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英语四级,还有一件事,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到宿舍,龚甜重新亮起屏幕,临走前仍然开着下载,但不知为何,最近这几天宿舍网速特别特别的慢,下到现在,仍然只下了50%。
“我该不会是中病毒了吧?”龚甜喃喃道。
本来这种事情,最好是找吴磐帮忙,但两人刚刚才闹了别扭,现在就去找他,龚甜面子上过不去,只好开了电脑自带的杀毒软件,把电脑整个查杀了一遍。
杀毒软件一运行,整台电脑更加卡顿,别说视频了,连网页都打不开。
“算了。”龚甜只好放下鼠标,“等吧。”
等待的时间要如何打发?
龚甜百无聊赖的打开手机,打了几盘王者荣耀,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所以都输了,刚想点下一把,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禁赛,原因是被队友举报过多,信誉分已经不足以参加排位赛。
龚甜丢了手机,趴在床上,听隔壁两室友讨论最近的电影。
“晚上去看电影不?”
“看哪个?《小蜘蛛》还是《花吻2》?”
“《小蜘蛛》吧,《花吻2》是什么,听都没听过。”
龚甜静静打开淘票票,搜索《花吻2》。
很明显,她个人钟爱的这部片子,并不讨市场喜欢,第一部 如此,第二部更是如此。排片量很少,少到了只剩下一场,一个最没人去的电影院,一个最没人看的时间。
转头看了眼电脑上显示的51%,龚甜点了购票,然后穿上外套出门。
“师傅,蔷薇电影院。”龚甜对滴滴司机说。
“行嘞。”车子启动,司机开始唠嗑,“这还是我那个年代的电影院,年轻人已经很少去了。”
这个电影院也曾夜夜满座,但就像所有感情都有终点,所有繁华都有落幕,它也没逃过去。随着市政府的转移,新区的开发,各大商场的建立,越来越多的电影院建了起来,比它高大,比它宽敞,比它地理优越,渐渐的,它就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
“到了,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好的师傅。”
推门下车,夜晚的风扑在龚甜脸上,一丝丝凉意,她抬手将被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顺便从鬓发上摘下一片蔷薇花瓣。
然后,她抬眼望去。
老旧的电影院,招牌与墙壁都已随岁月斑驳,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从灰白的皮肤里,从青色的血管里,从苍苍白发里,长出了蔷薇花枝。
那些花枝爬满了整座墙壁,柔弱的枝条如同少女的手,托起叶,托起花,托起月光,然后叶与花与月光一起洒落,星星点点的,落在他的肩头。
他穿着一身白色T恤,水色牛仔裤,静静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玩手机,龚甜走过去,伸手揭起他头上的棒球帽,问:“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顺着她的声音抬起头来,月光下,长长睫毛如同缓缓别开的扇子,露出掩映在下头的两颗泪痣来。
“我猜你要一个人来看。”吴磐坐在石阶上,仰头看着他,这个姿势让他的脖子显得极为修长,喉结随着他的声音而鼓动,如同一只年轻的天鹅,“所以提前在这等你。”
龚甜:“万一我没来呢?”
吴磐:“那我就一个人看。”
“你说谎。”这次轮到龚甜说这句话,心中酸涩难言,“你根本不爱看爱情电影,你只会在门口等到电影结束,然后回家。”
她说中了,所以吴磐没法反驳她,只能静静坐在地上看她。
突然,起风了。
飒飒风声,淅淅雨声。
没有下雨,而是风把蔷薇吹了下来,有的是花瓣,有的是花,其中一朵红蔷薇完完整整坠下来,恰到好处的落在他的嘴唇上,像在吻着他,像他吻着它。
“别动。”龚甜情不自禁的开口。
他就真的没动,任她伸手过来,摘去了他唇上落花。
是夜晚太冷,还是他的嘴唇太过火热,龚甜轻轻拈着那朵蔷薇,觉得花瓣上的温度,温暖了自己的手指。
慢慢抬起头,龚甜对吴磐笑:“一起看吧。”
绿地别墅。
同一个夜晚,有人在电影院看电影,有人在家里搞装修。
林北望将胶带仔仔细细贴在电脑摄像头位置,然后推开几步观察了一阵:“嗯,差不多了。”
他不懂黑客技术,所以只能物理防御,家里一切有可能被黑客入侵,以及用来窥视他的科技产品,都被他用胶带封印了一遍,做完这些,他才有空给黑客发消息:“怎么样?弄清楚对方是谁了吗?”
“弄清楚了。”眼镜蛇补了一句,“还挺好看的。”
林北望:“??”
这家伙没发错信息吧?
下一刻,对方发了一段小视频过来。
画面极其模糊,也不知他是在哪里,用什么东西偷拍的。
内容是一男一女。
少女伸手摘下少年唇上的红蔷薇,像摘下他的心,轻轻别在自己胸前,在她低头垂眼的一瞬间,月光落在她乌黑的发顶,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为她戴上白蔷薇花环。
她慢慢抬起头,弯弯眼睛里流淌着温柔,那温柔是溪间的阳光,熠熠生辉,对镜头前的林北望道:“一起看吧。”
第十三章 谈谈
“亲爱的,你在哪里?”
昏暗的电影院,晃动的灯光,举着斧头四下徘徊的女主角,以及躲在床底下大气也不敢出的男主角。
龚甜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身旁是一片大呼小叫。
“抓住你了。”半张脸探至床底下,眼中闪动着狂热的爱意。
男主惨叫着爬出床底,又被对方一路追至绝路,绝望道:“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出轨了。”女主角抱着沾血的斧头,竟哭了起来,“你明明有了我,我们在一起已经十年了,你不但不跟我结婚,还跟别的女人住到了一起!”
“……你在说什么啊?”男主角微微喘息几句,发着抖说,“我跟我老婆住在一起有什么错?话又说回来……你是谁啊?”
一片刀光血影,一片尖声惊叫。
“原来你喜欢的恋爱是这种样子的。”吴磐吸了口可乐,“挺好,挺刺激的。”
龚甜:“……才不是!!是它放错了片子!!”
经营不善,以至于员工也开始懈怠起来,明明今晚应该播纯纯爱情片《花吻2》,楞是放错了,放成了另外一个恐怖爱情片《危险的恋人》。
事后发现不对,电影院老板说可以再补一场给大家,但看完这场都已经十点多了,其他人还能赶下一场,龚甜肯定是不行了,她得回宿舍了。
“片子不错。”吴磐自然是跟她一起,路上点评道,“一开始还以为女主真的跟男主在一起了十年呢,结果全是她的想象……”
“是不错……但我们亏了。”龚甜没好气的说,“这片子我们学校附近就能看,没必要坐车跑这么远,算上打车钱,我们亏大发了!”
吴磐沉默半晌:“没关系。”
龚甜:“你要不要这么好说话??”
“其实……”吴磐低低道,“我挺开心它放错了片子。”
龚甜疑惑问:“为什么?”
“因为你还得再来一次。”吴磐飞快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垂下眼去,“来看《花吻2》。”
他垂眸时,花与月光一起落下,如同初雪覆盖在他的肩头睫上,令人想要伸手替他拂去,又不忍打扰此刻的静谧美丽。
龚甜好久才收回目光,装模作样的玩了会手机,说:“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你别提前过来了。”
吴磐:“我会带伞。”
龚甜对他的情商服气:“你就不能先过来我宿舍一趟,接我一起来吗?”
吴磐这才恍然大悟:“啊……好的。”
第二天,果然大雨。
“天气预报难得这么准。”冯宝月拧了拧裙子上的水,哗啦啦往下淌,“我就出门吃个饭,衣服就成这样了……你要去约会了?”
龚甜回过头,一脸迷茫看她:“嗯?”
“别跟我装傻。”冯宝月湿漉漉的走过去,朝穿衣镜里的她挤眉弄眼,“娇兰金钻粉底液,兰蔻168口红,纪梵希散粉……用了化妆品到脖子的这种高级礼节,你是要去见哪位男神啊?”
说完,冯宝月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爱神香水,笑嘻嘻朝龚甜喷了两下。
龚甜闭上眼睛,氤氲的香气,爱情的气息,她睁开眼道:“没,我去见一个普通朋友。”
冯宝月:“普通朋友你搞这么隆重?”
龚甜:“我卸妆了!”
仔细想想,下这么大雨,她化什么妆,到时候被雨一洗全花了,而且被冯宝月这么一说,让人怪不好意思的……龚甜很快把妆都卸了,简单上了一层唇膏,正抿着嘴,冯宝月挤眉弄眼的脸又出现在镜子里:“嗯,不错,对直男来说,素颜妆更有杀伤力。”
手机响了,龚甜拿起手机一看。
吴磐:“我已经到了。”
龚甜:“我马上下来。”
一转头,身后是冯宝月抓狂的脸。
“怎么是他!”冯宝月一脸不敢相信,“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你不怕他在你过生日的时候,送你个移动硬盘,里面装五百G的学习资料啊!!”
龚甜:“……一场四级考试而已,到底把你折磨的有多惨啊!快赶上创伤后遗症了!”
冯宝月:“stop!不要跟我提四级两个字!都说了我家里有矿了,我不需要考这玩意!”
十分钟后,女生宿舍楼下。
由上往下看,楼底下开了一朵一朵巨大的花,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顶顶伞,其中一顶黑色的伞下,站着吴磐。
雨水顺着伞面向下滑,像一串串白色珠帘垂下伞沿,吴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过了十分钟。身旁另一个老哥用同病相怜的目光看他:“你也在等女朋友?”
“……不是。”吴磐顿了顿,“现在还是普通朋友。”
“哦,那你可有得等了。”老哥一副过来人语气,“女孩子化妆很慢的,就我的经验,前女友两小时,现女友一小时,普通女性朋友少一点,但起码也要半个小时吧……”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两人一起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浅绿色裙子的少女站在他们后头,细如削葱似的手指头撩了撩右耳,将又长又直的黑发撩到耳后,露出一颗小小的珍珠耳环来,温柔道:“让你久等。”
“他没久等……”老哥立刻指着吴磐举报道,“他顶多就等了十分钟!”
龚甜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吴磐,用眼神问:你朋友?
吴磐摇摇头,对老哥说:“我们先走了,你继续。”
“行,行,走吧走吧,我继续等。”老哥没好气地摆摆手,然后往地上一蹲,继续等他那位现女友或者普通女性朋友。
下雨天有许多不方便的事情,比如打车。
龚甜低头看手机,她在楼上的时候就开始叫车,结果走到了学校门口,还排在第十位。
抬起头,她对吴磐说:“你移一下伞。”
黑色的伞朝她的方向倾斜。
龚甜只好说得更明确一些:“朝你那边移一下伞,你已经快湿透了。”
吴磐这才将伞收回去一些,但半个肩膀,半边身体,已经被雨水湿透,只有靠近龚甜这半边还干燥着。
下一秒,哗啦一声。
一辆兰博基尼刹在路边,轮胎带起的水浪往两人身上泼去,只一秒钟,就让整把伞失去作用,伞下的两人变成了一模一样的落汤鸡。
“哎呀,抱歉。”车窗落下来,露出林北望怎么看怎么贱的笑脸,“车上有毛巾,上来吧。”
龚甜觉得这个人有病。
兰博基尼的东西一应俱全,除了干净的白毛巾,甚至还有感冒药,龚甜跟吴磐一人分了一粒吃,药片含在嘴里,还没等她咽下去,就见前座的林北望拍了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那瓶感冒药是李哥忘在这里的,放到现在应该已经过期了吧。”
药在嘴里,立刻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渐渐开始泛出苦味。
“你们两要去哪?”林北望扭动方向盘,就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句,并非刻意,“这天气不好打车,我送你们去吧。”
“蔷薇电影院。”龚甜说,她倒要看看这个人接下来还要作什么妖。
“约会?那空手进去可不行,得带些吃的喝的。”兰博基尼停在了一家茶饮店门口,林北望将手伸出窗外,指间捏着几张大额钞票,很快一个路人就凑了过来,林北望松开手指头,“两杯卡布奇诺,两盒布丁,剩下的都归你。”
路人很快进了茶饮店,出来时,手里提着一只装着卡布奇诺跟布丁的透明塑料袋,并在林北望的示意下,将袋子递过后座车窗,放在了龚甜手里。
“拿好了。”林北望仍旧笑嘻嘻的,可这笑容愈发不怀好意,“卡布奇诺,布丁,李哥每次约会时都会买的东西……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龚甜抱着袋子,冷冷道:“你没记错。”
“那就好。”林北望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扭动方向盘。
龚甜:“这不是去蔷薇电影院的路。”
“抄近道,抄近道。”林北望嘴里这么说,车子却径自拐去了相反方向,吴磐想要开口,但被龚甜按住了手指。
这一幕透过前视镜,落进了林北望的眼里,他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却愈发轻佻:“哎呀,没想到这地方还没关!”
龚甜往车窗外一看,是一家小小的博物馆,上头爬着绿油油的爬山虎,每一片叶片都长成可爱的心形,门前挂着一张木制招牌,招牌上写着:恋爱博物馆。
“听说里面有个活动,情侣一起埋下时间胶囊,里头写下自己当时的愿望,然后交换彼此的钥匙,等到五年后过来开锁,看对方的愿望是什么。”林北望一脸好奇的问,“李哥的愿望是什么?”
龚甜抱紧了怀里的包,李寻鹤的钥匙就静静躺在里头:“……我不知道。”
“能把钥匙给我吗?”林北望微微一笑,像索要一片口香糖的语气:“反正你已经不需要了吧,不用五年,你现在就已经忘记他了。”
龚甜:“我没有。”
林北望像听了一个笑话,哈哈两声:“能别逗我笑吗?”
怕他听不懂人话,龚甜只能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忘记他。”
一阵刺耳刹车声。
左右几辆车子急急踩了刹车,才没有碰撞在一起,兰博基尼又朝前面冲了好几米,眼看着就要撞上树,才险险的停了下来。
龚甜趴在吴磐怀里,亦或者说整个人被他紧紧的锢在怀中,两条紧实的胳膊,直到现在仍不肯放手。然后,她听见他冷冷道:“把门打开。”
林北望背对着他们,十根手指头紧紧的抓着方向盘,手背上浮现的青筋,亦是他心头浮动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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