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看了不忍:“谢师弟,你疼不疼啊。”
裴云初脸上挂着无谓的笑容,余光看到暮烟乐提起裙摆往这边跑,他的心飞快地跳了一下。
清冷的夜色下,暮烟乐越跑越快,脸色流露出明显的担心。他的胸口滚烫,翻涌着澎湃的暖流,唇瓣张开,正要说上几句亲昵的话,说自己没事。
然而下一秒,她越过他,与他擦肩而过。
裴云初唇瓣蓦地僵硬。
她跑到宣卿平的身边,眼里似乎只有他:“师兄,伤口还在流血,你进屋,我给你上药。”
第五十二章
裴云初的脸色一直很差, 他坐在村长的屋子,陆子明哆哆嗦嗦地给他上药,背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暮烟乐也在上药, 但对象不是裴云初,而是宣卿平。
屋子的气氛格外古怪, 裴云初的视线简直像狗皮膏药, 死死黏在她的身上,若说眼神也能实质化, 她恐怕早已淹没在他幽暗的视线下了。
暮烟乐动作有多轻柔, 裴云初的脸色便更阴沉一分,连带着陆子明都头皮发麻。
暮烟乐却仿佛置身事外,丝毫没给裴云初眼神, 兴致盎然的, 给宣卿平的胳膊打了个蝴蝶结。
谢衣看着这一幕, 忽然牵起唇角:“师姐, 陆子明的手没个轻重,我疼,你帮我上药吧。”
他的语气刻意低了几分, 听起来还真有几分可怜的意味,没等暮烟乐拒绝, 宣卿平嗤笑说:“这点疼都忍不了,算什么男人。”
话一出口, 空气瞬间降到零度。
裴云初的眼神仿佛要杀人, 他挣脱了陆子明的手, 大步向前, 暮烟乐头也没抬,胳膊忽然被他抓住。
他说:“我们出去谈谈。”
宣卿平冷哼:“她没空。”
“我跟师姐说话, 还望师兄不要掺和。”裴云初的语气听着尊敬,却带了几分刺。
宣卿平皱了皱眉,想要出口怪罪他不敬前辈,却因为他的滴水不漏,丝毫没有谴责的余地。
暮烟乐被他阴沉沉的眼神盯了好一会,甩开他的手,正当裴云初要发作,她抬脚往外走,不忘回头看他怔愣的表情:“不是要谈谈吗?走吧。”
裴云初笑了一声,眸底焕发出几分光彩。
来到村庄的一口古井旁边,黎明将近,黑漆漆的天逐渐变成深蓝色,她坐到井口的边缘,周围的草叶沾满露珠。
裴云初看着她,看着她圆圆的脸颊,心如同沾满露珠的野草变得柔软,她跟以前一样,哪怕修为增长了,人也成长了许多,依旧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只是这么盯着她,他的心底便有一道河渐渐漫开。
暮烟乐开口打断他的思绪:“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裴云初回神:“师姐为何总对我这么冷淡,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论他做了什么,她都毫无反应。再冰冷的一块石头,也会被人温暖,可她的心比石头还坚硬冰冷。
“说笑了,我们不太熟,谈不上冷淡不冷淡。”暮烟乐反问,“难道师弟见到谁都这么热情洋溢吗?”
裴云初抬起头,忽然有些高兴:“师姐对我冷淡,只是因为我们还不熟。”
暮烟乐扯了扯唇角,没有回答他的话。
“师姐,我有一个问题困扰已久,希望得到师姐的请教。”裴云初很谨慎,没有立刻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一步一步的试探,“我有一位朋友,曾经对不起他的妻子,让她的妻子伤心,直到她离开,他才彻底清醒过来,对曾经做出行为后悔至极。他希望能挽回他的妻子,师姐是女子,站在女子的角度上看,你觉得我的朋友,他有机会重新赢得那位妻子的芳心吗?”
暮烟乐看了一眼他的头顶,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是那位妻子,离开了,我便不会再回头。”
裴云初的脸色白了一分,哑声说:“如果我的朋友不得已呢?他被人控制,做出不符合他本心的行为,说出不符合自身意愿的话,他其实很爱很爱他的妻子,可他始终没有机会告诉她。”
修真世界各种离奇的事情都会发生,被人控制,不算荒唐。
裴云初的话绕来绕去,特别的委婉,暮烟乐渐渐失去耐心,没什么心思留在这里谈天说地,临走前,她抛下一句话:“那又如何呢?即使并非出自他的本心,可是过往的伤害已经发生了。他可以当做不存在,她的妻子却实实在在承受了许多痛苦,只要看到你的朋友,她就会想起以前那些伤痛。谢衣,姑娘家的心一旦支离破碎了,便很难恢复如初了,比起爱一个人,我认为,姑娘家更应该多爱自己一些,相信你朋友的妻子也会这样想。”
裴云初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
村长好客,多留了修士们几日,大摆流水席,请他们吃饭。
暮烟乐记得剧情,周静宁入凌云宗后,一改骄矜的性格,低调行事,而女配抓住她的小把柄,借此磋磨她,周静宁为了身份不被暴露赶出凌云宗,对此忍气吞声。
出了凌云宗,女配干脆更加肆无忌惮,村庄摆宴席,人手不够,四处找人,女配以师姐的名义,命令周静宁洗碗洗菜。
曾经尊贵的一洲公主,竟隐忍了下来,双手泡在冰凉的井水里,洗了整整三天,手都泡发白了。
以前的暮烟乐,可能会觉得这种做法违背了自己的道德和良心,但现在,她为了回家,只能不择手段。
周静宁曾经陷害她落到被众人唾骂的境地,她不过是磋磨她几天,算不上什么,暮烟乐暗示自己一定要心硬,所有伤害她的人,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有伤她的机会,她不会为了区区的道德观念,而使自己再一次沦落到任人摆布的地步。
她依照剧情,吩咐周静宁去后厨洗碗。
周静宁如今不再是公主,没有靠山,只能忍气吞声地听从师姐的指挥。
她的脾性还跟以前一样,表情藏不住情绪,双眸充满怨愤,牙齿咬得紧紧的,暮烟乐相信,如果她有机会获得更高的修为和地位,一定会加倍地报复回来,给予暮烟乐更加沉重的屈辱。
但今非昔比,暮烟乐的身份比她尊贵,地位比她高,打小就在凌云宗长大,旁的师兄都很迁就她,周静宁没有还击的余地了。
她只剩下一个选择,用尽一切办法抹黑暮烟乐。
洗了三天的碗,周静宁哭唧唧的,把暮烟乐欺负她的这件事捅到了一位师姐那边,这位师姐正直且黑白分明,看着她发白的手,委屈的表情,师姐寻思了一会儿,立刻判断出谁对谁错。
然后,她向宣卿平禀明情况,义正言辞说:“暮师妹太过分,欺负新来的小师妹,凌云宗的风气从来都是尊师爱幼,暮师妹这样做,不符合宗门的规矩,也寒了众多师妹的心。”
师姐知道宣卿平一向袒护暮烟乐,从小到大,暮烟乐闯的祸,就没一次有结果的,全被他包揽了下来。
什么规矩和惩罚,连她的手指甲都没伤到一分。
为了给宣卿平压力,师姐揭露她的错误,正是大家聚在一起吃下午茶的时候。
大家执行完任务,习惯跑到附近的城池吃吃喝喝放松一会儿,好不容易下趟山,师门愿意报销费用,当然是能薅一点是一点。
他们去了荣城最豪华的一个酒楼,暮烟乐吃饭吃得正开心,蓦然间师姐的一番话,让她的胃口一下子没了。
整个包厢的氛围骤冷下来。
所有人低头,大气都不敢踹一下,内心佩服这位师姐的勇气,竟然敢拔老虎须。
暮烟乐没什么表情,继续夹了个狮子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师姐怒气冲冲说:“暮师妹,你还有心思吃饭,你必须给大家一个解释。”
宣卿平立刻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随便瞎编一个理由。
暮烟乐放下筷子:“私怨罢了,犯不着放到明面上来,师姐,你只看到了表面,却不知背后发生过什么。”
“请你解释。”
宣卿平咳了一声,意思是你赶快编个解释出来。
但暮烟乐有自己的小性子,完全不按照他的思路来,不高兴地说:“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判官吗?我与别人的恩怨,我自会解决,师姐不必关心了。”
师姐脸色变了,宣卿平大叹一口气:“既然是私怨,此事让她们私底下解决。”
“周静宁兴许得罪她了,但有必要如此欺负一个人吗?”这位师姐的面子过不去,脸色青红交加,“她开口说是私怨,却不解释清楚,恐怕是心里有亏。”
陆续有弟子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跑出房门。
裴云初忽然说:“师姐,如果有人曾经诬陷你,你是否还能与她互称师姐妹?如果那人曾百般嘲讽你看不起你,你是否还能正气凌然,开口闭口尊师爱幼?事情没发生在你的身上,所以你不痛不痒,烟乐不愿说这些,那我便告诉你,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受人欺负了,就要报复回去。她没杀了她,已经是她心地善良了。”
周静宁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不可置信地看着谢衣,真荒唐,明明暮烟乐欺负她,谢衣却颠倒黑白,还说什么杀了她之类如此冷漠的话,都是同一批进门的弟子,他怎能这么无情!
将期望放在宣卿平的身上,周静宁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宣卿平的眼神自始至终就没放到她这边,直到她哭出声,他才施舍般看了她一眼。
周静宁流下眼泪:“师兄,谢衣对我的误会颇重,我不曾陷害暮烟乐。他一个刚入门的弟子,什么都不知道,却满嘴的谎言。”
宣卿平是凌云宗大师兄,对太极宗发生的一切不知情,那些过去的恩怨,是真是假早已分辨不清了。
周静宁盼望他能做出一个大师兄的典范,按照眼前发生的事实惩罚暮烟乐,但下一刻,她的脸色变得灰暗。
宣卿平说:“谢衣的话有理,你们俩的恩怨,我不好插手,这事不要再谈了。”
一顿和稀泥的操作,让周静宁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这些年她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尊贵的身份和地位,从小到大长大的家,唯一的至亲,她甚至不知道失去这些东西的原因,是因为她欺辱过一个女人,才致使的灾祸。
她进入凌云宗,想要抓住绝望中的一根稻草。
以前她的身份,宣卿平配不上。而今,宣卿平的身份,她高攀不起。
她喜欢他,所以要抓住他,一步步往上爬。
可是没想到,宣卿平和以前一样,根本不给她机会,也不给任何的好脸色。
周静宁忍无可忍说:“宣卿平,你百般袒护暮烟乐,以为她会喜欢你吗?她的心里压根没你,只有裴云初!你就是她的备胎罢了!”
备胎两个字,格外触目惊心。
宣卿平和暮烟乐的脸色都变了。
而周静宁满脸惧怕和懊悔,迅速跑出屋子,没给他们发作的机会。
第五十三章
屋子的气氛变得古怪而微妙。
宣卿平的脸色难看, 眼神晦暗,备胎这两个字,无意间戳中了他心中鲜血淋漓的伤口。
暮烟乐不喜欢他。
自始至终她的心里只有裴云初, 即使裴云初心有所属,她依旧不惜一切抢婚, 飞蛾扑火般进入太极宗, 足以见得她对裴云初的感情有多深厚。
自她离开之后,宣卿平尝到痛彻心扉的滋味, 第一次明白原来她的喜欢另有其人, 他成日喝酒消愁,不敢想也不愿想,她与裴云初成婚后, 两人相处时的一颦一笑。
他对裴云初充满嫉妒, 却只能认输, 感情上, 他的确赢不过裴云初。
裴云初比他会哄人,受小姑娘的喜欢,而他木讷, 不懂小姑娘的心理。
裴云初的身世家境拔尖,而他无父无母, 自小在凌云宗长大,修为亦比他落后一截。
裴云初有明确的目标, 曾为了除魔跋山涉水, 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但他只愿身边人平安, 尽心守护凌云宗的同伴们。
周静宁讽刺的话,像一根荆棘的利刺, 深深扎入他的心脾。她说得一点没错,暮烟乐的心里只有裴云初,他做再多,她亦不会多看他几眼。
宣卿平整个人无法动弹,抬头觑了暮烟乐一眼,紧紧抿起唇,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心情肉眼可见地差了下去。
而暮烟乐注意到宣卿平的表情,脑子顿时开启疯狂弹幕,这女人怎么胡言乱语,故意中伤宣卿平,顺便把自己讲成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她又不是裴云初,她才不会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
吐槽了一会儿,她忽然站起身。
裴云初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你在做什么?”
暮烟乐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坚定不移地朝宣卿平一步接一步地走了过去,裴云初的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他的座位离他俩距离远,来不及阻止,就见暮烟乐握住宣卿平的手。
她低下头,柔嫩的手掌,在宣卿平的大手上摩挲了一下,充满安抚。
“不要被周静宁影响了,师兄。”暮烟乐温声说,“师兄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人。”
裴云初起身的动作凝滞,目光随之落到两人交错的手心上,面色扭曲了一下。
暮烟乐的动作明显打破了师兄妹间的那层若有若无的关系,不仅裴云初出现比较大的反应,宣卿平也愣住了,空气似乎蓦地静了一下,随后他的眸子绽放出狂喜,反手握住暮烟乐。
裴云初成了一个电灯泡,但他丝毫没有电灯泡的自觉性,坐在座位上冷冷地看着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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