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嫉妒地盯着云莺白里透红的双颊,嫁给四阿哥,她气色倒是更好了,在家还没这般光彩照人。
云莺吃了两口糕点,无精打采放下,托腮叹了口气。
云华立刻来了精神,“妹妹,有什么犯难事?说给我听听。”
她太需要找找平衡了,不能什么便宜都叫这丫头占去呀。
云莺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姐姐,要怎样才能怀上身孕呀?”
虽说她求的是避孕之法,可云华向来替她着想,必定会跟其他人一样劝她,那就没意义了——云莺于是想了个聪明的点子,打算反其道而行。
只要把云华的话倒过来听就行了。
到底是宠爱深厚,这么快就想着凭子嗣立足。云华气结,几乎捏碎手里的绸帕子。
好呀,她来求教,那她就好好教教她。
小妹老实,她故意指条错误的路,想必也会照信不误。
反正生不出孩子,也只能怪她自己无福。
第23章 第一更
云莺没想过靠药物来避孕, 一个是她特别讨厌中药的气味,各种杂七杂八往罐子里一扔,炖成黑漆漆的药汤, 光是闻着就倒胃口;再则, 她只是暂时不想怀孕,也没说这辈子就不生了——倘若以后她失宠的话,有个孩子总归好过些,也多层保障,四爷后宫里头但凡生养过的都至少能封个嫔位。
云华微微笑道:“既然你不愿喝坐胎药,那就只能另想它法, 譬如算日子。”
云莺对这个很感兴趣,“怀孕还能靠计算么?”
好神奇。
“自然。”云华这些年急于求子,各种偏方都钻研了个遍,“譬如癸水前后是最容易怀上的,你只要有法子把四贝勒引到你房里, 何愁不能成事?”
不过爷们都好净,加之男子对天葵多有些忌讳, 倒是甚少有在月事期间行周公之礼的。
其实这是误区,云华一开始也以为如此,怎料尝试过几回,依旧难于受孕,倒叫她总结出另一套规律:刘佳氏总是在葵水退去后十来日花枝招展地出现在五阿哥面前,屡试不爽, 云华方才恍然, 原来那所谓的民间偏方是误人子弟。
可当着云莺面, 云华还是不慌不忙的告诉她错误答案——活该一辈子生不出才好呢。
“信我准没错,这法子比你求送子娘娘还灵验多了。”云华信誓旦旦道。
云莺琢磨着, 云华该不会骗她,看来她得有意避开这几天才行,依着正态分布,那月事后的半月才是最不宜受孕的,嗯,她知道该何时与四爷同房了。
“姐姐,你还有何别的妙招?再说与我听听。”
真是人蠢没药医,云华心内冷笑,面上反倒格外认真,“此外便是饮食了,记得多吃酸辣开胃的食物,裨益良多。”
这跟云莺往日认知相悖,她还以为备孕的时候要注意饮食清淡呢,怎么云华倒不忌口?
看她面露疑惑,云华忍着笑道:“酸儿辣女你没听过么?”
云莺恍然,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她还真没想到。
看来要不想怀上孩子,就得多注意饮食清淡了。
之后云华又胡诌了几条规律,云莺都深信不疑,怕路上给忘了,还拿纸笔记下。
云华叮嘱她,“此法不宜外传,自己揣着就是了,别叫人瞧见,仔细生出事端。”
云莺点头,她才不会闲着没事给别人看呢,都按反着记的,谁跟她一样不想怀孩子?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云莺趁势起身,“我出来太久,怕府里不高兴。”
云华拧了拧她圆润小巧的鼻头,“谁叫四爷一刻都离不了你?往后得空常来,好歹咱们姊妹别生分了。”
云莺含笑点头,“我会常来给姊姊作伴,不会叫你孤零零的。”
这不是变着法说她不得五爷宠爱?云华感觉胸口又中了一箭,恨不得立刻将人撵走,好容易忍住了。
等她怀上五爷子嗣,到时候再颐指气使去云莺跟前炫耀,这蠢丫头才知道难受呢。
*
四阿哥雷厉风行,先叫苏培盛去太医院请个稳妥太医为敏嫔看病,之后便火急火燎带着胤祥来到永和宫。
德妃正打算好好说说他,谁知四阿哥不但来了,还把他十三弟也带来,当着外人面不好发作,只淡淡的命赐座。
胤祥明显感觉到德妃对自己的冷淡,难免如坐针毡。
四阿哥急公好义,马不停蹄就把来意说了,言毕一脸希冀望着德妃。
德妃听说要从宫外找个大夫来给章佳氏问诊,只轻轻哦了声,“敏嫔病得如此严重?”
胤祥脸上更显窘迫,只嗫喏着点点头。
四阿哥很是不悦,“额娘!”
德妃冷道:“你慌什么?”
对老四颇有微词,敏嫔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庶母,他就这样挂心,换做自己抱恙,他可会过问半句?到底被孝懿给养歪了,连远近亲疏都分不出。
又面朝着胤祥道:“这事放以往倒也不算什么,偏最近午门闹出好几桩赌钱吃酒的丑闻,侍卫们怠忽职守无所不为,万岁爷难免愠怒,放了话要整顿宫纪,这个关口却是不便为你额娘破例。”
四阿哥待要说点什么,德妃冷冰冰地扫过去,“先叫太医院瞧着吧,若实在回天乏术,本宫自会禀明万岁爷区处,你就不必跟着胡闹了。”
“额娘!”四阿哥忍无可忍,腾地站起来。
胤祥死命拽他衣角,生怕他跟德妃闹翻,又赔笑对着上首道:“多谢德娘娘美意,那咱们便不打扰了。”
瞧瞧,别人的孩子都比他懂事。德妃叹道:“胤禛,你脑子太热了,额娘今日也不留你,你回去好好冷静些罢。”
四阿哥拱手作了一揖,气冲冲离开,胤祥得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
等到永寿宫门前,他小心翼翼道:“四哥,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他不愿四阿哥见到母亲憔悴支离的情状,那只会加深他跟德妃之间龃龉。
适才为章佳氏请脉的太医正好出来,说是病人已经苏醒,开两贴药稳住就没事了——只是沉疴难除,少说还得再躺几个月。
胤祥笑道:“是我太着急了,看来没那么严重,四哥你放心吧。”
四阿哥也不知该以何面目去面对敏嫔——德妃的举动,似乎证实了她确是嫉恨章佳氏,连请个大夫都不肯,生怕医好了似的,原来额娘是这般心胸狭隘善妒之人么?
四阿哥都不知该失望还是该难过。
他握了握十三的手,茫然离开。
胤祥也颇感唏嘘,他倒不埋怨德妃冷酷,只是让四哥夹在其间也太两头为难了些——倘若他跟四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倒好了,但偏偏不是。
胤祥低着头走进内殿,章佳氏已然恢复些精神,半靠在榻上由侍女服侍汤药。
听胤祥说方才去了永和宫,她手上不禁一晃,颤抖着将汤碗摔倒在地。
胤祥怕她烫着,赶紧找来软布擦拭,又嗔道:“额娘您怎么了?这些事让下人来就行。”
章佳氏又哭又笑,这些年她处处躲着德妃,正因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可偏偏是胤祥先对永和宫低了头,那她这些年的坚持算什么?
胤祥虽然温厚,但也忍不住嘀咕德妃太过死板,为了规矩就不近人情?
章佳氏尖声喝道:“不许你再提她!”
胤祥一愣,差点叫地上的碎瓷片划伤。
掌事的徐姑姑忙道:“阿哥你先出去吧,奴婢来服侍娘娘就行。”
等伺候章佳氏睡下,徐姑姑才轻手轻脚出来。
看胤祥心神不定模样,料想他是吓着了,便让底下人去煮碗云吞面来压压惊。
胤祥仍有些惶然,“姑姑,额娘她跟德妃娘娘莫非真的……”
本觉得流言无稽,可看方才情状,似乎真有深仇大怨一般。
徐姑姑叹道:“主子年轻,本来这些话不该叫您知道,谁知闹到这地步,看来是瞒不住了。恕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事怪不得德妃娘娘,只怨主子自个儿心窄。”
当初章佳氏跟乌雅氏一同在孝懿皇后身边当差,乌雅氏先被万岁爷看上了,封为贵人,等生下第二个孩子又顺利升为嫔位,搬出承乾宫自立门户,因素来与章佳氏交情好,便请旨将其要去,照她说德妃待章佳氏已经够厚道了,不但让章佳氏升作一等宫女,从不要她干粗活累活,还答应过几年就帮她寻个如意佳婿,放她出宫。
可偏偏章佳氏自己的胃口被养大了,习惯了锦衣玉食处境优渥,哪还看得上凡夫俗子?屡次暗示德妃将她举荐给圣上,德妃总是不依,还苦口婆心劝她紫禁城居大不易,让她打消念头。
章佳氏就有些恼了,你自个儿飞上枝头当凤凰,凭什么我就不行?遂趁着某夜万岁爷酒醉的空档,扮成德妃模样承宠,也因运气不错怀上龙裔,顺利达成夙愿,可想而知德妃心里该多么恼火,奈何木已成舟,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从此渐行渐远。
胤祥听得愣住,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额娘无颜见人,一听说他去永和宫就跟发了狂一样。
“但是那日寿宴……”外头纷传额娘是被德妃陷害而失宠,这么一看似乎说得过去?
徐姑姑叹道:“德妃娘娘彼时已然位列四妃,何苦跟个嫔过不去?”
况且章佳氏连正式的册封礼都没举行过——万岁爷不过图她一时新鲜,但章佳氏既无学识,性情又带点尖酸刻薄,万岁爷很快就腻味了,若非前后生下三个孩子,怕是这会子还是庶妃呢。
至于那年寿宴上失礼,纯粹是章佳氏自己疑心生暗鬼,见了德妃就跟慌脚鸡似的,生怕对面报复,难免乱中出错——若是有真凭实据,她早就去万岁爷跟前告发了,还用得着背地里痛恨德妃么?
胤祥只觉心情复杂,一方面感激徐姑姑肯把这些事告诉他,一面又觉得额娘在心底的形象有些颠覆。
他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四哥。
徐姑姑叹道:“老奴跟您说这些话,是希望您别把流言蜚语放心上,更不要记恨永和宫。您跟四阿哥交好,这原是益事,就不用理会敏嫔娘娘怎么想了。”
无论如何,上一代犯的错不该下代人担责,她对十三阿哥着实有些同情,敏嫔管生不管养,十三阿哥又没个同胞兄弟,往后能依靠谁去?
在这深宫里头,靠个人的力量是无法生存的,德妃当初的警告,敏嫔原视作危言耸听,可如今她才真切地体会到了。
奈何为时已晚。
第24章 第二更
四阿哥回到府邸, 面上犹有怒容。
云莺已经从周铭泉处听说了——这个周铭泉倒是挺有本事,轻而易举通过了挽星面试,如今正式进入考察期。
而他也乐于表现, 这不就当起了线人的差事。
云莺刚从云华府上回来, 背心里还冒着汗呢,当然没工夫去应酬四阿哥,而且她不觉得自己有能力驯服一头发怒的狮子。
福晋宋格格李格格不都是比她资历深厚的老人么?这些人理当更熟悉四爷性情才是。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云莺才换了身衣裳,还没来得及洗漱,外头就通报四阿哥过来了。
好快!
云莺赶紧从屏风后出来, 正对上一脸心浮气躁的四阿哥。
应该不是逮到她马脚了吧?云莺觉着自己挺谨慎的,回来时还特意绕了小路呢。
盘算着心里的小九九,她也不敢胡乱作声,只陪笑道:“四爷,可是要传膳?”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不管有何烦恼,酒足饭饱这火也就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四阿哥虽然胃口不佳, 但也没什么异议,两人各自在四方桌前坐下。
等饭菜呈上来,云莺惦记着云华忠告,只拣偏清淡的菜色——基本就是素菜和鱼虾,虽然面前就摆着一盆红通通的酱烧肉和炖蹄髈,她也只好忍痛割爱。
酸儿辣女, 那里头不知放了多少辣椒和盐醋呢。
四阿哥这会儿并未注意, 只沉默道:“你不想问问爷为何这么晚回来?”
那也得有胆子问呀, 天晓得你们这些贵人多有脾气,云莺生怕小命难保, 稍有不慎就得拉出去赏一丈红了。
她想了想,含笑道:“四爷若是想说,用不着妾身多嘴您也会自己提的;您要是不想说,妾身问了也是白问,对不对?”
要不怎说大智若愚呢?这妮子对人情世故的洞察可比有些人高明多了。
四阿哥叹口气,放下筷子便将今日经过娓娓道来。
他还是不能理解德妃的绝情,额娘对谁都好,可怎么偏偏对昔日侍女这般苛刻?难道越是亲近之人,越该承受她的怒火和脾气么?
四阿哥难免推己及人,又想到论语上的那句话,“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形容德妃与他的关系真是恰如其分。
云莺不知始末,但据她当秀女时候的观察,德妃并非一个性情中人,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理智,要么,是她觉得敏嫔的病没严重到需要从宫外请大夫的程度,要么,便是敏嫔的行事触碰到德妃底线,她才这般不加掩饰。
总之德妃是不会有错的——就算真有错,当儿子的也该为她辩护呀。
云莺双眸亮晶晶的,“您既然心存疑虑,为何不亲自去问问呢?”
四阿哥哑然,他要是能跟德妃心平气和对话,也用不着背地里发牢骚了。
云莺叹道:“瞧瞧,连您都先入为主,觉得娘娘无法沟通,也难怪娘娘生气。”
这丫头变着法儿激将呢,四阿哥扯了扯她脸颊,“真觉得爷不敢罚你是不是?”
云莺赶紧赔笑,又搓了搓被揉红的脸蛋,“四爷宽宏大量,当然不会计较小女子言语冒失,宰相肚里能撑船呢。”
四阿哥无言,他觉得自己还是挺小心眼的,可被云莺这么捧着,倒是不得不当个宽宏大量的“宰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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