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物产丰富,其他四座皇城的物产,也能此处小铺皆见到一二,只是价格过于高猛。
有这般大的区别,仅仅因为苪国国君吃鱼过敏,嗅到海水味就想吐,潮湿的地界还让他浑身不舒服,所以赤水城成了最不受待见,等同于遗弃,偏偏格外殷富的地方。
能将一国管理成这副难以令人理解,随心所欲的模样,实在不配坐那个皇位!
不过,见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
因袭音迟迟未醒,他始终没来得及与虞秋池深聊,有关自己的过去。
温玉是战虚明住入赤水宫城中后,第三日赶到的。
为让袭音尽快醒来,用了力所能及的所有办法。
他并非神医,只是熟知药草相互融合在一起的特性。故而,在治疗袭音一个月后,有个与之相似的病症,划过记忆,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战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战虚明没想到袭音目前的病况,让温玉也觉的棘手,示意他说。
“音姑娘目前的症状,特别像家父曾遇上的一名患者。”
“什么样的病患?”
“战兄可听说过……活死人?”最后三个字,说的异常艰难。
战虚明期待好奇的目光,霎时变得空茫茫,晦涩难辨。
缄默许久。
“你的意思,是没有其他法子了?”
温玉束手无策的模样,看起来比战虚明更沉重。
两相陷入死寂。
这时,门被敲起。
“虚明哥哥在吗?”
是虞秋池。
袭音沉睡的一个月中,不知是战虚明有意还是无意,虞秋池始终没接近过半次。隔着床幔,她也更是未见过女子的模样。
眼见着战虚明无论用膳、沐浴、看书,哪怕闲暇,都不曾离开房间,凡事能亲力亲为,绝不让下人插手。
那意思,仿佛虞秋池能随时随地伤害这床幔后的女子。
可若说提防,战虚明与自己说话和润又委婉,一双让人心痒痒的凤眸,完全没了记忆中的冷酷。
这种顺从,愈发让虞秋池觉的自己心意如石头扔进海水,得不到真正的回应,更测不出其中深浅。
虞秋池在殿中走来走去,越想越不安,吃不准失去记忆的战虚明一边费心照顾那床幔后的女子,又不抗拒自己对他的拉拉扯扯到底是何用意。
当下决定,今日必须见见那床幔后的女子,到底美到何种地步,让身份高贵的战虚明,能死心塌地、无怨无悔到为奴为婢的程度。
战虚明向往常那样打开门,方才还晦涩难辨的五官,看不出僵硬痕迹的展开,嘴角浅笑:“有事?”
按照往常,战虚明会趁势将身后的门一关,男女之间的距离陡然贴近,女子出于先天的羞涩与分寸,会下意识后退几步。
所以,一个月来,虞秋池与战虚明的见面,仅限于殿外的院子。
这一次,虞秋池是有备而来,她几乎是挤着战虚明的肩膀向床幔后看去。
巧了,今日温玉给袭音诊脉,床幔是掀起来的。
故此,床幔后的一张脸被虞秋池给看了个完整。
当场如天打雷劈般,腿一软,若不是战虚明眼疾手快,她就直接跪地上了。
“虞城主?”
战虚明不解的将人扶起来,紧接着又反应过来,暗暗注意虞秋池煞白脸色。
虞秋池头晕目眩,仿若见了鬼般,指尖抖如糠筛,惨叫:“袭音?袭音!她是袭音!”
战虚明在不知对方到底是敌是友,确实对虞秋池有提防,生怕对袭音不利,却万万唯独没想到,虞秋池居然认识袭音。
袭音。
原来她叫袭音。
这名字,想不起来,但,还真是熟悉啊!
把名字在嘴里翻来覆去嚼上几遍,竟不陌生。
“虞城主,见过她……?”战虚明问,看虞秋池模样,她们二人更像是有仇。
“疯子。她就是个专以虐杀人为乐的疯子。虚明哥哥,你怎能救她,与她混在一块儿?”
虞秋池情急之下,精准道出袭音品性,以及与战虚明的敌对关系。
在战虚明一直犹豫不决的怀疑上,再添重锤,看来虞秋池当真与自己有些渊源,清楚自己的过往。
至于说袭音是个虐杀人为乐的疯子。
“你很了解她,难道你们之间是有什么?”
往事重提,虞秋池沦陷不可自拔的哀痛欲绝中。
大滴大滴的泪水奔涌而下,恨不得将袭音挫骨扬灰,大卸八块,连带把她祖坟刨了,一块儿做成饵喂鱼的怒火,急剧徒增,弥漫全身。
狰狞的挤出八个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战虚明骇然,赤水城还有与失忆前袭音的遗留问题。
“这其中,有没有误会?”
误会二字,彻底让虞秋池失控。
也不顾仪态:“虚明哥哥可知,是谁害你落入苪国深渊,是谁害你失去记忆?”
战虚明听明白了意有所指,看了看袭音:“孤月国与龙渊国世代交恶,我与她各为母国效命拼杀,军令征战,负伤必然,生死看命,敌对并非本愿,所以,不必过于牵连个人。”
虞秋池简直不敢相信,战虚明能如此轻描淡写抹掉他与袭音的恩怨。
几句话憋在胸腔,还是说了出来,除了孤月国与龙渊国交战的起因,还道出另外一件事。
“小女母国国君痴迷修仙,对国途国运从不看重,为尽快抢先与苪国建立关系。龙渊国便打算用联姻的方式,说动了赤水城老城主,也就是小女的父亲,从内协助,游说其他四位城主,联合上荐国君,引起与与龙渊国合作的重视。”
“谁知这消息走漏太快,被孤月国知道了,将小女父亲抓住,虐到还剩最后一口气后,浑身涂抹辣椒酱料,倒挂在苪国与孤月国边界,日日吹风淋雪,最后做成了人干。”
“以此威胁震慑她得不到的东西,龙渊国也别想得到。”
如此丧心病狂,倒是战虚明始料未及的。
经不住对她身份产生好奇:“不知音……,不知袭音在孤月国任何类官职,能如此嚣张的滥用权势,伤人性命,还被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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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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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袭音在孤月国任何官职?
虞秋池悲痛抿唇讪笑:“与虚明哥哥一样,常年镇守国之疆界的大将军。”
那就说得通了,天高皇帝远,袭音的所作所为,属下即便敢怒也不敢言,等同于当地一霸。
现下想想,秀山城主曾说过,自己与袭音分别代母国来与苪国商讨合作一事。
那于情于理,就近原则,两人镇守的应是母国与苪国的疆界。
不过,解释不通的是,按理自己与袭音在母国皆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怎就轻而易举成了叛军?
手握重兵的军队统帅叛国,朝野必定定动荡。
战虚明问出疑虑。
虞秋池在愤不欲生中托出被他遗忘的过往:“小女三岁时贪玩,让人牙子贩到了龙渊国,被虚明哥哥救下后,放在身边细心呵护了十二年。在十五岁时,哥哥帮小女寻得父母,并亲自护卫送回他们身边。此等大恩,就算是不联姻,小女父亲也是愿意帮龙渊国的。”
若不联姻,与投敌叛国无异。
战虚明头脑清醒,耐着性子听的同时,摘取值得可信的事实。
“袭音虐杀小女父亲,等同毁了龙渊国敛财的大计,本打算另谋他法,总不至于因一个小小城主大动兵戈。可虚明哥哥你与小女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人又心善刚正,实在替小女咽不下这口气,在孤月国准备攻打苪国时,私自领兵找袭音为小女报杀父之仇,眼看孤月国即将大败。谁也没想到,那日争斗之中,虚明哥哥与袭音打下了山崖,从此再无音信。”
说到这儿,战虚明看起来善解人意的给虞秋池斟了杯茶。
虞秋池心暖接过,抿了一口继续道。
“两国前后派兵去深渊去寻了几次,小女也悄悄派了一只家兵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当时看到砍断树藤之地,便知你们还活着,瞧离开踪迹推测,你们之中应是有人负伤,不但没有趁机取对方性命,还相携逃亡。碍于你们掉落之地是苪国疆界,除了本就存在的地势复杂,还有三国关系更复杂,龙渊国与孤月国实在无法更深入的探明你们消息,以及立场问题。半年后,小女得知了你们已经通敌叛国,抓住即斩的消息。”
袭音率领的孤月国军队大败,死伤无数。
龙渊国不但因孤月国从中破坏,失去与苪国合作的机会;一国将领战虚明因私情,还私自领兵与敌国火拼,死伤更是只多不少。
最后的结果,竟是两国将领私奔?
多可笑的结论。
多么像是他与袭音早就对母国不满。私下串通,重创两国,其一解恨,其二制造混乱,方便借势远走高飞。
战虚明无意识握紧了手中茶盏:“那苪国疆界处,两座坟山是……?”
“正是曾经跟随你与袭音的部下与亲信,全部被各自母国当叛军斩杀。虚明哥哥这边四万,袭音,六万。”
“什么?”
触目惊心的冤魂。
他从未想过,一场阴差阳错的失忆,需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更没有去深究,当年在深渊之下的追兵,竟真是来寻他的部下。
看虞秋池回想血流成海的骇惧神情,他部下与亲信的死,不像是有假,那自己现在……。
“我已消失一年之久,如今更坐实了叛国罪名。龙渊国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虞秋池胳膊横跨桌子,轻轻握住战虚明的手,泪意盈盈道:“都怪小女,让虚明哥哥不但背负上这么大的罪名,还要牵连那些无辜将士。”
战虚明对虞秋池的举动没有抵触,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又附上她的手,轻拍几下以作安慰。
事已至此,只能向前看。
“不知虞城主可知,我既是将军,为何上战场不穿甲胄?”
虞秋池一愣,显然对战虚明的问题并不了解,可按理自己与战虚明自小相识,就算他从未与自己解释过战场上的事,记忆里总该有印象,心里应该好奇过吧!
只见她仰起头,稍稍控制了下源源不断的泪珠,认真回想了下这个细节:“虚明哥哥武功登峰造极,传闻无一人能近身,偷袭更是没有成功过,不穿甲胄上战场,想必应是很自信吧!”
战虚明觉得,这种事,他好像的确能干出来。
武功上,没遇到真正的对手,不知自己的深浅。
但他确实有点自负,否则也没那个魄力给苪国的三座皇城修路,替当朝国君,解决百姓之难。
如此说来,深渊之下,袭音没穿甲胄,岂不是与自己缘由一样?
可她的武功实在难以言喻,与登峰造极差之海里。
当然,并不排除失忆造成的遗症。
她的自负,有目共睹,勇猛起来,比男人还狠。若无她,恐怕他也想不到留在苪国,助百姓脱离苦海。
曾经仇恨,误入苪国的缘由,虞秋池已暂时没什么可说了。
接下来,她要做,该做的事情了。
蓦地的站起身,哑着嗓子,跨过门槛,从家兵身上抽出两把剑,一把放入战虚明手中。
“仇人就在眼前,不如趁此良机,取了她的狗命吧!”说完挽了个漂亮剑花,就要往上冲。
“虞秋池!”
“虞城主!”
战虚明与差点被遗忘的温玉齐齐前后拦住。
温玉紧张的拦在袭音床前。
“虞城主报仇心切,我明白。可音姑娘现在意识全无,你就算施展凌迟之行,她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虞城主恨了那么久,最后想要的,就是让仇人死的更舒服一点吗?”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给她争取时间。”
虞秋池重新失控起来,对战虚明说:“哥哥是在对她心软吗?想想那无缘无故死去的四万将士,想想再也回不去的龙渊国,想想你曾经的荣耀,全都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战虚明几招轻松把虞秋池的剑夺下,像是能洗涤愤怒情绪的纯澈嗓音奉劝她:“既然等了那么久,就不要急于一时。何不等她醒了,将这些恩怨告诉她,让她死个明白。”
虞秋池岂会听不出战虚明也在袒护。
“虚明哥哥到底是真想让她死个明白,还是对仇人有了不该存在的感情?”
战虚明是个内心再风起云涌,表面依旧风平浪静的人。
他有着异于凡胎浊骨熬不过的耐性,最甚的,是他不相信任何人,连自己都要质疑三分的极度清醒。
这也是袭音,哪怕掏心掏肺哪怕掏命,才仅仅拥有一个能与战虚明并肩而立的资格,而非一颗完整的心。
虞秋池的讲述,堪称圆满,有来龙有去脉,有因,也有果。
战虚明认为,三人的关系,估计真的有迹可循。但仅凭一面之词,还有待考究其中真实性到底有多少。
至于袭音,虽说本性难移,她凡事喜欢走极端这点,与虞秋池口中以杀人为乐的疯子性情,相似但又不同。
他亲眼看她如何与人为善,再三忍耐。
哪怕被隐灵村误会成骗子,被流云谷江绵绵气到无法忍耐,被七绝山六位山主、秀城山主逼到绝路,也仅仅是重伤一人,伤害一人。
她怒,必然有因。
她极端,必然有不得不为,丧失理智的缘由,哪怕是个再不起眼的引火线。
最重要的,战虚明可不认为自己是个因青梅竹马,就冲动到没脑子的人。
故此,他抬手握住虞秋池肩膀,给她降火:“不如一切等她醒来,再做定夺。”
带着宠溺,哄她的语气。
温玉作为一个从头到尾的旁观者,亲眼看着战虚明是如何凭借一些不经意的亲密小动作,善解人意的套话语气,深邃勾人的眼神,把虞秋池给把控的服服帖帖。
不禁好奇,他向来洁身自好,眼高于顶,又高傲矜持,何时会的这些?
难不成被袭音同化了?
太可惜了,袭音都没享受过,倒是被青梅竹马抢了先。
对于虞秋池,她等这一刻实在太久,眼下一想到要伺候到仇人醒来,等同于天天剜心。
幸而,她很会审时度势,鲁莽也在情绪失控的方才一时,否则,疏谋少略也坐不上城主之位。
更何况,她不能因一个仇人,而与心上人做对。
差点呕血的说:“好,虚明哥哥为小女做了那么多,小女也理应听虚明哥哥的话才是。”
战虚明与温玉遥遥对视一眼。
温玉为疑难杂症,向来有孤勇之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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