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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莲珠——波兰黑加仑【完结】

时间:2024-04-17 14:51:10  作者:波兰黑加仑【完结】
  好在嘴巴被捂住,这两句呵斥唔唔噜噜的,没有发出声来。
  严荀立即打个眼色,示意含山噤声跟他来。含山会意,跟他沿墙根溜进衙署长廊,因为公堂上开审五人被杀案,不但门外围满看热闹的百姓,就连衙门里的官吏都跑到堂前蹭听,长廊静悄悄空无一人。
  即便四下无人,严荀也不敢大声说话,拉着含山低声说:“你跑了不打紧,宸妖婆派了多少人来找你!父皇也坐不住,钦点了几位皇子出京,黔、平两州就交给我啦!”
  他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三皇子言洵。他母亲曾是潜邸侧妃,在今上登基后,被封为慧贵妃。慧贵妃与秦妃交好,只是体弱多病,没等到秦家出事便去世了。
  慧贵妃没了,言洵被记在皇后名下,虽然皇后有亲出的太子言灏,但言洵也算身份尊贵。之后宸贵妃专宠,皇后明哲保身,成日躲事念佛,对外放话只要言灏言洵平安,别的都不争。
  虽然皇后示弱,宸贵妃依旧不会放过,她盯着太子之位,只想废了言灏,再将自己的儿子言涔扶上去,却并不在意言洵。
  这样一来,言洵既尊贵又无人在意。皇子未成年时住在宫里,言洵无人管束,每天只是瞎逛,三逛两逛到了凛涛殿,不知怎么就同含山投缘,兄妹俩时常一处玩耍,言洵也不同别人讲。
  等到言洵成年,挪出宫去建府,与含山见面倒少了,但每每进宫请安,言洵也找机会去看她,是以别人不知道含山什么模样,言洵可是清清楚楚。
  这次含山逃了,言洵吃惊也欣慰,他知道一些秦家旧事,猜含山十之八九去了黔州,不想父皇偏偏派他去黔、平二州,而言涔去的是玉州。
  言洵领了旨意,带上吏部为他做的官牒,离京直奔黔州。然而他在路上细想,派他到黔州八成是宸妖婆的毒计。
  黔州是含山最可能去的地方,如果没找到她,宸贵妃再施些连环计,皇帝说不准怀疑他私纵,甚至疑心言洵勾结秦家。当年被抄家斩首的胡知行,岂不就是如此被构陷的。
  若是天时相帮,能连累皇后和言灏也说不定。
  言洵自小没了母亲,凡事要靠自己琢磨,他仔细一琢磨,这是个巨大的坑。因此到了黔州,他先逛青楼再逛赌坊,一心想要闹些动静出来,要皇帝知道他不务正业,并非私纵乃是无能。
  之前白璧成找到客栈请他做证人,这正中言洵下怀,他愉悦地上了公堂。亮出通州司理参军的官牒时,他希望陶子贡细细盘问,最好将他认出来,谁知陶子贡心不在焉,默许他这个“通州司理”在黔州撒野。
  言洵无可奈何,就他伺机再动时,嘉南郡主来了。别人不认得言洵,可是嘉南认得啊。
  裕王进京,女眷按例晋见皇后,嘉南是王府嫡女,随着进宫是常事,遇见言洵也是常事。但嘉南认出言洵,绝不会在公堂上叫喊出来,她必然要带言洵去见裕王,这样一来,言洵自毁声名就不可能了。
  因而言洵偷偷溜出来,想等嘉南走了再回去,没想到转眼便遇到了含山。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含山听了言洵这一段心路,却笑道:“那么你现在找到我了,可以捉我回去交差了。”
  “我怎能将你交回去?你到了宸妖婆手上,如何还能有命在?”言洵奇道,“咱俩也算相交一场,你如何这样想我?”
  “你若不捉我回去,又如何交差呢?”
  “就用我之前的法子啊!你只管逃你的,我只管玩我的,大不了让父皇认定我无能,总之我也不想做太子!”
  言洵这么一说,含山倒有些感动,她正要把栖身清平侯府之事说了,抬眼却见小吏魏真提着袍子匆匆走来。路过长廊时,他一眼瞥见含山,却道:“咦,你不是跟在侯爷身边的丫鬟?为何躲在这里?哎哟,这里可是州府衙门,不是你们玩儿的地方!快走,快走!”
  他出声赶人,含山也是无法,只得拉着言洵往公堂上走,边走边道:“你依旧躲在柱子后面,我挤到堂上去听候爷断案,这件五人被杀案,侯爷操劳了好一阵子呢。”
  言洵听她这样讲,不由问:“你同白侯很熟悉吗?”
  含山想说岂止是熟悉,但见公堂内外挤满了人,说话不方便。她于是拉着言洵挤在人群里,悄悄说:“瞧完断案我再告诉你。”
  他俩刚刚站定,却见魏真匆匆走上公堂,向陆长留耳语不休。不多时,陆长留上前道:“陶大人,魏真已经搜了郑自在与五位死者的住处,的确找到不少契约书。”
  “哪几份契约书,你逐一说来。”陶子贡道。
  “是!”陆长留上前展开几张契约道,“这里有五张契约,是在郑自在书房的密格中找到,分别是与潘红玉、言年、袁江望、祝正铎、刀五所订,内容是赢起的契约相同,只是酬金开到了两千两银子。”
  公堂内外一阵哗然,陶子贡也不由咋舌:“喝几杯茶就能拿到两千两银子,也难怪这五人动心。”
  “另有一张契约是与刀五订立的,”陆长留接着说道,“内容是出资购置车马,但刀五要帮助运人四次,不得有任何异议。”
  公堂内外又是一阵惊叹。白璧成道:“五份契约能佐证他们确实参加了芥子局,而刀五的车马契约,也佐证了郑自在雇佣一事。长留,我记得你说瓦片村新发现的尸体被砍去了双手,可有此事?”
  “正是!那具尸体不只双手被砍,面目也被剁得无法分辨。”
  “既然这案子与赌有关,我也来赌一把。”白璧成道,“此时去吉祥赌坊的后院挖一挖,说不准能挖到一双手,而这双手,应该只有八根手指。”
  此言一出,内外再度哗然,魏真却已精神抖擞道:“在下这就带人去挖!”
  他将手一挥,带着几个衙役就走,算得上来去如风。陆长留正奇怪这家伙如何勤勉了,却听郑自在仰天长笑,那笑声做作至极,叫人听得直皱眉头。
  陶子贡“啪”地一拍惊堂木:“郑自在,若再喧哗公堂,便判你先吃二十大板!”
  郑自在收了大笑,却依旧冷笑道:“不错!我在瓦片村边的小河边砍下舒泽安的一双手,紧急间不知何处可放,便带回赌坊,埋在后院之中。也算你们聪明,将此事猜了出来!”
  一听这话,陆长留振奋精神,指了他道:“郑自在,你这是认罪了!”
  “舒泽安贪得无厌,拿着衙门鸡毛当令箭,只管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我当然要杀了他!”郑自在冷笑道,“至于那五个人,他们穷凶极恶,手上都有人命,都该死!”
  “袁江望手上是何人命?”白璧成皱眉问,“你可否说出来,叫我们知道究竟。”
  “袁江望生过一场大病,穷得没钱治晕倒街头,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了,结果遇见好心的花魁娘子。她把袁江望带回妓馆,给他抓药养病。等袁江望病好之后,花魁拿出所有积蓄,指望袁江望替她赎身带她离开,谁知袁江望是个白眼狼,大骂花魁不要脸,还说她救自己居心不良,花魁一怒之下,悬梁自尽了。”
  郑自在说到这里,公堂下又是一番议论,含山挤在人群里听了,却向言洵道:“这么看来,袁江望该死!”
  “姓袁的一心仕途,怎么可能带个妓馆女子在身边。”言洵看清袁江望的心思,“等他考上功名,多少达官显贵的千金等着嫁给他呢。”
  “听你这么说,倒是花魁不该异想天开了?”
  “那也不是,只是目的不同罢了。”
  他俩议论这么几句,堂上白璧成却问:“这么花魁女子叫什么名字?”
  “正如你之前推测,她的名字与木有关,她叫作桅禾。”郑自懒洋洋道,“这五位女子,正是当年平州都护胡行知的五位千金,她们的名字里暗含五行,依着金、木、水、火、土排序,你说叫黑玉的姑娘,原是叫作墨圭。”
  墨圭。
  刀五一介粗人,嫌弃这名字麻烦,因而叫墨圭作“黑玉”,不想以讹传讹,等万大发说出来,“黑玉”倒被人记住了。
  “你为何要替这五位女子报仇?”白璧成问,“莫非你与胡家有渊源?”
  “我与胡家并无渊源,”郑自在昂首挺胸大声说道,“但请我做这件事的人,却与胡家有大大的渊源!”
  胡行知被抄家斩首,就自与他有渊源,也只能背地里小声讲,断不能在公堂上大声说出来。郑自在如此有恃无恐,莫说白璧成,连陶子贡都被惊住,不由得与左明交换一下眼神。
  胡行知定性勾连秦家,有悖上之论,那么为胡家女儿报仇的人,肯定对朝廷有不满。现在公堂外人声鼎沸,大家都听见指使郑自在杀人的与胡家有渊源,这案子若是审不好,传到京城宫中,陶子贡的乌纱帽就不大牢靠。
  “大人,不如今天先审到这。”左明立即进言,“把郑自在押入囚中,问清楚了再公开判罚。”
  陶子贡刚要批准,郑自在却发出一声怪笑:“各位大人这是怕了?指使我的人来头极大,你们这些官儿得罪不起,因此不敢在公堂上听她的名号!”
  “你莫要胡言乱语!”陆长留怒道,“无论是何人指使杀人,都要偿命的!”
  “呵呵,我若说出这人,你不敢叫她偿命又如何?”
  “杀人偿命,教唆杀人亦同此罪!”陆长留昂然道,“即便是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好!说得好!”郑自在拍两下手掌,“但指使我做此事的并非王子,而是公主!她就是顺南王的外孙女,秦妃的女儿,当朝七公主殿下!”
  秦茂楠是黔州人氏,秦家虽然败落,但在黔州威望不倒。一听到是秦粉青的女儿,公堂外便像炸了锅似的,人一波一波往堂上挤,急得公差横起水火棍拼命往后推,才堪堪稳住局面。
  而人群中的含山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叫,她有些吃力地问言洵:“那家伙说谁指使的?”
  “你。”言洵在她耳边说,“他说是你指使杀人的。”
第75章 你方唱罢
  郑自在自称奉七公主令杀人,不只公堂外群情激越,公堂上也震惊众人,嘉南郡主按捺不住,哗地站起身来,急问:“你杀人是七公主指使的?”
  “正是!”郑自在摸摸胡须,得意洋洋。
  “你是说,七公主就在黔州?”嘉南又问。
  “没错!七公主就在黔州!”郑自很肯定地说。
  嘉南猛然一喜,但欢喜劲还没过去,忽然又担忧起来。七公主逃到黔州,为何先替胡家女儿报仇?难道她要替胡行知翻案?且不说公然翻案就是同宸贵妃对着干,就说她指使郑自在连杀五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公布出来,这又如何收场?
  她心里惊疑不定,不由看向白璧成,然而白璧成表情冷峻,看不出一丝情绪来。
  “郑自在,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高坐堂上的陶子贡寒声道,“这是州府衙门的公堂,在此胡说八道,能治你狂悖之罪!”
  “小民知道这是公堂,如若不是,小民未必肯说实情!”郑自在傲声道,“小民是杀了六个人,却是奉公主令诛杀之!陶大人要治小民的罪,就要先治公主的罪,否则,王子犯法如何与庶民同罪!”
  他说罢,又指向公堂外伸脖子看热闹的人群:“大人请看!黔州百姓可都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大成律例在黔州作不作数!”
  郑自在说一句,人群便发出一阵应和,有好事的甚至放声喊道:“公主杀人,与民同罪!”
  紧接着,“与民同罪”的叫喊声一波高过一波,许多不明就里的百姓也加入叫喊,弄得场面沸腾不已。陶子贡面色难看,正要说两句话来弹压,忽见言洵奋力挤出人群,扶着官差挡人的水火棍大喊:“郑自在!你最拿手的就是设局骗人!你说七公主教唆你杀人,可有证据?哪来的七公主啊,你编出来的吧!”
  这一声喊,又激发另一拨百姓的兴趣,应和声此起彼伏---“瞎编的七公主,是为了自己脱罪”、“秦家杀人都是明刀明枪,怎会躲在后面教唆?不可能!”
  叫喊声和议论声越来越大,加上官差齐吼的“威武”之声,公堂内外乱成了一锅粥。白璧成乘乱拉着陆长留走到角落里,道:“你找个可靠的人回侯府,转告含山,今天不要出侯府!”
  “不让含山出府?这是为什么?”
  陆长留并不明白,白璧成却无暇解释,顿了顿又道:“傅柳昨日回黔州了,让风十里拿着这个去找他,让他带五百人到黔州西门等我。”加入小说群8一⑷八1流96三,还有每天更新的H漫画哦
  他说着扯下半截衣袖,咬破中指,挤血在布料上写了个“令”字,写罢团一团交给陆长留。说这些话时,白璧成十分平静,但陆长留却感觉到了隐隐的杀气。
  “侯爷,出什么事了吗?”他小心翼翼打听。
  白璧成略略沉吟,道:“长留,你我相交不久,但我的为人你也该知道一些。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看在相交一场的份上,请你多多看顾含山!”
  他说着退后一步,长揖倒地。陆长留哪敢受此大礼,连忙扶住了道:“侯爷,你莫要吓我,究竟出什么事了?”
  “你先说,你能答允吗?”
  白璧成双目炯炯,直盯着陆长留。陆长留本就是性情中人,气血上头才管不了别的,立即拍胸脯道:“侯爷放心!就算我没了性命,也要保含山姑娘周全!”
  陆长留的确不大聪明,也没什么查案的经验,但他勤勉诚恳,可托大事。白璧成点了点头,这才说:“现下事急,你先把这两件事办了,至于为什么,之后我再细说。”
  陆长留见他说得郑重,不敢再作耽搁,答应一声便从侧门绕出去了。这里白璧成静立思忖,想要把五人案从头到尾捋个清楚,然而却听见陶子贡在猛拍惊堂木。
  一片山响之中,公堂外的议论声才被镇住。陶子贡恼火道:“再有叫嚣起哄的,全部叉出去!”
  别的都罢了,热闹不能不看,这一声喊很起作用,人群立即安静下来。陶子贡遥指言洵:“你不是原告吗!怎么跑到外头去了!还不快进来!”
  公差松了水火棍,言洵潇洒上公堂,还没坐下去的嘉南“哗”地又站了起来,好在有垂纱斗笠遮掩,没人看见她惊掉下巴。言洵晓得自己瞒不过嘉南,但含山要被诬陷了,他此时顾不得被嘉南认出来了。
  “陶大人!”言洵拱手道,“此人言语无状,貌似疯癫,他说的话可不能认真听!”
  “严公子这是怕了?”郑自在哈哈大笑,“您敲鼓告我刁状时,可是快活得很啊,怎么我提到公主,你就怕了?”
  “我怕你胡说八道吗?”言洵也大笑道,“口口声声说七公主,请问七公主在哪里?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
  “你要见七公主?那可问不得我!”郑自在得意道,“我说一人,瞧你敢不敢问他要人!”
  言洵愣了愣,暗想这家伙莫非说的是我?他见过我?
  没等他想明白,郑自在已经向陶子贡禀道:“陶大人!七公主现下就在清平侯的府中!你们若不信我所说,只管带人去搜!”
  此言一出,公堂外又是一阵大哗,但这次没有好事者喊口号了,喊口号的人也懵掉了。在一片惊叹和议论声中,嘉南立即喝道:“七公主怎么可能在侯府?你莫要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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