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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的路上，龚甜觉得身上阵阵发冷。
“这段视频能当做证据吗？”不等吴磐回答，龚甜先自嘲一笑，“当然不能，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杀了人，只说统一口风，好回去领钱。”
这事也很好理解，事关一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钱领到手再说，虽然有些自私，但世上大多是这样的人，比起旁人死活，还是自己的银行卡更重要。
龚甜只是不甘心。
这群人一口一个意外，但真的是意外吗？她想证明不是……可她又没有关键性证据。
“不止一个视频。”吴磐忽然开口。
“嗯？”龚甜忍不住定住脚步，看着他的背影。
张金道住的地方远离市区，甚至远离主干道，两个人走了很长一段路才走到最近的公交站，沿途风景荒凉，一个人也没有的烂尾楼，住满了人的旧式公寓楼，一根根电线拉在两人头顶，上头站着乌鸦，黑色的羽毛被夕阳染红。
“我只帮他恢复了一个数据。”吴磐双手插着口袋，立在夕阳之下，“但他电脑里丢失的视频不止一个。”
“你的意思是说……”龚甜看着他。
“他还会来找我们的。”吴磐转身一笑，“下一个视频，一定能证明那不是意外。”
一辆公交车呼啸而来，停在了两人面前。
短暂几秒之后，公交车重新启动，离开了站台。
站台上仍是两个人。
吴磐直愣愣站在站台前，龚甜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呼啸而过的公交车带起一阵风，吹起她缎子似的长发，上头流淌着夕阳的色泽，流在每一根发丝里，也流淌在吴磐的眼睛里。
第九章 补课
“你在等谁的消息？”冯宝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龚甜赶紧用另一只手挡住手机屏幕，但来不及了，对方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原来是他啊……”
“是啊是啊，就是他啊。”龚甜没好气的说。
“上次你不是说不想跟他谈了嘛？”冯宝月以撑衣杆代剑，比在龚甜喉头，“老实交代，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不说便斩了。”
当然是等张金道回消息，叫他们两个过去修电脑了！！
但这事龚甜不打算节外生枝，于是自然的转移话题：“因为快要考试了，我让他给我补习英语，你呢？准备好了没？”
冯宝月一脸迷茫：“什么考试？”
龚甜楞了下：“四级考试啊，你该不会是忘了吧？姐姐！这个没过拿不到毕业证的啊！”
冯宝月：“……你们什么时候补课，带上我！！”
龚甜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偷偷给吴磐发了条消息：“你英语怎么样？”
猫薄荷咖啡馆。
推门声响起，门前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一串是黑色的猫咪铃，另外几串是剔透的绿薄荷铃，纠缠在一起，就像猫咪追逐着薄荷嬉戏。
“这边！”冯宝月挥舞右手，“吴老师这边！”
吴磐有些不大适应吴老师这个称呼，用拳头抵着嘴唇咳嗽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从左到右看过去：“就你们三个？”
三个？龚甜跟冯宝月一起转头看：“你怎么在这？”
不知何时搬了个小板凳，坐她们身旁的李子豪舔着脸笑：“我正好来吃午饭，你们要做什么？带我一个吧，我请你们午饭。”
说完拼命给龚甜使眼色。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念在对方曾经帮过忙，给她提供过彩票讯息的份上，龚甜只好道：“那就跟我们一起补课吧。”
吴磐按了按脸上的黑框眼镜：“卷子带了吗？”
还以为有什么好事的李子豪闻言一僵，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卷子？”
“没带？”吴磐拉开黑色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半人高的真题卷，重重放在桌子上，以至于咖啡杯随之一抖，“没关系，我带了，你们先做一套卷子，让我看一下你们的基础吧。”
一小时后。
“这道题空格前面有‘will’，所以后面应该填动词原形，A跟B都是动词原形，二选一的题目……你为什么会选了C？”
“这道题不需要思考，marine的意思是海生的，固定搭配是marine habitat，这种送分题你为什么会选错呢？”
“全错，你真的有学过英语吗？”
两小时后。
“吃饭？吃太多会促进大脑内生长因子增加，减少氧跟营养物质，最后导致记忆力下降，思维迟钝……”
“总之一句话，卷子没做完，吃什么饭。”
“来，我带了复习专用压缩饼干，一人一块，混着水一起吃了吧。”
三小时后。
手机铃声响了。
龚甜晃了晃昏呼呼的脑袋，拿起手机：“我去接个电话。”
她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走进洗手间，接了电话：“喂？”
“是我，张金道。”张金道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依然那么不客气，“你们过来一下，我刚刚发现我还有一个视频丢了。”
平时他要是这么颐指气使的跟龚甜说话，龚甜肯定会生气，但现在……他的声音简直像天使一样！！是米迦勒，是观音，是马克思的在天之灵，来救她出英语苦海的！！
“等我！！”龚甜生怕他改变主意，急匆匆道，“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她快步走出洗手间。
“我们该走了。”龚甜对吴磐说，“那个谁打电话过来了。”
“不，我不走。”吴磐双手交叉在唇前，眼镜里闪过冷酷的光，“卷子考不到四百二十五分，谁都不许走！”
冯宝月与李子豪趴在一堆卷子上，用看大魔王的眼神看着他。
“……走了啦！”龚甜用力把他从椅子上扯起来，“今天就到这里，下次再接着学习啦！”
“对，对！”冯宝月忍不住用上了敬语，“吴老师您有事先忙，不用管我们！”
“是啊，是啊！”李子豪面如菜色，眼泛泪花，“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我四级早就过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这学什么……”
“四级过了？”吴磐人都已经走到大门口了，闻言回头，眼镜上又是一道冷光闪过，“我知道了，下次我带六级的真题卷过来。”
随着门前的风铃声叮当作响，李子豪两眼一翻，彻底瘫痪在椅子里。
两人走后不久，风铃声再一次叮当作响。
“车子抛锚了，谁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林北望一边给4s店打电话，一边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位置给你发过去了，就在一家叫猫薄荷的咖啡馆附近，你快点叫人过来处理一下吧。”
随手点了一杯咖啡，送上来，他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哇，帅哥……”隔壁桌的冯宝月看了他一眼，然后整张脸砸进桌上的四级卷子里，“不行，我脑袋里全是ABCD，看见帅哥都头晕……”
“那就不要看了。”李子豪急忙拿起一叠卷子挡在她面前，“帅哥哪有卷子好看……”
林北望瞥了他们一眼，摇摇头，收回目光，开始低头发微信。
对象是一个被他备注为黑客的人。
林北望：“怎么样？”
黑客：“很顺利，对方根本不设防。”
林北望：“有成果没？”
黑客：“我不知道你具体要什么，所以我把对方整个电脑里的东西都拷贝下来了。”
林北望：“发我。”
黑客：“先发一半，结清尾款再给你另一半。”
林北望：“成交。”
对方打包了一个压缩文件发到林北望指定的邮箱里。林北望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接收了，然后一个一个点开看。
“啊！！用力！老公用力一点！！”
因为标题是学习强国，所以林北望毫无戒心的点开了这个视频，哪里知道是个带颜色的小视频……
“噫……”李子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紧接着露出嫌恶的表情，转头对冯宝月说，“人真的不能光看外表，比如有些人啊，长得人模狗样的，却在公共场合看带颜色的小视频……”
林北望黑着脸关掉了视频，然后接上耳机。
作为一个资深死宅，张金道电脑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所幸大部分都是这种带颜色小视频，林北望只要看一眼就能关掉。
但每个只看一眼，也花了他半个多小时。
朝已经暴血丝的眼睛里滴了两滴眼药水，林北望一边在心里咒骂张金道，一边点开下一个视频。
目光先是怀念，似乎见到了某一个熟悉的故人。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变得锋利起来，就仿佛盘旋上空的老鹰，发现了潜藏在草垛中的猎物，以至于连身体的姿势都发生了改变，上半身略略前倾，一只手悬在空格键上，随时准备按下暂停。
“你看看他，看看他。”李子豪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看个小视频这么认真，还点了暂停，不知道要研究个啥……”
林北望点了暂停，目光凝在屏幕上，片刻之后，掏出手机，点开相册，从里面选出龚甜发给他的那张照片——李寻鹤坐在一条长沙发上，窗外就是海浪翻滚，他穿着一件丑丑的黄色救生衣，笑容有点无奈。
两相对照之下，林北望嚼着腮帮子笑了。
然后，他重新拿起手机。
林北望：“尾款给你发过去了，剩下的发过来。”
林北望：“？”
林北望：“人呢？回一下。”
一个凌乱的出租屋内。
嗡嗡嗡……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上头显示未接信息，每一条都来自林北望。
一个消瘦的男子坐在桌子前，完全无暇顾忌桌上的手机，他的双手飞快的敲击在键盘上，虽然室内开着空调，却仍旧满头大汗。
直至最后，他忽然怒吼一声，重重用拳头敲击了一下键盘。
“喂。”做完这些，他才有空拿起手机，接了林北望打来的第三通电话。
林北望：“你那边什么情况？”
“尾款我不要了，你也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黑客说，“我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城市。”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行李，这里本就不是他长住的地方，就是个办事加睡觉的地方。东西不多，几件黑色衬衫，几条换洗裤子，充电宝等等，统统塞进一个黑色旅行包里，最后他看着桌子上的电脑，目光犹豫。
“最后告诉你一声。”他对林北望说，“对面请人了，你如果还想动对面的电脑，找个厉害点的人……我搞不过他。”
他挂断电话，将黑色旅行包背到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出租屋。
身后，电脑被他遗弃在桌子上。
屏幕上一堆小窗口，写完未完的代码，层层叠叠在一起，像一场大战之后的折戟沉沙，断剑残矛。
占据最中间位置的，却是一个记事本文档。
文档打开着，上头只有短短一句话。
“我抓住你了。”
第十章 张金道给你多少钱
张金道家。
“你是怎么做到的？”亲眼目睹了一场网络大战，龚甜觉得自己对吴磐刮目相看了。
吴磐按了按眼镜，有些腼腆地说：“首先命令行netstat-ano，查网络连接，断网，然后筛选出异常的ip跟端口，反打回去。”
龚甜：“？？？”
吴磐：“下一阶段，分析他的手法，看看他是怎么入侵这台电脑的，找他服务器或者电脑的漏洞，然后进去拿最高权限……”
龚甜看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唇。
他在说什么？虽然每个字都是中文，合起来却像英语八级一样难解。
“别说了！”张金道一样听不懂，他也不关心过程，只关心结果，“你抓住他了，能搞清楚他姓名地址吗？”
吴磐摇摇头：“没有哪个黑客会蠢到把自己的个人信息放在电脑里，不过……”
“不过什么？”张金道急吼吼地问。
吴磐按了按眼镜：“不过我可以试试，找出他最近联系过的人。”
张金道立刻眼前一亮：“那你还等什么，快找啊！”
啪嗒啪嗒的敲键盘声再次响起，这事儿龚甜帮不上半点忙，只能在一旁围观，围观到一半，忽然发现张金道一直在看着自己，他在看什么？
“你……”张金道狐疑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龚甜楞了一下，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应该不是在现实里见过。”张金道喃喃自语，“好像也不是在网上，那是哪里来着……”
在李寻鹤的手机里。
毕竟，他是个会把女友设置成手机桌面的人。
如果张金道跟李寻鹤曾经是朋友，那么李寻鹤搞不好给他看过自己手机桌面，甚至提过她的名字。
再说只要见过龚甜一面，想要再认出她并不是什么难事，一来她美的有些特别，不是那种毫无辨识度的网红款，二来她风格太过单一，吃一样的食物，看同一个类型的电影，穿同一种款式的衣服，至多只有颜色方面的区别。
“你认错人了。”一顶棒球帽放在龚甜头上，吴磐将举高的手收回到键盘上，背对着张金道说，“过来看一下，这个人你有印象没？”
棒球帽斜戴在龚甜头上，一瞬间改变了她的整体风格，也混淆了张金道的记忆，加上吴磐说的话，他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几步走到书桌旁，盯着电脑屏幕瞧。
张金道：“这是什么？”
吴磐：“他最后发的一封邮件。”
龚甜凑过去一看，眉头一皱，是她的错觉么？总觉得这个邮箱看起来有点眼熟……
“快，查一查他！”张金道指着屏幕上那个邮箱地址道，“这个总不会是黑客吧？有邮箱应该很好查，把他的姓名地址身份证，还有干什么的全查出来……”
顿了顿，他阴狠一笑：“算了不用查了，我差不多知道这是谁了，敢找黑客阴我……你赶紧也给我黑了他！把他电脑里的资料都复制一遍发我！”
吴磐摇摇头，拒绝了。
“你什么意思？”张金道急了，“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是，我是来帮你维护电脑，修复数据的。”吴磐道，“不是来帮你黑别人的电脑的。”
张金道一把拽住吴磐的领子，把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这个举动可惹毛了龚甜，她连背都弓了起来，像头要捕食的雌豹，冷冷道：“以后不想上网了？”
张金道闻言一愣。
“我话就放在这里，你今天敢动他一下，我就断你一天网。”龚甜按了按头上的棒球帽，虚张声势道，“你觉得我做不做得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被黑客折腾过一遍的张金道，现在真是怕死了这玩意。
“你……”张金道犹豫了，“你看起来一点不像个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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