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倭国都城自平城京迁到平安京后,寺庙大幅减少,只留下东西寺,架在神社旁。
每逢阴雨,风吹雨珠斜,沾水的樱花瓣便会落在雨链里,脂粉扑簌,裙裳飘移,整个平安京都会陷进一场吊诡迷离的幻梦。
他还想继续说,但灵愫却提前把蝙蝠扇柄塞到他嘴里,堵住了他的话口。
易灵愫二人到了易府时,正巧碰见在庭院亭子里坐着的大娘子。
夜色暗沉,亭里点了灯,大娘子的身影模模糊糊。瞧见她们姊妹来了,便起身迎接。
“两位姐可算是回来了。”大娘子衣着规整,满脸尽是疲惫。
二姐也知晓她二人在外玩得太晚了,开口就满是歉意。
二姐一边道着歉,易灵愫一边低着头不敢直视大娘子。
“三姐,你呢?”大娘子说道。
易灵愫正低头发着呆,猛地被点名,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阿娘问你玩得可还尽兴。”二姐戳戳易灵愫的手臂,用在场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尽兴,自然是尽兴的。”易灵愫又怎么敢说自己不尽兴,玩得这么晚才回家,自然是要给爹娘一个好一点的交代的。
“罢了,你们俩以后去外边注意时辰,莫要让我和你爹爹担心。”大娘子叹了口气,似是无可奈何。
“知道啦!”易灵愫和二姐一同答道。
“这便好,快回去歇息罢。”大娘子说罢便转身而去。
易灵愫与二姐相视一笑,这晚算是挺圆满的。
*“不是,你神经啊?”蔡逯揪住闫弗的衣领,怒目圆瞪,“拿那几块破铜烂铁跟我相提并论,这情况能一样吗?再说我什么时候求名分了,我是来说正事的好嘛!”
闫弗就阴阳怪气地“哦”一声,打量着蔡逯。
“哦,伟大的蔡衙内确实不是破铜烂铁。”闫弗放声大笑,“但是,你会把破铜烂铁穿在你那根□□上面啊!”
这事戳中了他的笑点,他笑得喘不上气,摁着一旁的桌,弯腰捂肚,笑到干呕咳嗽。
蔡逯的脸黑了。
他戴那鸟笼,这么私密的事,闫弗为什么会知道。
蔡逯本能地朝灵愫看去,可还不等他开口质问,阁主就先发了火。
阁主搡闫弗一拳,“你他□那么闲?不去刺杀政客,反倒还有闲心来跟踪别人?”
阁主这话,是朝灵愫暗示:闫弗在跟踪监视你。灵愫接受到信息,不动声色地带褚尧往后退到阴凉地。她乐于坐山观狗斗。
至于闫弗为什么会知道这事,无非是他潜进了枕风楼与杀手阁,时刻监视着灵愫的行动。
闫弗是没亲眼目睹蔡逯怎么戴锁,但他看到蔡逯把那锁捡回了家。如今他说的话,无非是他的猜想。
谁知,还真就误打误撞地猜中了!
蔡逯“呸”闫弗一声,“你又装什么装?是,你没戴破铜烂铁。可当年那个因不听话,被她套上狗链,浑身赤.裸地雪地里待了一夜,逢人过就学狗叫的人,难道不是你?”
蔡逯揪着闫弗的头发,“你会调查,难道我就不会调查?是,我狼狈我犯贱,那你又好到哪里去?”
蔡逯说:“我记得,当时你都快哭死了吧。不过你这人这么贱,后面被甩了后,应该有不止一次地求她,再给你套个狗链吧。”
闫弗揍蔡逯一拳,“是是,我做这些就是贱。那你呢,你不贱?”
他说:“蔡逯,你不就仗着你跟沉庵长得像吗?”
他知道蔡逯最在意沉庵,所以现在,故意用沉庵刺激蔡逯。
“要么说沉庵是她见一个爱一个的人里,最爱的那一个呢。人家当时可大度了呢,几人共侍一妻都没什么反应。你呢,一点小事就狗叫,汪汪叫个不停。”
闫弗扇蔡逯一巴掌,“要不是你的脸好,你以为你配跟她谈这么久?”
蔡逯气得快把牙都咬烂了。
他何曾怕过吵架打架。
他与闫弗扭打起来,都恨不得扯掉对方的头皮,扇飞对方的虚伪。
扭打间,不知谁误扇了阁主一巴掌。
阁主也是年轻气盛,“行啊,斗呗。老子今日非把你俩打个半死。”
于是,仨人扭打起来。 阁主:“要不你去哄哄他?你肯定知道怎么哄!”
灵愫震惊:“卖……卖身去哄?”
阁主琢磨着:“这不是你勾勾手指就能解决的事吗?”
灵愫:“可我已经把他得罪了!”
她把闫弗最珍视的脸给划了一道,他肯定恨她。
可现在又急着去苗疆,晚去一刻,都生怕夜长梦多。
灵愫咬咬牙,为了能去苗疆,她拼了!
*
刺客庄的最新据点在一座高耸入云,看起来很气派的酒楼。
目前,庄主待在酒楼顶层处理事情。
灵愫拜托小哥传个信,心想真是风水轮流转。看来以后做事都要留一手,省得再有今日这滑稽场面出现。
小哥说稍等片刻,“庄主还在忙于处理公务。”
一个小小的刺客庄,能有什么公务要处理?
灵愫冷哼一声。
行啊,闫弗你算是长本事了。
过了半刻,小哥让她上楼。
到了顶楼,小哥指了指一间屋:“庄主就在那里,请敲门再进。”
行,还得敲门。
灵愫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语气很不好的“进来”。
行,还端架子耍脾气。
虽在心里腹诽,可推门进去时,灵愫还是堆满了笑容,像个送温暖的小太阳。
瞧清来人后,闫弗洋腔怪调地说:“呦,稀客啊。怎么,不去哄庭叙那小子,反倒来看望我这个孤家寡人?”
灵愫笑出声。
狗东西,难道不是你把我扣下不让走吗?
今日的闫弗别有一番风情。
平常他爱把各种小辫高高绑起,如今却把马尾半扎。从前戴着义眼,现在义眼处覆上了层黑眼罩。穿得也很居家,衣衫松垮,将劲瘦的腰身勾勒得明显。
这是个恶毒的寡夫。
她凑近,把手盖到了他的眼罩上面,语气夸张:“哎呀,闫大庄主怎么把那只义眼盖起来了?”
他拿折扇将她的手拍落,“别动手动脚,我们很熟么,易老板?”
他阴阳怪气:“这不都是拜你所赐?”
灵愫歪了歪脑袋,“听不懂。”
闫弗冷笑,“你把我气得眼疼,疼得义眼都戴不进去。看我这样,满意了?”
他说:“我知道你为何要来。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给你通关调令。”
说完,他就扭过头,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本案牍翻看。
灵愫挤开他的腿,站在他身前:“你拿反了。”
闫弗嘁一声,“你管我?老子就爱反过来看,老子就要特立独行。起开,你挡住我了。”
她不动。
闫弗把案牍一甩,“怎么还不滚?等着我把你扔出去?”
灵愫笑吟吟的,身往下一沉,坐到他身上。
闫弗语气像淬了毒:“混球,无缝衔接,我要杀了你。”
灵愫笑得更灿烂。
“某些人,口头上说着我混球,让我滚,要杀了我,可自己却偷偷起立了。”
这关键时候,褚尧也动了动眼皮。意识还未清醒,就先低声说了句:“你们不要再打了。”
战场中的仨男人一齐朝褚尧看去,异口同声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有种来打一架!”
见褚尧挣扎着想醒,灵愫赶快把他扯回大太阳底下,“褚大夫,你赶紧晒晒太阳。”
然后,本就中暑的褚尧,被她这一弄,又成功昏了过去。
太乱了。
仨男人从这头打到那头,毁了不少摊子。
围观路人越来越多,不知是哪家摊主喊了声,“巡检司和衙门的人快来了!你们就等着蹲大狱去吧!”
一听这话,大家也都知道事情闹大了。
你一收手,我也收手。
仨男人,一下就停止了战斗。
打归打,别蹲大狱。
仨男人,一齐看向灵愫。
这场面,但凡换成一个手段没那么高的小姑娘来经历,约莫早就急得以头抢地,后悔当初为甚要惹这么多风流债,说这么多骗人话了。
然而现在被围着是她易灵愫。
是那个当年经历过二十多个老相好齐聚一室,吵闹着向她讨要名分的易灵愫。
她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即便是当时那次声势浩荡的僵局,还不是被她三两句就轻松化解开来。
何况是今日这场面,简直是小事一桩。
日头毒辣,灵愫站在太阳底下,被晒得眯起眼。
揉眼间,她迅速捋着当前形势。
阁主权且当作她的“娘家人”,与她是同一战线一致对外的战友,打架是为给她出气。
他,不重要。
褚尧这小子脾气犟,爱钻牛角尖,不好对付。幸好现在暂时中暑晕了,没涉及到战事里,歇会儿就能缓过来劲,好处理。
他,也不重要。
而看似是硬茬的闫弗,偏偏最是好拿捏。这条狗,主动挑事,目的是把她惹急,让她暴揍他一顿,好能让恋痛的他“爽”一番。尽管中间出了茬子,他没勾上她,反倒先跟蔡逯打了一架。
他,更不重要。
至于蔡逯……
翌日,午膳间,易家一口正低头吃着饭,易父一句话就让易灵愫愣在原地。
“三姐啊,我有事要同你说说。”易父开口叫停了正在闷声干饭的易灵愫。
“爹爹您说。”易灵愫放下筷著,双手规矩地放在两膝上。
“过两日,我欲请和中兄家的那位二哥到这儿一趟。一来,是那二哥不日便要殿试,我有些事想交代给他。二来,你也是知晓的,他毕竟也是你以后的夫婿,二人婚前多见见面,喝个茶,我想着也是极好的。”
易父说罢,看着一旁的大娘子,也是在询问。
易灵愫听罢这话倒是没什么意见,她现在心里,还挺欣赏蔡逯的。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大娘子便已出声。
“不成不成,两日后我还要带着三姐去外置卖些贵重物什,这时辰可不能误了!”
易父未想到大娘子有这一计划,一时无声。
“阿娘,你去外怎的不叫上我呢!”一旁的二姐出声道。
“三姐不日便要成婚,我自然是要好好交代她的。你莫要羡慕,以后也自然会交代你的!”大娘子笑着说道。
“阿娘惯会看我的玩笑。”二姐审时度势着,说过这番话后,便不再言语。
“那你,可否能把这事推推?”易父还是不想放弃,两日后正是他清闲的时候,过后再请人家来,怕是两方都挪不开身来。
“老爷,我知晓你是忙里偷闲。只是过两日正好是赏花宴,我想带着咱们三姐去见见安人们,日后也好照顾我们三姐。”大娘子说得动情,声音都有点抖。
“这……”易父没有料到大娘子会想得这么远,心里叹着,果然是为娘的操心多。
“罢了,就依你的去做罢。”
易灵愫看着爹爹阿娘一言一语间就安排好了自己的行程,而自己完全插不上话,一时尽是无奈。
这方,大娘子看出了易父的失落便开口安慰道:“三月尾便是殿试的日子,放榜后紧接着又是琼林宴,这些事过去,便到了四月。不如让咱们三姐趁着乾元节,与那二哥一聚。”
“乾元节?不成,我跟三姐约好了要出去玩的!”这次易父还没开口,二姐便抢先说道。
“出去玩?二姐,这可是让你二人玩的时候?”易父听到这话有些气恼,声音抬高了几分。
“唷,二姐也是说个浑话而已,算不得真的。”大娘子见状,拍拍易父的手,让他冷静下来。
“阿娘说得对罢,二姐?”大娘子用眼神示意着二姐。
“是是,我就说个浑话,爹爹不要当真。”二姐脸也耷拉了下来,她不明白,自己说个话而已,怎么就招惹了爹爹?
“二姐,我带三姐赴过宴后,你二人出去玩,可好?”大娘子打着圆场,也是给父女俩台阶下。
“好罢。”
“老爷,这次就让三姐与那二哥好好走走罢,可好?”大娘子给易父递了盏茶。
“罢了,都依你罢。”易父似是醍醐灌顶,自己也不愿再参与这少男少女之间的事。
而这边易灵愫再次看着三人一言一语间,自己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突然觉着自己现在好抢手,不过为了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易灵愫还是开口道:“那个,我能问一下……”
话还未说完,三人就一起看向易灵愫,三双眼里都有不同的情绪。
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易灵愫话到嘴边,便又转了个方向。
“这鲫鱼汤可能再添一碗?”易灵愫说道。
“自然可以!”大娘子笑道。
这边易灵愫看到众人之后的反应,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她现在已经成了现阶段易府的焦点,所有人都看着她。所幸易灵愫并没有心思留意众人。
她现在的心思,在两件事上。一是未婚夫蔡逯,二则是,她那时有时无的金手指。
因为昨夜到了寺北巷子后,她根本就没看见众人头上的即时弹幕,就连后来偶遇到了蔡逯也是如此。
只是自己的大力技能好似比较稳定。昨晚她被撞到了巷墙上,自己用手撑着墙时,她明显地感觉到,墙砖好似都晃动了几下。
今早也是,她对着铜镜给自己戴了一把小篦子。结果拿到半空,篦子就折成了三段。为此她必须特别小心,控制好自己的力道,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蔡逯,她虽是欣赏好奇,但却没有过多的想法。
在她穿越之初,情爱并不是要事。易灵愫告诉自己,必须在短时间内对北宋有更多的了解。以及,自己的事业也该有起步了。不然婚后,她只能做一个家庭主妇,整日蜗居在那四方院子里,充其量是出门与京中的安人们说说八卦。
这种状态,何其悲哉!
*
膳后,易灵愫回了房。本想着小憩一会儿,结果就有了个事。
易灵愫的两位贴身女使在收拾她的屋子时,无意间弄乱了些她的字画书信。二人当时一阵慌乱,生怕窥得什么秘密。于是整理间,不知是谁碰倒了小茶壶,一壶水全都洒到了那些个书信字画上去。
二人来认错时浑身颤抖,倒像是易灵愫要吃了她俩一般。
“书信?字画?”易灵愫话里满是疑惑,再想想,这也应该是原身的东西,再怎么弄乱也与她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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