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为一个男人,决定的事情就不能轻易改变。
历久弥坚,锲而不舍一直是他的信念,很会看局势的对战虚明恭恭敬敬的说:“师父,有关拜师与未来合作一事,我们可以暂且搁置,先找到音儿再说。您看,行吗?”
战虚明眸中的光越来越暗,他没心思再多言,毕竟当下什么都不如袭音安然无恙重要。
只是,袭音并未离开他多久,他为何会有这种身心交瘁感?
猛然。
狼呼声由远至近传来。
宋雍忙与战虚明解释:“师父,临走之前,我特意遣人快马加鞭把许姑娘去死灵泽给叫了来,想着她有狼王在手,我们寻起人来,应该要容易些。”
能考虑在战虚明之前,办事倒是全面深得人心。
只是这徐姑娘叫的,战虚明颇为听不下去。
温玉倒是大为欣慰:“有澄意的狼群在,寻音姑娘的时辰,应能少一半。”
战虚明冷色的黑眸遥望远处,没头没尾的唸唸道:“我担心,这只是个开始。”
很快的,许澄意骑着狼王带着上百号狼,急匆匆与战虚明三人回合。
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废话不多言。
一群人,一群狼。
于三个多时辰过去后,终于到达了山顶。
袭音的气息中断。
途中,遇上干活、闲溜达的山民,无一知道六位山主的踪迹,甚至其山主家人去了哪里。
仿若凭空消失。
预谋!
原以为的临时起意,没想到竟是一场计划了不知多久的预谋。
一时间,所有人,包括七山主的宋雍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还能去哪里?”
战虚明独自站在悬崖处,一遍又一遍揉搓掌中的木扇,眺望冰封之下的千山万壑,云愁海思,气场骤冷。
温玉烦忧的走过来,与他并肩站在一处:“战兄现下有何打算,可以说出来,与我等一起商量,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既然要说他的想法,那战虚明心中的确有个困惑。
“温公子。”战虚明转过身,黑暗月色下的眉眼,格外令人捉摸不透。
“战兄请讲。”温玉看似也有知无不言的架势。
“你我之间,从未正面问过对方的来处,今日,我便问问你,苪国有五座皇城,不知温公子来自于哪一座?”
温玉虽不明白自己的来处与袭音失踪到底有何关系,倒是没打算隐瞒的回答:“秀城。”
“果然。”证实了战虚明心中所想。
“战兄何意?”
“第一次见温公子时,我便注意到你一袭素色白衣,其上虽无刺绣,但仅面料质地就绝非他处随意可买。我纵然未入过隐灵村的太华城、流云谷的求如城,更未进过七绝山的云阳城,但各地的独特之处,还是能大致明白的。记得与宋山主比武那日,我便发现其他六位山主的衣着质地与宋山主有些不同,面料虽不如温公子,但应与温公子同出于一处。”
隐隐的,好像提醒到了温玉什么,语气上听不出端倪道:“秀城是五座皇城之中,较为富裕之处,算是一城独大。那里无山,无谷,更无村落,百姓多靠相邻的赤水城运送农物再加工,独门独户手艺经营小商铺为生。”说到这里:“战兄不会是觉得,音姑娘被带去了秀城吧?可为何偏偏是秀城,仅是因为那六位山主的衣裳可能出自于秀城之手?”
说不定是托人翻越山岭特意买的呢?
顽固不化的六位山主。
原本最在意权利被削弱架空,乐于坐享其成,现突然带着袭音举家消失。
很不常理。
战虚明慢慢紧闭双目,思绪如电,极端冷静中,在千丝万缕的逻辑中,寻找排列各种可能。
温玉见状,没有再多言。
事实上,他周围站着的所有人,所有狼,也没有敢多发出一个哼声,甚至连呼吸,都是硬压下去的。
天地旋转,暗流涌动,万籁俱静。
战虚明的下颌线越绷越紧,一种莫名的压抑窒息感,让他诧异自己竟是如此矛盾与不安。
袭音能从自己眼皮下,被轻松带走。
到底是她与别人联手又为自己设下的局,还是她的的确确,真真正正陷入了危险?
袭音面孔多变。
或温柔,或勇猛,或多谋,或肤浅,或侠义……。
表面看似简单的姑娘,其复杂又干净的灵魂,外宽内深的胸襟,连他都不遑多让。
他自始至终猜不透她。
他更不知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该被威胁,该被觊觎的东西。
眼下的事已经绝非威胁那么简单了。
困惑太久。
这个谜团。
难道在秀城?
看来是时候迎面去解了。
在战虚明做下决定时。
袭音这边已经被飞奔而来,在瞳孔中放大,砍了角的黑牛倒影,结结实实的撞了一次。
粉身碎骨的痛感,让她承受不住重击,呕出两口深红的鲜血。
这种步步紧逼的折磨煎熬,并未让她产生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刺激了皮肤之下沉睡的经脉,崩然乍起的兴//奋,觉得:
爽!
感!
倍!
增!
讨厌意不在此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快说!到底是谁指示你来我苪国做收拢民心,另其投叛之事?”
咯咯!
六位山主均是面面相觑一静。
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袭音脸上,邪魅阴鸷目光四周流转。
她终于清醒过来,发现先下置身一无比宽敞豪华的宅院内。
而宅院并非是什么偏僻毫无人烟之处,因为夜幕之下,窗外是根本掩饰不住的繁华喧闹。
见打手的衣着。
此处不是七绝山。
“她笑了,她竟然还在笑,来人,再放!”
大山主气急败坏,被袭音瘆得叫人把牛重新对准位置。
三山主看不下去,赶忙奉劝大山主:“她毕竟是个姑娘,再撞下去,人可就活不成了。”
大山主忌惮的向后那个无动于衷的黑影看了下,又给三山主使了个眼色,本要附和的其他山主,便不敢作声了。
三山主唉声叹气,重新坐了回去,不得不任由大山主自作主张。
大山主背着手,一副恨得牙痒痒的表情警告袭音:“速速报上你的身份,若再不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们的家人被威胁了?”
大山主:“……。”
其他五位山主:“……。”
“还是被秀城的城主。”
大山主:“……。”
其他五位山主:“……。”
袭音底气颇足的对着那团模糊黑影喊:“出手如此声势浩大,不隐晦。到底是我与夫君做的事威胁到了你,还是……我们的身份威胁到了你?”
大山主:“……。”
其他五位山主:“……。”
黑影不动。
“秀山城主,你……不会认识我与夫君吧!”
大山主:“……。”
其他五位山主:“……。”
黑影不动。
“既是老相识,无论是敌是友,现身聊聊,怎样?”
黑影仍旧不动。
大山主见状,忙向手下示意。
第二次.
黑牛对方才袭音有意躲闪表示很愤怒,没有实现猛力的撞击,让它凝聚了比方才还要冲的力气。
而袭音明显越来越适应这种皮肉之苦,对在场所有人如恶鬼般森然一笑,挑衅般的对黑牛晃了晃身上的红布。
“她,是不是被撞疯了?”五山主悄声声说。
如泉般的血,带着深红,再次从袭音口中喷发。
痛楚已经感受不到了,四肢百骸的麻木让她完全不知濒临死亡到底有何恐惧。
坚持不懈的对那黑影说:“没脸见人的城主大人,你就别异想天开将我与夫君一网打尽了,实话告诉你吧,他巴不得与我再也不见。说不定,此时此刻,他又开心以为我离家散心去了呢!”
“哦,是吗?”
那黑色的影子在暗中动了动。
蒙了层纱的月光之下,出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高瘦男人。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嗓音出奇的好听,很柔和,像是裹满了糯米粉,软软的,和煦舒服的让人一时间忘记残酷的场面。
只是不知为何,袭音现在想起来的并非战虚明,而是与她极为相熟的另一个人。
似是终于忍不住炫耀自己的计谋得逞:“方才信鸽将消息传来,你口中那负心夫君,可一刻不得歇的带着人与狼群往秀城里来呢!”
袭音一震,下意识有点不敢相信的问他:“此话当真,若骗我,你这辈子断子绝孙!”
黑影男人满不在乎的发出轻盈笑声对六位山主说:“今日暂留她一命,明日清早叫来全秀城百姓,就说我要……斩首他国细作!”
然后又对满脸唾弃的袭音说:“自七绝山到秀城,道路崎岖,就连最好的马与骆驼也无法翻越。若单靠人力步行,需不眠不休连走三日,也仅能走到皇城边界。但我呢,素来喜欢惊喜,方才掐指细算,想着再送他六个时辰,看看能不能有奇迹发生。不知,音姑娘是否也很期待呢?”
--------------------
第33章
====================
一整夜,袭音呼吸愈加艰难的被倒吊在一棵苍老树上,手腕上的伤口,仅仅是不让自己那么轻松死掉粗糙处理过。
一双灵动的眸子,如今透着筋疲力尽的空洞与麻木。
泛紫的脸上,隐隐透出死亡之色。
还真是会玩儿花样。
她吐了口血沫。
只是比起她的残忍手段,差了八千里。
吓唬小孩子的逼问招数,若是让她做,定会吓的对方顷刻把祖宗十八代都吐个干净。
不过,她为何会有藐视对方刑讯方式,无比自负的想法?
久违的熟悉感,竟让她觉得很有必要亲手教教那位,身着黑衣、自以为是的秀城城主,到怎样才能把一个人虐到恐惧活着。
思潮跌宕起伏中,忍不住的,她想起了战虚明。
轻易调动她情绪,又轻易将她一颗真心丢入深渊的人。
他真会竭尽全力,不眠不休的来救自己吗?
想到这儿,忍不住自嘲出声。
即便不眠不休又怎样?
明日斩首,三天路程,他又怎么赶的过来。
除非……。
袭音眼睫微动,如自己来的方式一样。
可他又怎会为她做到不顾死活的程度?
乌沉沉的黑暗中,她咬紧了牙,尝试松动身上的绳子,由此只能靠自己了。
秀城的城主似是对她的实力很了解,在结束行刑之时,给她灌了类似软骨散的汤汁。
所以,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可怜见的,连拳头都攥不起来。
历经险阻艰难这么多次,当真要折在这儿了吗?
沉思默想着,排山倒海的悲熬,让袭音深叹一口气后慢慢闭上了眼睛,却倔强要强的没流出一滴泪。
天边逐渐泛起金色,黑暗别离,但灰色的纱并未完全被扯开。
“少爷,她不会是死了吧!我方才扔了石头过去,眼皮都不动了。”
“过去试试鼻息?”
来人是大山主的儿子与奴仆,应是负责看守,生怕袭音被救走或者中间出什么意外。
“少爷,我不敢!”
“绑的结实呢,有何不敢?”
这奴仆似乎都对昨晚袭音面对非人折磨,不怒反喜癫狂给吓倒。
毕竟他们一个给袭音泼过热水,一个给袭音割过腕。
都担心遭报应的,决定结伴过去确定袭音生死。
一双明媚的大眼,在阴影中,极为不令人察觉的缓慢睁开。
无辜可怜的似是在说胡话:“帮帮我,救救我。”
被称为少爷与奴仆的脚步惊悚一顿。
袭音娇柔令人心软的抽泣起来:“哥哥们,人家手真的好痛,浑身好冷。”
少爷与奴仆面面相觑,脚步定在袭音的一步之遥。
看着明珠美玉般的人继续求饶:“我知道哥哥们也有难处,不知谁能发发善心,过来抱抱我呢?人家真的快要冻死了!”
抱?
如妖媚缱绻,无助绵软的嗓音,勾到男人心坎里,此等好事,让其中胆大些的少爷不自觉的上前一步。
随身的奴仆赶紧提醒:“会不会有诈?”
“我的身手,你还不知道。再说……。”讽笑着一边往袭音的面前走,一边说:“最多一个时辰,美人就香消玉殒了,还怕她日后寻仇不成?”就迫不及待就向袭音身上扑。
“音妹妹,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啊!
刺耳的一声惨嚎!
触目惊心,敏捷迅速,鲜血淋漓的一幕,让奴仆当场吓晕。
待六位山主先后赶到。
一个个都十分震惊的看到,大山主的宝贝孽障儿子被袭音生生咬断了半个脖子。
眼珠子瞪得极大,死状毛骨悚然,死不瞑目的气绝当场。
其中因果,大都能想个明白。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大山主怒吼着,悲痛至极的亲手拿起棍棒,将大笑正欢的袭音狠狠打晕,也不管到不到时辰,扬声:“去刑场!”
袭音再次醒来,是被一盆掺和了浓盐与辣椒冰水给泼醒的。
让伤口迎来新的蚀骨之痛,她发现自己身处何地之后,轻启红唇,慵懒的对六位山主以及愈聚愈多的百姓,玩味扔出一句挑衅的话:“若是我身上的伤口再多些,效果应会更好。”
大山主:“……。”
他就从未见过如此难拿捏的女子,想起方才儿子殒命的惨状,而自己不仅要面对断后,噩梦环绕,还要跟个笑话似被人指指点点,一山之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哆嗦着手指,扬言非要纤瘦把袭音活着大卸八块,剁成肉泥不可。
而秀城山主,显然把袭音渲染成了一个恶贯满盈,心存不轨,想要把全城给置于死地的魔鬼。不明就里的百姓,除了拿能将人致伤的重物冲袭音扔来时,还有迫不及待想看行刑的谩骂。
气氛既已烘托到这儿了。
袭音仍有闲心自己开自己玩笑:“怕是不死,都对不起来看戏的大家了。”
“我不会给你痛快的!”为儿子报仇,一刻也等不得的雪恨的大山主手握刀,向袭音走来。
俨然已经不管于秀城山主达成了何种约定,也不管他的冲动能带来何种后果。
23/92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