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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一道——浮玉山前【完结】

时间:2024-04-14 23:04:38  作者:浮玉山前【完结】
  阁主憎恨地剜着那盘菘菜炒粉条,仿佛是把菘菜当成了蔡逯,讽刺着:你手段太嫩,跟她不合适!
  蔡逯却挂上个得体有礼的笑容,“江南一带地气湿润,蔬果丰富。这菘菜,是由我名下一家万顷蔬果园加急送来的,口感绝对是上上乘。”
  蔡逯把这盘菜朝阁主那边推了推,一语双关:“你尝尝,不会让你失望。”
  见阁主没动筷,蔡逯又道:“噢,我忘了。最近杀手阁的资金周转是不是出了些问题?想必阁主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受了不少罪吧。人一忙起来,的确是万事顾不上。所以没听过这世上还有好菘菜,倒也正常了。”
  说完,他又拿乔般地叹了声气,“都说人穷志短。穷人连片好菜叶都不曾吃过,又怎会知道好蔬果的味道?”
  阁主又瞥向那一锅老母鸡汤。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你把我养的那只下蛋母鸡炖了?”
  蔡逯无辜地摊摊手,“谁让这鸡一直扯着嗓子叫唤,真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阁主瞪着他,脸色愠怒:“你把母鸡杀了,那以后还怎么给她煮新鲜的鸡蛋吃?”
  蔡逯回:“新鲜的鸡蛋,菜市场里多的是。”
  阁主嗤一声,说你懂什么,“你才跟她相处多长时间,自然是不知道,她亲口说过,她就喜欢吃这只母鸡下的蛋,别的蛋她吃不惯。”
  蔡逯回得了吧,“朝夕相伴,相处的时间长又怎么样。母鸡不还是母鸡,不还是待在鸡窝里吃喝拉撒?人家下的蛋这么好,那也没见你给人家疼成心肝宝贝啊。”
  他又继续说了一连串的话。
  “‘她亲口说过’?难道人的口味就不会变?噢,有时可能确实不会变。譬如都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了,某人在她心里,却还只是个‘朋友’。”
  “所以看吧,朝夕相伴又怎样,到头来,也仅仅只是个朋友。她有那么多朋友呢,难道某人就确信,你就是朋友群里最特殊的那一个?”
  阁主笑得阴冷,“朝夕相伴,虽关系浅薄,但胜在日久天长,过得有盼头。今朝是朋友,兴许改日便是情人,后日就是夫妻呢。”
  他剜了蔡逯一眼,“再好的良顷,遇上天灾,也会变成荒地。再有钱的富家,遇上人祸,也会人去楼空。靠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上位,即便得了荣宠,也会因关系不稳,风光转瞬即逝。”
  阁主说:“换做是你,你是会选短暂的荣宠,还是会选长久的相伴?”
  蔡逯面色一僵。
  这番对话就是把矛盾往明面上说了。
  俩人都对彼此做过调查,都知道彼此的痛处在哪里,所以就死死往那痛处戳。
  关系稳定,但始终恋人未满。倘若越出“朋友”那条线,不知会不会陷入深渊。
  关系短暂,荣宠来也匆匆,去也会匆匆。倘若不满于此,想要更多偏爱,不知会不会被逐出八百里远。
  阁主把玩着茶盏,“现在你了解她的全部过往,我想你心里嫉妒我,嫉妒得要死。我与她相识十六年,你要靠多少手段,才能把过去十六年朝夕相伴的时光掩盖过去?还是说,你有信心,能够包揽她接下来的几个十六年?”
  阁主把菘菜炒粉条与老母鸡汤这两道菜,一齐推到蔡逯那头。
  阁主笃定说:“这两道菜,她不爱吃。即便她说过爱吃,那也只是搪塞你的假话。”
  蔡逯敛下眼眸,竭力把话声放平稳。
  他回阁主:“人是会变的,她也不例外。”
  阁主勾起嘴角,“行啊,那我就等着看她的改变。”
  俩人你瞪我,我瞪你,都等对方在抛个争吵点,好能痛快地吵一架,打一架。
  但最终,俩人都顾及着灵愫还在补觉,没吵起来,也没打起来,只是用尖酸刻薄的话语,针锋相对。
  阁主说得口渴,便呷了口茶。
  “蔡衙内,你很聪明。”阁主说,“以往那些情人,只爱跟那个死去的沉庵作比较。只有你,在向我挑衅。”
  至于创业,易灵愫想着,先给自己蒙几层面纱,以防汴京中有人爆她马甲。何况这事,若是被易父易母知晓了,定不会同意她继续做下去。
  她每日先搬个几炷香时间,午后坐车去城南玉仙观外摆一小摊。这玉仙观是游人游春的名胜场所,易灵愫也去探过几次。
  城南野道,有处人来人往,那便是玉仙观。才子佳人众多,她便可借以测姻缘之借口,捞一笔小钱。
  况如今又正是好时节,天朗气清,春莺啼叫,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
  而易灵愫也在那边交代好了自己摆摊所需的物什,每日午后坐那处一个时辰,到点就回府。
  为保自己开业大吉,届时她会安排几个托儿来点气氛烘托。如此一番宣传后,想必很快就能看到效果。
  易灵愫停笔,看着自己的创业计划,心满意足地大笑起来。
  不过她自己这一行为还是被心细的二姐给发现了,二人住得那样近,二姐早就发现了易灵愫在偷偷摸摸地进行着什么。
  于是这晚,二姐找上门来。
  “你可莫要诓骗我,爹爹阿娘他们不知,难不成我还不知道么?”
  易灵愫见自己也瞒不过她,便将自己的创业计划告知于她。当然她也隐去了自己的金手指这一说,只是谎称,自己之前看过算卦之类的野书籍。
  二姐虽是不解,但还是选择相信易灵愫。只是再三嘱咐着,莫要生事,莫要被人认出来。
  易灵愫当然只是点头应付着,只是心里还另外打着盘算。
  褚尧说行。
  教游水这事很私密,双方都需要穿得很清凉,还会有很多亲密接触。
  还好只有他们二人。
  可他实在低估了蔡逯厚脸皮的程度。
  学游水这日,蔡逯就穿了个宽松的短裤来了,上半身什么都没穿。
  蔡逯利落下水,游到灵愫身旁。
  “我技术比他好。”蔡逯揽过她的腰,“来,我当你的教练。”
  他说:“蔡师傅免费教学,若教不会,赔偿你白银万两,还附赠师傅一个,如何?”
第60章 远走
  然而,比蔡逯的挑衅更令场面尴尬的是,灵愫呛了口水,闭着眼,不断咳嗽。
  恰好她又被蔡逯扯到了怀里,越咳,离蔡逯的胸肌便越是近。
  “阿嚏!”
  她打了个喷嚏,感到两片嘴皮子嗦.上了一个软软弹弹的小点点。
  褚尧气得想自戳双眼。
  蔡逯揉了揉她的脑袋。
  “谁教你往这顶的?”
  褚尧一把拽回她,语气幽凉。
  这两日易灵愫的手可遭了苦。
  她明明心思很细腻,观察很细微的,为什么偏偏就没看出,他已经在外面跑了大半天,染了风寒呢。
  她的嗅觉明明那样灵敏,为什么偏偏就没闻出,厨房里还有各种没冷下去的菜香呢。
  她为什么会没听出他已经委屈得哭出来了呢。但凡她凑近看一看,就能看出,他说“我家”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的啊。
  他是个受了很多委屈的病人,那明明只是气话啊。
  他的心在向着谁,他的爱在为谁而燃。
  她,一点都不知道么。
  加上今日,十七年了,她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阁主身一歪,恰好扑灭了一旁的烛台。
  整个屋,整个院,在此刻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他蜷缩着,所有委屈都在此刻彻底爆发。
  仅仅是朋友么。
  明明能感受到他的爱啊。
  *
  在去私宅的路上,蔡逯看她心情低落,就小心翼翼地问:“要不,再回去看看?”
  他帮她编了个理由:“玩具还没拿过来,对吧?”
  灵愫懵懵地点头,“对。”
  回去一趟,给阁主个机会。他要是给她道个歉,那她也就不再计较他的“口不择言”了。
  待再拐回院,她又让蔡逯往外面等。
  院里太黑了,黑到让她差点绊倒。
  推开屋门,往里走,她又被乱摆的椅子绊了个踉跄。
  她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气。
  “岑青,你能不能收拾一下!”
  在黑暗里,她隐约看到阁主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
  可笑。
  她还想着来解决问题,可他居然就这么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你就睡吧。”灵愫斥道,“我真是犯神经了,才会想着来看你一下。”
  本来找玩具也只是借口,现在她看阁主这么淡定,直接没了心情。
  走到院里,见蔡逯就那么乖巧地在等她。
  她扇蔡逯一巴掌,“今晚去你家。”
  蔡逯被扇得懵了会儿,随后牵起她的手:“也是你的家。我这里,永远有你的家。”
  看看,这话说得多好听。
  灵愫朝阁主所在的那屋比了个中指,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她肯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阁主不是睡着,是已经烧得昏了过去。
  听见她走的动静,阁主才艰难睁开眼。
  迈出院门前,灵愫听见“扑通”一声动静。
  她没管。
  如果她肯回头看看,就会发现,那是阁主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屋门,跪着前行了几步。
  太难受了,连嘴都张不开。
  他就只是哑着嗓子流泪。
  像狗一样,跪伏前行了几步。
  “啊……啊……”
  他想把嗓子掏出来,捧到她眼前,让她不得不听一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为了让弹幕能撑得更持久一些,她疯狂地帮府里的下人们搬物件。可实际上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图个新鲜,让她搬弄半天后便委婉拒绝了。一个待出嫁的千金,整日里搬这些重物什,也是不成样子。
  于是易灵愫打起了外人的主意。出了易府再走两条巷子,便有一摆摊处,卖得是那些大小不一的水缸。易灵愫特意与小贩打好了关系,帮人家搬缸。大概是小贩看她行动效率高,也让她一直这般干着。
  当然,出门在外,易灵愫也是换了身粗布衣服,还蒙了层面纱,免得被熟人认出来。
  这么一来二去,自己的手上竟冒出了几个小水泡,触碰不得。这事被大娘子知晓后,一阵责骂。只是,大娘子说罢她之后又拿了些药膏给她涂抹。
  这事一出来,她自然是不能再去搬弄重物了。不过还好她搬的物什够多,最起码也能撑上半个月。
  至于她的创业计划……
  她找了几个托儿,都是些口风严实的人。自己也用心做了一个招牌,上面有“算命解忧”四个字。不过为了让自己的生意尽快红火起来,她还是要想些其他的方法。
  譬如这街上的吆喝声。
  她最近上街有意观察那些生意红火的商铺,特别是那些卖熟食的小成本店铺。
  这些人的吆喝声颇为奇怪―
  卖烧鸡的,不直接喊“卖烧鸡哟”,反而说“可苦了我呦”这类的话。
  卖饮品的,不直接喊“新鲜的饮品,快来看看”,反而说“我听了一个故事”。
  凡此种种,千奇百怪。可要说这效果,倒也是立竿见影。百姓因他们这一奇怪的吆喝术而被吸引过去,围成人堆,好不热闹。
  虽说易灵愫还没搞懂这其中的奥妙,但她自己也决定效仿一下,若是没有效果再换句说辞便是。只是她觉着自己也不能吆喝得太离谱。
  于是她想了又想,加上了一点现代标题党的精妙。
  “震惊!一豆蔻少女深夜来此竟为……”
  此话说时,“震惊”二字要表现出极度的惊讶,就像是听到一些惊天八卦一般;而“竟为”二字,要特意拖长尾音,引人无限联想,勾起游人的聆听兴趣,继而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花钱。
  说这句话时,还要注意做到抑扬顿挫,读得不能太快,不然在玉仙观这般的环境下,大家根本听不清你在吆喝些什么。而你说得太快,游人也只能看见你易易合合的嘴,好似疯子一般。
  所以为了避免陷入难堪的境地,她最好做好万全策划,一次成功。
  之后,易灵愫又让人把摆摊所需大件物什都先在城南买好,又让人交了些地租钱先把那物什都摆上,就在她准备出摊的前一天晚上。
  等易灵愫各方面都准备好时,日子已经到了四月初三,那日天朗气清,正适合外出游玩。
  易灵愫等到晌午,便梳妆更衣准备起身。
  她挑了最素的一身衣裳,发髻也是挽了个最简单的,蒙了层厚面纱。
  一路坐马车颠簸到城南玉仙观,下了车仿佛才活了过来。
  城南路道宽阔笔直,宝马香车不断,空气里吹来的都是些脂粉香风。偏偏路旁还有些极富生气的野草,搭着不知名的野花,浮华与烟火相融,让人移不开眼来。
  城南美景多,也自然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州郡的游人。从身边的游人说的话中,明显能听得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相聚于此,各自分流。他们走走停停,或是吟诗作画,或是肆意赞美。不过这处还是年轻人多,最多的,还是那些才子佳人们。携手并行,端得上是一副美景。
  易灵愫大概看了几眼,就直奔目的地―玉仙观。其实说是去玉仙观,实际上也只是挂个名,有声望些。
  她真正要去的,是玉仙观外那一条正对着的长街,那里商铺林立,游人也大都去那处寻个乐趣。
  “娘子,您来了!”眼尖的小男童看见她走了过来,兴高采烈地招呼道。
  “嗯。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人?另一个人呢?”易灵愫问道。
  她原本安排了两个办事机灵的小男童守在此处,可如今到了地方,人又凑不齐了。
  “回娘子,那位哥哥,他快出府时临时被养娘叫了过去,吩咐了一些要紧的事。奴想着,也不能因他而误了您的事,于是自己一人就来了。”男童回答道。好似是怕她听罢生气,自己就低下头去,无措地抠着手。
  “罢了罢了,你遇事不慌乱,自己独身前来,已经很好了。”易灵愫说罢,拍拍男童的肩,继续说道“好了,现在你去把我安排的那几个人叫过来,让他们见机行事。”
  男童点点头,飞快地向某个巷子跑去。
  易灵愫正了正自己的招牌,坐到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场。
  眼下路人匆匆,又有许多人在她一旁的商铺买着东西,应该是好招揽生意的。
  易灵愫假意咳了两声,“震惊!一豆蔻女子深夜来此竟为……”
  易灵愫喊得大声,差点破了音。
  话刚一说出,易灵愫就收到了路人的匪夷所思的眼光,也看到了人头上匪夷所思的弹幕。
  “此小娘子举止怪异,喊得话又如此奇怪,真真是败坏了如此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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