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忘关心李格格生的庶子,“弘盼阿哥好些了么?要不要请太医?”
四阿哥脸上有些惆怅,“只是着了点风寒,加上饮食不调。”
李氏身为人母,关心则乱也是有的,可她若单是牵挂着弘盼倒罢,然而心耳意神却都在他身上,一会儿叫上茶一会儿叫上点心,分明是请他去作客的。
四阿哥一则顾念孩子,等到退完烧才肯放心出来,二则,也是知道福晋自己能料理得井井有条——福晋这个人是极有主意的,她看重的也只有福晋这层身份,倘若说生下弘晖之前,福晋还有些拉拢亲近他的念头,可自从弘晖出世之后,福晋便是一副心事已了的模样。
四阿哥有理由相信,即便自己哪日遭逢不测,福晋也不会有片刻失态,说不定还会庆幸,从此便是一家独大。
明白了这点,他才愈发心凉。
是而他懒怠留在李格格处,却也无心向福晋赔罪,反而转道来了西苑。
云莺:……合着她成了避风港呗。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凭什么她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还得同时承受两边的嫉妒跟怒火?太不公平啦。
四阿哥抬眼瞥见她气鼓鼓的模样,莫名好笑,戳了戳她腮帮子,“好端端怎么不痛快?”
还说呢,是人都有自尊心好不?四阿哥若是因为眷恋她才天天过来,那云莺的虚荣也会得到极大满足;然而这会子她发现四阿哥行事也不那么纯粹,甚至有点拿她当枪使的意思,也难怪她生气。
四阿哥哪知她脑补了一大串,还凭空给自己加了许多罪名——真真比窦娥还冤。
但比起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他还是更喜欢云莺巧笑倩兮的面容,同样艳如桃李,成熟的果子总归要比青涩时有滋味。
四阿哥于是反过来哄她,费了半天口舌,两人总算重归于好——根本这场气就生得莫名其妙,云莺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恼他的。
等晚膳送来,云莺更是将烦恼抛到脑后,化身饕餮大快朵颐,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什么都拦不住她干饭!
四阿哥感到饶有兴味,两人极有默契地比赛起来,各自都不肯服输,到最后肚子都撑得圆鼓鼓的。
又费了半天功夫健身消化——不止是屋外运动,也包括屋里的妖精打架。
情到浓时,四阿哥气喘吁吁压着她,亲密无间在她耳畔道:“给爷生个孩子,嗯?”
云莺稀里糊涂哪知道他在说什么,下意识抱住他颈项。
四阿哥以为她是首肯了,于是分外满意,深深向她唇间吻去,两人陷入更深的迷乱。
等到雨散云收时,云莺才模模糊糊想起,四阿哥好像说了了不得的话?
好端端怎么提起孩子这茬来,她压根没打算这么快就生呢——并非她不信任彼时的医疗技术……好吧确实不信任,实在是死在产床上的妇人太多了,即便侥幸度过鬼门关,那孩子养不养得活还是两说呢,皇宫里条件该是最好的吧,康师傅膝下夭折的皇子皇女依旧多不胜数。
云莺很感激四爷对她的偏爱,甚至有点享受其中,但她实在没勇气冒险,更不想为他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或许,她该想点别的法子?
*
正院里安静了一夜,次日福晋果然被德妃叫进宫去。
云莺再次感叹挽星料事如神,亏得有她这个智囊在身边,否则自己哪能看清府里局势?
挽星笑道:“奴婢不过侥幸服侍娘娘几年,学了点皮毛罢了。”
但以足够令她掌握德妃为人。
照她看,德妃面上或许会对四福晋客气,心里却未必多么赞成——四福晋当然是个聪明人,但她的个性注定很难得到婆母和丈夫的喜欢。
或许她也不需要,她只要明面上的尊重就够了。
永和宫里,德妃送走四福晋,立刻就叫宫女把桌上香炉撤去,放几盆新鲜果子,再开窗透透气。
挽月笑道:“娘娘许是累了,奴婢给您松松肩吧?”
说完不待回应,便径自拿了美人捶来轻轻敲打着,力道不疾不徐,轻重适度。
德妃幽幽道:“和老四家的说话是累。”
何况两边都知道对方不过在敷衍而已,却依旧得把这出戏唱下去——没有比聪明人面对面装傻更头疼的了。
德妃想了想,“待会儿去库房取两匹云锦,再一套万岁爷昔日赏我的红宝石头面,悉数送到老四府上。”
挽月点头,“娘娘对福晋也算仁至义尽了。”
德妃冷声,“她不就是想求个贤名么?本宫岂能不成全?”
说起来也怪老四颟顸,好好的周岁宴都能生出乱子,被侍妾牵着鼻子走,这会儿恐怕已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福晋更是个糊涂的,以为靠自己就能立起来,殊不知离了老四她不过是块无根之木,还真觉得生了个嫡子就万事不愁了?
早晚她得栽在这份固执上。
第20章 温情
德妃抱怨一回,亦有些无奈。四福晋终究是外人,她自个儿过得好不好,德妃冷眼看着就是了。
可胤禛却是她的种,她可以骂,却不能不管。
先前那些礼物不过是安抚福晋,但要把风评扭转过来,非得四阿哥自己做出表率不可。
德妃想了想,“你差人告诉老四,叫他对福晋好些,别总引来指指点点。”
就算夫妻俩有隔阂,装也得装得热乎点儿,清人入了关,早不是从前嫡庶不分的时候了,好歹得守着汉人礼制,何况不过叫他去陪福晋说说话,能有多为难?万岁爷那样不待见蒙古嫔妃,每个月不还是有一两天宿在博尔济吉特宫里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
挽月答应着,自去叫小太监带话不提,心里却没什么把握——娘娘的话,贝勒爷当真肯听么?
说不准越是催促,反而把贝勒爷从福晋身边越推越远了。
德妃也知儿子牛心古怪,琢磨着明日下朝之后还是得把老四召来敲打敲打,旁的也就罢了,规矩体统的事,她断不能容老四胡来。
儿子愚昧,当额娘的亦有教养不善之责,到时万岁爷恐怕就该迁怒她了。
四福晋前脚回到府里,后脚永和宫就差人送来一大箱子琳琅满目的绸缎和珠宝。
象征性地谦辞一番,就叫赵嬷嬷给收进库房。她并不缺这些东西,只是需要婆母给个态度,幸好,德妃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赵嬷嬷喜形于色,“还是娘娘心疼主子。”
福晋嗤声,“心疼?不过为遮掩家丑罢了。”
生怕她将事情闹大,连累整个府里丢人——真真如掩耳盗铃一般。笑话已经被各府妯娌们看遍了,难道她装作没发生,这事就能雁过无痕地圆过去?
她其实有更好的法子,譬如选在永和宫有客的时候前去告状——德妃麾下几个贵人常在,每日惯例要去陪她说会儿闲话的,到时候真成了老脸不保。
但这样做除了激化矛盾并无益处,故而福晋还是留有余地点到为止,果然德妃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不停蹄来示好了。
四阿哥不听别人的话,总得听他额娘的话,有德妃缓颊,夫妻关系应该能得改善吧。
思及此处,赵嬷嬷愈发喜上眉梢,“奴婢去吩咐膳房做几道贝勒爱吃的菜色。”
福晋没有拦阻,尽管她知道四爷多半不会过来,但,总还是抱着一丝希冀,也许他迫于压力会向自己低头,本就是四爷有错在先,不是么?
*
得知福晋受赏,东院李格格气得摔坏了一套茶具,她没想到福晋也会玩背后告状这套,真真会咬人的狗不叫。
虽然眼馋那些绸缎和珠宝,但想到福晋素日不爱妆饰,给她也是白搭,李格格方才气平了些,又想到自己入府更早,跟四爷育有一双儿女,其中情分,远非福晋所能相比,遂又重新心花怒放,觉得她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四爷必然要来安抚。
两边都紧锣密鼓地张罗着,云莺就懒得操这份心,她资历浅,又没子嗣,四阿哥无论去谁那里都轮不到她吃醋,再说有什么必要?侍寝太密保不齐会怀上孩子,她现在就顶怕怀孩子的。
然而四阿哥偏就不按套路出牌,当晚她这简陋的西院就又“蓬荜生辉”了。
四阿哥咬着她耳朵时,云莺仍觉得十分别扭,泥鳅似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滑不留手。
四阿哥本来没打算将她怎样——开荤了这些天,也该清淡点儿——谁知瓜尔佳氏恁不老实,反而诱得他火起。
忍不住往她臀上轻轻拍了一掌,“老实点。”
云莺很委屈,她怎么不老实了?倒是他不放过她,明知道枪打出头鸟,还非要天天过来,生怕别人眼睛不盯着西苑呢。
云莺用棉被裹住姣好的身子,探出一颗头静悄悄地看他,“四爷,您不知道德妃娘娘送了东西来么?”
连她这样迟钝的,都看得出是明显的暗示,当儿子的怎么就不明白?
四阿哥几乎冷笑了一下,他这位娘倒是处处妥帖,可当真是关心他呢,还是生怕他丢人让自己脸上蒙羞呢?怕是德妃自己都说不清。
他也不是天生就爱跟德妃较劲的,孝懿皇后病殁、刚从承乾宫搬回来那会儿,他也有意跟德妃相处融洽,然而却被一句冷冰冰的“礼不可废”给挡了回去,在德妃眼里,他始终是孝懿的养子,哪怕她生了他,可送出去的东西便是送出去了,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她宁愿费更多心思教导自幼养在身边的十四。
一次次心意被忽视后,四阿哥也淡下心肠,明面上倒是跟德妃相处得更好了,但那是宾主尽欢式的礼貌,客气又疏离,内心对德妃做法的不认同,也让他屡屡生出作对之念——也算是种变相的报复。
譬如今日,明知德妃施压叫他去福晋房里,四阿哥偏不去,你能奈我何?他早已不是那个养在承乾宫、荏弱无助的稚子了。
见他主意已定,云莺便不再劝说,横竖又不是她使手段勾引四爷过来,福晋明事理,想必怨不到她头上。
云莺只专心致志数着四阿哥寝衣袖子上的刺绣,一朵,两朵,密密匝匝,仿佛数不完似的。
四阿哥咦道:“你在作甚?”
云莺道:“妾在算这件衣裳值多少价钱。”
都说四阿哥俭朴,可吃穿用度还是要比她在娘家所见高出太多了,果然上等人所谓的节俭不过是作秀吧?
什么歪理谬论!四阿哥失笑,“王公子弟、皇室贵胄,你以为能和白身一样?”
真要是穿件毫无刺绣的寝衣,外头可不会夸他节俭,反而嫌他不知自重、辱没爱新觉罗的身份,难道皇家穷得连衣裳都穿不起了?
可见凡事都得适度。
云莺道:“您这就是诳我了,穿在里头的衣裳谁能瞧见?难道睡觉时还有人盯着您不成?”
却忘了府里来来去去的下人们。
四阿哥当然也没想到这层,或者说下人不算人,他一时哑然。
瞧见那小狐狸精自鸣得意的模样,四阿哥紧紧将她拥住,作势要勒她脖子,“你不就是探子?”
云莺唬得连忙倒退,无奈拔步床就那么点地方,再退能退到哪儿去,到底还是被四爷逮了个正着。
她连忙讨饶,两只爪子小心翼翼伸在胸前,真跟狐大仙作揖似的,“您饶了我吧,我嘴可严实了!”
“倒要试试你的嘴严不严。”四阿哥欺身而上,很是霸气地吻上那两片娇艳欲滴的红唇。
云莺觉得四阿哥是戏瘾犯了,平时也没见他这么爱演呀?好好一个读书人搞得跟霸道总裁一样。
但她也只好陪着演下去。
闹了一番,到最后两人都像脱水的鱼,软洋洋地趴在浅滩上晒太阳。
云莺方才慎重提起,明日她想外出一趟,正好七阿哥府上那拉氏给她下了帖子,邀她小聚。
四阿哥当然没异议,交代会派个小太监陪她去福晋处领对牌——福晋名义上是这府里的主事人,四阿哥通常不会下她面子。
云莺松口气,她还生怕四爷不同意呢,毕竟嫁过来没多久,着急出门显得性子太野了。
四阿哥看她如释重负模样,不免笑道:“你不会瞒着爷做什么坏事吧?”
云莺喉咙一紧,赶紧陪笑道:“当然不会,我能做什么坏事呀?”
看她智商也不像。
四阿哥摸摸她的头,很是惬意地将美人揽入怀中。
云莺趴在他胸口,静静聆听富有节律的心跳声,她发觉她还是有点喜欢四阿哥的。
不过她更爱自己,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必要时,她只好找云华去讨讨主意了。
第21章 交友
次日,云莺难得起了个大早,趁着四阿哥前去上朝,她也迅速梳妆穿衣——对外找的借口是去七贝勒府,四阿哥虽不一定会探查她行踪,但总得走个过场,省得四阿哥误会她撒谎。
云莺计划先到七贝勒府上找那拉氏唠唠嗑,保证对得上口供,之后再去五贝勒府找云华,这两家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若不抓紧点还未必赶得上呢。
挽星看她狼吞虎咽吃着干粥和花卷,暗暗诧异自家主子怎忽然间变勤快了,“格格,不如还是奴婢陪您走一趟罢。”
那个新来的小丫头灵芝总归放心不下,万一作客的时候失礼就不好了,本身格格就是莽莽撞撞的性子,再无人提点着,怕是得闹笑话。
云莺赶紧摇头,正因这件事秘密,她才瞒着挽星,有意不叫她跟随——好好一个侍妾不想着如何讨四爷欢心,反而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避孕,无异于天方夜谭,挽星若知道必定得拦阻。
云莺承认她是个精明又忠心的好助手,但太有主意就不好了。
“你不是说帮我调理府里下人么?离了你这位教养姑姑可怎么能行?”云莺笑盈盈道。
还是那回体己话被四爷听到的坏处,她跟挽星都觉得这西苑的门禁也太松散了,枉费内务府抽调了一批人来,却个个像木头,没一个管用的。
挽星自觉责任重大,当然要调理得像个样子,方才不辜负格格对她信任。
云莺乐得当甩手掌柜,索性全交由她去,至于挽星会否怠忽职守,这个她倒是不怕——主仆间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福晋身边的赵嬷嬷、李氏身边的康嬷嬷,有哪个是敢起贰心的?
她把自己当董事长,挽星便是总经理,西苑能干成什么样,就全看挽星的本事了。
才出院落,就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在角门边上候着,瞧见云莺,立刻打着千儿上前,“回禀瓜尔佳主子,奴才奉贝勒爷之命陪您去取对牌。”
四阿哥这点上就很叫人动心,做事总是尽善尽美、细致入微。
云莺笑道:“麻烦你了。”
叫灵芝掏半块碎银子给他。
小太监很真诚地道了谢,便一脸愉快引着她往正院去。
云莺本来还在嘀咕,怕福晋故意不放她出去,虽说有四阿哥的许可证,可福晋毕竟掌握程序正义,她想卡人亦是轻而易举——看起来她倒是不怎么怕四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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