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消受美人恩,看来注定是栽她身上了。
入夜后,四爷惯例留宿,原本该来场妖精打架,可云莺惦记着云华的话,月事前后是最容易受孕的,虽然她的信期还有两天才到,这时候已很危险,便谎称癸水刚至,请四阿哥到别处歇息。
四阿哥虽然遗憾,却并不打算离开,只静静拥着她,“无碍,这般躺着就好。”
云莺有些忸怩,“您要是胡来,仔细被踢下床去。”
四阿哥失笑,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她有多大劲哪?
“快睡吧,让你家爷也好生歇歇,累了这些天,是头驴都干不动了。”四爷说完便在她脸上香了一口,旋即眯起眼装死。
云莺没想到四爷这么会说荤话,待要啐他两句,偏偏四阿哥太过机智。
她只能没好气地躺下,用爪子狠狠在他胸口挠了两下——皮糙肉厚,挠的手疼。
还是算了。
次日四阿哥进宫,正踌躇要不要去永和宫请安,可巧胤祥过来,就把昨儿徐姑姑所言一五一十倒了个干净。
尽管于章佳氏颜面有损,可胤祥觉着还是该叫四哥知道一声,若因额娘之故害得人家母子成仇,那他的罪过就更大了。
四阿哥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大感意外,“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自小照顾我的徐姑姑。”胤祥无奈,“四哥,这下你总明白了吧?”
四阿哥默然,原来是他误会了德妃,可德妃明知其中内情,怎么不跟他解释呢?他若早知底里,也不会有这些瓜葛了。
四阿哥悠悠踏入永和宫,德妃一看他模样便知他已明了,这臭小子,原来也有服软的一天!
她冷声道:“怎么,发觉自己同情错了人,终于想到赔礼道歉了?”
就凭章佳氏以前干的那些事,她都死不足惜!德妃肯既往不咎已是宽仁备至,要是还鞍前马后为她延医问药,竟成了大冤种!
德妃心再善,可毕竟不是观世音菩萨,做不来这等圣贤。
四阿哥闷闷道:“外头流言纷纷,您怎么不早些出来辩白?”
若当时便出来澄清,也不至于误会了。
德妃快要被逆子气死,她一个妇道人家,只有躲是非的,岂有寻是非的?且别看章佳氏出身不显,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兔子急了还敢咬人呢,为了他跟胤祯的安全,德妃也不敢把章佳氏逼狠了,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老四居然还有脸怪她?她上辈子造了多大孽招来这么个白眼狼。
四阿哥也知话说得不好,当下规规矩矩道歉,承认自己昨儿失之急躁,也是太过忧心之故。
德妃淡淡道:“你同情你十三弟不错,可要记得十四才是你正儿八经的手足,当兄长就该有兄长的模样,别让十四看了笑话。”
四阿哥听了分外不悦,却又作声不得,倘说敏嫔之事上德妃的确抱屈,可站在四阿哥立场,他对十四却是没什么义务的。
德妃偏要将两件事搅和在一起说,好似他对不起的成了十四。
德妃看他沉默,以为他听进去了,又道:“还有,无论你专宠哪个妾室,福晋面上都该敷衍敷衍,到底她才是你正妻,乌拉那拉家的女儿,也是薄待不得的,你可懂得?”
四阿哥闷闷道:“老五和老七就不在意这些琐碎。”
福晋哼声,“所以他俩也就到此为止了,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就当个贝勒?”
四阿哥震了震。
德妃苦口婆心,“哪怕为了你皇阿玛放心也好,听额娘一句劝,家和万事兴,等你站稳脚跟,想宠谁都随意,如今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
黄昏时分,周铭泉递来消息,四阿哥去了福晋院里。
云莺并不意外,德妃特意将四爷叫去敲打,福晋势必要重得眷顾。她也觉得四阿哥这一个月盛宠自己过了分,五阿哥再怎么冷落正妻,也还是会在刘佳氏和云华之间往来辗转,维持一种流动的均势;七阿哥跟那拉氏倒是自诩为灵魂伴侣了,然而七阿哥毕竟身份特殊,一个瘸子谁都不放在眼里。
四阿哥却是个正常人,也只能做正常人该做的事。
挽星看着自家主子静悄悄用完了饭,便道:“格格现在是出去散散步,还是马上洗漱?”
当然只敢在西院这一亩三分地内转悠,若是走远一些,人家只怕就该疑心她耍花招了。
挽星很知道,凭瓜尔佳主子眼下所受的眷顾,其实满可以把四爷叫回来,但,她不觉得这是理智之举——福晋出身高贵,膝下育有嫡子,又得德妃为她背书,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是后院不可撼动的力量,格格资历浅薄,又无子嗣,实在不宜在这个时候冲突。
忍一时风平浪静,挽星只能劝自家主子想开些了。
云莺倒没觉得什么,尽管心里有那么一点点酸,可也不过是蜻蜓点水,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四阿哥身份,有什么资格去独占?
安分随时才是长久之计。
她仰起脸对挽星笑笑,“以前觉得这院子太窄,贝勒爷一走,仿佛就变宽敞了。”
挽星:……原来格格也是会说情话的呀。
可惜四爷不曾听见。
正院里头,福晋叫人摆了满满一桌佳肴,恰如云莺主仆猜测,她也很知道四爷今晚必来正院。
她不用像那些卑微的婢妾一样讨好他,四爷依旧得来她房里,这便是福晋的底气,只有她才是他独一无二的妻。
只一顿饭用得食不下咽,福晋有意彰显体贴,怕四爷腻味,频频叫人将他面前的菜色撤下,换下一道上来。
四阿哥就有些不耐,他还没尝到滋味呢,对面就擅作主张。
只是碍于颜面并未发作,待用完了膳,四阿哥在漱盂里漱了口,便起身欲行。
福晋忙道:“天色已晚,您何不留下歇息?”
四阿哥紧紧盯着她,“你希望我留下?”
当然,他已许久没来她房里了,总该尽到夫妻义务,何况还是德妃娘娘要求的,他怎敢不依?
但,福晋的矜持却叫她没法把那个字眼说出口,她若是主动求四爷留宿,未免太低贱了些,跟那些格格们有何两样?
不过是一晃神的工夫,四阿哥已走远了。
第25章 第三更
云莺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 确定方才吃下去的食物已消化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收拾就寝呢,却见四阿哥带着苏培盛气势汹汹向这边过来。
她无奈地对挽星道:“檐下两盏灯笼先别忙着熄。”
挽星会心一笑, 这一时半刻想来睡不着了, 照明工具当然得留着。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挽星想了想,又给里屋添了盏烛台。
四阿哥过来时,朦胧的光晕透过窗纸照在瓜尔佳氏脸上,整个人都多了种不真实的美艳, 像是志怪小说里的狐精,居住在僻静无人的洞府,专为迷惑书生心智。
他上前捏捏她的手,“冷不冷?怎么在外头站着。”
云莺方才走了半天,连掌心都是暖呼呼的, 当然不冷,她展颜一笑, “妾听说四爷去了正院,还以为您不来呢。”
四阿哥轻轻挑眉,“那我再过去?”
云莺忙抓着他胳膊,“说什么话,来都来了。”
她虽然不太会察言观色,但好歹有女性天然的第六感, 四阿哥若是跟福晋相处融洽, 也不会弃福晋而去, 她这会子即便将人撵走,四阿哥也不会再去正院, 多半宿在书房——白白失了四爷欢心,福晋也不会感激,何苦落得两头不讨好?
所以云莺决定遵从本心,名声坏就坏吧,她一个深闺侍妾,谁有闲工夫天天议论她,左不过嚼吧两句就算了。
四阿哥拍了拍她脸,眼中倏然露出点畅快笑意,这会子胸中郁结才真正散去。
两人手挽着手待要进屋,二门上一个婆子不顾拦阻闯来,着急忙慌跪在四阿哥身前,“弘盼阿哥身子不好,李格格急昏了头,求您去看看主子罢。”
挽星神色冷冽,这李格格的眼线还真多,四爷前脚刚到,后脚她就找来了。
主仆俩都很清楚,李氏无非故技重施——恰如弘晖周岁宴上所做的那般。
而云莺也面临着跟福晋同样的困境,是该佯装不得已的贤惠打落牙齿活血吞,还是该无视李格格的诡计——做人真难。
弘盼毕竟未满周岁,云莺不敢拿小孩子的性命冒险,正色对四阿哥道:“李姐姐爱子心切,您还是过去瞧瞧吧。”
果然,没子嗣的天然底气不足。
那婆子正在得意,却见云莺笑盈盈道:“您要是不介意,妾身也想跟去瞅瞅,说起来李姐姐还没请我做过客呢,不知弘盼是多俊的阿哥。”
婆子目瞪口呆,她怎么好意思?人家又没请她!
四阿哥暗自好笑,原来莺儿也有这般蔫坏的时候,从那婆子神色变化他已看出,弘盼至少病得不重,否则不会有闲工夫掰扯。
但,他也实在厌烦李氏一而再再而三借幼子邀宠,若一口回绝未免绝情,不如去看看对面耍何花招。
婆子无法,只好举着灯笼在前头引路,心中暗自嘀咕,她这差事算办没办好?李格格回头不会责罚她吧?
云莺让挽星留在院里,盯着后厨把洗澡水放好——总归没多久要回来的——自个儿只让灵芝陪同。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东院,李氏已然翘首以盼多时,她知道福晋讨了四阿哥的嫌,德妃又叮嘱四爷不让偏宠瓜尔佳氏,那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论情分,她跟四阿哥认识更久,还育有一双儿女,低头不见抬头见,那个外头的小浪蹄子算什么东西!
可当眼前蓦然出现小浪蹄子如花似玉的面孔,李氏唬了一跳,差点栽倒。
云莺忙过去搀扶,“姐姐怎么了,见到我高兴坏了?”
李氏心里恨得骂娘,面上唯有强笑,“是啊,妹妹贵步临贱地,我高兴还来不及。”
云莺诧道:“这院子是四爷下令建造的,怎么能叫贱地?”
听起来跟骂人似的。
李氏:……
好个牙尖嘴利的蹄子,敢情从前都在装傻来着。
她楚楚可怜望着四阿哥,“是,妾身一时失言,还望贝勒莫要见怪,千万饶恕则个。”
这种满怀柔情的眼神,铁人见了也该融化,偏偏四阿哥心耳意神都在云莺身上——那丫头正得意自己说了句俏皮话,在那偷笑呢。
还是云莺最先回过神来,“姐姐,弘盼呢?”
李氏借口儿子生病把四爷请来,当然不好不见,只得引着人到暖阁里。
然而那肉乎乎的小团子正趴在襁褓里睡得可甜呢,李氏发誓那会子还在哭闹——确实是受了点风,还有点发热,李氏虽然借题发挥,却非无的放矢。
谁知才一盏茶的工夫就已经哄好了,李氏狠狠瞪了旁边乳娘两眼,以往怎没见这么能干?
狼来的故事听多就不灵验了,四阿哥已然意兴阑珊,“罢了,既然无事,你就好生陪弘盼歇息罢,别有点风吹草动就一惊一乍的。”
看他要离去,李氏难免情急,“贝勒爷!”
等四阿哥回头,她便扭扭捏捏道:“您都好久没在东院留宿了。”
她可不像福晋那样自矜身份,该她争取就得争取,凭什么让新来的小狐媚子占便宜?虽然她已有了两个孩子,可子嗣总归是不嫌多的。
四阿哥却已看穿她为人,才生了个庶子就狂得这般,若再养上一个,府里怕是要乱套了。
他淡淡道:“天色已晚,你也累了,让瓜尔佳氏伺候就行。”
说完牵起云莺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氏气得随手将新做的一套寝衣给绞了,打扮得花枝招展又有谁看?到底是孤芳自赏。
云莺因为四爷这般赏识,倒是难免受宠若惊,虽有云华叮嘱在先,但特殊情况破个例也未尝不可。
奈何她都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四阿哥却不肯霸王硬上弓,只揽着她悄然躺下,随即便陷入酣眠。
这让云莺有点郁闷,看来她对四爷是没性吸引力的,正常男人身边躺个活色生香的尤物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呢。
次日,云莺很准时地跟着四阿哥醒来,她觉得自己这阵子实在太懒散了,明明天天陪/睡,却连那些贴身伺候的工夫都要苏培盛代劳——难道太监比她还手巧么?
云莺于是自告奋勇要帮四爷穿衣,奈何折腾了半天,一边肩膀仍是松松垮垮的,几个纽子还给缠上了。
四阿哥满脸黑线,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迟到,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叠声地隔着窗户唤苏培盛进来。
云莺态度积极,“四爷,您给我点时间,我会好好学的。”
四阿哥:……那也别拿他练手呀。
三下五除二穿上靴袜,云莺蓦然想起,小心翼翼道:“德妃娘娘那儿,您打算如何交代?”
四阿哥一愣,原来这才是她忧虑所在。
他不免失笑,“实话实话,还能怎的?”
牛不喝水强按头,德妃总不能把福晋送到他床上——何况归根究底,福晋自个儿并没多么热切,四阿哥不爱勉强,他毕竟是凤子龙孙,从来只有人捧着他,没有他捧着人的道理。
16/73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