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的,秉文乖,咱们香一个!”
她的注意力全部在安秉文的身上,并不想多说这个事。
安婉也不强求,她只是有些担心姊妹间或是闹了什么别扭搁在心里让人憋闷,见她并不想说也就作罢,笑着把儿子送进安秋鹜怀里,“你还说呢!你往西北一走,秉文和我哭闹了两天,见着琥珀就喊姨姨,却不要琥珀抱,只往她身后瞧,我这才明白,这臭小子是在找你。”
秉文也很上道,说话间雪团一样滚在安秋鹜怀里,他长得白净软糯,吧唧一口亲在安秋鹜脸蛋上,糊了一脸的口水,这小子却拍着手笑得露出浅浅的牙床,“一一,想想”
“咱们小公子从小就喜欢美人。”
陈嬷嬷摆着箸,不忘夸赞两个主子。
安婉也附和,“可不是,这臭小子就喜欢他小姨,还知道小姨香香,平日里除了我可没见过他喜欢黏着谁呢!”
小孩子确实可爱,安秋鹜一时抱着舍不得撒手。
安婉见她喜爱的紧,倒想起另一桩事,“秋鹜,你还没告诉阿姐,那昭毅将军可真如传言那般青面獠牙,凶神恶煞?”
提到穆晋安,安秋鹜脸上不自觉泛起红晕,一时想起那封退婚书又毋自烦恼,在其他人眼中只看见她的羞怯,安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侯府的姑娘找郎婿,第一条便是好相貌,要不然她也不会瞧上那罗三郎。
“与怀王相比,如何?”
只见长街肃然一静,从安定门出来长长的仪仗队,高擎的团盖和翟羽下有一人端坐在御马之上,大红的喜袍挂在凛凛的身躯上,瞧不出几分自在的喜悦,更多的是傲视天地的威仪,怀王无疑是英俊的,只是那身天家气度总能让人忽略他外貌带来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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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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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王是人中龙凤, 穆晋安只是执掌一方军权的大将军,怀王是睥睨天下的霸气,晋安怎能和怀王相比, 若论相貌的话,晋安与怀王算是不分伯仲。”
安婉自知失言, 接过陈嬷嬷递过来的酒盏自罚了一杯。
她们与宫中的皇子从小就相识, 因着侯府的身份私下里说话难免没有思量那么多,安秋鹜从小被谢漪澜教导的很好, 反倒不大喜欢仗着这层身份随意玩笑。
见她没有太大反应, 这屋里也没外人这事也就揭了过去。
“如此, 我也就放心了。”
就此打住, 姊妹二人都倾身往长街上看。
钟鼎楼建的十分巧妙,各个雅间之间犹如独立的个体,四面环窗,一窗一景,四景合一便可把整个万福街的景象一览无余。
长长的迎亲队伍穿过长街, 如一条蜿蜒的红色长龙拐进了太师府。
只听唱礼声响亮如洪钟, 层层华盖缓缓而行, 其后身着飞凤衔珠大红喜袍的蔡嘉懿手中举着团扇, 由谢漪澜扶着往外走。
看不清她的面庞,只能看见花团锦簇的繁复景象中, 长长的喜袍拖曳在地, 满眼都是鲜亮喜庆的红。
眼前一阵眩晕,安秋鹜捂着唇趴在云凳上止不住的干呕。
琥珀和皎月连忙一个拍背一个倒水, 并不慌张, 倒是安婉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
她是经过人事的, 又生了孩子, 这模样不陌生,只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瞧着秋鹜,心下凛然,忙吩咐陈嬷嬷让屋子里的下人都出去,且示意任何人都不可声张。
她攥紧手帕,捂着心口,赶紧过来细瞧。
“你别怕,万事有堂姐在。”
往事历历在目,只是秋鹜聪慧怎会如自己那般糊涂?
几杯水下肚,才稍微止住了些,琥珀又拿了块桂花糕,顺着水咽下去,总算把那股如鲜血般的红艳从脑子里除掉。
“堂姐,你说什么呢?什么糊涂不糊涂的,倒把我说糊涂了,就是早起的时候吃了点木薯马蹄糕,可能吃的急了些,不好克化,我从西北回来身子也没怎么养好,咱们这位置又高风一吹,胃里便有些难受,不打紧的。”
她勉强挤出点笑意,却低头不敢露出眼底的恨意。
总不能说,她看见那婚服上的艳红便想起了行刑场上喷涌而出的血迹,和迄今为止都没有完全收拢的魏家族人骸骨。
安婉愣在当场,看琥珀和皎月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是自己多心了。
她尴尬地绞着手帕,悻悻地坐了回去,“你瞧我,这都想到哪去了,你别怪阿姐,都说一孕傻三年,我恐是傻的彻底了。我还以为你那模样是...算了,没什么大事,阿姐就怕你走了我的老路。”
安秋鹜这才明白过来。
和离后,安婉虽看着精神好了不少,其实心思更加敏感多疑,再加上毕竟夫妻一场,哪有那么快便能释怀,更何况秉文的眉眼极肖罗三,看见她刚才那样心里犯嘀咕也在所难免。
“堂姐放心,秋鹜心里有数,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见安婉思衬着不说话,眼神晦涩昏暗,安秋鹜忙笑着想岔开她的思绪,“放着外面的盛况不瞧,岂不是辜负了咱们早早来钟鼎楼的这番功夫,堂姐快别想了,今日这盛事若错过了,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瞧见呢!”
说着便听外面鼓瑟齐鸣,原来怀王已经与未来的岳丈见过礼,接着怀王妃进了輅车,启程往宫中去,帷幔两侧的百姓高声称颂,道贺怀王新婚大喜,夫妻恩爱白头,夹道两旁着红色宫服的内侍和宫女走一程便往两旁洒福,俱是一些宫中御用的喜饼喜糖,皎月和琥珀还好,几个小丫头却是瞧得眼热。
安秋鹜笑着摆手,让她们下去凑个热闹,就是人多别挤着伤着了。
小丫头们如蒙大赦,结伴下了钟鼎楼。
秉文感受到与往日不同的气氛,在奶娘怀里拱来拱去,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安婉也随着大家掖着嘴角笑个不停,把刚才那腔复杂的愁绪抛在脑后。
人群如浪潮,一波挤着一波往前翻涌,身体跟着迎亲队,眼里却是高坐殿堂的皇子皇子妃。对于寻常人来说,隔着帷幔,这恐怕是与那皇城中的天家人距离最近的一次。
于是这场盛事之下,聚集在两旁的百姓越来越多。
起初,站在钟鼎楼上还能瞧见穿着侯府衣裳的几个小丫头,后来人群涌动,眼花缭乱的人群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安婉扶着窗框,收回目光,有些不确定道:“秋鹜,这人是不是太多了,看得人发晕。”
刚才眼一花,险些没站稳栽下去。
看来并不是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安秋鹜皱眉,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人确实太多了,也不知京兆尹和京畿守备是怎么安排的,人多易生乱。”
这话就如一记响雷,话音刚落,便见从安定门中急急奔出着重甲的御林军,铁甲撞击地面的脆响大的盖过了丝竹声。
他们奔至迎亲队面前,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个个面色凝重手握利刃,那些执扇提着香炉打着华盖的内侍宫女俱是面色一惊,纷纷瑟缩着不敢动弹。
礼部的人走在最前面,到底是官员,见着此景忙上前几步拦下,“右统领止步!!!”
那人应声停下,却冷冷凝着礼部的官员,“我要面见怀王殿下!”
说着不再顾及众人的阻拦,带着身后的御林军直往后面去,那礼部官员骇得眼皮一跳,跳下马死死拦住,“你们御林军还有没有规矩,今日是殿下大喜的日子,钦天监掐着时辰算的吉日,天大的事也得让殿下进了宫门再说啊,若是错过了吉时,罪责你可担得起?”
“聒噪!”
那右统领猛地挥手一掀,礼部的官员往后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了阻拦之人,这些御林军如入无人之地。
周遭的百姓看着突然而来的御林军都安静下来,铁甲碰撞的声音更响了。
安秋鹜揉搓着大拇指和食指,往远处宫门瞧了一眼,她分明看见那里比往日增添了几倍守军,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扩大,“皎月,咱们出门带了多少府兵?”
她喝问,略显紧张的声音在内室回荡。
“出门前,世子爷说今日人多,咱们又带着小公子,便叫二门上的全跟着来了。”
安秋鹜拧着细眉去瞧那队横冲直撞的御林军,有亲卫已经往后面禀报去了,怀王转身朝着輅车里说了两句,骑着马迎着那队气势汹汹的御林军而去。
“府兵分成三队,一队赶快去太师府接上母亲抄小路回侯府,若是母亲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若有人阻拦不管是谁一律格杀勿论;另一队护着堂姐和秉文从钟鼎楼后门回侯府,另外一队去太庆门附近候着,那的守将是侯府的旧人,若是宫里传出什么关于世子爷的消息要及时报与侯府和我知晓。”
一连串的事安排下去,掷地有声,安婉睁大眼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堂妹。
她脑中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那间满是血腥气的产房中,秋鹜也如这般镇定自若地吩咐着所有事。
她咽了口唾沫,惊颤道:“秋鹜,如此安排,可是有什么不对!”
安秋鹜正要说话,便见外面鼎沸声四起,迎亲队伍乱成一团,那些礼仪之物四仰八叉的倒了一地,有些甚至偏过去砸进了人群,百姓惊恐地看着纷纷躲避,人本就多又能往哪躲,乱哄哄的如无头蚂蚁,一个推搡着一个,一片推搡着一片,前面有人被推倒,后面的人便如叠罗汉一个压一个,布置盛大喜庆的长街转眼间便如人间炼狱。
“快,照我吩咐的去做!全部从钟鼎楼后门出去,抄小路,动作要快!”
她几乎嘶吼出来,府兵们不敢耽搁,护着安婉一行人匆匆往下走,安婉去拽她的衣袖,“秋鹜,你怎么办?你和我一起回府啊!”
安秋鹜紧紧拉住她的手,“堂姐,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我身边有皎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快走,护好秉文!”
说完扯开她的手,把她交给府兵。
钟鼎楼里还算秩序井然,眼看着侯府的人全部拐进了后厨那边往后门去了,安秋鹜才将将松了口气,正要回转身,便见大堂的正门被人从外面挤塌了,人流涌了进来,整个钟鼎楼如即将煮开的沸水,炸开了锅。
安秋鹜站着没动,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大堂正门处,外面似乎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挤在门口的人被撕开一个口子,各色衣裳的人群中闯进来一片鲜艳的红,那红耀眼夺目,一团一团地包裹着两个盛装的男女退了进来,正是怀王和怀王妃。
安秋鹜紧紧捏住自己的手腕,咬紧了唇。
不再多看一眼,转身进了厢房。
皎月和琥珀面面相觑,都拿不准主子的心思。
“皎月,你立刻出城去,找一匹快马,往西迎一迎,见着穆晋安告诉他怀王被困,京都有变!”
“姑娘,都城里少不了大将军的眼线,还是让婢子先护着你回侯府吧!”
安秋鹜摇头,“若事情真的如我料想那般,如今在那都一样。不必多言,你且照着我说的去做,我的安危我自己心里有数,快去!”
皎月不敢忤逆,告诉琥珀照顾好姑娘,从侧面的窗子飞身而出。
只见钟鼎楼外御林军中有人朝着这里大喝道:“怀王不顾人伦天理,行谋逆,杀君父,妄图弑君夺位,我等奉瑞王殿下和首辅蒲大人之令,擒拿谋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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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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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逆这话一出, 整个钟鼎楼豁然安静下来。
刚才还拥挤的人群,纷纷朝着两边退,都想离中间那群大红色喜服的人远点。
蔡嘉懿没了团扇的遮挡, 只能攀着怀王的胳膊被他护在身后。
“殿下?!”
刚才乱起来,她欲要掀开车帘往外看, 便见外面伸进来一只手拉住她手腕猛地把她带出马车, 几乎脚不沾地地往前奔,她想叫他停下来。
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 新娘子的容颜怎么能被这么多人瞧去, 她心里着急, 纷乱的人群中怀王脚步一刻都不曾停歇, 他比她更急。
蟠龙錾刻赤金头冠上垂下同色系的流苏,有些凌乱的洒在肩上,怀王没有回头,用力地握紧她的手,“嘉懿, 事情有变, 一会不管发生何事你都不准离开种鼎楼半步!本王的人会护着你的, 就算真的有什么, 你我还没行夫妻之礼,本王的事也算不到你和太师府头上。”
说着旁边便有几名护卫过来, 护着蔡嘉懿往楼上去。
钟鼎楼能成为京都第一大楼, 且在万福街这种地方伫立多年之久,其后盘根错节, 与王侯将相自然都有些斐然的关系, 更何况储君人选之一的怀王。
有伙计示意站在最后面的掌柜是否往上面请示一二, 被一脸精明的掌柜拒绝了。
这场戏还没唱完,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自古得大势者,莫不是敢放手一搏,怀王不过是想护住这位准怀王妃,一个女子而已,就算最后不是怀王坐上那个位置,钟鼎楼也能全身而退。
蔡嘉懿握紧双手,知道如今局势不明,为了不给怀王拖后腿,忍泪一步三回头的往上而去。
琥珀从一侧的小窗看见一大片红色拖曳而上,从她们厢房外而过,往最里面那间很少待客的房间去了。
“姑娘,你所料果然不错,最里面那间是怀王殿下日常用的,难怪咱们从未看见有人用过那间房。”
琥珀关上窗,折返至内室,回禀自己所看到的,却见安秋鹜坐在梳妆镜前不知捣鼓什么。
“姑娘?”
“没什么奇怪的,钟鼎楼位于整个万福街中心位置,往东可回怀王府,往西可到太师府,往南可去咱们侯府,往北可过安定门入宫,这么个四通八达的地,下面又这么乱,殿下却偏偏带人径直入了钟鼎楼,必是料定钟鼎楼可保他想保的人无虞。咱们常来这里,哪一层哪一间是哪府人所订,咱们都清楚,唯有这一层最里面那间没有怎么见人用过,自然就是那一间了。”
话毕,她转过身,原先艳丽姣美的面容一变,成了一个眉眼平平无奇的女子。
琥珀指着她有些结巴,“姑...娘?”
这张脸琥珀认识。
那晚,姑娘就是易容成这张脸随着闯进秋霜阁的那个女子一同出府去了,也就是那晚她知道姑娘的身上一直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琥珀,从现在起,人前人后你都不可称呼我为姑娘,我现在姓屏,名凡,是京都沈记药铺的女大夫,你可记住了?”
琥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
钟鼎楼外街道两旁哀嚎声此起彼伏,身着盔甲的御林军和陆陆续续赶来的大小官员却没一个人想办法组织人救治层层叠叠压在一起的百姓。
鲜血与大红色的绸缎帷幔搅合在一起,整个十里长街,瞬间成了一片红色的汪洋。
“怀王殿下,带着你的人从钟鼎楼出来吧,如此场面,您总不能让御林军的人冲进去抓你,真到那时,您的里子面子可就都保不住,也会连累你身边这些亲随和宫中的内侍宫人,为你一人的野心,牺牲这么多条生命,他日史书工笔又会如何唾骂殿下你的这般行径,想必殿下心中也是十分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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