去查一个叫‘沉庵’的人。”
褚尧:“沉庵是谁?”
蔡逯陷入了回忆。
他想起在某一夜,灵愫无意识地唤他“沉庵”。想起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她在他的眼皮上落下轻轻一吻,似乎呢
“她真的死了。你的烧伤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走吧。”
走吧。
走吧。
所有人都跟蔡逯这么说。
但蔡逯只是坐在渡口边。
一阵风吹来。
烧焦的赤蔷薇碎屑,与被爆炸声冲碎的穿环工具,所有她存在过的痕迹,都被风吹到他脚边。
巡检司的人还在对蔡逯说着什么。
可蔡逯的耳里,却响起了她的话声。
一声又一声,不断回放。
第61章 山河
半个月后,大理寺公布了这场爆炸的调查结果。
原来,商船被不明歹人提前埋了许多炸药,爆炸范围广,威力足。
但好在,在那个时间段,江面上只有这一艘船。所以,这次爆炸案的死亡人数很少,只有那个女人与两三船夫。
又过了半个月,“元熙二年春江渡爆炸案”的案宗被存入审刑院,永久留档。
这山河一道,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在无情的时间长河里,所有人存在的痕迹,都会慢慢湮灭。
可这场爆炸案的受害者不同。
那个女人,曾是盛京的一段传奇,活着是,死了更是。
易灵愫想要被记得。
这曾是她的小小心愿。
现如今,她的心愿偏航般地实现了。
她想被记得,不是说想被记得与她有关的花边八卦。而是想被记得,她曾真真切切地活过,她曾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曾笑对无数坎坷。
她想要被记得,想用自身经历,给所有人带来生的希望。
倘若在若干年后,有人在经历相似的痛苦,能想起她,把她当榜样,这就是“被记得”的意义。
但就是这样一个笑起来比太阳还灿烂,永远充满蓬勃生命力的姑娘,却措不及防地死了。
所以大家记得她,不再记得她的生,反而把她传奇般的死亡记得深刻。
她的死引起了京里一波又一波骚乱。
有人把她当榜样,当救赎,当照亮残破生活的那一束光,在她死后,这部分人也都选择自我了解,追随她一同离去。
那些与她有关的生意顷刻崩盘,许多关系网断得流通不动。
许多认识她的,倾慕她的百姓,精神萎靡不振,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短时间内,盛京的死亡率陡然升高。巡检司的人每日都要去江河里捞尸体,数着今日会有几个人为易老板殉情。
骚乱太多,最后,朝廷不得不出面,给她的死亡杜撰了一段光辉缘由。
朝廷说,当初易老板早就知道那船上有炸药,为了救大家,她英勇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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