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与相柳从流光岛飞回来,在毛球身上,他们本来聊得好好的,忽然相柳就将她扔了下去,扔在赤水。经历了一番凶险,她被玱玹带到辰荣山,然后就把这顶冠子送给她,惹得蓐收大为不满。
其实这只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但阿念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璀璨的宝石在她的眸中熠熠生辉,阿念若有所思。片刻后,她把盒子盖上,抱在怀里,对海棠笑言:“很好,都收起来吧。”
随即,她翻出了自己的衣服,挑了一套最为朴素的换上,将头发放了下来,海棠替她梳成闺阁女子的样式。
淡扫峨眉,阿念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失神。顶着妇人发髻两百余年,如今重新将头发放下,阿念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记忆重叠,一样的发式,从前的她明媚且张狂,处处透着一种目空一切的傲慢,如今的她同样明媚,可也有了几分沉稳的恬静。
白帝夫妇不知何时立于身后看着女儿,静安妃一脸愁绪,而白帝眉眼嘴角却含着笑。
阿念突然从镜中看见双亲,猛地站直转身,眼里一下就红了。身上颤抖不已,想上前可腿上似乎绑着千斤重担。
闹出这么大一件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父母。跟玱玹提出要离开后,她本以为双亲会劝她,没想到他们俩一直没露面。
心情是既激动又忐忑,想亲近又怕责怪,阿念举步不前,反而是静安妃按捺不住,上前抱着女儿便开始流泪。
对于阿念的事,静安妃一直担心着,可白帝对此一直不闻不问,任由玱玹处理。即使她是阿念的生母,也无法有任何意见。
“你好吗?”她比划着。
“母妃,我很好,别担心。”阿念比划着安抚着。
静安妃还问了她很多,也埋怨了她很多,阿念一一安抚了,可白帝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是在怪她吗?阿念十分不安。
静安妃也很不安,看着丈夫和女儿愁绪更甚。白帝对她笑笑,比划:“让我和阿念说说话吧。”静安妃点点头,宽慰地看了女儿一眼,便出去了。
“父王……”
白帝拍了拍身边的座,微微笑言:“来这坐。” 阿念稍稍松了口气,坐了下去,父女对视。
“找得怎么样了?”白帝问。
闻言,阿念愣怔了一下,随即摇头且回道:“就找了几个地方,一无所获。”
于虚空中,她展开了路线图,对白帝说着自己的路线。白帝听着她说话,时不时点头,有时候还会提供一两点意见,最后还温柔地鼓励了她一番。
白帝丝毫没有提及相柳,也没有对于她离开玱玹的事情作出任何反应,完全出乎阿念的意料。
说完鼓励的话,白帝就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父王,相柳帮哥哥做事呢……”既然他没问,阿念便主动地提起相柳。她想对父亲说,她很喜欢相柳,跟他一起很开心,他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男人……
“我知道。”白帝放下手中的杯,笑道:“他自然是不错的。你要,要时常回来看看你的母亲,她很想你。”
听到白帝说相柳不错,阿念很开心,可她本来设想的是,由此为始,然后跟自己的父亲多讲讲相柳的事,跟他说相柳有多好。
可他这一下就换了话题……
阿念点点头,应了下来。她还想问玱玹的双生子是怎么来的,可话还未问出口,白帝便起身要离开了。
这话谈得简直莫名其妙,阿念觉得自己的表达欲被限制了,着急地对着白帝的背影喊:“父王,以后我跟相柳一起回来!”
白帝背对着女儿听着她那迫不及待的语气,心里有些无奈与好笑。
她是他的女儿,心思单纯,他并非不知她方才想说些什么。
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相柳这个人?相柳是怎样的人,他不需要从阿念的口中知道。
他只在乎阿念是否开心,如今她看起来很开心,这便足够了。
“好!”阿念听到他说。
之后她足足陪了白帝夫妇五日,还顺道查看了西炎山上的藏书,给自己的路线图补充了几个可能的地点后才抱着木盒蒙着面纱踏上了云辇,飞行中阿念看着怀里的木盒不止地忐忑,接近辰荣山时,她叫停了云辇,随即降落。
眼前就是高耸威严的辰荣山,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但她还是想见玱玹一面。
紫金顶上玱玹的寝宫她依稀还记得位置所在,只要从这个地方一直爬上去就是了,虽然不知道玱玹在不在寝宫,但她可以先藏起来。
如此想便如此做,挥一挥衣袖,沿着山体堆砌了无数冰阶,她就这么沿着冰阶一级一级地开始爬上去。
山体本来就高,她手上还拿着东西,爬得气喘吁吁不止,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冰阶还不停地消融。
而且奇怪的是,她身后以及高处的冰阶没有消融,就她前面不远的消融了一大片,她又重新挥手建了起来,可还是消融了。
数次下去,如果她还没想到这是有人恶作剧,那她就是白痴了。
环顾四周,很快就见到辰荣山主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峰上,玱玹正含笑着看她。
阿念气恼:“哥哥!你想摔死我啊?!”
玱玹笑笑,问她说:“你没事爬那么高做什么?”
“我找你呀!”阿念指了指怀中的木盒,一脸嘚瑟:“我给哥哥带了礼物!”
玱玹没认出那是他曾经送给阿念的东西,他好奇了,朝她喊了一句:“那你爬吧,到最高处等我。”
阿念见他转身离开了,便按照他说的,一直爬上去。爬到最高处时,玱玹已经在等着她,把手给她将她拉了上去。
“累死我了!”
“谁让你净干蠢事,好好的云辇不坐非得去爬山,这上面有结界蓐收没跟你们讲吗?”
“云辇不招人耳目吗?”她有些委屈,“我可是为了顾全大局!”随即她又有些忐忑:“哥哥,我不说一声就跑过来,会不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玱玹笑道:“你都已经死了,被我的侍卫抓住只会把你当刺客。”
阿念松了口气,玱玹伸手问:“什么礼物?拿来吧。”
她连忙将怀中的盒子递了过去,玱玹看那盒子有点眼熟,打开一看无语了:“这不是我送你的东西吗?怎么变成你送我的了?”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严肃威武的帝皇,要这么一个冠子做什么?
玱玹肉眼可见地嫌弃,眼神里外都是‘你果然还是不靠谱’。阿念连忙说:“好吧,这不是送你的。”
“哦,那送谁啊?”他漫不经心地问。
阿念认真道:“哥哥,日后你遇到一个很爱的女子,就把这个冠送给她吧。”
玱玹是帝皇,他每一个举动都要顾全大局,饱含深意。高处不胜寒,这辰荣山上即使女人无数,但他实际上孤寂无比。
阿念是真心地希望玱玹能遇到一个爱的人。可即使到了那一天,他也无法再立那人为后了,从今以后他的皇后只能有一个。
如此耀眼夺目的冠子,值得他再一次郑重地送出去,送给一个他珍爱之人,而不是被轻易地拿来哄她。
闻言,玱玹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心脏似乎也停跳了一下。
阿念不知道,他有很爱的女子,但……
他还会遇到另一个吗?玱玹不知道。
但心中还是一阵暖流淌过,玱玹拍拍她的脑袋,笑言道:“我是大荒之主,多的是倾慕我的女子,这么多我哪送得过来?”
“哎呀你知道我说什么的……”对于他这种不正面回应的态度,阿念很是恼怒,瞪他。
“好了好了。”玱玹把盒子合上,道:“我答应你便是了。”
反正放着也不占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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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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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阿念回来的这几日,相柳并未接到什么任务,周遭也没发生什么能让他管的事。他与毛球行走于明媚的山水间,舒适且惬意。可阿念不在身边,他总是时刻感觉有所缺失。
钓鱼时,他的姿势总是预留了让她在怀里的空间,晃动鱼竿时也会下意识地注意别戳到怀里的人,一刹后又记得她不在。
晚上也会下意识地看向门外,也没有阿念赤脚披发站在那可怜兮兮地说她睡不着。
习惯犹如毒*瘾。
“我很快回来!”她临走前是这么说的。相柳觉得怎样也不会太久,西炎玱玹找她回去左右不过就是交代一下,以云辇的速度来回所占不过就是三四日。
可如今十几日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
真是个骗子。
“我回来啦!”这日于溪边垂钓的相柳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真是,再不回他说不定就要上门去找了……
相柳放下鱼竿,站直转身,阿念一身白色衣裙蒙着面纱立于一巨石旁。微风中衣裙与面纱轻扬,鹿般的双眸笑意盈盈,璀璨夺目。
就在相柳转身之际,她一下就扯掉了面纱,提裙向他跑去,撞在他怀里。
“我好想你啊!”阿念头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叹道。相柳感觉到心中的悸动与欣喜,可同时他又恼于她去了这么久,想问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可是……
阿念抬头与他对视,问:“你有想我吗?”
当然有,每一天都在想。指腹揉着她白皙的脸,相柳在心中思虑两三遍后,问:“不是说,很快回来吗?”
“本来是的。”阿念于虚空中展开了自己新的路线图,解释道:“出发之前,我只查阅了五神山的古书与地志,所以我就趁着这次回去,把西炎山和辰荣山的都查阅了,增加了好几个可能的地方。”
相柳看了一眼那路线图,阿念的脸上只差写上“我厉害吧?快夸我。”
“你去了辰荣山?”相柳问。
“嗯,我说我想去藏书阁看看,哥哥同意了,结果一查就差了十日……”
“就这样?”
“我还见了辰荣馨悦。”阿念轻快道。
辰荣山的藏书阁就在紫金顶后面不远的一处,彼时已至黄昏,她查阅了一日后脖子酸痛肚子也饿了便离开了藏书阁去找玱玹打算让玱玹给她找点吃的。
可玱玹不在,但幸好她看到他书案前搁着一盅冒着阵阵香气的炖品,那一刻她肚子里的馋虫彻底苏醒,咕噜噜地叫得更欢了。
反正玱玹肯定不会跟她计较,她揭开便埋头吃了起来。好吃,很好吃!
大快朵颐间,她听到脚步声也没在意,头也没抬便喊道:“哥哥,我太饿了,辰荣山的厨子真不错,这道炖汤美味非常!”
玱玹有些个尴尬,他垂眸看向身边的辰荣馨悦,道:“我没让她吃,她自己偷吃的。”自从玱玹送了一个女婴给馨悦后,他俩之间的关系有所缓解。
馨悦很感谢玱玹送了一个女儿给她,让她有活下去的盼头。馨悦把这位年幼的王姬视如己出,照料得很用心,而且她每隔半个月便会主动找一次玱玹,跟他说一下女儿的事。
玱玹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侍从,经常殿里连一个候着的人都没有,没人通报,如今撞上了。毕竟是皇后,馨悦每次来找玱玹都会给他带一些吃食,象征性地提醒一下他注意身体啥的。这炖品代表着多大的心意且不论,但让人给吃了就是他的不是了。
阿念听到他的声音感觉不对,抬头一看,竟是馨悦也在,她瞬间呆了。
这可如何是好?内心慌得很,慌乱间她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背过去。玱玹看着她那傻样觉得好笑,看都看见了,她该不会以为转过身便会隐身吧。
玱玹身边的除了蓐收跟黄帝,大家都以为阿念已经死了,葬礼才刚完不久,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就伫在这,玱玹看向馨悦,正想说些什么时,馨悦却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恭敬地跟他继续说了几句话,便称要告退。
她向玱玹行礼后,道:“晚膳要到了,我的侍女准备了好吃的,你要一起来吗?”
玱玹一个愣怔,讶异于馨悦的主动邀请,正向应下时却发现她的目光落在阿念的背影上。
她不是邀请他,她是邀请阿念。
一阵静谧,阿念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没忍住回头,竟看到馨悦在看她,似在等她回答。
“你,是在问我吗?”
馨悦一个浅笑,“嗯,你敢来吗?”
阿念一下被激了起来,什么叫敢来吗?她有什么不敢的?!
“当然敢!”
不管有没有玱玹,她跟馨悦一直都不对付。馨悦是阿念不可能成为的人,而阿念也算是馨悦羡慕的人,这两个高傲的女子不管有没有玱玹,也很难发展什么友谊。
如今她们竟然相对而坐,馨悦给她泡了茶,搁在她面前,微笑道:“吃啊,方才不是很饿来着?”
这气氛要多怪异便有多怪异。馨悦提前让侍女备好吃食然后撤了所有侍女,如今就只剩她俩。
阿念可吃不下,她直接说:“你有什么话要说的直接说吧!我知道我很不负责任,给哥哥带来很多麻烦,无论你想讽刺我还是骂我,我都受着。”
可馨悦并没有讽刺她,也没有骂她,只见她缓缓地启唇而道:“我听说,相柳复活是因为你的血?”
闻言,阿念愣怔住了,恍惚间她看到了馨悦手腕处的伤疤,突然就明白了她的目的。
阿念一话不说划伤了自己手腕,滴了几滴血到碗里,递给馨悦而后道:“呐,拿去试试。”
馨悦瞳孔震颤,颤抖着手接过那碗,几乎是一瞬间便消失在阿念跟前。阿念也不在意,慢慢地吃起了菜。若是从前,她一定不会为辰荣馨悦做任何事,更不会为她划伤自己。可独自在五神山的两百年里,她听过很多关于馨悦的消息,从前她不会设身处地地思考,如今她看着辰荣馨悦竟很容易地看到这是一个困在过去,不肯放过自己的女子。
她一定是知道了相柳被阿念的血复活了,所以便试着用自己的血来复活赤水丰隆失败了,然后把注意打在阿念身上。
但阿念不在意了,如果她的血能够复活赤水丰隆,她愿意给馨悦更多的血。
馨悦过了很久都没回来,阿念独自一人吃光了一整桌的食物后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她,本想着自己走,可又怕见到侍卫。
直到深夜,馨悦才款款而来,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对阿念说:“照顾不周,见谅。”
阿念看她眼神尽是漠然,看不出悲伤,更看不出一丝喜悦,问道:“都洒在遗物上了吗?他生前所有的东西你都试过了吗?”
馨悦愣了一下,眼神此时竟有了丝丝笑意,问道:“血不够,你还会再给吗?”
“当然!”阿念说。
闻言,馨悦的眼眶显著有些红了,阿念道:“就一些血而已,有什么关系。”语气中有丝丝不易察觉的安慰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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