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不会打击李氏,只在旁帮腔道:“多半还是贝勒爷的意思,故意帮她造势呢!”
李氏哼声,“当我不晓得?看破不说破罢了。”
瓜尔佳氏资历不如她,子嗣更是不如——即便这胎怀个阿哥,可李氏膝下有一儿一女呢,若要越过她立侧福晋,非得有点特别的本事才行。
难怪四阿哥会巧立名目,想了这么个花招。
李氏将手心帕子都几乎揉碎了,怪只怪自个儿娘家不中用,否则早些撺掇四阿哥请封了,哪里轮得上瓜尔佳氏?
幸好,瓜尔佳氏分身乏术,即便占去一个,还有另一个位子在那放着呢,李氏也只能这般宽慰自己了。
正院里,福晋听完赵嬷嬷的唠叨,脸上却没什么情绪,只道:“你叫人去书房传个话,就说我要求见贝勒爷。”
赵嬷嬷精神一振,不枉她费了半天口舌,果然这事就该制止,不然等圣旨颁下来,还有挽回余地么?
她殷勤取来氅衣为福晋披上,“待会儿你可得好好说,轻言细语的,别让贝勒爷着恼,只消他松口不立西苑那位就是了。”
进谗也有进谗的诀窍,不能坏了夫妻情分,似这种妖妖调调的狐媚子,唯有智取不能硬来,为打老鼠伤了玉瓶可不行。
福晋淡淡道:“谁告诉你我要说瓜尔佳氏的坏话?”
赵嬷嬷诧道:“不是为她还能为谁?”
福晋深吸口气,“我要恳请四爷,让弘晖成为第一批种痘的皇子。”
第47章 双赢
云莺得知福晋此举, 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她真这么说的?”
挽星点头,“周铭泉在书房外听得真切着呢。”
何况福晋也没打算瞒人, 倒不如说正因为书房白日里耳目众多, 她才选在这个时候。
云莺不懂,这对福晋有何好处呢?弘晖才一岁半而已,福晋本不必着急,宫里的皇子多数要等两岁左右才接种呢——这时候的婴儿已经有一定程度抵抗力了,没那么容易夭折。
福晋却硬生生将风险提前,云莺实在无法理解。
顾嬷嬷喟叹道:“四福晋大抵是想以身作则, 给妯娌们当好表率呢。”
许是那回募捐之事尝到了甜头,福晋俨然已有把自己视作皇家楷模的意思。如今牛痘刚出,各宫各院都在观望,没有谁敢以身犯险,福晋却偏偏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想也知道此举将多得民心。
也间接平息了物议, 否则光是拿贫民的孩子当试验品,底下岂有不怨声载道的。
云莺恍然, “这么说,四阿哥该很欣慰吧?”
有这样一位贤内助。
但事实上四阿哥非但不高兴,反而颇为恼火,他早就定好了,待明年夏天到畅春园避暑时,将弘晖弘盼一齐带去种痘, 那里环境清雅, 气候宜人, 休养起来也更方便,谁知道福晋偏偏要跟他背道而驰, 把弘晖送到鱼龙混杂的医馆里去,她倒是称心如意了,可弘晖的性命在她看来算什么?
四阿哥来到西苑时,牙关仍有些战栗,额角也冒出几缕青筋,喝了好几碗热茶才缓过劲来。
云莺劝道:“弘晖是您的长子,您做主就是了。”
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四阿哥要是真不愿意,福晋也拗不过他。
四阿哥却冷笑道:“为什么不答应?由得她去。”
弘晖虽是府中长子,可他又不止弘晖一个儿子,福晋自己都不加爱惜,他还要低声下气好言相劝?四阿哥拉不下脸,他的身份也不容他这么做。
若弘晖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倒要看看福晋是何模样。
云莺很知道牛痘没那么危险,可作为一种新生的事物,在外人眼里总归罩上了神秘面纱,福晋此举却颇有些破釜沉舟的勇气。
偏偏四阿哥脾气也犟,若是个性子温和的,若两句软话就行了,奈何却是硬碰硬——福晋或许能得偿所愿,成为远近闻名的贤妻,可她跟四阿哥注定要越行越远了。
永和宫里,德妃听说此事也未拦阻,只对着挽月感叹,“四福晋的性子忒过要强。”
挽月笑道:“也是好事,可见您会调教。”
总比甩手掌柜似的五福晋和只会伤春悲秋的七福晋要强。
德妃轻哂,她何尝看不出四福晋用意,不过要在已有的贤名上再镀一层金身,保证她福晋的位置屹立不倒——老四帮瓜尔佳氏请封,到底还是吓着她了吧?
换做早年德妃,或许会很欣赏四福晋这般做法,可如今经过世事历练,德妃看着从前的自己只觉得偏激,有更圆融的法子,何必非得做出取舍?
“她这是本末倒置,以为自己站稳脚跟,弘晖也能有远大前程;殊不知只有弘晖安好,她这福晋的位置才能稳如泰山。”
放眼望去,无子的福晋有哪个是能过得好的?老八跟郭络罗氏那般夫妻伉俪,郭络罗氏还不是天天被惠妃挑毛病说她妒忌——这背后是惠妃的意思还是万岁爷的意思就很难说了。
若赌赢了这局还好,若赌输了,弘晖不幸染病离去,四福晋往后还能依靠谁?她跟老四的夫妻情分可是亲手被她斩断了,更别提贝勒府不缺孩子,李氏的弘盼与弘晖年岁本就相差无几,瓜尔佳氏腹中还现揣着一个呢。
挽月忙道:“那您怎么不劝劝四福晋?”
德妃慢悠悠拿剪子剪掉线香最上头的一截,“她有她的造化,本宫为什么要劝?”
似四福晋这种人,往往不撞南墙不回头,非得头破血流了,她才知道悔悟。否则旁人说再多,那也是听不进去的。
德妃跟弘晖的感情就更淡漠了,只是个孙辈,可有可无。
她对挽星笑道:“等十四以后成了家,倒要看看他生的孩子跟阿玛像不像。”
老四性情古板,几个孩子也都怕生得厉害,德妃虽然爱惜孙儿,可屡屡见他们不跟自己亲近,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当然不是老四故意教的——那么点子婴孩,教也教不出什么来。
不过祖孙间的感情需要双向奔赴,德妃得不到孙儿的孺慕,自然也很难全身心去爱护他们了。
*
颁金节后,四贝勒府邸再度成为京城最大的焦点,谁也没想到老四会这样出风头,连他身边的妻妾都不甘落后,可扪心自问,有这般智慧和胆识着实不易。诸位阿哥唯有自叹弗如,可恨没能娶得贤妻。
云莺抛砖引玉,提出金点子后,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了,她到底不是生物医学专家,难以通晓全部理论,唯有将自己所知悉数转告给太医院那帮老学究们,让他们细细琢磨。
此外云莺能做的,便只有烧香拜佛,并非她迷信,而是宗教确有使人心安的力量,何况连穿越这档子事都发生了,她还能不敬鬼神么?
但因身躯累赘出行不便,云莺索性叫人搬了个香案回来放在内室,每日睡前祝祷一番,再把自己抄的经书捡的佛米供奉在上头,心诚则灵。
无独有偶,东苑李格格忽然间也变得虔诚起来,起早贪黑去庙里上香,煞有介事,她所求当然跟云莺截然相反:顶好叫那牛痘术失败,瓜尔佳氏当不成侧福晋,弘晖阿哥也出点岔子才好呢,不然有这么个年岁相仿的嫡兄压着,她的弘盼何时才能出头?
若果真如此,她愿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再供以活猪肥牛鲜羊,犒赏诸天神佛。
可惜神佛听不见她祷告,又或者瞧不上那区区三牲礼,李氏的心愿到底还是落空了。
一个月后消息传来,疫区凡接种过的孩童皆安然无恙,而弘晖亦全须全尾地归来,脸上不带半点病容。
福晋喜上眉梢,不枉她提心吊胆这些时日。众妯娌见她旗开得胜,亦悄悄托人将子女送去,不待皇帝发话,整个紫禁城便自发地涌起一股接种热潮。
而云莺也顺利迎来受封侧福晋的诏书,总算赶在年前把事情办成了,宫里举办除夕宴时,她还能跟福晋一起出席呢。
唯一令她不满的是那身侧福晋冠服,她已经叮嘱过要放些尺寸,她这肚子可是一日千里的长,到时候穿不上可怎么好?
偏偏礼部就跟聋子似的,等成品送来,她试穿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顾嬷嬷道:“奴婢帮您改改罢。”
她在宫里当了几十年的差,对针线功夫自是十分娴熟。
云莺有气无力往榻上一躺就不管了,本来觉得晋封是件好事,但这几天忽然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人给她送帖子,都是要来拜访她的,云莺简直不胜其烦。
就算满人以前是多妻制,侧福晋的地位跟普通妾室亦不能相比,可这么明晃晃打福晋的脸是否太过分了点?
顾嬷嬷意味深长道:“您既接受贝勒爷抬爱,早晚得面临这些事。”
倒不如说早在四爷决定提拔云莺的时候,两人就已势成水火了。对此,福晋有着更为清醒的认识,否则她为何着急将弘晖送到疫区去?
顾嬷嬷叹道:“格格,如今是她在怕您呀。”
第48章 矫情
云莺着实难以想象, 福晋会怕她?怎么可能,她瞧着福晋连四爷都不怎么害怕。说实话,撇开两人的身份对立, 她还是挺佩服福晋的, 一个古代女人能做到她这种程度,着实已不容易。
顾嬷嬷道:“话虽如此,可您毕竟是府里第一位侧福晋,也难怪福晋提防。”
何况又有福晋被废的先例在——太/祖努尔哈赤的继妻不就被休弃了么?可巧那位也姓乌拉那拉。
云莺囧了个囧,阿巴亥那是被揭发与继子代善有染才被休,福晋这么洁身自好, 四爷从哪找个由头能废她名分?实在太杞人忧天了些。
顾嬷嬷笑道:“事无绝对,福晋要提防也没错,咱们顾好自个儿就是了。”
所幸福晋是个有脑子的,有脑子的都肯讲理,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真碰上个云华或者李格格那种的,反而要担心乱拳打死老师傅呢。
云莺于是心下稍宽, 一门心思准备受封。
她原以为不过是简单升职加薪,哪知却是件热火朝天的大事,不但要进宫叩拜,府里还得大摆筵席接待宾客,难道西苑这阵子忙得热火朝天呢。
当然四阿哥不要她操心,一应枝叶末节都替她安排好了, 她只需走个过场就行。
感激之余, 云莺更感动四阿哥对她的深情厚谊, 若说此前她以为四阿哥只看重她的脸,那么这会子, 她扎扎实实有种被当成家人关爱的错觉,可见他俩已是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了。
福晋因为弘晖回来后有点发热,生怕留下隐患,日夜不离在旁照料,自然也没法顾及宴请宾客的事,李格格便自告奋勇要出来操持,她白烧了那些天的香,膝盖都跪破了,神佛居然还是不肯照应,害得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消说心里是怄气的。
可识时务者为俊杰,事已至此,她唯有收拾好心情,陪着笑脸来奉承云莺,指望能捞些好处——位份没了,好歹让她赚点银子吧?一场流水席里头的油水也大着呢。
四阿哥深知李氏为人,自不肯让她代劳,也怕她做些手脚害得云莺丢脸,反成了白璧微瑕,因此宁可全权交由顾嬷嬷负责。
李氏气结,她入府多年,居然连个奶娘都比不上了,又来找云莺诉苦,希望她从中说项。
云莺秉承一问摇头三不知的原则,只顾装傻,她现在除了养胎,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有什么话就到书房去跟四爷说罢。
李氏瞅着她蠢钝如猪模样,很怀疑四爷究竟看上了她哪点,又何德何能立她为侧福晋,真是傻人有傻福吧?看来那典籍上看来的牛痘也是鬼话,不过是四阿哥为帮她扬名寻的托辞。
李氏一面有些醋妒,但面对这般对手,却连气都生不出来——便真叫她生个皇孙又如何?以云莺的资质,那孩子想来也不会聪明伶俐的。
弘盼的拦路石,从头至尾都只有弘晖一个。
到了正日子那天,云莺起了个大早让挽星为她梳妆,其实自从怀孕以来,她总以不施脂粉的时候居多,再怎么宣传安全无害的香粉,要达到美白功效,多多少少是有些药力,再说她又不见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作甚?
但今日是大场面,要聆听礼官训示,那就不能太简薄了,挽星遂还是浅浅帮她在两腮涂了些胭脂,道:“姑娘放心,这是奴婢自己用鲜花汁子调的。”
确实颜色没那么浓烈,用来调和气色是足够的,还有股淡淡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云莺的心情也好起来,原本她对封侧福晋这件事没多少实感,但这会子忽然觉得天真蓝、云真白,连素来逼仄的庭院无形中都显得宽敞不少。
远处传来的阵阵鸟语更像是对她的恭贺。
云莺含笑让挽星将她搀起,“咱们走吧。”
据说本来册封的流程比这个还要繁琐,但因为云莺怀着身孕的缘故,许多能免的礼数都给免了——不然让她跪着听两个时辰的祝辞,真出了毛病谁担待得起?
接下诏书后,紧接着就是到德妃宫中请安。她现在不用奴颜婢膝,而可以用半个自家人的身份来跟德妃说话了。
但德妃不晓得怎么回事,明明之前还挺热络,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冷淡,只让她敬了杯茶就完事了,也没留她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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